韓代離開前看了眼夏程程，後者跟做錯事的小孩似的，脖子肩膀縮在一起，他有點難受，嘴巴張合幾次終於還是說出口，“顧總，程程她……”

“我明白。”顧澤昊打斷他，“你先去吧。”

韓代頷首離開，諾達的餐廳頓時安靜下來，夏程程埋著頭對付剩下的那個顧式漢堡，表情像是在吃蠟。

“不喜歡吃？”

確定他聲音平靜似乎還帶著笑意，夏程程擡頭，“喜歡，但沒胃口了。”

“那我餵你。”顧澤昊將椅子拉近，拿過她手裏的“漢堡”，“乖，張嘴。”

夏程程嘴唇動了動，再也淡定不下去了，“算了，我老實交代。”

“哦。”顧澤昊咬了一口她的漢堡，很平靜的語氣，“那我洗耳恭聽。”

什麽態度嘛，夏程程不樂意了，腳抵著桌子用力，板凳朝後移動，拉開距離再揚著脖子，不滿道“你什麽表情？這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顧澤昊放下漢堡將她拉了回來，“一碼歸一碼，我跟你說過有事務必要第一時間跟我講，你講了沒有？”

“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夏程程低頭玩手指。

“昨天跟我鬧就因為這事？”

夏程程擡頭動作有點大，“那也叫鬧？這事說嚴重很嚴重了，我沒跟你大吵大鬧都算客氣的了。”

“為什麽不吵？”顧澤昊嘆了口氣，“有事就說出來，不要自己憋著生悶氣。”

“……”合著都是她的錯了？

“吃完再說吧。”顧澤昊重新拿起漢堡遞到她嘴邊。

“吃飽了。”夏程程偏頭，嘟囔一句“你不都知道了嘛還要我說幹什麽？”

“我要聽你說。”顧澤昊將牛奶推至她面前，“先喝了牛奶。”

“……”夏程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抽了張紙巾邊擦嘴邊說，“當時吳教授讓我回顧宅，電話裏說我們瞞著她這麽大事很不對，我一慌以為是領證的事被發現了，很害怕，不想也不敢一個人去挨罵，著急打給你，好不容易接通了，居然是孟晶的聲音……”

抿了抿唇，她接著說“她說你喝多了已經睡下了……我掛完的電話人完全懵掉。渾不守舍的到了顧宅，才知道所謂隱瞞的事只是住院這事，心裏倒是松了口氣，但心裏始終還裝著電話的事，我就想著時間快點過吧，你那邊天亮了自然會聯系我。”

說到這，她無奈的看了眼顧澤昊，“可伯母她很敏感，察覺我的不對勁問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當時很無助又很慌亂，心理壓力很大，沒多想就跟她說了。我回了學校就一個人坐在足球場等電話，你打來第一個我不敢接，我怕又是孟晶，但當我一聽到你的聲音，我的心就全定下來了，有沒有事我聽你聲音就能聽出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隱去二嬸孟琴如的說的那些話，或許內心深處也還抱著二嬸沒有惡意的想法。

時隔兩天再回憶一遍當時的心路歷程，就跟再經歷一次一樣，那種慌亂害怕和無助實在太熟悉太揪心了，夏程程有點難受，忍不住鼻酸眼熱。

她嘆了口氣低頭小聲嘀咕，“又不是什麽好事幹嘛要回憶一遍。”

“……”

顧澤昊心情很覆雜，有被設計的憤怒，有後知後覺的了然，更多的還是心疼，想到這兩天小家夥獨自承受的這些，心糾的難受。

他看著她，神色慎重，“她沒有進我房間，我只是喝多沒有醉，意識還很清醒，是……”

“我知道。”夏程程打斷他，語氣肯定又執著，“伯母都告訴我了，其實你打給我的時候我就徹底安心了。”

“那沒打給你之前呢？”

顧澤昊問的有點小心翼翼，孟晶居心叵測之餘心思縝密，連他都差點被蒙混過去了，擱誰聽了那樣的電話都會誤會而生氣，他如果要求她無條件信任似乎有點過分了。

夏程程搖頭，“肯定有過假設，畢竟你喝ii

多了，怕出了事你會因此而做出瘋狂的舉動，更擔心你會有更深的陰影，所以很害怕。”

“……”沒想到她的關註點在這裏，顧澤昊又欣喜又心疼，將她抱過來坐在腿上，鼻尖摩挲她的後腦勺，語氣又溫柔又無奈，“傻瓜。”

夏程程轉過頭昂著臉看他，目光變得嚴肅起來，“我不是聖母，也不是不在乎，只是當時更擔心你而已，確定沒事後我還是很生氣的，所以我不願意跟你提這件事，不願意回憶聽到孟晶聲音的那一瞬間的所有心情，真的很不好，心裏頭抓心撓肺的難受。”

“……”她的表情真的很痛苦，看的顧澤昊呼吸都慢了起來，連忙將她裹緊在懷裏，手掌輕輕撫觸她的後背，“好，不提了，乖，放輕松別亂想，我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夏程程窩在他胸口，漸漸平靜下來，再開口時聲音很清，“我知道你不會，但你喝酒了我不能盲目自信啊，所以你以後別亂喝酒了好嗎，特別是有……孟晶在的時候，當然也不只她，總之，這次你算是惹事了，你太不小心了，以後一定要註意。”

“……”

明明應該是嚴肅警告的語氣，但偏偏他卻品出了淡淡的懇求意味，這令顧澤昊心疼之餘莫名煩躁，他希望她哭鬧甚至跟他大吵，她的隱忍和懂事讓他覺得自己很失敗。

“你為什麽不說話？”半天等不到回應，夏程程不解擡頭。

顧澤昊望著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半晌他說“不要一個人偷偷委屈，如果我不能讓你肆無忌憚的發洩情緒，我會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

“……”好像有點嚴重了，夏程程眨眨眼，實話實說，“沒有，我昨天不是發洩了嗎？”一晚上不理他要不是因為睡著，還真的很難辦到。

“……”顧澤昊氣笑，無奈的捏了捏眉心，“就那樣？”

“不然要怎樣？和你大吵大鬧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可能是我惡意揣度了，或許孟晶就是這個目的，故意讓我誤會，從而去找你吵架，如果你昏庸無度，局面就是我刻意撒謊挑事陷害她，我偏不，白白讓別人得逞我才傻呢。“夏程程歪著腦袋擺出一副很精明的樣子。

“不過她也確實讓我難受了，我恐怕會很長一段時間裏害怕甚至反感聽到她的聲音。但這些真的都不是我當時關註的重點，所有的害怕都源自擔心，你說我們家一向令人仰視的顧叔莫名其妙被人算計了，他該怎麽發瘋才好呀，知道你還不至於大意到那種程度，我真的是有中頭獎的感覺。但這樣的經歷還是不要再有了，所以，以後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顧澤昊一時語塞，像是有人捧著他的心臟，又暖又激動，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有種被小丫頭保護的錯覺，這種感覺很新鮮很怪異又很特別。

“又發呆。”夏程程被他看的好不自在，怪別扭的嗔了一句。

顧澤昊笑，很簡單很滿足的笑，笑著點頭，親她的額頭，輕聲說“好。”

多年後的江城財經圈內都知道一條不成文的規定，gt集團的老總應酬從不喝酒，你面子再大，敬過去他也只跟你“現在你知道了，你會怎麽做？”夏程程從他腿上下來，坐在自己的板凳上繼續吃漢堡，胃口回升。

顧澤昊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目光落在碗碟上，表情生冷，咀嚼的動作不緊不慢卻透著一股說不清的危險，“我會讓她後悔做了這件事。”

“……”夏程程停下吞咽，差點噎住，“咳咳……”

“慢點吃。”顧澤昊將牛奶端過去餵給她，另一只手在她後背拍打。

“咳咳，我是被你的表情和語氣嚇到了，你要幹嘛啊？”

“你不用知道，反正gt是不能再留她了。”顧澤昊語氣冷淡。

“……”她何嘗不想讓孟晶吃點教訓，但公司內部都知道孟晶是什麽關系，現在突然莫名其妙被開除，少不了人議論和猜度，“總不能說她偷接老板電話就被開出去吧？”ii

“這個你不用管，我想開除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顧澤昊語氣不太好。

“……”行，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夏程程默默的啃了幾口漢堡，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不說心裏又憋的難受，總覺得讓顧澤昊所謂的“讓她後悔做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不太好。

“想說什麽直說。”顧澤昊看了她一眼，“不要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說了你又不會聽。”夏程程小聲嘀咕。

“呵……”顧澤昊失笑，“那你倒是說，不過我提醒你，不要說讓我算了之類的話。”

“……”夏程程想翻白眼，“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我也就算了，既然你知道了，我肯定不會放棄讓你為我撐腰的機會，我覺得這事就內部處理，孟晶是爺爺出面安排到gt，她的工作能力也不錯，你突然把她開除了，即使理由充分，但也是駁了爺爺的面子，要不就交給爺爺處理？”

“……”顧澤昊看著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單純的看著她想聽她繼續說。

夏程程被看的有點心虛，頗有點窘迫加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真不是善良偉大，我有私心的。”

“哦？”顧澤昊抿唇笑，饒有興致的樣子，“說來聽聽。”

夏程程清了清嗓子，底氣不是很足的樣子，“我這樣建議是有兩層目的，一方面確實認為在gt鬧開多少影響不好，畢竟往往喜歡八卦的人並不關註事情的真相，只會固執的猜測是不是老板真的跟孟晶有什麽隱晦的關系，我才不會白癡到給機會讓別人把孟晶和你聯想在一起呢。”

夏程程越說越理直氣壯，“但更私心一點的心思是希望顧家的人都清楚這件事，爺爺一直覺你沒能和孟晶走下去，心裏愧對她，時間長了，孟晶自己都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對她自己其實不好，你看這件事，並不是一個成熟的行為。”

當然，還有最最私心的，她默默的在心底放著。除了爺爺，更應該知道的事二嬸孟琴如，或許她是知情者，但當這件事公開，或許她會因此徹底打消撮合顧澤昊和孟晶的念頭，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她以為顧澤昊會笑她的狹隘心思，或者取笑她的幼稚小九九，即使隨了她顧及也是無奈妥協之舉，倒是沒想到顧澤昊會這麽認真的點頭同意，“老婆，這件事你的反應很平靜，其實我心裏很不安，現在我總算踏實了，很好，懂得思考和為自己著想。”

“……”所以這是誇獎？夏程程受寵若驚的樣子，“你說的是真話吧？”

顧澤昊氣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夏程程回憶再回憶，貌似沒有，她笑笑，“那行，那剩下的你決定吧。”

“晚上一起回顧宅。”顧澤昊收了碗碟去廚房，“我會讓爺爺叫她會去，二叔二嬸也要回去。”

“……”夏程程暗喜，她本來還想著怎麽提讓二嬸也到場呢，但突然想到什麽她收了笑容，“我不要回去，你一個人。”

顧澤昊回頭，皺眉，“為什麽？”

“不想再想一遍，也不想讓人覺得我是仗著你不罷休，反正我就是這麽想的。”她翹著嘴在那低頭玩手指，一副我打死都不會去的樣子。

顧澤昊沒說話，從廚房出來時，夏程程還在那摳手指，他嘆了口氣，並不令人意外的妥協了，“答應你，頭擡起來。”

夏程程聽話擡頭，表情還是那副不太悅意的樣子，顧澤昊覺得好笑，“我答應你了，你是不是應該給我笑一個？”

“呵呵……”

“傻子。”

傻子雖然提出不去顧宅，但下午六點一過就開始心不在焉了，盯著手機恨不得能用目光盯出電波及訊號。

顧澤昊明明說好給她打電話的，怎麽這會兒都快8點了還沒打來？還沒談完嗎？現場狀況很難應付嗎？

“早知道就跟著去了。”她撇嘴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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