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天已晚，石鐵心走到了十七樓。

遺孤院中，年齡小的住下面，年齡大的住上面。十八層暫時不住人，十七層已經是最高的樓層。

這棟大樓的每一層，其橫截面積都很大。除了最外面的一圈房間能有窗戶以外，排列在裏面的房間當然是想都別想。而到底能不能住外面的一圈房間，當然是靠江湖地位決定的。

大哥鐵的房間，當然是最好的地段。

一路走來，十五歲的少年們成群結隊來來往往。他們看到鐵霸王都表現的很服帖，石鐵心現在卻心情沈重無心回應。

不多時，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石鐵心腳步一頓扭頭看向了旁邊。不遠處，有一些屋門虛掩著，不時會有一個少女走入房間中帶上房門。

這裏墻壁的隔音性不錯，但石鐵心不用聽也知道那裏面正在發生什麽。

這些少男少女，有些是因為沖動、有些是因為壓力、有些是因為無知，但還有些是因為交易。更有甚者，是為了練習，為了未來試工的時候“派上用場”而練習。

不可置信？

要知道，選人試工這事兒在這裏的外號中，有一個不好聽但也不是最難聽的代號，叫“挑逼”。這外號讓人惡心，但卻叫的很響，甚至很多女孩子都默認了這也是一個條路。而任何一條路都有競爭，那些先天條件特別好的自然無憂，可那些硬實力不夠的則需要多練習才能成功。

可悲，但又沒有辦法。

因為遺孤院的出路本就不多，這些沒有任何一技之長的年輕人，確實沒有多少條路好走。這個社會不缺人口，任何一個工作崗位都需要競爭，都是寶貴的。小小的幼童或許不考慮這些，但十五歲的少年們面臨著生存的壓力。

無奈之下，一些人開始考慮些不體面的辦法。

呵呵，體面？

石鐵心不由失笑。什麽體面不體面的，能活著就是最大的體面，這裏的孩子不考慮那些有的沒的。連受教育的機會都沒有的他們，又有什麽能力去追逐什麽體面、什麽未來、什麽夢想呢？

挑逼，也總好過去廢塵廠燒命吧。

而自己，就要從這樣的環境中掙脫出去，搏出一片新天地。如此魚龍之變的第一個關頭，就是小鄉試。

到底該如何通過小鄉試呢？

石鐵心開了門，走進自己的臥室。這裏有一衛一臥一陽臺，住宿條件要比鳳鳴一中好得多——當然，相對於大環境來說，又是很差的了。

大窗戶外面，夜色沈沈。

牧原區市區到處燈光閃閃，但擡頭看，沒有星辰，從來都沒有，石鐵心忽然有些懷念那晶瑩神秘的群星夜空。

石鐵心也不開燈，就在黑暗中靜靜的思索了片刻，然後脫掉衣服去沖了個澡。不甚溫熱的洗澡水流過了皮膚，寬闊的後背上依然可見大片青紫的痕跡。有些疼，有些涼，石鐵心卻不想抱怨。

能有個人浴室，能有水洗澡，這已經是霸主級待遇了。

明天還要一早去上工，大光頭說得對，要一炮而紅。

過些天還要還債，女乃大的護士姐姐說的也對，還不上就要打爆我的頭。

再過幾天更要開始小鄉試資格審查，我自己說得更對，未來吃飯還是吃屎就看這一搏。

所以……還是先睡覺吧。

養精蓄銳，迎接挑戰。

躺在床上，石鐵心平覆了澎湃的心潮，不多時便沈沈睡去。而在迷迷糊糊的睡眠中，石鐵心的意識深處似乎再次浮現出那副圖。

兩條平行的世界線，一前一後的兩個亮點。一道若有若無的細微光線從代表狀元石的那個光點上連通到了代表石鐵心本尊的光點上，那光線一顯一隱，若呼吸般漲縮，仿佛在傳輸著什麽莫名的訊息。

而睡眠中的石鐵心則開始做夢。

他平素很少做夢，總是呼呼一夜大睡到天亮。正因為他睡眠質量高、休息的透徹，所以每次進入新一天總是精神百倍，體力十足。

但這一天，他做夢了。

他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初中生，在夢中不斷的學習著各科課程。自己一本又一本的研讀教材、一套又一套的做題做試卷、一課又一課的認真聽講。他夢到自己和其他同樣優秀的同學們討論問題、攻克難點。他夢到自己與老師咨詢對答，提高對某一科目的認識。

夢境總是混沌而迷糊的，不管夢裏夢到了什麽，總是很難窮究細節。

但這個夢不同，非常不同。

這個夢裏，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這個夢是如此的真實，仿佛自身真的是這樣努力學習過。石鐵心甚至能夠在夢中看清楚書本上的每一個字，看清楚做過的每一道題，記清楚每一個問題的解決思路。

這甚至不像一個夢，而是借由夢這一形式，釋放出自己前塵的記憶，釋放出自己早已儲備下但卻又被封禁的知識。

睡夢中，石鐵心迷迷糊糊忽然了悟。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咕咕噥噥的說了一句夢話：“狀元石……帶上分……”

第二天，石鐵心起了個一大早。醒來後看了看腕表，竟然還不到六點。

一方面他似乎把鳳鳴一中的作息習慣帶了回來，另外一方面他又覺得根本睡不下去了。不是又困又睡不著的那種，而是精力已經完全補滿，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的飽滿。只不過他的自然醒有些早，但完全不耽誤他活蹦亂跳。

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到地上，石鐵心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狀態。

“今天的精力怎麽這麽足？”按理說自己的傷還沒好，不應該這麽龍馬精神的。不過說到傷……石鐵心做了做轉體運動，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的傷都輕了不少。

腰也不疼了，背也不疼了，就連後脖頸都好多了。昨天一扭頭還哢吧哢吧疼的鉆心，今天竟然好了不少。

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總有一種自己的精力恢覆速度和身體愈合速度都一下子快了一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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