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過來的東西不多, 一個小時時間足夠收拾的。

李靜從來沒這麽有幹勁過, 她拍了拍手上灰塵再看看還有哪能收拾的, 餘光瞥見角落裏的衣服, 這才想起積了一天的衣服還沒洗。

想了想, 趁著天還早，她拿了個笨重的小木盆，準備去村裏那條大河洗衣服。

陸衛國就在那修屋頂，她喊了一聲就能聽到。

出門的時候, 她下意識地往左邊拐, 後頭一想不對, 她搬家了，河在另一頭。

陸衛國探頭看了眼，知道她是去洗衣服的, 也就放心繼續修房頂了。

李靜愉悅的心情, 在碰到一眾聚在一起洗衣服的嬸嬸們徹底消失不見了。

無關於什麽，只是她們眼裏的同情, 李靜有些反感。

感覺就像是，三分同情, 七分看熱鬧吧。

不過也有真心在關心的人, 陳秀雲早早就從她男人嘴裏聽到這個消息了。

得知她男人促進這次分家，她狠狠地拍了拍手，難得說了個好，當時她男人就瞪了她一眼說小聲點。

陳秀雲當時就想去幫忙的，後頭想到還不如等人少了再去, 反正她侄子已經在幫忙了。他們兩口子也不是特別外向的人，到時候私底下問他們有沒有什麽困哪，還不怕問不出什麽來。

於是一拖就拖到了現在，邊洗衣服她還在邊想著該怎麽委婉地問，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巧合了。

“來了？”

不管認不認識的，都回過來問了幾句，這些大都是分家的時候沒來看熱鬧的。

李靜客氣笑了笑，基本都是些不熟的人在叫她，她看見下游一點還有位置，剛要過去，幾個嬸子就叫她過去。

村裏能有什麽娛樂，估計就是想聽她說說怎麽回事怎麽就忽然分了，純粹當作樂呵樂呵。

陳秀雲一看人女娃臉皮薄，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嘴皮子，這怎麽行，於是趕緊招呼她過來，“到嬸子這裏來，嬸子這裏有位置，嬸子還有事問你。”

有人擡頭看看是誰嗓子這麽大的，哦，大隊長家的婆娘陳秀雲，她們也爭不過，反正隔得不遠也能聽到，幹脆就不爭了。

喚李靜過去洗衣服的聲音小了許多，

李靜頓了頓，心存感激，朝著陳秀雲那邊走去。

出門前她也沒想到她們都在這個點洗衣服。

其實是婦人們忙活半年了，好不容易秋收完有幾天休息時間，不用上工，洗衣服的時間變得隨意起來。

陳秀雲丟了手上棒槌，麻溜得移開盆說，“過來，嬸子給你留了一大塊地，夠洗的。”

來這裏洗衣服的，都有個占位的習慣，她們在一塊石頭上洗著洗著就洗習慣了。

陳秀雲洗的地也是她常洗的那個位置，又平又大，上面光滑，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石頭了，兩個人洗衣服足夠了。

李靜真誠地說謝謝嬸子，接著端著盆在那蹲下來。

陳秀雲不落痕跡地觀察她的神情，發現她沒有因為分家不公平的事傷心松了口氣。

她特意往她盆裏瞧了幾眼，呦，衣服不多，她也快洗完了，幹脆待會一塊走的時候再問。

李靜拿出衣服浸濕了，漂幹凈盆，時刻支起耳朵準備聽她想問什麽。

沒想到陳秀雲竟然一句話也不問，

有些人就忍不住了，問，“衛國媳婦……”

話還沒說完呢，一旁陳秀雲狠狠用棒槌捶打衣服說，“叫衛國媳婦幹什麽，平時也沒見你們多熱心。”

陳秀雲捶打衣服的動作兇狠，趕緊下一刻不順著她，她就要拎著棒槌過來打人。

說話的婦人心虛地閉了嘴，眼觀鼻鼻觀嘴。

有陳秀雲這一茬在，別人想問的也不敢了。

李靜擡頭看了陳秀雲一眼，在她安慰的眼神裏，心裏湧過一陣暖流。

衣服半個小時就洗完了，陳秀雲刻意拖了時間等她。

回去的路上，陳秀雲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她說，“不用理那些個八卦婆，她們就是想看熱鬧，日子是你自己的，任她們怎麽說也不會少塊肉，過好日子你還得靠自己。”

李靜往上攬了攬盆，說，“謝謝嬸子，我曉得的。”

陳秀雲，“嬸子說句實話，我看衛國也不是個懶的，只要努努力，以後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就是我這裏有幾句話，你也別怪嬸子說得難聽。”

李靜，“嬸子你說，”

陳秀雲嘆了口氣說，“你們夫妻倆以後過日子，首先就得自己頂住了，這你們家的事原本也不是我能多嘴的，我是聽別人說你們早上也沒分到多少東西……”

說到這裏，她又想罵王春花了，“情分這東西，做到位了就行，既然都分出來了，以後陸家那幾個要是有什麽事了，凡事先以你們自己為主。”

李靜腳步一頓，有些驚訝她會說這些東西。

陳秀雲察覺到她的動作笑了笑說是不是嚇到她了，李靜說沒有。

“好了，其它的我也不說了，嬸子晚點再過來一趟幫幫忙，早上我看人多也沒過來看看，是嬸子的不是。”

陳秀雲很果斷，壓根容不得她拒絕。

遇見那些人的壞心情，在陳秀雲一番話的洗禮下，徹底消失不見了。

回到家，她的心情跟剛出門時一樣，輕松愉快，有一個自己的家，是很開心的事。

晾衣桿也沒弄好，李靜還得弄一個。

陸衛國已經轉移到側邊的房間，餘光瞥見她拿了木棍去屋檐下，乒乒乓乓的。

問了一句她在幹什麽。

李靜探出頭說在弄晾衣桿，

陸衛國小心翼翼移動了位置說，“你等著我下來再弄，得弄結實點。”

李靜理解為她男人心疼她，看著手裏弄了一半的東西，說好，問他餓不餓。

陸衛國還是說等他下來，不急。

雖是這麽說，李靜不忍餓著她男人，準備去看看。

陸衛國修葺的位置是廚房正上方，撲簌撲簌往下掉灰。

土竈是這個房子原就有的，但也沒個鍋啥的。

柴火、水、刀……好像什麽都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陸衛國就知道她歇不下來，修好了順著梯子爬下來。

說，“我去打個柴火。”

建立一個新家還真是不容易，幸好院子裏還有口老井，不用去別人家挑。

李靜也沒歇著，拎了個半破的桶去院子裏打了桶水。

陸衛國打柴直接去後山就行了，他想著至少先把今日份的弄來。

這麽一忙活，又到了下午四五點了。

洗的衣服還在屋檐下放著，陸衛國拿了四根巴掌長的短木棍子，分別系在抵著墻的大木棍子上呈現倒八字，又找了條幹凈的長棍子卡在倒八字的木棍上，簡單的晾衣桿就制成了。

陸衛國回神的時候，差點撞上了來看情況的李靜，他第一反應就是摟住了她的腰。

李靜楞了一下，都老夫老妻了，她卻比往常更真實感受到了腰間的熱度，剛想說什麽……

“呦!”拎著鍋碗瓢盆來的陳秀雲打趣了一聲。

她這張老臉什麽沒經歷過，

陸衛國若無其事地松開手，自然沒看見李靜耳朵紅紅的。

“嬸子，”李靜想起她是過來幫忙的了。

“沒事，嬸子就過來看看，”陳秀雲打趣完他們就移開了視線，說“衛國，我這裏有些東西你們拿去。”

陳秀雲拎過來的正是吃飯用的家夥，她這行為完全是雪中送炭。

李靜心裏已經不是感動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她耳根上的紅慢慢消退，說，“嬸子，我們麻煩你已經……”

陳秀雲一罷手，“行了，我也是借給你們，等你們買了再還給我就行。”

她不多糾纏，說著就要塞進陸衛國手裏。

陸衛國暗暗記下了這個人情。

這處房子還是劉水來批的，頂多能擋個風，房子也小。

陳秀雲逛了一圈眉頭都皺起來了，責怪劉水來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房子。

她是不知道村裏房子的情況，連牛欄裏都住了人，哪還有好的空房子。

陸衛國卻是知道的，幫劉水來說了話。

好歹知道他們住的地方能擋風，陳秀雲又悄悄叮囑了李靜幾句話。

她們說話的時候刻意避開了陸衛國，陸衛國就搭個爐子，餘光已經好幾次瞥見李靜在偷偷看他了。

“行了，嬸子就說到這了。”陳秀雲拍拍她肩膀，準備走了，她離開前還看了陸衛國好幾眼，心想努力努力，孩子肯定會有的。

“嬸子我送你，”聽完她說的話，李靜完全不敢看她男人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陸衛國才知道陳秀雲叮囑她的是什麽話。

躺在新房間裏，兩個人都需要一些時間適應。

李靜跟往常一樣靠著她男人睡，陸衛國平躺著，已經能適應她這個睡姿了。

或許是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些難以啟齒，她身上變得滾燙起來。

陸衛國一無所知，甚至已經在醞釀睡意了。

想到陳嬸說的話，男人是需要刺激的，女人也需要主動一點，分家了，她也該為她男人生個孩子了，就從今天開始，她狠心一咬牙，手一伸，摸向那裏。

瞬間硬了……

陸衛國閉著的眼睛驀地睜開，大腦嗡地一聲，賊刺激。

察覺到那裏的興奮，他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她怎麽，她怎麽敢?

李靜也沒想到，她男人這麽敏感。

他們好長日子沒有了，她都快忘記了，而且，她好像是第一次碰那個……

“嘶——”

李靜握著忘了松開，陸衛國直接掀開被子坐起來，嚇得她連連退了兩下。

李靜羞得整個人都悶在被子裏了，大腦完全也不會思考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連空氣都不會流動了。

“你，”

“衛國，我想要個孩子。”李靜幹脆破罐子破摔，聲音裏帶著顫意。

孩子？

陸衛國大腦被刺激得還沒轉過來，他的?

不是，除了他的還能是誰的?

陸衛國明顯能感覺到，李靜這會要求生孩子不像前幾次那樣，她這次是真下了狠心了。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氣，說，“你……”

不對，他也不能說什麽啊。難道分完家這麽快就要面對這些了嗎？

但他現在這個身份是她的男人，一個女人想要孩子向男人提要求有什麽錯呢。

“我，”

到了嘴邊的話，陸衛國不知道怎麽說。

在原來的世界，他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忽然就要他碰一個女人……

就跟小時候，夥伴摘了他從未吃過的野果子回來，從未碰過的東西，開吃之前，他總得猶豫猶豫。

女人這個時候總是敏感的，她本來就這麽久沒懷上，心裏有些害怕，加上白日裏受了陳秀雲陳嬸的鼓勵才敢這麽做。

但是發現他男人不知道在遲疑的時候，是令她最害怕的。

“再等兩天好嗎？我今天有點累。”

在眼淚流出之前，她忽然聽見了她男人這麽說。

一晚上，兩人各懷心思睡著了。

陸衛國是徹徹底底地一晚上沒睡，他白天還得去跟劉隊長說他在城裏找到工作的事，這兩天忙著差點都忘了。

陸衛國起得早，李靜‘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發了。

出發去幹活的陸衛國，甚至還想著晚上拎瓶酒回來，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他腳步一頓，其實，李靜也挺好的啊。

秋收完，地裏也要翻一翻，等冬天一到，地裏的害蟲也就凍死了。

李靜昨晚沒睡好，在別人看來那就是因為分家的事傷身了。

分家的那天，孫志紅去城裏買東西了，沒看著這熱鬧

等回來那天，聽別人說了那事，她就後悔自己沒去看。

於是扛著鋤頭下地時，她特意跑到了李靜隔壁那塊地，就這麽問她，“李同志，聽說你分出去了，婆婆連個鍋碗瓢盆都沒分給你?”

令她失望的是，李靜並沒有心情說這件事。

她埋頭幹活，任由她怎麽問都不理，充分向孫志紅展示了勞動最光榮。鍋碗瓢盆算什麽，一雙手啥都能創造。

同時這個點，陸衛國也到了城裏的修車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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