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濺，靈活游動的魚露出黑色背鰭，時而將白色腹部翻轉過來。

李靜驚呆了:河裏竟然有魚!而且數量驚人!

每年春耕的時候，田裏溢滿了水，總會有一些比尾指還小的魚苗四處游動，這種魚煮了吃都是骨頭，肉沒幾塊，掐喉嚨，也就沒人看得上。

這會李靜倒是明白田裏那些小魚苗是哪來的了，原來是打溪裏流下來的!

“鋤頭給我，”眼看著密密麻麻的魚要順著河水逃脫了，陸衛國說。

“好，”

接過鋤頭，陸衛國將李靜鏟起的那部分石頭全部撂過來，將他面前這塊圍得嚴嚴實實的。

除了溜走的幾條，基本被局限在這裏了。

李靜咽了咽口水，簡直是送上門來的肉，“衛國，”

陸衛國面色平靜，心裏卻在琢磨又是一筆進項了。

他倒是要感謝劉大隊長了，

沒想到這麽小一條河都能藏魚，即使個頭不大，按條賣也能賣好些錢，而且，這還是河的中游，下游不知還有多少。

用石頭堆成的小湖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了。

李靜看向他男人，心情並不平靜，:“衛國，這些魚要怎麽弄？”

他們有可能是第一個發現這裏有魚的。

“晚點撈起來賣了吧，”做一條美味的魚，油、醋、鹽、料酒、蒜……哪個都少不了。

依照陸家現在的情況，連油都舍不得用，還是別白瞎了。

“賣”有人要嗎？

城裏，有人買豬肉是因為豬肉只要有一點肥肉就能煎出油來，油能炒菜，肉-渣能下飯，一點都不浪費。

但是魚，又腥，又不好做。

真的有人要嗎？

李靜懷疑，

陸衛國也不敢保證，但有市場總是會有需求的，魚細細慢熬成湯了也是很補的。

他安慰李靜不用擔心，先幹活再說 。

陸衛國親自堆砌好的小湖並不明顯，他也不怕被巡邏的大隊長發現。

兩人中午匆匆回去吃了頓飯著急忙忙又回來了。

匆匆忙忙的，劉大隊長滿意點頭，特意在旁人面前誇獎了他們勤快。

弄得李靜一陣臉紅，

又幹了一下午，才整好河流中游部分。

這一清理，陸衛國又發現了一群魚。

從一開始的驚訝，他到後面已經能平靜面對了。

……

兩口子忙活一天，快夕陽西下了才扛著工具回去。

路上遇到不少扛著鋤頭拿著鐮刀回去的人跟兩口子打招呼，熱熱鬧鬧的。

“衛國，我們什麽時候把魚帶回去？”等人走遠聽不見了，李靜壓低了聲音。

陸衛國沈思了半會，壓低聲音說，“先把河給通了，”

“好，”李靜聽他男人的。

走了半步，陸衛國忽然停下來說，“鋤頭給我，”

他拿走她手裏重的，然後將輕的換給她。

李靜盯著他瘦削的背影低頭笑了笑，心裏甜甜的，她追了上去。

兩口子一路上嘮點有的沒的，拖著疲憊的身體快天黑到的家。

然而剛到陸家院子門口時，兩人竟然聽到了王春花掐嗓子大笑的聲音。

兩口子腳步同時一頓，面面相覷。

他們可是記得今天早上和中午出門前，王春花還拉著一張臉。

“媽，美雲什麽時候到家？”

孫秋月惦記上次陸美雲答應送她絲巾的事，那可是城裏人戴的，她就在隔壁新媳婦那見過一回，絲絲滑滑的，可羨慕了。

王春花難得心情好，沒夾槍帶棒地，“明天，明兒就回來了。”

陸美雲是王春花最小的女兒，長得像她，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春花這心一開始就偏了。

她花錢供女兒讀書，一心想讓她嫁個城裏人。

陸美雲一路從小學讀到初中，初中畢業後考了個專科學校，最後留在城裏當了個紡織工人。

也算是半個城裏人了，

王春花一提到她女兒，鼻孔都快驕傲地仰起來了。

去年還有人跟王春花提親要娶她女兒，當時她就破口大罵說什麽懶蛤蟆想吃天鵝肉，她女兒可是要嫁城裏人的。

王春花也不知道女兒怎麽忽然就回來了。

但她不管，女兒回來就又能夠讓她吹噓兩天了，

她王春花多厲害啊，竟然讓女兒當上了半個城裏人。

陸衛國推門進去時，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就像是忽然闖入的客人，不被人待見。

王春花白了他們一眼，立馬就回房間去了。

孫秋月有意討好婆婆，吊著嗓子陰陽怪氣地呦了一聲，“回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們在外頭吃了呢。”

陸衛國第一感覺就是她來找茬的，什麽嫌棄他們歸來的晚，且不說晚飯還沒好，今天也不是李靜做飯。

陸衛國平靜無波的眼神掃過她，孫秋月莫名後背有些冷，她撇撇嘴，再次看去，人二哥已經不看她了，仿佛剛才的都是假象。

暗罵了句見鬼了，她嘀咕著進了炤房。

陸衛國身上濕噠噠的難受，三步做兩步往房間裏去。

陳美麗剛從裏屋出來，端了個盆，裏頭都是她娃的臟衣服。

她餘光瞥見李靜的身影，忽然走過來攔下她熱切問，“弟妹，活都幹完了”

李靜全身豎起刺，她僵硬笑了笑，看著她手裏的衣服明知故問“還沒呢，大嫂有事嗎？”

陳美麗厚著臉皮笑了笑，“我這不是想幫三弟妹去燒燒火嗎，你看這衣服。”她將盆往前遞了遞。

她就是聽見陸美雲要回來了，上回孫秋月拉著小姑子說了好一會私房話，她鄙視地撇撇嘴。

小姑肯定又是答應了要給老三家的好處了。

小姑年齡小，和差不多年紀的老三關系好，連帶著和三嫂孫秋月的關系也好。

有東西總是偷偷給，這算怎麽回事。

按理來說，她是他們家大嫂，說白了，以後管事的是她，有好東西不送她手裏去，這算怎麽回事。

有便宜不占的是傻子。

盆裏的衣服都是她家娃換下來的，娃也還小，沒什麽避不避人的。

眼看著小姑子明天就回來了，她得現在去問清楚。

“弟妹你看……”

陳美麗端著盆往她那邊移了移，視線頻頻看向廚房，都快將那門盯出個洞來了。

陳美麗端的木盆不小，三個孩子你換一件我換一件，加上裏面還有兩年破毯子，盆都快撐裂了。

李靜脾性再好，心裏不願，臉也會拉下來。

陳美麗就跟沒看見她臉色一樣，要不是她還沒伸手來接，估計她都要放手了。

李靜沈默了片刻，房間門口已經看不見她男人的身影了。

她在想，如果是她男人，他會怎麽做

陳美麗有些煩她磨磨唧唧的，催促她:“弟妹，”

李靜，“大嫂，還是我去燒火吧。”

比起洗衣服，她還不如坐在竈下燒火，搬張凳子坐那，也不用彎腰，可比洗衣服簡單多了。

大嫂愛算計，三弟妹懶又不肯吃虧，相對而言，李靜更偏向孫秋月。

“你說啥？”陳美麗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都琢磨好進廚房跟三弟妹說什麽了。

“大嫂，你也知道的，我腿傷剛好，今天又彎腰忙活了一天，蹲不了太久，我還是去幫三弟妹燒火吧。”李靜緊鎖眉頭，握著拳頭捶捏著腰部，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陳美麗臉色瞬間就沈下來了，皮笑肉不笑，“弟妹 ，你就說實話吧，是不是不想幫大嫂洗衣服，還是嫌棄你侄子。”

李靜為難，“大嫂，不是的。”

廚房煙囪炊煙裊裊升起，陳美麗開始急了，放低聲音渴求說，“弟妹，就這一盆衣服，你幫幫你侄子啊。”

李靜剛才特意遠離了她，兩人隔著兩步距離，陳美麗的咄咄逼人，她咬了咬牙。

正在她為難的時候，李靜餘光瞥見房間門口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就聽見她男人喊了一聲，“靜子，我那條藍色的褲子你放哪了你幫我找一下，趕緊的!”

李靜楞了那麽一下，與她男人黑黝黝的眼神對視一秒，忽然明白了，趕緊伸長脖子應了一聲，“誒，來了，我來幫你找!”

陳美麗嘴都要氣歪了，

陸衛國聽她應了，這才放心轉身回屋裏去了。

時間還要倒回到剛才，陸衛國進了屋，換下濕衣服，他發現李靜還沒跟上來，算了算今天也不是她做飯，而且往常他前腳進屋，李靜幾乎後腳進屋，這麽久沒回來明顯不太對勁。

院裏隱隱約約有交談聲，他開門出來，只見一臉為難的李靜被陳美麗逼得退無可退，他只好出了這一招。

陸衛國背對著門系扣子，門咯吱一聲推開又很快合上，他頓了一下沒回頭。

李靜楞了楞，盯著他的背影主動說，“剛才大嫂她，她讓我幫她洗衣服，我沒應。”

說完，她想去看他男人的臉色有沒有不滿。

還好，原身一貫不管妯娌間的事，陸衛國也不愛管。

系好扣子，他也沒責備她，轉過身說，“你自己決定就好，”

李靜看他臉色如常松了口氣，“那褲子還要我幫你找嗎？”

陸衛國，“不用，”他衣服早換好了。

李靜笑了笑，絲毫沒註意到她衣服還在往下滴水，陸衛國擰眉說，“你把衣服換了，我先出去。”

說完他自己都楞了一下，他好像對女主的關註太過自然了。

“好，”

陸衛國腳步一頓，趕緊合上門出去了，他得出去找找能裝魚的東西。

……

陸老娘能偏心到什麽程度呢，孫秋月往鍋裏下米的時候，她跑過來一把奪走她手裏的籃子。跑回雜物間往米缸裏倒了大半還想倒，說什麽她女兒要回來了，她喜歡吃白米飯，留著點明天煮。

疼女兒疼到從他們嘴裏扣東西了，

孫秋月頓時就不開心了，臉色一沈，下了狠心擰了把跟在她屁股後面吵著要吃飯的兒子，陸寶傑哇地一聲就哭了。

孫秋月哎呦一聲，苦著臉說，寶傑都餓哭了，就這麽點飯根本不夠吃。

乖孫子哭這麽慘，王春花猶豫了，孫秋月趁機拿走她手裏的籃子，跑回廚房一把全倒鍋裏了。

王春花反應過來，追著她一陣大罵。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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