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巫女的鳳輦緩緩降落在瀛淵之內。

“小丫頭，人我可是給你送回來了！”巫女笑嘻嘻地撩開了珠簾。

珠簾內，傲風雲正躺在一張紫晶貝塌上，身上也已經換上一套幹凈的白袍。綠銅劍在他的手邊，依舊樸實無華。

“主人他怎麽了？”楚紅靨顫聲問道。

“奪舍失敗，他的精氣神已經自我印封！”

“六禁神封！”

“對！”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楚紅靨淚如泉湧。

再見花弄月，一雙美目也是淚花朦朧。不過，對於眼前這個臭名昭著女人，她依舊保持著十二分警惕。

“能這樣就不錯了！”巫女嘆道：“總算人還活著！”

“水華妝給你！”楚紅靨兌現承諾，將一個紫檀木箱遞給了巫女。

箱子被打開一條縫，登時露出一剪綠光，巫女瞇著眼睛，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嘻嘻，既然你這麽爽快，我再幫你一把！百年之內，不會有人打擾瀛淵，好好照顧你們的主人吧！”

芙蓉帳旁，楚紅靨洗盡鉛華，點飾不綴，雪裳映著冰顏，雙瞳流光溢彩，如夢如幻，“主人，靨兒卸下水華妝，是不是也很美？”

仿佛天塌地陷，滅世沈寂，千屏峰上到處都是祈願的目光。

瀛淵內更是一片靜謐，光陰之河默默流過，不曾蕩起一朵浪花、一圈漣漪。

一眨眼，就是一年。風雪來臨時，一個瘦弱身影緩緩走入了瀛淵。

來人是位中年美婦，一身素裳，慈眉善目，神情悠然，仿佛只是踏雪尋梅的探幽者。

“師傅！您終於回來了！”花弄月撐著一把青油小傘，快步走向前來。

“楚楚呢？”靜嫻上人問道。

“她在瀟湘閣，這一整年都沒出來過！”花弄月一聲輕嘆。

“這孩子真是動情了！”靜嫻上人微微一笑，道：“帶我去見她！”

“師傅！”看到靜嫻上人，楚紅靨喜出望外，幽寂如白蓮花般的臉龐總算生出一抹紅暈。

“讓我來看看！”靜嫻上人來到床邊，指尖搭在傲風雲的脈搏上。

“果然是六禁神封！看來我當初沒看錯，這孩子的體質異於常人！”靜嫻上人嘆道。

“師傅，您可有辦法？”此時的楚紅靨，不再是曾經的瀛淵大首領，倒像是一個小女孩。她忽閃著大眼睛，充滿了希冀。

“六禁神封雖是天絕，卻也並非無解！”靜嫻上人道。

“師傅，這是真的！”楚紅靨、花弄月兩人相偎痛哭。

“我在雪漠行走時，曾遇到一株上古遺藥啟靈草！你們去取它一粒果實，或許能喚醒這孩子！”靜嫻上人道：“楚楚，你幫我拿來筆墨！”

“是！”楚紅靨登時好像換了個人似的，白蓮花變成了紅蓮花。

片刻後，靜嫻上人便畫好了圖，遞給了楚紅靨。

“姐姐，還是我去吧！”花弄月道。

“不，我去！”楚紅靨的目光從未如此堅定，“妹妹，你好好陪師傅，也幫我照顧他！”

雪漠，已接近南極邊緣，千裏冰封，是有名的生命禁區。

在這裏，最大的危險是迷失，遠遠望去，天地一線，白茫茫無邊無際，即便是煉氣士，也難辨東西南北，常常靈氣耗盡也飛不出這雪漠。

刺骨的風，仿佛死神鐮刀，肆意收割著雪漠裏一切能收割的東西。彌漫的藍色寒氣，像是夢魘，貪婪地舔舐著青鸞周圍的那圈微明光罩。

狂風中，那光罩搖曳不定，似乎隨時都會破滅。

楚紅靨雙手打開圖案，並時不時擡頭看向星空。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株小樹模樣的東西。

它佇立在風雪中，不是樹，卻有一棵小樹大小，葉子像蘭草，色澤翠綠，中間舉著一棵核桃大小的紅色果子。果子半透明，像琉璃，幾乎露出裏面淡紫的小核。

啟靈草，這就是啟靈草！

楚紅靨欣喜萬分，素手伸出，小心向那果子摘去。

就在此時，她腳下的冰層轟然崩裂。緊接著，風雪暴起，一個猙獰頭顱竄了出來。

“雪吼！”楚紅靨大驚。

雪吼，形似獅子，卻大十倍，全身白毛，性情爆烈，常年休眠冰窟，一旦醒來，搏龍鳳如兔。

一雙冰藍眸子鎖定楚紅靨，血盆大口張開，上來就是一團乳白寒息。

青鸞一個快閃，剛剛躲過寒息，對方的兩只爪子就已經到了近前。

青鸞驟升十丈，那雪吼縱身一躍，竟也騰起十丈。

楚紅靨水晶劍寒光一閃，掃向那對毛絨絨的爪子。劍光過處，竟只是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攻殺不是她所擅長的，這一劍，若是出自傲風雲，必然已將雪吼斬於馬下。

“若知如此，我就把魈帶來了！”楚紅靨擔心這個靈智未開的大家夥會破壞到啟靈果。

這時候，雪吼暴怒，一雙冰藍眸子突然變成血紅，口中寒息肆意噴射。剎那間，十丈之內，如同築起了一座冰獄。

“吼！”巨大的咆哮聲如同滾雷，將整個冰層炸的遍地“蛛網”。

“咳！”楚紅靨內息不穩，吐出了一口鮮血。

“夢幻無極！”她裙裾一舞，極光如畫。

雪吼眼前登時景象一換。一株株啟靈草次第浮現，成千上萬，每一株都舉著一顆紅艷果子，冰淩雪光閃爍一片。雪原突然變成了草原，連蒼茫的天空也換成了清澈的藍。

這一刻，雪吼雙眸由紅轉藍，身體也漸漸由躁動沈靜下來。風吹過草尖，宛若短笛，讓人它舒服極了。它低吼著，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冰一樣的果子被放在傲風雲唇邊，立即化作一道紅色的汁液，流入了他的口中。

楚紅靨、花弄月、靜嫻上人一直守在床邊，一連三天都未合眼。

“師傅，這草果不會沒什麽用吧？”花弄月有些著急了。

“按說不會！”靜嫻上人道：“這啟靈草果，便是洪荒蠻獸吃了，也能生出靈智！我們再等一等吧！”

“師傅，您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楚紅靨心疼道。

“呵呵，為師雖非修士，卻也不同凡人，便是不眠不休，也沒什麽大礙，倒是你，心別太累了！”靜嫻上人勸慰道。

“是呀，姐姐，我看你心力憔悴，還是先去休息下吧！”花弄月也不忍心。

“不，我要一直等到主人醒來！”楚紅靨搖頭。

是夜，明月如雪，星河飄渺，花影婆娑，楚紅靨無眠，便取來五弦琴，先是低眉淺唱了一首《春江花月夜》，接著突然心血來潮，開始嘗試彈奏一首曲子，“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正氣歌是用劍來彈的！”芙蓉帳被劍尖挑開，走出來一個修長身影。

“主人！”楚紅靨喜極而泣。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徜徉在藍楹樹下。

“前輩，您為什麽不讓我去找他？”傲風雲不解。

“以你眼下的修為，還不是他的對手！”靜嫻上人道。

“前輩，您似乎很了解他！”傲風雲微微一驚。

靜嫻上人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道：“孩子，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前輩請講！”

“三千年前，十二蓮上的道果大會，一個女孩邂逅了一個男孩。”

“女孩是珈藍佛境的司花使，男孩是禪宗的少年郎。”

“蓮花臺畔，只是那麽一瞥，就定了終身。”

“男孩曾為他寫下詩句，‘十二蓮上玉人下，始知蓮花是情花。’兩人從此雙宿雙飛，好不快樂。”

“然而，這樣的日子，只過了一百年，在鴛鴦劫中，女孩隕落了。”

“為了救她，男孩北上魔域，尋來幽寂水晶，又甘墮死星，尋找太歲神泥。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用幽寂水晶與太歲神泥為女孩重塑了肉身。”

“殺戮、搶奪，到處都是無休無止的殺戮、搶奪，人心之毒，勝於蛇蠍，兩人在這個沒希望的地方生活了一千年。”

“終於，男孩熬不住了，他變了。他越來越狂暴，越來越沒有人性，為了更強，他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打造出了一個恐怖王國。”

“他再也聽不進女孩的勸告，在遇到另外一個女人後毅然拋棄了她，從此再不回頭！”

“前輩，原來你們曾是……”傲風雲沒想到故事竟是這樣的。

“都過去了，他不是以前的他，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靜嫻上人道：“兩千年前，他的修為就已經是真境巔峰，現在多半圓滿了。若非蒼天帝印的壓制，他足以縱橫三界。以你目前的修為，還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讓楚楚一直向外隱瞞你醒來的消息！”

“縱然身死，又有何懼！”傲風雲道。

“你大仇未報事小，太牢千萬生死是大！”靜嫻上人嘆道：“如今能讓這死星變天的只有你了！”

傲風雲沈默，乃道：“前輩教我！”

“東第九的神之右手，已有天威之力，你需悟出一式能與之抗衡的靈域，才有勝算！”靜嫻上人說著，在一塊天青石上坐下，“我近年來游歷四方，悟得禪中小道，今日便傳受於你，或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晚輩洗耳恭聽！”

“禪之一道，在於觀心，有吐納、冥想、胎息、坐忘四法，一一逐進，讓人凈若水晶！”

一番教誨之後，已是日落山野，傲風雲生平第二次行以師禮。

當晚，傲風雲閉關紫晶洞，從此不出。

楚紅靨斜倚在桃花樹下，目光從未移開過洞口。

當又有一片碧光閃爍時，她口中默念了一個數字“三”。

與此同時，傲風雲正在進行著神奇的進化，無數靈珠的暗淡，換來了他從三十一變霄光到三十五變含光的超級飛躍。而他所經受的生死煎熬，沒人知道，也沒人可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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