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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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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林可就算不特意去關註,耳濡目染之下,也通過各種書籍、報紙、乃至影視作品中知道了不少經典騙局,靠這半瓶子水在現代肯定是混不下去的,忽悠一下古人卻沒什麽問題。

但謝中奇顯然有些猶疑,遲疑片刻,還是追問道:“林兄,你的意思是…………”

“對付小人,就該用小人的辦法。”林可說道:“不過光靠我是不成的,還需要幫手。”

“我行嗎?”謝明雨立刻毛遂自薦道。

林可搖搖頭,對謝中奇說道:“我記得你給我介紹天水城中形勢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一個人,似乎是叫雲天遠的?”

“不錯。雲天遠是個生意人,曾向漕幫長老秦老虎借了五千兩銀子,結果幾個月後破產了還不出錢,連著人也找不著了。當時人人都以為雲天遠是還不起錢所以潛逃了,秦老虎派人四處抓捕他,卻根本找不到他的蹤影。誰知一年之後他竟然自己回來了,整整五千兩銀子一文錢不少全還給了秦老虎。一問才知道,他破產之後,為了還錢竟去海上跑生意,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活計!”

說到這裏,連謝中奇都有些唏噓。他感慨地搖了搖頭,這才接著往下說。

“據說回來的時候,雲天遠蓬頭垢面,皮膚黝黑,手上全是老繭,連頭發都白了大半,身上甚至還多了一條疤,橫貫整個背心,據說刀口再往上一些,他就回不來了。那五千兩都是雲天遠拿命一點一點拼回來的,此人當真是個誠信義勇的君子。知道這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不敬佩他的。秦老虎當場便免了他的債務,和他結為異性兄弟。幾年下來,雲天遠已經成了漕幫裏舉足輕重的人物。”

林可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沈吟片刻,開口道:“雲天遠那時只還了五千兩,本金還了,那利息呢?”

謝中奇一楞:“利息?這…………”

“這不合常理吧。”

林可說道:“按這雲天遠誠實守信的人設……我是說性格來看,他連這五千兩都還了,怎麽可能還會欠著這麽點利息不還?”

這種小事從沒有人註意過,謝中奇瞪大眼睛,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麽,木楞楞地說道:“因為雲天遠已經拿不出更多的錢了。”

“那他為什麽不在船上多待一段時間,賺夠了錢再回來?五千兩都有了,這幾百兩怎麽就拿不出來,可能性也太小了。”

謝明雨忍不住插嘴:“難不成雲天遠想要賴掉那點利息,可是、可是…………”

“不會吧,若雲天遠不回來,那秦老虎根本找不到他,他連那五千兩都不必還。既然他回來了,又何必要賴掉這一點利息?”徐氏反對道。

林可微微一笑:“不錯!依我所見,這雲天遠根本就不是傳聞中那種言信行果的人。”

“他既然不是那樣的人,如此行事,就必有目的,不是為名,就是為利……”

謝中奇恍然大悟道:“雲天遠這一番作為,或許就是為了沽名釣譽,得到秦老虎的信任賞識!”

“說不定雲天遠還回來的五千兩,就是秦老虎一開始借給他的那五千兩。”

林可點點頭:“這算得上是空手套白狼了,不過這雲天遠對自己是真狠,為了演戲把自己折騰成那個鬼樣子,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做到的。”

謝明雨不可置信地說道:“這麽說來,雲天遠其實就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是不是,現在也只是猜測。”林可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對著謝中奇挑眉笑道:“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謝兄,怎麽樣,咱們一塊兒走一趟吧。”

天水南街,熙熙攘攘。商戶招牌旗幟高高飛揚,茶坊、酒肆、當鋪、腳店、肉鋪,各種店鋪鱗次櫛比,一個面皮黑黃、身量略高的中年男子坐在街邊小攤上,捧著一碗陽春面吃得滿頭都是大汗。

這正是雲天遠。他年輕時喜歡這家的吃食,如今也算是出人頭地了,卻還是喜歡這一口。冬日裏暖暖地喝上一口面湯,那舒爽勁兒能一直透到心底去。

爐竈上煮著一鍋熱水,白氣蒸騰,雲天遠抹了把嘴,把空了的碗往桌上一放,掀起眼皮透過霧蒙蒙的水汽看街上的景象,琢磨著要不要去街市上逛一逛,消消食,這一楞神,再轉回頭時,桌子對面卻多出了一個人。

那是個少年,容貌極為出色,在迷離的白霧映襯下,竟叫人恍惚中以為看到了下凡的仙人。

不知怎麽的,雲天遠下意識地就整了整衣服,咳嗽了一聲,開口搭話道:“小兄弟,你也來吃面?”

那少年微笑著點頭:“是。這家店的面頗有名氣,聽說連那個傳聞中“海上漂泊一年餘,原璧奉還五千兩”的雲天遠雲先生也常來吃。我今日得了空,便特意一個人過來嘗嘗。”

那五千兩的事情是雲天遠平生一大得意事,這萍水相逢的少年對此事大加推崇,正好搔到了雲天遠的癢處。

吃飽喝足,左右無事,少年長得又賞心悅目,他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不戳破自己的身份,只裝出淡然的模樣,撫著精心保養的胡子道:“小兄弟這麽說,莫非見過那雲天遠?”

“不曾有這樣的好運氣。”

少年聞言,萬分遺憾地輕輕嘆了口氣:“這天水城中,雲天遠也是數得上的人物,哪裏是我能見得到的?聽說他當年出海做生意時,曾去過高雲一帶,那片海面險得很,聽聞有許多匪徒強盜,也不知道他孤身一人,是怎麽生生闖出一條路來的,真是令人敬佩。”

但凡成功人士都喜歡回憶往昔崢嶸歲月,雲天遠也概不例外。

他微微彎起唇角,談性頓時大起:“在高雲一帶混確實不容易,那裏是鄭年的地盤,又有其餘小股海匪,若沒有準備,遇上了這些人就是逃出性命來,也得脫下一層皮。不過只要事先疏通好關系,買一面鄭家的旗子,其餘勢力就不大敢來為難你。所以說起來,若是有關系、肯投錢,那裏的商路反而要比其他地方暢通一些。”

那少年狐疑地掃了他一眼:“說的你好像去過一樣。”

雲天遠眉梢一挑:“我自然是去過的。不然我怎麽會知道那麽多事?”

少年搖了搖頭:“你說的這些,仔細打聽都是能打聽到的。”說到這裏,他微微擡起下巴,露出挑釁的神色:“高雲一帶有一種魚,個頭小賣不出什麽價錢,煮湯吃卻最好。海上也沒什麽旁的能吃,水手就抓這種魚解饞。你既然去過高雲,就說說那是什麽魚。”

雲天遠眼睛一瞇,隨即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說什麽呢,就是那種雜魚吧,當地人管它叫什麽我不知道,反正那時候我們船上的人給這玩意兒起了個諢名,叫一口肉,因為這魚個頭小,全身上下沒多少能吃的,一口就沒了。”

他說得煞有介事,任誰聽了這話,都會覺得他是真吃過這種魚的。然而那少年卻定定地望著他,臉上露出譏諷的神色:“雲長老,你大概根本就沒有去過高雲一帶吧,更沒吃過那種魚,而那五千兩的事跡,說不定也只是個騙局?”

聽到“雲長老”三個字,雲天遠臉色頓時大變。他猛地站起身,細細地打量了那少年一會兒,強自鎮定道:“後生,你這話可就說差了。僅憑我剛剛那幾句話,怎麽就能證明我沒去過高雲,不曾吃過那種魚?”

少年氣定神閑地坐在原處,雖需仰望雲天遠,氣勢卻反而要壓上他一頭。

“雲長老,你那幾句話裏根本沒有多少實在東西,只是巧妙地將我透露出的信息利用了起來,再加以擴展……”說到這裏,少年微微彎起唇角,一字一頓地說道:“更重要的是,高雲一帶,其實根本就沒有這種魚!”

到了此時此刻,少年已經全然占了上風,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睛,換個人或許就要惱羞成怒了,然而雲天遠抿唇站在那裏,臉上的怒氣卻一點一點消失,到了最後,他竟能露出笑容來,溫聲說道:“後生,你不錯,很不錯…………你是二公子派來的人?”

不待少年回答,雲天遠卻低著頭自言自語起來:“不,不像……二公子的手段可沒這麽溫和,若是二公子派你來的,這時候我已經被抓起來扔到水牢裏了,所以你不是為漕幫爭權的事情來找我的。而不是二公子,卻費這個心思來套我的話,你定然有其他的目的。你已經拿到了證據,卻還肯留在這裏聽我廢話……這麽一看,你應該不打算把這件事捅到秦老大那裏,讓我身敗名裂,只是想利用這件事威脅我……”

說到這裏,雲天遠擡起頭來,唇邊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攏著手道:“後生,看來你是有求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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