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楠不知道她這句平淡無奇的祝福語究竟戳中了江昭止哪個點，這貨瞬間沈默，周身的氣壓居然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這就很稀奇了，相識到現在，甄楠從來沒看到過他有片刻低迷的情緒。饒是她表面上對江昭止再多不滿，心裏也不由得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用平生最柔和的語氣問他：

“……你怎麽啦？”

江昭止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揚起一個得逞的笑容：

“怎麽，被我嚇到了？”

“去你的，”甄楠被耍了之後竟然有種詭異的心安，松了一口氣：

“剛剛看你那樣子，我還以為你想不開呢……害我白擔心一場。”

明明已經決定死心，可是聽她這麽說，江昭止的心底還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股酸澀的歡喜。

見他覆又開始不同以往的沈默，甄楠湊上前去，不禁認真回想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惹到了他，猶疑著解釋道：

“其實我剛剛說什麽註孤生的話都是開玩笑的，以你這麽好的硬件，肯定是有很多女生喜歡的啊！別傷心嘛大哥，你這個樣子我都有點瘆得慌了，天涯何處……”

她剩下的話被江昭止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卡在了喉嚨裏。

這個擁抱很輕很輕，很短暫很短暫，幾乎是須臾就撤離了開。就像是恍惚間遠山掠過一陣微風，讓人感受不到一丁點它其中的深意或溫度。

甄楠怔住，心間突然鉆出一絲怪異的感覺。她楞楞地擡起頭，看向江昭止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眸。

見她那副雙目放空的模樣，江昭止呵出一口氣，故作輕松地挑了挑眉，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

“怎麽，連給我一個安慰的擁抱都不行嗎？”

說完，他一直分出一部分註意力的餘光終於瞥見角落裏的人影黯然隱去。

“可是……”甄楠的眉毛揪在一起，卻說不出哪裏不對。

“好了，”江昭止也不忍心看她再這麽繼續糾結下去，把手裏那份餘溫尚存的關東煮遞給她，轉移註意力：

“給你。不用謝我，我回宿舍睡覺去了。拜～”

說完也不等她回應，人就先溜得沒了影兒。

迎著風走，江昭止的腳步卻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仿佛這樣，他就聽不到心裏那道聲音在說——

對不起甄楠，請容我再卑鄙一次。

——

甄楠站在原地一頭霧水，見江昭止走得幹脆，也索性甩甩腦袋不再深究。

她提著那份關東煮返回了禮堂的原座位，拿給一臉錯愕的孟欞。

“你怎麽又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一去不覆返了呢。”

“還不是因為你。”甄楠哼氣。

“行了行了，既然東西送到了就趕緊走吧。”孟欞接過，朝她擺擺手，又怕甄楠這個火.藥桶一點就著，拖長著語調道：

“別讓你的小情郎久等了哦～”

甄楠也懶得因為這個跟她置氣，順了一瓶座位上的飲料擡腿就走。

出了禮堂，去後臺就要繞過後面一段黑漆漆的小路——本來安在那裏的路燈故障，甄楠只能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摸著黑走過去。

人一旦身處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中，這時候五感就會變得格外的清晰。沒走幾步路，她的鼻尖就敏銳地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氣。

有人在這裏喝酒？

雖然T大的校規明令禁止在校內酗酒，但這方面好像抓得也不是很嚴。剛剛甄楠還在禮堂裏看到有人偷偷帶了酒水進來，如果現在有人在這裏喝酒解悶，她也不會感到有多意外，最多只是奇怪這人為什麽沒有待在禮堂。

月光爬出雲層傾瀉於地，腳下的路自然也更亮堂了些。甄楠只當什麽都不知道，繼續走自己的路。

偏偏下一秒，她的腳就不小心踢到了地上一個空空的啤酒罐。

空罐滾了幾米遠，鐵皮與地面相觸的聲音回響在這條空蕩蕩的小路上，這一動靜仿若平地炸起一聲雷，顯得尤外的突兀。

甄楠被小小地嚇了一跳，也顧不得觀察周圍有沒有人，幾乎要用跑的方式離開這個烏漆抹黑的鬼地方。

“咚——”

又一個空空的啤酒罐毫無征兆地墜了地。而這動靜，根本就不是此刻全身上下只有一個手機的甄楠能弄出來的。

甄楠的動作剎那間僵硬了一瞬。在她這呆滯的片刻，一只有力的手從後面閃電般精準地攀上了她的腕部，一把把甄楠給拽了過去。

她整個人猝不及防，還未轉頭，頓時便跌入了一個仿佛期待她已久的溫熱懷抱。

那人很高，抱著她的時候似乎偏要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處，奈何辦到了卻覺得累，又把頭上下挪移著，輕蹭著，像是一個討不到糖的小孩子在撒嬌一般。

——那兩瓣熱度燙人的唇便這樣輕輕而親昵地游弋在甄楠汗毛豎起的耳朵上，開合間灼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她的臉側。

軟軟的，火辣辣的，酥酥麻麻的。

熱度自他恍若親吻的一下又一下的觸碰，從她的耳尖直燒向頭頂。

甄楠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像是在過高壓電。

因為冥冥之中從這熟悉的動作感知出了這人是誰，她並沒有立馬掙脫他。

直到薄有醉意的陸冬笙感覺到她的放任和妥協——

得寸進尺地含住了她紅得滴血的耳垂。

甄楠的身體狠狠一顫。渾身的力氣在他溫柔的來回舔.舐和越箍越緊的懷抱間，跟被吸走了精氣一般，喪失了大半。

罕見地，她推人的力道也弱了下來，軟綿綿的構不成任何威脅。

於是耳畔響起一聲猶帶沙啞的輕笑，似乎是發現了她一個敏感點的成就感，進而染上一分愉悅，撩人得緊。

甄楠很沒出息地反覺腿軟，連說出來的話都帶著輕喘的顫栗：

“陸冬笙……”

“嗯？”近在咫尺的男生並沒有立即放開她，只是喉嚨裏輕輕哼了一聲，微帶疑惑，與平時的清雅大相徑庭。

恍似罌粟的誘惑，危險而致命。

甄楠在迷離間艱難地存了一絲僥幸：看來他還沒醉得太徹底，至少能聽懂她在說什麽，說明還是可以溝通的。

“能不能先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了……”甄楠嘗試著跟他講講道理，低柔的語氣幾近誘哄。

“不要！”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委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這個人仿佛在此刻真正地放下了自己的矜傲，比起黏人又愛撒嬌的小孩不遑多讓。

甄楠有些頭疼，突然開始想念起他往日裏似笑非笑的神情，至少那個時候她不會像現在這麽窘迫。

“……那你要怎樣才可以放開我？”幹脆她也破罐子破摔了。

“答應我，你不要跟他走……”

陸冬笙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裏，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他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盡管如此，那一句夾雜其中的小聲嘟囔也依然一字不落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甄楠卻是哭笑不得。這個醉鬼，該不會是在夢囈吧？

“那個‘他’是誰呀？”

“一個壞人，他想跟我搶你。”

一直當著鴕鳥的男生擡起頭，一臉認真地跟她對視著。

雖然周圍無光，甄楠卻能想象出他雙眸裏的水波應該瀲灩得可與西湖水相媲美。

接收到她在意卻茫然的視線，某個醉鬼小朋友繼續氣哼哼地控訴道：

“我都看到他和你抱在一起了！”頓了會兒，他又開始委屈：

“我都還沒抱過你呢……”

竟然是因為這個？甄楠訝然，她可沒想到江昭止那一下擁抱碰巧被他撞見。

同時，陸冬笙的話又不免為甄楠的心上席卷了一層暖意。

她並沒有安慰他，而是含笑道：

“那你要讓我怎麽補償你？”

“這簡單啊……”

本該行動遲緩的醉鬼像是就等著她這一句。他雙眼發亮，迸發出來的光芒簡直快要穿透了黑暗，讓面前的人感受到其中熾熱的情意。

見他沒了下文，甄楠一臉懵逼。

——直到唇上有一片帶著清淡酒氣的溫暖以化雨春風之勢覆而襲來。

他一開始只是欲罷不能地輕吻，到後來演變成吸.吮著她的唇，舌尖暧昧地撓著，勾著，挑弄著，極盡纏綿。

甄楠恍惚間被掠奪了呼吸，抽空想道——他吻技這麽高超，是不是有去找人練過。

然而這縷思緒很快便被他更加熱情的攻勢狠狠掐斷。

一遍遍地勾勒著她的唇形，他猶覺不夠，便撬開她的齒，在那方狹小的天地百般輾轉，攪得甄楠所有反抗的力氣都消失殆盡。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堪堪從那迷亂的情緒中戀戀不舍地抽身開來。額頭抵著她的，陸冬笙低低笑道，顯然已是清醒的意識：

“還好嗎？”

“……還好。”他聲音裏有淡淡的揶揄，甄楠羞憤地猜測他可能是在笑她連接個吻都不帶換氣的。

“那你喜歡嗎？”

“……喜歡。”

“我呢？”

“也喜歡。”

“有多喜歡？”他唇角微掀逸出一縷笑意，問出的話卻固執得像個孩子。

她想了一下，答：

“天上地下，我最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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