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靜居庵裏，方重良剛剛站穩，便聽見紅菱一聲哀嚎！

那悲切的聲音回蕩在滿是殘垣斷壁，枯草叢生的院子裏，仿佛響徹了天際，聽得他一陣心疼。

紅菱喊完，便全身都沒了力氣似的，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見狀，忙飛身上前將她摟在了懷裏，雙手緊緊抱著她，在她耳畔輕聲說著：“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可是紅菱卻仿若未聞，伸手胡亂抓住他的衣衫，雙眼睜得大大的，眼淚珠子牽了線一般落了下來，半晌，才平覆了些許情緒，癡癡呢喃了一句：“原來這就是姑姑不讓我回來的原因！”

“不讓你回來？”方重良疑問。

她點點頭，“我下山的時候，姑姑曾說，答應過我娘親，下山以後就不讓我再回來！”說著，她又轉眼看著眼前因為無人料理，早已殘敗不堪的景象……“是我害了她們……”

“不是的，不是你害的，你不要瞎想！”方重良忙出言打斷她的話，雙手用力將她從地上摟了起來，“靜居庵雖小，可在這世上也屹立了百年，說不定是得罪了什麽人，才引來殺身之禍！”

“姑姑們一直在這裏吃齋念佛，能得罪什麽人！唯一能值得人來這裏尋事的，就只有我，和我身上的神劍了！”紅菱肯定道，說完，身形一滯，隨即就奮力在方重良懷抱裏掙紮著，好像是要掙脫開他的禁錮似的，一面憤恨的說道：“我一定要查出來是誰！”

“好了好了！你先靜一靜，我來幫你查！好麽？”見她情緒極為不穩，方重良哪裏肯松開手，反倒又將她抱緊了些，說著，見她安靜下來看著自己，便又勸道：“來，我們先去一旁休息一下，再從長計議！”

紅菱怔怔點了點頭。

心裏全無主意。

只得隨著他往一旁的回廊走去，那裏，也正是她從前最喜愛待著，望著山下的地方……

可沒走兩步，她忽然覺得腳下踩上了一塊凸起，還有些松動。

“這是什麽？”她低下頭來，看著這地面上的雜草與落葉，擡腳撥了撥，卻見地上躺著一塊玉佩。

她眨了眨眼，乍看之下，竟有幾分眼熟。

“許是誰掉落在這裏的？”方重良也看著地上的玉佩，有些不以為意。

說完，瞥見紅菱還楞楞看著，於是彎下身來將那圓潤的玉佩撿了起來，撚著繩子左右看了看，竟發現那玉佩上還沾染著些許幹涸了的紅色印記！繩子上亦有！

這寺廟裏，怎麽會有血跡？

他心中思量——除非，是殺人的時候粘上的！

恰在此時，紅菱渾身一震，隨即一把奪過了玉佩，牽起袖袍就擦了起來。

可那血漬似乎是染上了太久，輕易擦不掉，一旁秦墨見狀，忙道：“不如去打點水來再擦試試。”

“那還不快去！”方重良冷聲說道。

秦墨聞言，趕忙帶了一名精衛往一旁的水井去了，拿著井口邊上的水桶就打了一桶水上來，捧給了紅菱。

紅菱看著水桶裏清澈的井水，拿著玉佩的手竟有些顫抖，好一會，才將玉佩放在水裏。

見狀，秦墨想上前幫她擦拭，卻被她擡手擋了開來，方重良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忙示意秦墨後退，不去打擾她。

雙手浸在冰涼的井水裏半晌，可紅菱卻好似一點也不覺著冷，只是一下一下的擦著玉佩上的血漬，越是擦，眼中蓄積的淚水就越是多，直到最後，整塊玉佩上的血漬都盡數擦掉，露出原本的模樣來，她才將那玉佩從水裏拿了出來，靜靜看了許久。

忽然哈哈笑出聲來！

“你認得這個玉佩？”方重良試探的問著。

紅菱笑得癡狂，聽見他說話後，緩緩轉頭看著他，竟是一邊笑著，一邊落著淚，說了一句：“這是蘇井然的。”

“蘇井然……”他聞言，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為什麽是這幅神情。

靜居庵裏的人都被殺了，蘇井然的玉佩卻帶著血，落在了這裏，這說明什麽……

“哈哈哈！”紅菱笑著，忽然神情一斂，抓著方重良的衣衫，那神情仿佛是在求救一般——“會是他麽！他會殺了姑姑們麽？”

他思忖了片刻，終是嘆了口氣，將她手中的玉佩拿了出來，故意打量了幾眼，才說道：“天底下同樣的玉佩太多，單是憑借這個，只怕不能認定就是他做的，何況……他一心修行，又怎會徒增殺孽……”

其實他倒是想紅菱恨上蘇井然，可是，她這樣的神情實在是讓他有些害怕！

只怕他點點頭，說就是蘇井然，她就會承受不住！

所以他只得寬慰著她，又道：“你把玉佩給我，我派人去查一查，應該能有些線索。”

“對……認識這麽久，他從來都不殺人……他明明知道我其實那麽喜歡這裏，他又怎麽可能殺了這裏的人！對！對！”聽著方重良的話，紅菱一遍遍喃喃著，許久，才信了似的，又對他說道：“那你這就去，這就去叫人查，一定要查出來是誰！”

“好，你放心。”方重良應著，又將她攬入懷中，隨即對著秦墨一揮手，將玉佩遞給了他，後者會意，當即飛身離去。

紅菱直直的看著秦墨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松了口氣。

“你們，去後院尋些工具來，將這裏打掃打掃。”方重良又對兩旁的精衛吩咐道。

聞言，紅菱亦是連連點頭，“對對，收拾收拾！不能讓這裏變成這樣！”說著，她自己也從方重良懷中出來，往後院去了。

她要自己去收拾姑姑的禪房！

先將靜居庵收拾好，再去找找她們的墓地，好好祭拜祭拜！

如此想著，她的心神才定了下來，仿佛找到了方向似的，在方重良的陪伴下忙進忙出，一整個下午，不曾停歇一下。

精衛們也將之前的情形都看在眼裏，一個個安安靜靜動作麻利的忙活著。

天色將暗之時，終於將靜居庵裏的落葉枯草清理完畢，佛堂與禪房裏也都擦拭了一遍。

該忙的都忙完了，紅菱又靜了下來，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象，癡癡發著呆。

“一切都恢覆了，可是那些人，卻再也回不來。”

察覺方重良走到自己身邊，她輕聲嘆著。

拼命忙活了一下午，那些悲憤全數發洩了出去，此刻她心中只剩下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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