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手捧鳳凰蛋, 眼神游離往別處。

元嬰真君當前，小紅，我也救不了你啊，乖乖當只公狐貍吧。

紅狐不甘心地喊道：“小祖宗！”

青衣男子拍了一下它的腦袋, 狀若無意地詢問：“你喊他喊什麽？”

龐大的靈力從天靈蓋輸入，紅狐的身體不由自主舒展開來，它的六條斷尾的傷勢眨眼間轉好，鮮血不再從斷口處留下。

受了族長這麽大饋贈, 紅狐對族長的問話猶豫一會, 它嬌嗔答：“他是我的小祖宗呀, 小冤家啊。”

沈淵眼角一抽, 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說出這句話，他想打紅狐。

青衣男子似乎是接受了這個回答，又問：“原來是這樣。那他給你取了名字嗎？”

紅狐可憐兮兮看向沈淵, 沈淵心思急轉，他記得紅狐很早的時候就要他為它取名字，沈淵當時不解其意，現在想來, 這個含義大概就是它被自己馴服了，交托了信任。

沈淵之前敷衍地說的小紅，在這個含義面前，就著實辜負了紅狐的心意。

沈淵脫口而出道：“沈小紅。”

紅狐兩爪捂耳, 生無可戀。

哪怕是小紅也比沈小紅好啊。

青衣男子似笑非笑, 道：“不錯的名字。”

他另一只如玉的手, 輕輕往虛空一劃，一道空間縫隙出現。

紅狐緊忙道：“族長，帶上小祖宗。”

青衣男子道：“哦，你邀請他到妖界做客？”

紅狐討好地看向青衣男子道：“族長，那大妖怪雖然被您打敗了，但萬一您一走它又回來了怎麽辦？您看，小祖宗他現在是神魂狀態，無處可去，只要大妖怪出現，他就神魂俱滅了，要不，就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回妖界。”

青衣男子道：“你到有點小聰明。若不是急著抓你，我可不止打敗它那麽簡單，那只鳥早被我煉化了。”

紅狐應和著，道：“是，是，是。族長威武。”

青衣男子衣袖一展，朝沈淵蓋去。

沈淵見那青衣鋪天蓋地將他裹入其中。

等沈淵站在一個四周漆黑的空間時，他意識到自己這是被狐族族長施以袖裏乾坤的手段帶走了。

沈淵摩挲自己手心裏的鳳凰蛋，若有若無的紅光從他的體表浮現，落入鳳凰蛋裏。

鳳凰蛋一動也不動，先前能傳遞情緒的本領消失無蹤。

沈淵仔細思量，他現在有三個明晰的點。

第一點，鳳凰涅槃重生，這個世界有鳳凰浴火重生的說法。第二點，賣妖仆的人執意要把鳳凰蛋送入自己手中，幾次三番相遇，最終目的就是為了送鳳凰蛋。第三點，賣妖仆的人被大哥追殺。

這三點，再結合一些沈淵已知情況。

沈淵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該不會，這個就是鳳凰蛋就是自己這輩子的親生母親吧？

娘，你不是回仙界當仙人了？怎麽還會變成一個蛋？

沈淵瞅了鳳凰蛋幾眼，它殼上的細微裂縫沒有好轉，不過，沈淵不停的灌輸自身的火屬性靈力還是有用的，沈淵感知到這枚鳳凰蛋的生機正在恢覆。

光線忽然就在沈淵刺入沈淵的眼裏，他沒有閉上眼睛，神色如常地打量起自己的周圍。

他現在處在一個異香浮動的屋內，床榻離他不遠，上面趴著一只六條尾巴斷裂的紅狐。

兩個仍然顯露部分狐貍形態的青衣狐女動作輕柔地為床榻上的紅狐上藥。

沈淵的突然出現並沒有引起兩個狐女的惶恐，她們仍然專心為紅狐上藥。

紅狐的清朗少年的聲音響起，它道：“小祖宗，等我一會，我藥快上完了。”

兩個狐女上藥的動作因為紅狐的這句話，同時加快三分。她們雖然加快了動作，但依舊細致地把紅狐閉合的傷口挑開，往斷面撒入銀光細粉，細粉一接觸傷口便融入血肉之中，血肉肉眼可見地增長起來，慢慢地變成沒有毛的尾端。狐女眼疾手快，在尾端停止生長的瞬間，向上面抹上一層厚厚的黑色膏狀物。大概半柱香的功夫，膏狀物裂開，下面便是新生的鮮艷的紅毛。

待六條尾巴逐一完成如上步驟後，兩個狐女收拾好物品，一同嬌聲告退。

紅狐不耐煩揮爪，道：“趕緊走。”

兩個狐女委屈巴巴地離開了。

紅狐不開心地道：“這個裝可憐的手段，我一百多年前就會用了，她們竟然用到了我頭上。”紅狐氣歪了鼻子。

沈淵當做自己什麽也沒聽見。

紅狐心情不樂也就一會，它看到沈淵馬上轉怒為喜，道：“小祖宗，我帶你去看我們狐族的三生輪回鏡。”

沈淵聞言，問：“就是妖族從我大哥手裏搶走的那個三生輪回鏡？”

紅狐道：“是啊。鬼王沒有三生輪回鏡，真身必須鎮守鬼界，不能出來。大快妖心。”

紅狐沒多說，它轉而道：“小祖宗，你修煉三千分神之術，現在沒了身體不太好辦。況且你的每個分魂都需要一個的新身體，我帶你去三生輪回鏡前，給你找幾千具沒有靈魂的新身體。你喜歡哪具就和我說。憑我現在的地位，一下子給你弄來。”

紅狐的小部分神魂離體，它神魂狀態下的尾巴勾住沈淵的身體，一人一狐在剎那之間來到了一個四周漆黑一片的地方。

沈淵差點以為自己又進入袖裏乾坤的世界了。

紅狐道：“小祖宗，你看上面。”

沈淵擡頭，就見帶著微光的波紋在天上泛起漣漪。整個天空，像是斜放著一塊巨大無比的屏幕。

紅狐恭敬道：“小子沈小紅，見過輪回老人。”

沈淵看不到哪裏有一位老者。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剛剛你們狐族的族長來過這裏，他已經與我說了，把三生輪回鏡的控制權暫時交給你。你現在來，是為何事？”

紅狐道：“還望輪回老人您出手，為我這位人族好友找尋合適他的無主的身體。他修三千分神之術，需要新的身體暫居其中。”

沈淵明白了，輪回老人大概就是三生輪回鏡的器靈，現在天上掛著的這個，想必就是三生輪回鏡了。

輪回老人的聲音過了一會才響起，他的聲音無喜無悲，道：“我想不需要我出手，你應該自己有了想法。”

紅狐笑道：“不瞞您說，我是有了一個想法。還請您為我找到在甘藍大陸上的同族。”

輪回老人這回沒有停頓，他道：“我猜你的想法是這樣。你們狐族一胎至少能生五個，與人族結合的狐族，受天道所限，一胎只能生一個。同一胎的其餘發育了的個體在母體內自我消亡。你是想把你這位朋友的分魂投入那些已經發育了的個體裏？”

紅狐道：“正是。”

輪回老人道：“此法可行。但需報答原身的父母之恩，否則，因果難解。”

沈淵上前一步行禮道：“晚輩謹記前輩教誨。”

輪回老人沒有再說話，紅狐與沈淵仰頭，天上出現甘藍大陸的俯視影像。

影像中某一個平原地帶放大，就像他們是在下落，看到了地面不斷拉近拉近，逐漸看得見密集的地面建築。

影像一轉，一個垂眼悶悶不樂的美貌婦人正在梳妝。

她身後的兩個婢女一個端水往這邊不經意看了一眼，水猝然打翻。一個正為婦人梳頭，看眼前方，手一松，尖叫出聲。

婦人立即擡眼，看向前方，沈淵感覺她看到了自己和紅狐。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婦人隨手施展了法術，她身後的兩個婢女暈倒在地。

紅狐聲音甜甜的，它道：“二二姐姐。”

婦人笑了，道：“是三六啊，怎麽變成了雄性？找姐姐有什麽事嗎？”

明顯婦人對紅狐找她並不意外，沈淵猜測他們是通過婦人那邊的梳妝鏡作為媒介互相看見對方。

紅狐避開了這個它變成公狐貍的傷心事，三言兩語把它的來意說清楚。

婦人聽了，目光看向紅狐身邊站立的沈淵，眼裏異彩連連，她一眨眼，眼淚泛了出來，道：“好，我答應。道友哪時轉生？我已有兩個月身孕。現在嗎？”

到後面，婦人的聲音明顯有點焦急，像是在催促沈淵立即轉生投胎。

紅狐神識傳音，為沈淵解釋道：“我狐族一胎至少五個，雖然多，但是每個孩子都很重要。與人族成婚生子，意味著必須犧牲其餘孩子保全一個。你附身過去，就意味著姐姐的孩子能多保下一個，姐姐太高興了，所以有些失態。”

沈淵明白了。婦人巴不得自己過去附身她體內胎兒的身體。要不是天道有限制，婦人可能會提議沈淵分四五個分魂過去，把她其餘胎兒的身體都附身了。

輪回老人道：“現在也行。”

紅狐道：“小祖宗，分一個分魂出來。”

紅狐都這樣說了，沈淵分出了一個新個體，一點微光從他的身體裏浮出來，上空傳來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將那點微光吸入，沈淵看到影像裏的婦人面前出現了一點微光，沈淵意念一動，那個光點落入了婦人的腹部。

成功為沈淵找到第一具身體，紅狐躍躍欲試道：“我們繼續找下一個。”

然而變故突生，先前拉扯那個分魂的巨大拉扯力並沒有停下，反而是加大了，導致沈淵除了捧著鳳凰蛋的部分還懸浮在原地，其餘部分被撕扯進入了三生輪回鏡內。

紅狐暴起，身子一下子變為小山，一口咬向天空中的影響。

輪回老人的聲音緩緩響起，道：“因果輪回，沈小紅，你那位好友並無大礙。”

紅狐怒聲道：“前輩，能否告知晚輩，晚輩的好友究竟去了哪裏？”

輪回老人沒有回應。

懸浮在空中的鳳凰蛋所在，那部分殘留的神魂幻化出沈淵的身影，他和之前沒有區別，沈淵輕聲喊道：“小紅。”

紅狐耳朵一抖，怒氣一洩，身體驟然縮小，蹦到沈淵身旁。

沈淵嘆口氣安慰它道：“我沒有大礙。”

紅狐眼淚四濺，道：“你的神魂絕大部分不見了，你怎麽會沒有大礙？你怎麽找到自己的本我？”

沈淵俯身，虛摸它的腦袋，道：“其實，在天塹山脈的時候，我的神魂就已經不是完整的了。我的神魂不能完整。”

沈淵鄭重地開口道：“小紅，你的恩情，我記住了。如果大哥出兵妖界，我會勸說的。”

紅狐眼淚不流了，它喃喃道：“我不是為了妖界幫你的。”

沈淵難得真正露出了笑容，他道：“好，不是。”

沈淵道：“小紅，送我回天元宗吧。”

小紅沈默一會，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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