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死後可以重來, 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送死嗎？

沈淵氣笑了。

他平常的表情不多，使得他的笑容著實難見。

令見到的張銳心底摸不著底，有些發寒。

沈淵道：“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

張銳神色茫然，他搖頭誠實道：“不知道。”

沈淵奇怪地問：“你不是消息很靈通嗎？我姓沈。”

沈？

張銳剛想說我知道你姓沈啊, 一則五天前的消息突如其來劃過張銳的腦海。他再把它和自己方才的所言聯系起來。

夭壽哦。

張銳訕訕道：“你是沈真君的弟弟。”

張銳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他五天前就得到消息，沈真君在世俗界的親人，沈真君的三弟妄圖得到仙緣，求得沈真君幫助, 不日將拜入刀劍宗。

張銳還曾下註與人打賭沈真君的這位弟弟來刀劍宗, 鐵定活不過一天。

張銳哪裏會把沈真君在世俗界的三弟與他眼前的小祖宗聯系起來。

據說沈真君三弟資質下等, 與仙途無緣。即便僥幸得到靈藥, 資質改變，也不過中上。

哪裏會是沈淵這個打他易如反掌，單挑劍宗無一敵手的小祖宗。

他剛說什麽來著, 別怕死，死了就去找沈真君幫忙投胎轉世再戰一回。

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為什麽他會這麽心虛？

心裏這般想著，張銳如今紫青色的臉上露出諂媚討好的笑容。

在這個時候, 偏偏有黑衣大漢在狀況外，他驚訝問：“小祖宗，你哥哥不是雙木居士嗎？難道他、他、他是沈真君？”

沈真君的名字就叫沈林。沈淵去酒林村之前就承認過雙木居士是他哥哥。

剛剛沈淵又說沈真君是他哥哥。豈不雙木居士就是沈林。

沈淵怕的是就是這種情況出現，沈淵立即反駁道：“不是, 是我二哥！沈真君是我大哥！”

冷凝的氣氛一掃而空。

不能這樣, 他是要說開正事的。

沈淵板起臉, 用類似紈絝公子的口吻，對面前一眾觸及他的視線就莫名就心虛低下頭的刀劍宗眾人道：“我腳下的狐貍你們都看到了，六條尾巴，是金丹期。我手上的劍，你們應該也猜得到了，是法器，剛才削帶魔氣的血肉輕而易舉。你們都看到我大哥對我是很好的吧？如果我去和他說不給你們行方便，讓你們投不成人胎，論關系親疏遠近，他肯定會答應我的，不是嗎？”

實際上，紅狐，自己跑來的。沈淵手裏的劍，疑似法器，何伯打造的，沈淵信口胡說的。這兩個都和他大哥沈林完全扯不上關系。

沈林真正給沈淵的東西，儲物袋，應該此時在紅狐肚子裏。

既然連張銳都說他大哥是鬼界的鬼王了，旁聽的刀劍宗的人也都沒有出聲反駁。

那他大哥可能真的就是鬼王了。

沈淵雖然不知道自己大哥什麽時候當了鬼界的鬼王了，但是憑借以往大哥對他的縱容程度，沈淵覺得，大哥就算多個鬼界鬼王的身份，也還是會對他很好的。一些不過分的要求肯定會答應。

沈淵明顯的暗示讓他們不要隨意送死的威脅性話語令在場一眾刀劍宗的人啞口無言。

白衣劍客們平常愛用的傳音都停止了，讓沈淵乍一下得到清凈，覺得挺不適應。

沈淵見唬住這些人了，他認真且嚴肅地道：“生命只有一次，是用來珍惜的，不要不把死亡當回事！”

以為可以再活一次，這些人都把死亡當好玩的是吧？

別當他來刀劍宗才兩天，不知道這群人都是什麽德行。

一個個不怕死，好戰，每天都在幹架。據說刀劍宗下院每天都要死亡七八個弟子。

你們除了打架還能想點別的嗎？

紅狐也曾說過大哥是鬼界的鬼王。

如果大哥真的是鬼王的話，為什麽大哥會一直帶他滿大陸求藥？一定讓他這一世修煉？

沈淵覺得這裏有個疑點。下回見到大哥就問問他，大哥肯定會回答他的。

眾人維持著寂靜的氣氛，一言不發。

有黑衣大漢想要出聲，被其他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沈淵一個個掃過這些臉，白衣劍客們冰塊臉，從他們臉上看不出所以然。

黑衣大漢們的表情千奇百怪，更多的是和張銳一樣討好的笑容。

他的話並沒有效果。

沈淵覺得有些無力，他說的話都成了無用之功。

黑衣大漢們見小祖宗臉色極差無比，有一人忍不住道：“小祖宗，我們是知道沈真君是鬼王。可我們真沒想過死一回重來啊。輸了，是自己技不如人，哪能想著從頭再來。”

死就死，橫豎一條命，拿去就是咯。

他們方才心虛也只是因為真的把沈真君當雙木居士了。

沈淵冰冷的目光射向那人。

身體沒力氣，坐到狐貍背上的張銳不得已強撐著替弟兄們解釋道：“是那樣的沒錯。小祖宗啊，我剛剛忽悠你的。投胎之後，記憶都沒了，哪裏還能再來？這不見你哭鼻子，我就扯了點小謊。”

他才沒用哭鼻子！

沈淵瞪張銳一眼，張銳連忙改口道：“我就是忽悠你的。”

沈淵可沒因為張銳的解釋放過他們。他問：“那你們天天打架，方才還想著去擊殺那頭魔狼是什麽原因？你們就這麽不怕死？”

黑衣大漢們凜然道：“當然。”

他們一個個的表情比沈淵的還鄭重三分，道：“只有在戰鬥中才能修行。”

白衣劍客們不出聲，看他們的神態想必也是完全讚同黑衣大漢們的觀點的。

戰鬥中修行。看來這個就是刀劍宗眾人的修行理念了。

因為在追求大道，所以對死亡也無所畏懼。

沈淵不敢茍同，但是也無從置喙他人的修行方法。

沈淵問：“那麽，你們除了打架就沒別的事了？”

黑衣大漢們道：“沒，當然有別的事。我們還要找材料鍛刀。”

白衣劍客們傳音內容與黑衣大們的相仿，他們空暇時間會找材料鍛劍。

自己鍛造出來的武器才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武器。

除了刀，除了劍，這些人的生活就不剩其他東西了。

沈淵仔細一想，發現這樣子的修煉的確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因為專註。

可是也不能因為專註而把生死置之度外。

在沈淵看來，因為比武切磋而死，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死亡方式，無意義的死亡。

沈淵想了想，用這群刀劍宗的二楞子能聽懂的方式忽悠他們道：“我曾經聽大哥道，無論是刀還是劍，都有三重境界。第一重，霧裏看花，花非花。初窺門徑。此乃入道。”

沈淵頓了頓，一時沒想好怎麽編下面的詞，幹脆直白道：“第二重，求道。比如你們，比如我，都還是在求道的境界。你們追求劍道，或者刀道，成為了刀或者劍的奴隸。你們沈溺與比試切磋打鬥，但其實收獲愈來愈少，到達了瓶頸期。”

沈淵後面所用的奴隸的比喻令在場的氣氛一僵，沒有人開口反對，靜靜等待沈淵說出第三重境界。

沈淵被四十多雙目光緊盯著，心理壓力有點大，但他面無表情的臉完美的替他遮掩過去。

沈淵道：“第三重，成為道。你們就是道，是刀道，是劍道。你們是道的主宰。這一重境界，逃脫於皮相，飛花，片葉皆可為刀，皆可為劍。”

說完，沈淵發現自己說的和以前二哥給他買的話本裏面寫的一模一樣。

這就有點不太妙了。

不管了，忽悠過去這邊二楞子再說。

有白衣劍客提問：“如何到達第三重境？”

要的就是你這個問題。他就知道刀客，劍客，會被這樣的境界所吸引。

沈淵不緊不慢答道：“靠‘悟’。領悟刀意，領悟劍意。全靠一個‘悟’字。一味地打鬥是領會不了刀意，或者劍意的。你們要去見識世間萬物，有了閱歷，方有所悟。”

沈淵再次強調：“整天比試切磋，根本無法讓自己的心境上的提升。”

你們想領悟第三重境界，就不要天天打架了。

在場眾人陷入沈思中，連魔氣入體的二人也在靜靜地思考沈淵所言。

沈淵琢磨，他這次的忽悠應該很成功了。大家似乎都信了。

這下，他們的一些不必要的打鬥應該會少很多吧？死傷事情應該也會減少。等他們到了築基期，鑄就神魂，有了神識，應該就會發現自己被忽悠了。

不過，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大不了，到時候他一打四十。

沈淵見他們信得差不多了，加了一把火，忽悠道：“練氣後期的前輩為何要接任務離開宗門尋找機緣？答案很簡單，他們找的就是我方才所說的‘悟’。塵世歷練，心有所悟，此為機緣。機緣一到，一切迎刃而解。”

其實並不是，水滴石穿，功夫到家了一切水到渠成。沈淵剛剛所說，純屬瞎扯。

“好，說得好。小家夥，你的說法我很認同。”方才一刀劈了魔狼，渾身煞氣的刀劍宗前輩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巴掌拍沈淵肩膀上，表揚了沈淵對道的理解。

沈淵生受一掌，一個踉蹌，只覺眼前一黑。

不，前輩，那是我瞎忽悠的。

我剛剛說的都不是真的啊。

您別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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