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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葉凜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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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師尊的手伸過來要摸他的手脈時, 葉凜驚得彈跳起來,尚有理智地搶回自己的面具, 落荒而逃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迅速沖進修煉室, 心驚肉跳得久久無法平息, 打坐了三個時辰, 方鎮定下來。

他覺得師尊是故意的, 因他未經允許就闖進他的臥房, 唐突了他。

在他的理解中,修士的面具乃是身份的象征, 更是如法袍一樣具有防禦力,雖有不成文的規定, 不可輕易以真面目示人, 但相熟的人之間, 比如親人,師兄弟, 師徒之間因某種不可抗拒的因素, 意外看到彼此的臉, 無可厚非。

第二日,葉凜將此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專心致志地研究功法, 到了傍晚, 大師兄突然來訪, 道是為師尊傳話, 有要事請他去琉燕崖。

葉凜想起昨日之事,提心吊膽地到了琉燕崖,身穿金色法袍臉戴金色面具的師尊負手而立,站在古老的松樹下。

他忐忑地向師尊行禮。“不知……師尊讓徒兒來此有何要事?”

“你如今是凝丹境界。”師尊道。

“是……”葉凜點頭。他拜入太虛仙宗,十日不到便凝丹成功,乃是托了宿公子的福,早在村子裏時,宿公子就教他煉氣之法,到了仙氣充足的玉虛峰,忽有一日頓悟了。幾年來,他已步入凝丹境界的中期了。

師尊慢條斯理地踱步到他面前,低頭打量他,看得葉凜渾身不自在,半晌,但聽師尊言:“太弱。”

葉凜不服氣了,壯著膽子瞪師尊,可師尊的下一句,卻嚇得他魂不附體。

“要做本君的道侶,需有匹配的境界。即日起,每隔半個月來琉燕崖,本君親自教你修煉。”

葉凜腦袋一蒙,已經忘了當時是何反應,總之,後來不管他如何躲避,到了規定時間,都不得不去琉燕崖,接受師尊的親自教導。

有了師尊的提點,他修煉的速度事半功倍,但是,道侶一事卻如魚刺般梗在他的喉嚨裏。實在是師尊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對他有何感情。

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如何結為道侶?

因此事吃了虧,葉凜便對弟弟耳提面命,即使是相熟之人,也不可將面具拿下來。阿顏聽得煩了,嫌他啰嗦。

唉,兄長難為啊。

葉凜對師尊有所改觀,乃是在他入仙後,瞞著眾人去無華仙宗手刃仇人,闖下大禍之時。被無華仙宗的弟子追殺,他千辛苦萬地逃回仙宗,是師尊挺身而出,說服宗主及長老,請出師祖,極力地保下了他。

那時,師尊跪在師祖門前,足足十日,方請動了德高望重的師祖。葉凜看在眼中,心裏五味陳雜。

如此高傲的一個人,為了他屈膝下跪,如何不叫他觸動心弦?

那一刻,葉凜終於正視道侶一事。

無華仙宗聯合聖儒仙宗和無為仙宗一起討代太虛仙宗時,他挺直腰幹,豪不畏懼地當著眾大能的面,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公道自在人心,他決不允許因自己讓太虛仙宗受了汙名,更不想師尊為了他,再次毫無尊嚴地求人。

那場辯論,他名揚幻仙界,可誰又知他的內心,悄然住了一個人?

不過,即使如此,葉凜也不曾表露心跡。

他覺得即使有情,卻也不足以讓他下定決心與另一人共結連理。情深不壽,父母正是如此,方落得那般淒涼的下場。太在乎了,容易失去自我,按行自抑才能保護彼此。

幾十年來,他和師尊若離若即,不可言說,在他人面前,無一絲破綻。

他以為兩人將一直保持這樣的相處模式,一塊月影令把他推向了死亡的邊緣。他並不後悔,對師尊更不愧疚,唯一的牽掛只有弟弟。

隕落後,他憶起了前塵往事,回歸到本體,更覺得在幻仙界的幾十載,不過是歷了一次劫,與他相關的人或事,對重華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渺不足道。

金翼畢竟是仙帝境界,突然出現在陌生的地方,乍見葉凜,眼裏閃過一絲驚訝,神識迅速一掃,摸清狀況,立即冷靜了下來。

“即使是神魂,亦不可將臉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他肅然地對葉凜道。

整個偏殿裏,不過幾人,居然就成了大眾?

宿清雲輕咳一聲,開口道:“仙帝不如先放開葉凜,讓他神魂歸位?”

金翼仙帝擡眼一掃,抱著葉凜的身體來到一張椅子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椅子上,再後退一步。

他似乎對其他人皆不感興趣,甚至不曾看重華一眼,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了葉凜身上。

葉凜輕嘆一聲,轉身對重華道:“我去了。”

重華慵懶地支著頭,琥珀色的眼裏盛滿了笑意。“自己招惹的,自己解決。”

葉凜蹙了下眉,不語。

他若應下了,重華還能獨善其身?

萬年鐵樹也有開花之日。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沈默的金翼,手指掐訣,瞬間化為一道光,融入了自己的肉身之中。

神魂歸位後,僵直的身體慢慢地有了生氣,胸口一起一伏,漸漸地有了呼吸,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緊閉的眼睛緩緩地睜開。

他一動手指,仙氣在經脈中循環,丹田凝聚仙氣,生機勃勃。

宿清雲上前一步,關心地問:“如何?”

葉凜從椅子上起身,活動了下四肢,口裏幹澀,聲音沙啞。“尚可。”

宿清雲從陰陽珠墜裏取出一個面具,正是葉凜的蒼羽面具。先前他假扮葉凜,便拿了他的面具遮擋容貌,如今用不上了,該物歸原主。

葉凜雖不清楚之前發生了何事,但粗略能猜出緣由,他慎重地接過來,道:“多謝宿公子。”

宿清雲笑道:“我未幫上甚麽忙,反而是利用了你的身份,持月影令進入了通天塔。”

葉凜道:“卻是我為宿公子添了麻煩。明知逃不過,我卻把月影令藏在山村家中,盼著宿公子能發現,畢竟那時的我……並不甘心就此死去。”

宿清雲見金翼一直站在葉凜身後,不言不語,不禁語重深長地道:“那日你捏碎信物時,我正在渡劫,方晚了一步。看到你隕落了,我自責不已。我尚且如此,何況那些牽掛你的人?望你以後行事,三思而後行。”

葉凜一怔,垂首道:“宿公子所言甚是。葉凜……魯莽了。”

宿清雲道:“以你如今的身份,我卻是越逾了,還請見諒。”

“不,並無。”葉凜忙道。

重華呵呵地笑道:“宿公子不必顧慮,從前如何,將來亦如何。”

有趣。

分神被責備,他不但不覺得被冒犯,反而還有些新奇,甚至覺得對方的話順耳得緊,不可思議。

君烜墨的耐心終於耗盡,見事情告一段落了,他道:“師弟,事不宜遲,我們可以離開幻仙界了。”

宿清雲一驚。“這麽快?”

雖然重華要求他們帶走剛飛升的修仙者,但他覺得有必要征詢眾人的意見。這些仙修者修煉了數千年,尚未享受飛升後的好處,卻要跟著他們在各界奔波,委實過意不去。

若是有人不願跟隨,強行帶走,徒增仇恨,得不償失。

他需要信得過的夥伴,而不是心懷怨恨的仇人。

君烜墨豈會不知他的顧慮?握住師弟的手,道:“待問過那些人後,願跟隨的就帶走,不願走的……”

他看向重華,挑眉道:“不願走的留給重華,讓他自己去□□。”

重華優雅地起身,道:“不如一起回大殿。”

既然他拍板了,一行人便跟著他重返大殿。

坐在大殿裏喝著仙酒的仙修者們,千愁萬緒。他們闖過通天塔,飛升至天庭,本該意氣風發,豈知見到界主之後,反而惴惴不安。

因為天庭與他們想象的截然不同。

因為他們終於知道,天庭並非修煉之路的頂點,昊天界才是飛升的終極之境,但從界主和魔祖的談話中,隱約可猜測到,如今的昊天界似有浩劫。

他們若堅決留在天庭,或將上戰場,要是隨魔祖走,前途未蔔。留或走,叫他們左右為難。

等了許久,界主回大殿了,身後還跟著數人,有人眼尖,看到金翼仙帝和葉凜,大吃一驚。

青麟仙帝貼著景羽仙尊,低聲道:“師叔……他們……”

景羽仙尊拍拍他的手,道:“稍安勿躁。”

“是。”青麟仙帝按下心中的詫異,端正地坐著,靜觀其變。

其他仙修者不約而同地竊竊私語,他們目睹了金翼被宿清雲收進了芥子圖,如今出現在這裏,不無奇怪,但是失蹤的葉凜或者說,隕落的葉凜,為何死而覆生?

修士辨識人是通過氣息,之前宿清雲幾乎以假亂真,這一次,總該不會又是另一人假扮的吧?

重華回到寶座,對宿清雲道:“這些修士,本尊已決定讓君少殿帶走,但宿公子若有顧慮,不如當場問問他們。是去是留,端看他們的意願,畢竟人各有志。”

宿清雲向他行過禮後,走向仙修者,鄭重地道:“諸位與在下一起闖塔,可謂同甘共苦過,在下為人如何,有目共睹。如今,界主欲讓諸位跟著在下,在下卻不想勉強諸位,唯誠心誠意者,方安危與共。”

仙修者聞言,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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