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手都伸到簾子上了，卻還是無力的收了回來。

他走到了橋邊，對身後的老內侍道：“血緣已團聚，可是有些東西，回不來就是回不來了……”

老內侍看著這樣失魂落魄的宣帝有點難受，他真的很想問他，後悔了嗎？！當年，是不是後悔了……

真正後悔的人，是說不出後悔兩個字的。

緩了緩，宣帝道：“將宮中的宮妃都送到行宮去養老吧。別留在宮中礙眼……”

老內侍應了，又聽見宣帝笑了笑，說，“也許她從未嫌過她們礙眼，畢竟心裏早就沒有朕了……”

“也好，這樣也好……”宣帝眼中微微含了淚光，苦笑了笑。

老內侍看著宣帝的背影，覺得有點苦澀。

人生之中，每一項決定都是有代價的，當年的宣帝還年輕，大約沒有料到會有今天吧，其實比起大多數人後悔的不可挽回，他已經算很好的結果了……

宣帝枯坐涼亭很久，直到俞皇後經過看到，進來也坐下來了。

曾經的愛人，相顧無言良久。

“感慨時光不饒人，能讓相愛的兩個人變成仇人，變成陌生人，變成對面無言的人……”宣帝動了動唇，看著她，眼中有悲，他卻帶著笑，勉強而慘然，道：“驚鳳，當年，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回宮的時候，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嗯。”俞皇後道：“我很感激你，你還有愧疚之心，若是沒有，我難免手上要沾血，過程也會曲折很多，所以我很感謝你，沒有讓我變成讓自己都厭惡的人……”

回宮後，很多事，她沒有沾手，他就做了。還好時光不算殘忍，沒有將他們逼到更難堪的地步。留了一線餘地。

宣帝鼻子一酸，喃喃道：“所以，你才慈悲為懷，留了我一命……”

“你對深兒沒了妨礙，你對他也有一絲的慈父之心，我才心軟的，並不是因為別的，更多的，是為了深兒，我才這麽做……”俞皇後道：“要感謝，你就謝你自己尚還有良知和慈父之心吧……”

宣帝聽了竟是良久無言，道：“我們，是不是連半點回去的希望也沒有了……”

俞皇後不回答。

“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宣帝喃喃道。

是回不去了，可是，至少還留了彼此的餘地，沒到不死不休，死生不見的地步。

然而，宣帝不知道為什麽，卻覺得現在他和俞皇後之間什麽也不剩，連這不死不休的難堪局面更令人難過呢。

宣帝的心痛無法傳到俞皇後心中。

她的愛早死了，可他，卻還是……

“驚鳳，我很後悔……”宣帝道：“如果能夠從來，我一定，一定不會負你……”

俞皇後卻只是笑了笑，不以為意。

宣帝的心沈了下去。

什麽後悔，懺悔，她連在意都不在意了。

這世間最悲的事，最痛的情，這一刻，宣帝都嘗了個夠。

他看著俞皇後離去的背影，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報應啊……”苦澀在心底漫開。而他甚至不知道這心痛什麽時候能好。這刑罰，才是真正的一場無頭無盡的地獄。而他的痛，已經不會再有任何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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