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不知道咱家不缺糧，誰會借給俺！”桂枝的大哥說著，就沖進了內間，要去裝糧食。

桂枝的大嫂一把就抱住了桂枝大哥的腿，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你個該死的啊！恁要是敢弄糧食給恁爹娘，恁就打死俺算了，這日子是沒法過啦啊……”

桂枝的大哥被自個媳婦兒這麽一抱大腿，哭的尋死膩活的，卻也挪不動步了！重重的暗嘆一聲蹲了下來。

“恁為啥不能給俺爹娘一口飯吃啊！”說著桂枝的大哥掉了淚兒。

桂枝的大嫂看自己的丈夫不動了，也不鬧了！爬起來又坐回了凳子上說道：“恁爹娘就是個窟窿，要是管恁爹娘咱一家人不跟著餓死嗎？再說啦!餓兩天也沒有啥事兒，還是餓死，有桂枝管著，恁操哪門子的心。”

這桂枝的大嫂正說著，她的婆婆冒著大雪，蹣跚著踩著厚厚的積雪到了她的門口！由於下雪地面都凍上了，在路上走著是一跐一滑的，幾次都險些栽倒。

人老了！腳底下也沒有根，逢刮風大雨下大雪的，都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摔跤。

“大啊！開開門。”桂枝的娘大聲喊著，敲響了兒子的院門。

屋內正心煩痛苦的桂枝的大哥，聽到院門外傳來娘的聲音，忽的一聲就站了起來：“俺聽見是俺娘來啦，俺去開門。”

“恁給俺站住！下著恁大（很大）的雪，恁娘（你娘）那腿腳能來！？”桂枝的大嫂冷聲呵斥道。

“大啊！開開門！”院落外桂枝的娘又喊了一聲。

桂枝的娘依靠在院門的角落處，遮擋著風雪小點，然給自己能暖和些。

“那是俺娘！誒……！”桂枝的大哥氣的一跺腳。

桂枝的大嫂撇了他一眼，看了看院門外一臉嫌棄的說道：“恁娘來啦！肯定是來借糧食的，正好恁那碗糊塗（稀飯）沒有喝，就給你娘送去吧。”

“就這一碗糊塗咋夠吃累！俺娘冒著大雪都來啦，咱能幾斤糧食不中！？”桂枝的大嫂眼睛暴睜，那自己放在門口沒有喝的糊塗，早已經凍成了冰！這還咋喝。

“不中！恁娘咋來累，讓恁娘咋回去！再給恁說一聲兒，要是敢動家裏的糧食，到時候俺帶著孩子去娘家過去，把糧食都帶走，找一家再嫁嘍。”桂枝的大嫂冷聲一聲。

桂枝的娘看著院子裏很久都不開門，深深的嘆息一聲！渾濁的淚水滴落融化大兒子院門下的積雪，蹣跚著腳步踏著積雪，一步步往家走。

“娘！恁咋來著啦！？這大雪天的。”

郭老二正踏入村子，經過這大舅哥的院門，看見丈母娘一呲一滑的從大舅哥院門處離開，嘭的一聲就扔掉了肩膀上的糧食，快步跑了過去，回頭看了看大舅哥那緊閉的大門，暗中咬牙。

“借糧來啦！門兒……沒有開！”說著桂枝的娘渾濁的眼淚順著滿臉褶皺的面龐啪啪的滴落。

飄落的積雪覆蓋在桂枝的娘的粗布頭巾上，身上那到處補丁的棉襖也落了一層層厚厚的雪。

郭小五跟在身後看著，停下了腳步！也看了看那個緊閉的院門，心裏一睹，氣血上湧面色通紅，雙腿顫抖著把肩膀上的麥麩子放下。

郭老二眼睛裏帶著霧氣蹲下來，嘴裏帶著怒氣道：“娘！恁還不知道恁生的是個畜生，俺能讓恁餓死不中，恁上來俺背著恁回去！回來俺再把糧食背回去。”

“娘！也沒有辦法啊……”桂枝的娘哽咽了起來，那傷痛的心已經讓她說不出話來。

郭小五咬著牙看著，一路上他聽二哥嘮叨著講了二嫂娘家的事兒，當時郭小五還不相信，人怎麽可能畜生到連爹媽都不管的程度，就是再孬種也不能看著爹娘受死。

可這親眼一看，也不由他不相信！可別提心裏有多惱火啦。

郭老二的腳步很快，在郭小五點燃一根煙才吸了一半就跑了回來，扛起來那一麻袋的糧食。

“下雪不要緊！可以擱在外面一會兒，恁跟著！等下把糧食擱在那咱就回去，回家啦去俺家，咱兄弟喝兩盅。”郭老二扛起糧食說道，這大雪天的來了不能吃一頓，心裏對自家這個小弟有些過意不去！回去後好好的犒勞犒勞。

“咱這就回去！？俺早上吃的飽，不差這一頓！”郭小五跟上二哥說道。

“恁啥意思？”郭老二問道。

“俺看著恁這個大舅哥太不是個東西，咱要走也要出口氣不是，不為了俺大娘，就為了自個。”郭小五說道。

“那中！”郭老二咬咬牙，其實他早就想收拾這個大舅哥了，往常有桂枝攔著，今兒看有誰能攔得住。

幾十步的距離，哥倆就進了院子！郭老二的小舅子趕緊迎了過來，接走了郭小五肩膀上麥麩。

“哥！俺攔著娘不去找俺那大哥，咱娘非要去，攔都攔不住。”扁擔埋怨道。

“中啦！咱娘夠不好受了啦，這是恁小五哥！以後有空去找恁小五玩。”郭老二到了堂屋，把糧食放下說道。

郭小五正摘下棉帽把雪給拍掉，然後嘣幾下把身上的血給抖了一下，對著扁擔笑了笑：“俺可是閑著呢，雪停了到俺家去玩！對嘍，這袋子裏可有好東西，可是俺弄的！俺給恁拿出來。”

郭小五對扁擔的印象不錯，扁擔跟自己的年齡小了一歲，雖然瘦弱卻一臉的剛毅。

“啥東西啊！？五哥。”扁擔好奇的問道。

“呵呵，魚！三斤重的混子（草魚），弄過來讓大爺補補身子。”郭小五說道。

“是腿兒嗎！？”屋內傳出蒼老無力的聲音。

至於郭老二的丈母娘，靜靜的坐在堂屋內！雖然沒有聲音，可那眼淚啪啪的往下滴，這話兒是說不出來了。

可曾想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兒子拉扯大，大冬天的都一天都沒有吃飯了，去兒子家借糧！那門兒都不開，可想他這個做娘的心該有多疼。

“誒!爹俺來啦。”郭老二說著就進了內屋，抓住了老丈人那枯槁一般的手。

“來了就中，來了就中啊！”桂枝的爹掙紮著翻了翻身子，眼淚也就流了下來。

郭老二也忍不住帶出了哭腔道：“爹！俺來晚了，恁放心，俺不會眼瞅著恁餓著的。”

“爹啊！早就不想活了啊……腿兒啊！俺這是遭罪啊，給恁娘給桂枝給恁是填了累贅啊……”桂枝的爹緊緊的抓著郭老二的手，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剩下的只有張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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