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說我娘炮？”

“你說我娘炮？”

“你說過我娘炮？”

顧陽一邊踢踏著拖鞋一邊在腦子裏構想著該如何開口責問，他嘴裏叼著袋牛奶，眼看著校門就要關了，還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突然他感覺自己身邊一陣風過去，那陣風又停在了前面：“快點，要關門了！”

顧陽加快了腳步，隨手把牛奶袋子扔進了校門口的垃圾桶，“聽說你”明明預演了好幾遍的，一開口竟然變成了：“你開鞋帶了。”

上次在派出所遇見她也是因為這件事，有些傷疤你總也不願意揭開給別人看，所以當游一絲知道他的秘密並替他保守秘密的時候，兩個人之間有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游一絲有點奇怪地看著他，她每次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鼻梁上都會有點小小的褶皺，顧陽覺得這個應該和平常人皺眉頭差不多。

顧陽腦子就像當機又重啟了一下一樣，突然想起來自己剛說的什麽鬼……

“我是說，你鞋帶開了。”今天天氣真熱，一大早顧陽就被弄的一手心兒的汗。

游一絲快速地蹲下綁好鞋帶，剛準備起來的時候擡頭就看見了一個大書包，面前站著的正是陳華，他背著一個特別大的登山包，但是裏面沒有一個跟學習有關的東西。

“早啊！小絲絲！”顧陽還沒來得及消化的牛奶差點沒從胃裏吐出來。

游一絲起來的動作卡了一下，又加快了腳步朝著教學樓趕過去：“有病！”

顧陽也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有病！”

陳華小跑著追了上去：“誒誒誒！不是你不讓我叫小瘋子的嗎？你跟我打賭，說solo贏了我就不讓我叫她小瘋子，怎麽了？這個新名字不喜歡啊！那你帶我上分兒啊！我給她換一個！”

顧陽拍掉他準備探上自己肩頭的手：“滾蛋。”

鈴聲已經響了，老遠看著他們三個在教學樓的樓梯上跑著，一個追著一個，直到教室門口，鈴聲剛好斷了。

“報告！”游一絲的頭發粘在嘴角，氣喘籲籲地喊了聲。

“報告。”“報告。”後面兩個人一個有氣無力，一個十分不屑。

班主任本來想說“進來”的嘴型瞬間變成了：“你們看看時間！現在都幾點了？”

陳華一仰脖子看了一眼最後面的表盤：“十二點半？該吃飯了吧。”

“哈哈哈哈！”全班都哈哈大笑。

“出去！”孫東林指著他的鼻子吼。

陳華把書包往肩膀上一抗，就出了門，游一絲和顧陽站在原地，等候發落。

“你們兩個也是！”

他們三個人被揪到了旗桿下面，游一絲站著，他倆蹲著。

“老孫今天他麽玩兒真的啊！”陳華蹲在一邊扣著地上的草根。

顧陽沒理他，回頭瞧見游一絲正從書包裏拿出了英語課本。

“絲兒要讀書了，顧陽，瞧見了嗎？這就是咱們東華的優秀學子，看看咱們學校的校風學風，感動嗎？我就問你感動嗎！”

陳華浮誇的上竄下跳，顧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他教導主任就在他背後。

“既然你這麽感動，也跟人家學習學習啊，一周教務處你跑了三趟，你當是去趕集？”教導主任個子不高，在一米八幾的陳華後面顯得更是嬌小，可是他嗓門大啊，一嗓子嚇得陳華蔫兒了。

“這個是新來的？以前怎麽沒見過。”教導主任上下打量了一眼顧陽，顧陽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該給他來個自我介紹，他扶了扶酒瓶底眼鏡，幾乎蹭到了顧陽胸前，看了看他的出入證：“顧，陽，哦，你就是那個轉學來的，才來沒幾天就跟陳華這種學生混到一起可不行啊！”

陳華在他背後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

這一切都不足以讓顧陽感到什麽不適，因為他以前跟陳華一樣也是三天兩頭兒去教務處趕集的人，令他覺得奇怪的是游一絲的耳朵是不是跟眼睛一樣也有什麽特異功能，她是如何做到在教導主任這麽大嗓門的影響下，依然絲毫不動地眼睛盯著課本，專心致志地小聲讀書的？

教導主任看了看游一絲，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家裏有事來晚了吧，回教室吧！”

“謝謝老師。”

“老師老師！我們也可以回去了麽？”陳華很厚顏無恥地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你們？再站兩個小時吧。”太陽出來了，教導主任手搭涼棚回教學樓去了。

游一絲一臉冷漠地收拾好東西，朝著顧陽伸出手：“把書包給我，我幫你放教室。”

顧陽猶豫了一下，給她了，陳華馬上把自己的大書包從背後取下來：“來來來，還有我的！絲兒，你可要小心，這裏面都是你哥我的寶貝！”

顧陽一聽見絲兒這個稱呼感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果然他這個人就是油膩。

游一絲根本沒搭理他，從他的一書包寶貝前面掠了過去，很快消失在教學樓裏。

陳華楞了片刻，“我靠，這妞很酷啊，這區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你小子是不是賄賂她了，我可從沒見過她對誰這麽好，你小子一來就……”陳華直勾勾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我好想知道是因為什麽了……”

顧陽一臉迷惑。

“可能是因為你小子長得挺好看，可是哥就不好看嗎？真沒眼光。”

顧陽看他憤憤不平的樣子，突然覺得上次打架用跆拳道嚇唬他都是浪費智商。

他倆扛著日頭站了半個小時就受不了了，更別說兩個鐘頭了，初夏的陽光開始變得炙熱，烤的人渾身暖烘烘的，一開始還聽見陳華吧啦吧啦說兩句話，過了一會兒他可能是因為口幹舌燥，他也不作聲了。

顧陽覺得有點困，眼前一圈圈的黑白交替，視野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陳華站著站著，突然旁邊的人朝地上倒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也還算強健有力，顧陽就這麽直楞楞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吃力地雙手扶著他：“我靠！這小子看著挺瘦的，怎麽跟個石頭一樣。”

“有兩個男的在操場擁抱！”不知道誰眼尖，喊了一句。

下課鈴正好響了，一群人在教學樓上圍觀兩個男的在操場“擁抱”。

陳華哪知道他們都在幹嘛，朝著那邊吼了一嗓子：“你們他麽看什麽看！還不來救人！有人暈倒了！”

誰知道沒人理他，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吼的什麽。

陳華一邊罵罵咧咧地準備自己拖著他去，可是拖不動，抱也抱不動。

“哇！公主抱！”

“就他麽知道看笑話！”陳華只聽見教學樓上一陣喧鬧，只好讓他坐在旗桿那個臺階上，靠著後面的臺階，他得喊老師過來。

“餵餵餵，你們聽見了麽？咱們班顧陽和那個陳華……”

“是麽？真的啊！”

“可不是？全校都看見了！”

游一絲聽見顧陽的名字，聽了一下，腦子裏一閃而過：“你是有嗜睡癥麽？”

她趕緊沖了出去，在陽臺上看見顧陽坐在旗桿下面垂著頭，看不出來到底是暈倒了還是坐著。

上課鈴響了，各個班級的人陸續進了教室，游一絲卻沖下了樓。

正好她來了，教導主任和孫東林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副擔架，他們兩個擡著顧陽就送去了醫務室。

游一絲不知道該怎麽辦，要是任由他們去，會不會醫生口無遮攔地說出顧陽嗜睡癥的事？可是這節課難道要逃了？

陳華可沒她那麽猶豫，不上課對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恩賜。

人到了校醫院，孫東林擦擦汗，看見陳華和游一絲也跟了過來：“你們兩個怎麽也跟過來了？快回去上課去！”

“不是，老師，我好朋友病了，我得在這照顧一下啊！”陳華一臉的擔憂。

孫東林知道他的花花腸子，看了看游一絲，她跟過來幹嘛？

“我”游一絲抿著嘴，“是他鄰居。”

這個理由好像有點勉強，陳華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

“老孫！”教導主任喊了聲，孫東林也不管他們兩個，自己進去了。

陳華圍著她看來看去，就差轉一圈兒了，伸出一只食指點點：“我說怎麽差別對待那麽明顯呢！原來是，有！奸！情！”

游一絲眼皮擡了擡，“別瞎說。”

“也是，你這樣的要是都能早戀，咱們老師估計都得瘋了。”陳華溜著墻根兒就坐在了地上，“那你跟他早就認識了？”

“沒有，開學前幾天見過幾次。”

“那他有病嗎？怎麽一個大男人曬一下就暈了？”陳華百思不得其解。

“沒病。”游一絲沒有絲毫的猶豫。

游一絲趴在門口，醫生辦公室門開著，“都檢查了，沒什麽事，身體一切都正常，只是昏睡過去了。”

“正常怎麽就昏過去了？醫生你要給人孩子好好檢查檢查，不然我們沒法跟人家長交代啊！”孫東林有點著急。

“你總不能讓我給他安個毛病吧！”

“他沒病！”突然裏面醫生和老師都扭頭來看著門外的游一絲，她抿了抿唇，“他沒病，只是有點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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