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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當半斤山上來了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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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解壓方法,嚴亦疏也不例外。

在舞池裏隨著人群一起扭動的時候,嚴亦疏可以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要幹什麽……

身體與身體相貼,閉著眼跳起來揮手,酒精隨著血液彌散開,讓他整個人都十分興奮。

旁邊擠了一群人,估計是一起出來玩的學生,圍成了一個小圈子,起哄一樣把人拉到中間去跳,嚴亦疏被誤抓過去,也不扭捏,直接大大方方地在中間跳了起來,得到了所有人的歡呼喝彩。

腳下的舞池地板是可活動的,隨著音樂節奏的變化開始起伏,站在上面的人重心不穩東倒西歪的,不少人借此機會撲倒別人懷裏揩油。

嚴亦疏和那群學生們樂成一團,玩得非常開心,全然沒有註意在舞池旁邊的卡座處,有一雙眼睛正看著他。

有些人天生在人群裏就是耀眼的那個,比如靳岑,比如此刻的嚴亦疏。

靳岑靠在沙發上,拿著酒杯,目光追隨著那個舞池中時隱時現的身影。

耳邊陳毅和祁楊正在劃拳。

“一只小蜜蜂啊,飛在花蟲中啊,你一拳,我一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楊,上,就是那個下垂眼美女,去去去,快去要微信!”

……

靳岑推開打火機的蓋子,點了根煙。

手指輕輕摩挲著煙身,靳岑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濃。

他想起嚴亦疏平日裏那塌塌的褲腳,故意留長的劉海,還有裝傻充楞的表情。

這一切,都和現在在舞池裏那個,長著一張相似的臉的男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剛進NIGHT到現在,靳岑已經觀察了很久。

他向來是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人,剛看見那個穿著黑色絲質襯衫,還駕著一副金邊眼鏡的男生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刻上去。

而是坐在自己座位上,不緊不慢地看著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看著他掏出了一個和自己丟的打火機一模一樣的銀質方塊,看著他熟練地點煙,看著他和女生聊天,笑得一副多情又風流的模樣。

而陳毅和祁楊目光掃過,卻完全沒有發現。

因為他們不曾看過嚴亦疏眼鏡掉下來,劉海撥開以後的樣子,自然想象不到那個“小嚴老師”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這真是有意思極了。

靳岑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心裏好像在被貓爪子不停地撓,細細地癢著。

明明被騙了這麽多天,心上居然也沒有一點生氣惱怒的情緒。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全身細胞都開始叫囂激動起來,那股拆穿那個偽裝的少年,讓他尷尬、呆楞、下不來臺……露出煩惱神色的欲望越來越強烈。

靳岑只能靠抽煙來讓自己平靜。

陳毅和祁楊已經出發去要美女微信了,卡座上此刻只剩下他一個人。

靳岑張開手臂,叼著煙瞇眼看著舞池。

陷入了一段沈思。

舞池處高潮過後,進入了中場休息的一小段平和期。

跳得氣喘籲籲的嚴亦疏緩下動作,卻沒有下場。

他隨著節奏平緩自己的呼吸,撥了撥有些汗濕的劉海,和那群學生用目光交流著。

舞池處有人下場,自然就有人上來。

那群學生下去了一些休息,嚴亦疏的周圍又被新面孔填上。

他也不在意,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下一波高潮節奏的來臨。

他出來玩向來都是玩一次性的,只圖放松享受,不留個人私人信息,隨緣會遇上些什麽玩伴。

一陣幹冰噴出,場中彌漫著白霧,朦朧好似幻境,舞池四周升起了臺子,載著天使翅膀的金發長腿美女出現,美女們拿著香檳和啤酒四處噴射,不少人彎下腰張開嘴去接酒,一片聲色縱欲。

DJ戴著耳機,咬著唇扭動著身子,電音節奏愈來愈激烈,馬上就要迎來下一波高潮。

舞池裏的不少人已經把手搭在了一起,等待著高潮的時候一起舉起。

嚴亦疏也不例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搭在誰的手上,身邊站的人叫什麽名字,只是放肆地笑著。

“Put your hands up !!!”



……

尖叫聲和鼓點聲炸開,耳膜都震得嗡嗡作響。

嚴亦疏蹦得扭頭甩腦,眼前的燈光全都糊成一片,他腦海中那些什麽英語打卡呀、圖書館呀、物理競賽啊、靳岑啊……全部都被甩在了腦後。

正當他蹦得起勁的時候,他突然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裏。

在Pub渾濁的空氣中,那股冷調的木香突然盈滿了他的口鼻,像一陣雨沖刷過後,天變初亮的早晨時的味道,淺淺淡淡的,卻無處不在。

這個味道很熟悉。

他皺了皺眉,第一反應是誰這麽不得勁,不蹦還跑到舞池中央來?

他往後再退了一步,那個寬闊的胸膛依舊還在。

氣氛一時之間有點凝固。

他聳了聳鼻子,感覺好像有個熟悉的目光在看著自己。

是誰?

嚴亦疏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緩緩地轉過頭。

一張格外帥氣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

這張臉的主人他很熟悉。

應該說,是太他媽熟悉了。

這個站在他身後的人,可不就是中午還一起吃飯的靳岑嗎???

靳岑穿著黑色背心,外面一件夾克,軍綠色迷彩的沖鋒褲,長靴。

男生肩寬腿長,身姿挺拔利落,自有一股說不出的精神氣。就算是歪著頭站著,不是端端正正的站姿,也讓人覺得他沒有放松,看起來充滿了力量感。

靳岑長得很好看,這種好看帶了侵略感,有些鋒利——無論是削瘦的下頜線條,還是高挺的鼻梁。他就算站在舞池中央,也沾不上喧鬧和暧昧的氣息。

靳岑與他幾乎是肉貼著肉,肌膚透過布料熱度相傳,而那股靳岑身上的木調香味也靜靜地縈繞著。

靳岑專註地看著他。

……

嚴亦疏眨了眨眼。

他退後一步,自欺欺人地閉上眼,又睜開。

靳岑還是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此時周圍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都不能傳入嚴亦疏耳朵裏分毫,旁邊的人異樣的目光也不能引起他的註意,嚴亦疏的眼睛裏此時只有靳岑這一個身影。

心臟的跳動聲在此刻顯得格外明顯,“嘭、嘭、嘭、嘭!”一聲比一聲更激烈更響。

——真的是靳岑。

他腦海裏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又哪一句都說不出口。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麽?

……

嚴亦疏從來沒有想過,被拆穿的這一幕會這麽快地降臨。他總以為,這件事情遲早還要等個幾個月,或者永遠都不用面對。

可是下午他們還在一起聊過天,對“好好學習”各自發表了自己的見解,晚上,他就和人家在夜店相遇了。

就在他恍惚、大腦死機,恨不得立刻在腳下掘一個洞出來立馬消失的時候,靳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跳的很好。”

靳岑神色居然還有幾分認真。

……

嚴亦疏無語凝噎地張了張嘴。

他露出一個可憐的,幹巴巴的笑容來,欲哭無淚地回覆道。

“呃……你也不錯?”

……

靳岑對他露出了一個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笑容。

如果說嚴亦疏平常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害怕別人看見他內裏模樣,那靳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那個笑容戲謔、調侃、帶了點看穿以後的得意。

與常日裏不茍言笑,成績優異的那個“品行端正”的靳岑好似不是一個人。

靳岑的眼神掃過他的額頭。

漫不經心地說:“亦疏同學,上帝在你眼前遮的簾子,終於掀開了啊?”

……

嚴亦疏真想從舞池裏瞬間消失。

他很少有過這樣窘迫不知所措的時候,還是面對著靳岑。

當靳岑身上那股正直氣漸漸隱匿,蔫壞的痞氣上來的時候,靳岑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拉過嚴亦疏,手掌抓住嚴亦疏的手腕,果然是細細的一把骨頭。

“還蹦嗎?”

靳岑問道,拉長了聲調。

嚴亦疏只想溜之大吉,哪裏有心思蹦迪啊,他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可是靳岑卻不想這樣就放過嚴亦疏。

他看著那個剛剛還騷氣四射扭著腰的男生,此刻下意識地又回到了在學校裏的偽裝狀態,有點才說不出來的好笑。

“這才來呢,就走啊?”靳岑拉著嚴亦疏的手舉起來。

“來!”

剛好舞池此時的音樂漸入高潮。

靳岑此時心情無比愉悅,出口的聲調都是上揚的。

舞池裏音樂聲震耳欲聾,誰都不會去在意別人說了什麽。

只有嚴亦疏聽見,靳岑對他說。

“小嚴老師,繼續蹦!”

……

蹦你媽。

嚴亦疏用了地掙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靳岑的手勁兒居然大到自己都掙不脫的地步。

他就像被靳岑鎖在了原地一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嚴亦疏該震驚的也震驚了,該尷尬的也尷尬的,在自己的夜店主場上,嚴亦疏到底還是原來那個性格。

他見掙脫不開,幹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靳岑同學,一起來啊?”

他挑了挑眉,咬著牙向那個眉眼都寫著“我心情很好”的男生發出了邀請。

正當他以為靳岑會就此罷休的時候,那個看起來非常“根正苗紅”的男生居然真的舉著他的手蹦了起來。

屬於少年的,肆意和張揚這一刻才在靳岑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和靳岑身上那種超脫年齡的成熟一起,變成了一杯又澀又香的烈酒。

熏得嚴亦疏頭昏腦漲。

操。

嚴亦疏餘光看去,舞池裏的靳岑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轉變,卻更加的有魅力。如果說那天在沸點的驚鴻一瞥已經讓他回味悠長的話,那現在這種全方位的魅力侵略更是讓他招架不住。

當他們隨著節奏舞動起來,一瞬間好像能把剛剛那個尷尬的相遇給忘到腦後,只享受這一刻的狂歡。

靳岑也是老手了,玩起來一點都不拘謹,他看了嚴亦疏一眼,嘴角出了一個弧度,帶出了臉上淺淺的酒窩。

但是他們總不可能一直蹦下去。

節奏漸弱,又到了緩和的間奏。

嚴亦疏感覺自己快要蹦岔氣了。

他扶著腰,喘了幾口氣,發現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某人的手掌還沒放開。

溫熱的、有些黏膩的觸感,鎖在他的手腕上。

嚴亦疏感覺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燙。

他指了指廁所的方向,對靳岑說。

“我們出去說吧?”



靳岑看了看他,瞇起眼,想了一會兒,最後點頭同意了。

放他的手放開嚴亦疏的手腕的時候,那裏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淺淺的紅印子。

嚴亦疏收回自己的手腕,背著靳岑揉了揉,齜牙咧嘴了一番。

這靳岑,是吃菠菜長大的嗎,力氣這麽大!

從舞池到廁所,要穿越吧臺。

嚴亦疏低頭用手擋著臉,生怕如果靳岑帶了陳毅和祁楊一起來,再被他們看見。

廁所旁邊有個緊急通道,靳岑和嚴亦疏走過去,身邊終於安靜了下來。

靳岑插著兜,在明亮的燈光下細細地打量著嚴亦疏。

弄了發型打扮以後的嚴亦疏,就像破繭而出的蝶,張開尾巴的孔雀,成為白天鵝的醜小鴨。無論是給人的感覺,還是氣質儀態,都全然不同了。

靳岑用拇指按了按食指的第一指節,指骨啪的一聲響。

嚴亦疏瞄了一眼靳岑的手,在心裏想,我靠,這家夥不會是要約出來打他吧?

他正胡思亂想著,就見靳岑從兜裏掏出了煙。

“抽嗎?”

他看著嚴亦疏問。

嚴亦疏正想搖頭,又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露餡了。

他接過靳岑手中夾著的煙,欲言又止。

靳岑拿出打火機。

可能是貪圖方便,嚴亦疏看著靳岑那個和落在自己這裏的一模一樣的打火機,手指不自覺地按了按褲兜——它就躺在那裏。

靳岑推開打火機,叼著煙,低頭點著,又幫嚴亦疏點著了。

兩個人站在相對寂靜的緊急通道裏,一時之間誰也沒說話。

靳岑叼著煙的時候很像一匹狼,眼神懾人,姿態雖然漫不經心,但是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捕捉獵物。

煙霧繚繞之間,靳岑開口說話了。

“挺巧啊。”

……

嚴亦疏在心裏回覆。

可不是嗎,轉身遇見你,你就在那裏,巧的一批。

他夾著煙沒說話,用鼻音“嗯”了一聲。

要說什麽,別告訴陳毅祁楊,別告訴靳振國,要不然嚴賀歸會知道?

可是他又有什麽資格來要求靳岑不告訴別人這些。

嚴亦疏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

靳岑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嚴亦疏嚇一跳。

這人他媽有讀心術嗎?

他擡眼看向靳岑,發現靳岑看向他的眼神裏雖然戲謔,但卻沒有惡意。

靳岑叼著煙,一只手揣在褲兜裏,另一只手伸向他。

因為不能動嘴型,靳岑的話語有些含糊,聽起來卻更加暧昧低沈了。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靳岑。”

……

嚴亦疏神情覆雜地看著他,把手伸過去,握住了靳岑的。

靳岑的手掌比他大一些。

更燙。

他突然想到,好像靳岑在外面的樣子也是裝的。

是哦?

那他幹嘛要害怕靳岑啊?

嚴亦疏忽然就底氣足了起來。

他用力地握了一下靳岑的手,不甘示弱地拉長了音調。

“我是嚴亦疏。”

……

靳岑放開他的手,手指夾起煙。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但是由靳岑做出來,卻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靳岑看著他。

對他說。

“小嚴老師,以後……”

“請多關照啊。”

那個低沈磁性的聲音在“關照”二字上著重強調,讓人有些忍不住面紅耳燥。

內場傳來的音樂聲隱約可聽,煙味彌散開,那股男生身上的木調冷香此刻只能綽約聞到一點。

靳岑站在他面前,就像一把開了刃的絕世好刀。

涔著寒光,危險卻誘人。

作者有話說:爆肝結束啦!!!明天12:00入V三章,然後恢覆日更一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嗚嗚!犒勞一下辛勤的菠蘿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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