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萬福帶著一幹人等離開後，唐樂直接便將錢遞給阿財，阿財卻是看著她，搖頭。

“好，不拿是吧？”唐樂看著阿財，又望了望他身後的小虎，將銀票撂在桌上，“那就說說這錢是怎麽來的？”

阿財如實道：“錢莊取的。”

唐樂聽完，皺眉想了一會，然後問他身後的人：“小虎，一百萬兩多嗎？”

“回夫人，對普通百姓來講是多的，”小虎微笑著回道，“不過對我們寨主來說還好。”

唐樂便問他：“你們寨主是誰？”

“額～”小虎摸了摸鼻子，眼睛瞟向阿財，然後心虛般收回。

“不能說嗎？”問的小虎，唐樂看的卻是阿財。

“當然可以，”阿財承認道，“寨主是我。”

“恩～”唐樂用手托著腮幫子，纖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才對阿財說：“那你讓他不許再叫我夫人了。”

原本心中打鼓等著唐樂質問的阿財聽到這句，“……”他說：“別鬧。”

“你才別鬧了好不好？”唐樂突然正襟危坐，“說，你隱姓埋名到我們唐家是要幹嘛？覆仇還是打劫？不行，趁我哥哥不在，你得趕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不然他知道了會狠狠修理你的，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幹嘛打我？”唐樂捂著腦門，瞪他，“哼，被我說中了，你果然是對我們唐家圖謀不軌。”

阿財打她是因為她越說越離譜，竟然要他離開！不過他只是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有那麽疼？他無奈了。看著她委屈極的模樣，他嘆口氣，遂了她的意：“是是是，我對你意圖不軌。”

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別扭？唐樂磨牙，將頭轉向了小虎：“你站著不累嗎？”

小虎微笑：“不累不累，謝夫人關心。”

“不客氣，”唐樂說著指了一個位置，“坐下——”在小虎開口拒絕之前，她不鹹不淡補充了一句，“站著礙眼。”

這，小虎還能說什麽呢？只見他微笑著，極力維持著正常的走路姿勢向椅子拐去，只是在身體與椅子親密接觸時，臉上那如沐春風的笑變得有些猙獰扭曲。

“你受傷了？”

“回夫人，”小虎堅強道，“小傷，不礙事的。”

“算了，”唐樂揮揮手：“你樂意站就站著吧。”

小虎立馬站起來，卻也不忘感謝：“謝謝夫人。”

“行了，說說怎麽受的傷，你家寨主不管的嗎？”說著唐樂瞥了一眼阿財，阿財則看向了小虎。

小虎能怎麽辦？肯定不能直說呀，他可不想再挨一頓打。於是他微笑著：“是這樣子的，夫人——”眼珠子軲轆一轉，他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說法。“這不是錢莊錢多嘛，我就尋思著去打個劫，拿到錢好把您給接回來。可是萬沒想到，他們人那麽多，我一個人雙拳難敵四腿的——結果就錢沒搶到，還挨了一頓揍。好在公子及時出現了，他——夫人，公子是不搶劫的。我也不敢告訴他實話，所以就說您被扣下，等著錢救命，可這錢莊不僅不給我取錢，還打人。公子一聽您出事了，也是著急呀，而且看我被打得那麽慘，就跟他們理論～您看，那一百萬兩，就是他們理虧，賠的醫藥費。”

“你去搶劫，完了還要人家給醫藥費？”唐樂很認真地問，“他們怎麽沒直接把你給打死？”

“嘿嘿，”小虎訕笑著，轉移了話題，“夫人，您看您也是一名大夫，您就隨便給我看一下，那一百萬兩就給您當診費了。”

“別，”唐樂說，“你給我師父看才一萬兩。”

小虎說：“自家人不計較這些的。”

“什麽叫自家人不計較，”唐樂拍了下桌子，沒好氣道：“真當我傻？我也不管你們是誰，錢又是哪來的，反正哪來的給我回哪去。”說完她站起來就要走，卻被阿財抓住了手腕。

“你去哪？”

“不用你管，”唐樂一邊說一邊去掰他的手指，“放開！”

“阿樂跟我回去，”阿財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閃著祈求的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講給你聽好不好？”

可是現在重點不在這裏呀，唐樂氣的是哥哥，又不是他，為什麽要聽他講故事？她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哎呀，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我要在這裏等哥哥來。”

手上空了，阿財抓了抓空氣，他問：“如果他不來呢？”

“不會的。”盡管還是很氣，但唐樂依舊很有自信，自信哥哥會來。

就這麽有信心？阿財斂下心中的苦澀，擠出一抹笑，去摸她的頭，他說：“好，我陪你在這裏等他。”卻被唐樂躲過。

她看著他，瞄了一眼那落寞在空氣中的手，說：“錢萬福是不會讓你留下的。”因為他們不養吃白飯的人。

阿財動了動手指，明明那麽近，他斂下心思，收回手，說：“阿樂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誰擔心你了？”唐樂說著又坐了回去，“話說，你真名叫什麽？”

阿財說：“澹臺明滅。”

澹臺明滅，唐樂重覆了一遍，“這姓氏在大楚很少見呀。”

“對呀，”澹臺明滅說，“我是燕國人。”

“燕國好像很遠呢，”唐樂撐著腦袋想著距離，突然擡頭看他，“你要回家了？”

“是要回去，”澹臺明滅說著，眼中閃過嗜血的恨意，“但那不是我的家。”

那恨意那麽□□裸，唐樂突然就想起了那個小男孩，蹲坐在墻角下，閉著眼睛卻在流淚的小男孩。當時的她還小，不懂安慰，如今的她依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如果心底的傷能夠輕易被撫慰，那麽世間所有苦痛似乎都不足為懼。她盯著他，忽然覺得阿財不再會是阿財了。

他不用再劈柴，挑水，餵馬……給她欺負，替她背鍋，喚她大小姐；也不會再穿著白袍子，氣質不搭的做她的馬車夫了。從今以後，他是澹臺明滅，是一個好看，但她不再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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