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裏。”

星兒將唐樂帶去一個僻靜的小院子，院子外面有兩個門衛在把守。他們見到星兒，先是恭敬地站立，然後伸手攔住要進去的她們：“星兒小姐，您不能進去。”

聞言，星兒這暴脾氣也不跟他們爭論，直接就掏出了腰間的火舞鞭，往地上一甩，再用另一只手將鞭子抻直。她紅色的眼睛掃過他們，“讓開。”

見狀，那兩個門衛將放在腰間刀柄上的手握緊，然後相互對看一眼，彼此點頭之後麻溜地往旁邊一挪，讓出了道。星兒這才收起了火舞鞭，並很是得意的向唐樂揚了揚下巴，那模樣就等著唐樂誇她厲害了。

唐樂撇撇嘴，並不以為然，誰還不是大小姐了？在家的時候，她要去哪，除了哥哥，也沒人敢真攔她。故她們兩個往裏走的時候，她問星兒，“星兒，他是你的叔叔，哥哥還是別的什麽人呀？”

星兒看著天空不假思索道：“壞人！”

“……”唐樂停下，註視了她好一會才說道，“你身上的溫度要比尋常人高些，而錢萬福看起來又很是懼冷，”方才星兒拉她手的時候，唐樂能明顯感受到那掌心的暖熱。她看著她，頓了一下，問：“這兩者之間是有聯系的嗎？”

有聯系嗎？星兒撮著嘴，望著天空——在他從獵人手下救下她之前，他們兩個是沒有關系的，誰也不認識誰。

她沈默，唐樂便當是默認，然後繼續問道：“你不喜歡他是不是因為他對你做了很多壞事？”

“小樂，”星兒依舊盯著天空，天空中有鳥飛過，“你是大夫嗎？”

唐樂擡頭，看著天空思索了一下才答道：“不算是。”她並未正式行醫過。

星兒看向她：“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唐樂說，“我欠他錢了。”

“你跟我來，”星兒拉過她的手，帶她走近這小院子裏唯一的屋子。伸手推開門的時候她說，“所有欠錢的賭徒都會待在這裏面。”

屋子很暗，門打開的一剎那，光線湧進來，卻也只夠看清裏面的輪廓。唐樂往裏面瞧，一個個的陶瓷罐，錯落有致地擺在屋內的各個角落。在陽光照到的地方，她看見了那個在賭坊裏見過的皮包骨的男人，也許看錯？因為每個裝在罐子裏只露出頭的人，都憔悴得只剩一片皺巴巴的面皮包著裏面的顱骨。

唐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氣順著喉管進入肺部，她突然咳嗽起來，一下又一下，她才反應過來充盈在屋子裏的空氣是腐爛而濃烈的。刺鼻的酒精味以及陰暗的氣息一點點滲入她的身體，她拉著星兒後退。一直退到院子裏，她才將她放開，然後大口大口呼入新鮮的空氣，以減輕方才的不適。

“好一點了嗎？”待唐樂心情差不多平靜下來時，星兒開口問她。

唐樂搖頭，“他們，他們是怎麽進去的？那個罐子，”她比劃著，“只有半米高。”

星兒說：“小樂看不出來？只要把他們的手腳削掉。只剩下～就可以裝進去了。”

“我——”唐樂問她，“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不是我們，”星兒糾正她，“是錢萬福，他定下的賭莊規矩。”

欠債還錢，自古以來天經地義。照著錢萬福定下的規矩，若是輸錢了，想要還本，可以跟賭莊借錢，賭莊也樂意借。只是十賭九輸，萬一借出去了收不回來？那便一只手值一萬兩，一條腿當兩萬八千兩！賭莊可以借出，額，總共是七萬六千兩，還不收利息。

唐樂不能理解，“他要人的手腳有什麽用？”

星兒兩手向上攤開，“沒用呀。”

可是做人要有誠信，言必信行必果，這樣才會有人信服。星兒起初也是不能接受，畢竟惻隱之心天下大同，而路見不平便要拔刀相助。

可是沒有用。

因為總不能真將砍掉的人的手腳拿去餵狗吧？星兒讓沈萬福放過他們，而條件是從今以後他們不能再踏入賭坊半步。這當然不虧，看著磨刀霍霍的魁梧大漢，那時那些個賭徒們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得差點沒向星兒獻上自己的命。但大概是只有在黑夜才會懺悔，而好了傷疤會忘了疼，很快，賭場裏又見那些人的身影，而托他們的福，賭坊仁慈得就差傻的美名也傳播出去了，然後，嗯哼～

當時星兒坐在屋頂上，底下是一排哭喊著饒命的人，光著膀子扛著大刀的彪漢立在他們身後，很是耐性地等待著主人的指示。而一身黑色華服的錢萬福則擡頭，面無表情地望著星兒。他言出必行，既然已經答應了星兒，那她想要怎麽處置這些人就怎麽處置。

絕對是故意氣她，星兒瞪他，她的紅色瞳孔很應景地表明她此刻的憤怒。錢萬福肯定是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之前她都不用軟磨硬泡，他就爽快地松了口。

“如何？”

良久，錢萬福終於開口，淡淡問她。

能如何呢？星兒望著天，最後選擇從屋頂下跳落，走到錢萬福跟前時，一字一頓說，“我不管了。”

一個發脾氣的小團子，錢萬福什麽都沒說，只是伸出手去牽她的小手，在星兒的掙紮下，連拖帶拽地把她帶離那個鬼哭狼嚎的地方。

唐樂聽得一楞一楞的，那他們是自作虐不可活嘍？她看向那屋子，光線在門口處跳躍，裏面太深了，光進不去，她只看見光影下揚起的灰塵。

她還是不解，“那為何要用酒精泡著他們的身子？他當真喝得下去？”這樣子半死不活的泡著，還不如直接一刀來得痛快呢！

星兒說，他不要他們的命，他們只欠了錢，剁掉手腳就可以了。而且這樣據說能活得久一點，久到足夠他們的家人來認領回去。

唐樂傻眼，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但她肯定不想待在裏面，想想都覺得疼好嘛。突然就想起她欠的一百萬兩了，如果錢萬福不認識她哥哥的話……

後怕之後，她看著星兒，突然回味過來：“你是故意嚇我的？”

星兒倒是坦誠：“誰讓你在花園裏用龍涎醉的？”

“我——”唐樂放棄反駁，“那扯平了，不過我真是因為無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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