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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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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止行事自來妥當,接了師命當日便做好了出行的準備,翌日寅時一行人已然聚在道觀外頭準備出行。

似玉還是在雜役房吃早上飯時聽人閑談才知曉的,她連忙追趕去道觀外頭,果然見一行人站在數級臺階下,道觀中的幾個大弟子正目送他們離開。

時辰太早,天色還是陰沈沈的,人群中的沈修止一身白色道服,長身玉立之姿極為突出,即便道觀中弟子皆行止出挑,儀表不凡,可他若在人群之中,第一眼必然落在他身上,絕對沒有例外。

似玉看著沈修止的眼神微微發光,那模樣像是被蠱惑了心一般,瞧著頗為神魂顛倒。

未幾,他們一行人上了馬車漸漸離遠,她當即一頭鉆進草叢中,變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獅子,飛快地追了上去。

頭先大半個月不見沈修止,她便只能去道觀裏晃蕩,為了不被人察覺,一直頗為勤勉的修煉原形,現下已經可以在人形和原身中隨心變化,才能這般不惹人註目地偷偷跟著馬車。

一行人兩輛馬車很快便下了山路,在官道上駛著幾個時辰,到了午間才停下稍作休整。

似玉累得氣喘籲籲,邁著步子悄悄靠近他們,暗自躲在草叢中打量情形。

一行人中只有兩個女弟子,都是她先前見過的,一個是施梓漆,另外一個便是總找她不自在的尤醨。

其餘皆是男弟子,浮日觀弟子皆要習武強身健體,這一個個看著便是練家子,本來一個沈修止就已經不知如何下嘴,現下多了這麽多人,便越發棘手起來。

還有一點不好的,就是她吃不消了,馬車輪子輕輕松松就能行過數十裏,她卻只能靠自己的爪,四肢跑得很是酸疼。

似玉看著他們舒舒服服地坐著吃幹糧,不由舔舔自己的爪,獅臉頗為惆悵。

沈修止在離她不遠處的樹下獨自坐著,她暗自琢磨了會兒,悄悄鉆出草叢往他那處走去。

她雖然身子嬌小,但頭上的毛發又長又蓬松,顯得腦袋大身子小,比例十分不協調,蓬松的毛發像朵漲開的蒲公英,看上去雖然可愛,卻也詭異地十分醒目。

沈修止垂首看著手中的路線圖,餘光瞥見一只毛茸茸的東西往他這處移動,他微微擡眼看去,便見一只炸開的毛球扭著屁股,搖頭晃腦地往他這處走來。

似玉見他看來,連忙邁著小碎步跑到他身旁,仰頭朝著他輕輕叫喚了聲,模樣頗有些怕乎乎的可憐意味。

沈修止視線落在毛茸茸的大腦袋和小身板上,似沒見過這樣怪異古怪的東西一般,大致掃了幾眼便什麽表示也沒有,收回了視線不再理會。

似玉有些不解,她這個長相難道沒讓他生出一絲想要圈養的心思?

她有些不甘心,又靠近了些他,拿腦袋頂了頂他的腿,又輕輕叫喚了一聲,頗有幾分親昵的意味。

沈修止似乎不甚感興趣,沒有半點要理會的意思 ,仿佛這毛球不存在。

似玉有些生惱,張嘴咬住了他的褲腳,小身板死命往後使勁拉扯,妄圖吸引他的註意力。

沈修止這才擡眸看來,面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長腿微微一收,輕易便將褲腳從她牙下拉了回來。

似玉驟然失了力,猛地往後一仰,直翻了個跟頭,好再身嬌體軟沒扭折了腰。

她心中頗為懊惱,這人好是難搞,怎麽樣都親近不了,連寵物都不養!

似玉被傷透了自信心,只能垂頭喪氣地往草叢裏走,可還沒走幾步便被人一把抓住,高高舉起打量起來,

“這是什麽東西啊,長得好生奇怪?”

似玉驚慌失措地看向抓住她的人,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面皮十分秀氣,那大眼看著她滿是驚奇。

似玉趕忙扭動著身子,想要從他的手中跳下來,周遭一群弟子已然圍了上來,

“真的長得好生奇怪,頭這麽大,身子卻這麽小,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小玩意兒。”

“這是貓兒罷?”

“才不是呢,哪有這樣的貓兒,長的這種古怪……”

似玉聞言心都碎了,這些凡人未免太過挑剔了些,這麽可愛的原身竟還覺得古怪,難道都沒有見過鎮門的石獅子嗎,半點沒見識的兩條腿!

她怒瞪了一眼那胡說八道的弟子,毛茸茸的腦袋上被重重一壓,那手好生揉了一遭,“這毛摸著好是松軟,腦袋其實也挺小,只是毛發長了些,看著像只小獅子。”

“哪有這麽小的獅子,想來是只不知名的獸類雜交的,模樣看著倒是稀奇。”

面皮被埋汰也就算了,連原身都要這樣被嫌棄,實在不是一只鹹魚獅能接受得了,似玉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形容很是傷心欲絕。

頭先抓住她的弟子將她抱進懷裏,輕輕順了順她的毛發,“不如我們將它一道帶著罷,這小東西都餓得只剩骨頭了,獨自留在這深山老林裏,恐怕會活活餓死。”

似玉聞言猛地睜開眼睛,黑黝黝的眼裏滿是驚喜,真是得來全部費功夫,剛頭那般死命纏著沈修止都沒能如願,現下輕輕松松便讓她得逞了。

尤醨聽聞此言,看了一眼似玉,滿眼嫌棄,“這也不知是什麽東西,渾身臟兮兮的,我才不要帶著它一道走呢,沒得染了什麽病癥,都沒處叫冤。”

抱著似玉的子寒當即反駁,“關得你什麽事,又不用你這個千金大小姐費神,我們自己會照顧好。”

周遭的人也不說話了,其中多有不喜尤醨的大小姐脾氣,動輒頤指氣使,仿佛大家都是她的仆從一般。

施梓漆見氣氛不好,也覺似玉有些不幹凈,一路上帶著也不方便,便起身開口勸道:“子寒,這獸類看著不像是家養的,我們又不知它喜吃什麽,大家行路疲乏,帶著難免會照顧不周,若是讓它生病害了性命才是罪過,留在這處或許會好些,你說是不是?”

素來不沾俗事的美人這般好言相勸,又有哪個男子能聽不進耳,周遭弟子聞言當即改了風向,紛紛相勸起子寒。

子寒見施梓漆喚他的表字,耳根微微有些透紅,當即便將似玉放回地上,再沒有了要帶她一道走的打算。

似玉只覺晴天霹靂,耷拉著大腦袋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頗有些悵然若失。

尤醨見大家在她和師姐面前完全兩個樣,心裏多少有些不舒坦,聲音不大不小鄙夷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撿,也不知那處來的窮酸毛病……”

場面驟然一靜,眾人瞅著似玉這賴著不走的模樣,本還想調笑幾句,這話一出可就全楞住了。

施梓漆柳眉微蹙,當即喝止,“醨兒!”

子寒被刺了心,當即大怒,“你說什麽?!”

一眾弟子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攔著勸著大怒的子寒。

似玉被吼得一抖,連忙往沈修止那處躲去,才避免了被眾人踩著。

尤醨本就是嬌生慣養的小姐脾氣,從小到大何曾被人這樣吼罵過,當即尖利著聲音回罵,“我哪句話說錯了,你本來就上不得臺面,若不是師姑好心怎麽可能收下你做弟子,現下在外還不知檢點言行,見到什麽便宜都想著占,這麽寒酸,真丟我們浮日觀的臉面!”

“潑婦,你憑什麽這樣說我!”子寒紅著眼,恨不得將尤醨撕碎了一般。

“你罵誰潑婦,你做得還不讓人說得!”

“尤醨,不要說了!”施梓漆上前去拉,卻被尤醨一把甩開。

二人鬧得不可開交,場面一時極為混亂,堪堪就要打起來了,突然有人淡淡道了句,“都這麽有精神了?”

場面當即靜了下來,與剛頭的吵鬧相比是極端的靜謐,氣氛莫名壓低了幾分,壓抑得心頭極為難受。

沈修止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眼中沒有多餘的情緒,可那清冷的目光落在身上莫名叫人心慌。

子寒看見沈修止眼中的失望和嚴厲,當即冷靜了下來,想起剛頭的言行頗為不知所措,想要道歉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師兄,我……”

沈修止卻沒有打算聽,收起了手中的地圖,開口冷然道:“你們二人將入門六十四清戒抄寫二十遍,我不管你們抄不抄得完,明日一早我要看見東西,現下也不用休息了,繼續趕路。”

眾子弟不敢再多言半字,連忙快步往馬車那處走去。

尤醨被這般當眾訓戒直紅了眼眶,卻因為害怕沈修止的嚴厲而不敢多言,直低著頭強忍眼淚跟著施梓漆往另一輛馬車去。

沈修止站在原地不發一言,看著他們按部就班上了馬車,目光依舊冷然。

似玉在他腳邊也有些怕怕的,突然感覺又回到了做石獅子的時候,只一動不動地蹲著,十分僵硬。

沈修止默站了片刻,突然低頭淡淡掃了她一眼,似玉被看得心膽一寒,直張嘴輕輕叫喚了聲,眼神無辜,瞧著頗為弱小無助。

沈修止掃了眼她腦袋上的毛,便收回了視線往前走去。

似玉頓時松了口氣,坐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們,隨著一聲馬鞭響起,馬車絕塵而去,只留下帶起的滾滾煙塵,慢慢吞沒了她。

似玉的背脊一下垮了下來,這群凡人還真是很難搞,一會兒一個臉色,變得比如花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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