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其實能表達出來, 證明就已經很嚴重了，不然他不是那種不能忍的人，一點疼自己都不會說的。

小三子很來勁了，跟爸爸關系很好, 自己伴著凳子在那裏，手裏面抱一個大猴子。

“你睡。”

“睡不著。”

“那我拍拍你。”

自己就拍拍成成, 給成成拍的啊，倒是越來越清醒了，姑娘很有意思了，覺得疼睡覺就對了, 別的好辦法是沒有的, 比吃藥強。

自己很有耐性了，就坐在那裏拍，誰說也沒用，一會起來，自己去拿著個毛巾, 一下子扔在水裏面，然後唏哩呼嚕的撈出來，擰巴幾下，一下子就糊在成成額頭上了。

“睡吧。”

成成的頭，一刺激，瞬間就更疼了，他是頭疼，不是發燒, 其實不能接觸這樣的濕氣的。

不然的話，真的不好，但是人家親閨女給放上去的，他楞是不說。

張頂頂出去找偏方去了，自古民間就有兩句話。

一個是偏方害死人。

還要一個是偏方治大病。

至今也沒有什麽官方的說法，好像是只要是偏方，只管用這兩句話就對了，別的一概不管。

張頂頂是真的是沒法子了，死馬當成活馬醫，這就是累的啊。

去找偏方去了，打聽了城南線兒胡同裏面，有個老太太，專治頭疼的。

自己就去了，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拎著，全是中藥材。

進屋子一看，“你好點了沒？”

自己閨女笑的咧著大白牙，“好，好好。”

又指了指成成，“睡著了。”

大概是聽到聲音了，成成也覺得自己不太行了，擡起手來，眼皮子都睜不開了，“去醫院。”

張頂頂就嚇死了，這臉色不對勁啊，自己又抱不起來人來，你說成成比他高，然後還比她壯實。

“去看隔壁有沒有人。”

小三子就跑，自己嚇壞了，出門口被門檻摔一跤，膝蓋胳膊都擦破皮了，一點沒哭，去看隔壁馬公子竟然不在。

馬公子現在是跟女朋友到處玩，一般是不在家裏的，跟以前的小夥子不一樣了，屬於熱戀期。

張頂頂就一個人背著成成，你說她才多大的力氣，平時買兩斤饅頭回來，都覺得自己累得慌，她背著真的是成成的腳在地上拖著。

跟背死人一樣的，成成自己站不起來了，他已經沒力氣了，疼的恨不得要死過去那種。

就跟背死人一樣，比活人背著都要沈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就一直背到車上。

去醫院的時候，自己拖拉著下來，才有醫生護士來。

累死了，她胳膊都發抖，累的。

家裏沒人，附近人喊也來不及了，不如自己背著了，蔡如意跟馮大爺，一起去燒香拜佛去了，蔡如意覺得心裏不好，拉著他一起去求平安去了，沒想到家裏是真的出事了。

家裏保姆母親去世了，都回家辦事去看，姐妹倆也怪可憐的，家裏母親應該還年輕呢，所以蔡如意才覺得心裏不舒服，覺得不好。

就小三子一個人在家，成成就是疼死了，也忍著，不給閨女聽到□□的。

進醫院了，頭疼的，不行了，他自己咬著牙的，跟張頂頂說了，“你帶著孩子出去。”

張頂頂肯定不走，“我在這裏。”

“你出去。”

汗珠子都掉下來了，成成生氣了，張頂頂不敢去招惹他，自己就拉著小三子出去了。

醫生都在裏面，小三子一句話也不說，自己坐在走廊上哭。

張頂頂扭頭看看孩子，才看到她擦眼淚，一點聲音也沒有。

“怎麽了？三兒怎麽哭了啊？”

“我要哭。”

“為什麽哭啊？”

“因為爸爸。”

“爸爸沒事，爸爸就是生病了，我們吃藥就好了。”

張頂頂就抱著閨女，母女倆很無助了，真的沒辦法了，這種不知道病因的病癥，很無奈，檢查不出來。

她聽到裏面成成開始叫，自己趕緊抱著孩子走了，不能給孩子聽到。

自己也哭，扭過頭去擦眼淚。

“我要爸爸，我不要爸爸生病，我喜歡爸爸。”

張頂頂抱孩子到外面，放到地上，抱不動了。

小三子就站在那裏，自己兩只手擦眼淚，低著頭，“爸爸要是不好了怎麽辦？”

很無助了，孩子很喜歡爸爸，也知道爸爸很嚴重，但是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在那裏哭。

多堅強的一個孩子啊，當初自己生病了，成成哭，她都不樂意，跟她爸爸說堅強。

現在自己爸爸生病了，就不行了，自己哭的很無助。

張頂頂就不能看到這個，說實話，人到中年以後，就是開始生病了，老人就更是了，蔡如意身體也不好，前面還有王麗華，慢慢地人都走了。

“沒事，爸爸吃藥了就好了。”

張頂頂只能這麽安慰孩子，但是她還是特別喜歡哭的那種人，裏面的不是別人，是自己的丈夫。

最後醫生還是沒檢查出來什麽病，建議說是開刀。

張頂頂一下子就火氣上來了，“沒有病，你開刀，你開玩笑吧？”

你是笑話嗎？你說是長了腫瘤或者是壓迫血管了，或者是阻塞了，你說開刀，那沒話說。

你現在就連病因都不知道是什麽，你就在那裏開刀，在腦袋上開洞，死一邊去吧。

張頂頂就不明白了，“你們現在的醫院怎麽了啊？我進的醫院也是三甲啊，不是路邊算卦的啊，怎麽就說話跟喝涼水一樣的，病人命不值錢是不是啊？”

“你們覺得隨便治，死了反正不算你們的是不是啊？”

她就是有火氣，跟醫生懟起來了，醫生脾氣也一般，而且能說出這話來的，也不是一般人，“您這麽大火氣幹什麽啊？我就是提建議，不接受就算了唄，換醫院，出院，省的到時候出事了還找我們”

給張頂頂氣的，包一下子就摜地上去了，真的是使勁發火的那種扔，裏面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掉出來了，銀行卡，車鑰匙，口紅，現金什麽的。

她拿包還蠻貴的，看的旁邊小護士怪心疼。

她自己就直接上去拉著那醫生衣服領子，“你怎麽說話的，你穿這身衣服，你配嗎？”

“你跟我說開刀，你連個依據都拿不出來，就是想著為了看看裏面有沒有病，你怎麽看啊？拿著我丈夫的腦袋切開了來回看嗎？”

“你講不講責任啊，講不講良心啊，你要說裏面哪裏不好，我們開刀，沒話說。”

“你病因都不知道，就要開刀，你腦子就能想這個是不是啊？你學醫老師就是這麽教你的，你不怕丟人啊？”

她就氣死了，氣的恨不得給人撕碎了，緊緊拽著這人的衣服領子。

那人力氣比她大，就使勁拽下來，捏著她的手，她就是不撒手，“你說清楚了，是不是我們不按照你的邏輯來，我們就活該病死是不是啊？”

“你個庸醫，王八蛋。”

最後大家一起生拉開的，張頂頂手腕那裏就不行了，本來就累，那男的還生拉硬扯的，腫起來了。

她自己當沒事一樣，袖子拉起來就看不到了。

病房裏面很安靜，她進去，笑了笑，“怎麽樣，好點了嗎？”

她剛才沖動了，這家醫院也不打算看著了，她打算帶著成成去看中醫，在西安那裏有個老中醫，人家說是很好，她打聽過了，想著去。

成成不說話，自己躺在那裏，閉著眼睛，他自己不敢動，一動就爆炸。

張頂頂知道他沒睡著，也很痛苦，所以她不能給帶來任何的負能量。

你看她平時都是成成哄著她，但是成成要是生氣了不高興了，她真的是給成成當太上皇伺候的。

現在生病了，張頂頂真的是恨不得自己疼的那種。

“我幫你剝桔子，聞一下味道好點。”

不說話，張頂頂也不生氣，他不舒服，怎麽舒服怎麽來。

自己就笑著去拿橘子，然後就開始剝開，“小三子爸媽接走了，我看西醫啊，不是那麽好，一點深奧一點的病癥，就手足無措的。”

“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咱們啊，還得去看看中醫。”

生怕成成不願意，生病的人，最大的煩惱，其實就是病人已經放棄了，家裏人還在那裏充滿希望到處找。

看著家裏人擔心，奔波勞累，其實病人心裏不高興的，但是為了家人，家裏人苦苦勸著，還是去的。

“就是當初何老師不是也這樣，到處帶著去看腿，最後不是也好了嗎？”

說的是當初來來不是腿壞了，受牽連很大了，找對象都不好找。

何老師不甘心啊，到處找，找了好幾年，最後來來都放棄了，何老師還不死心。

到南邊去了，最後還是給找對了，人家來來腿好了，現在都結婚了，老婆很漂亮了，小不少歲呢。

何老師到底是受到迫害不少日子，去年身體不好了，早早的去了，這個老好人，沒成想是一群人裏面去的最早的。

蔡如意都要說一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張頂頂雖然現在笑著勸著成成，其實心裏面一點都沒笑。

她就在想啊，你說人大概就是下來歷經磨難的。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的，好人修行到位了，所以早早的去極樂世界享福去了，壞人修行不到位，所以只能繼續在人間受苦，去不了極樂世界。

眾生皆苦，外人看著他們家跟神仙人家一樣，但是平常人的煩惱，他們家裏都是一樣的。

但是換個角度來看，人從出生大家的幸福就是一樣的，每個人都幸福容量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每個人的要求，每個人對幸福的敏感度跟感知力。

你覺得滿足，那你就幸福，你覺得哪哪兒不滿足，那你就覺得自己不幸福。

張頂頂覺得自己幸福，現在依然很幸福，因為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她覺得，只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跟成成在一起，所有的風浪都能欣賞，再大的雨也能當風景看。

你愛的人在你身邊，這就是底氣，見證彩虹的底氣。

成成都聽到她說什麽了，很想說沒用的，真的沒用的，因為看了多少醫生了。

但是他又想起來來來當時跟他哭著說，“看這麽多年了，我都沒好，也就我爸一個人不死心了，天天去打聽，天天花錢，那麽節約的人，自己錢花光了也不見心疼。”

何老師省吃儉用一輩子，年輕時給老婆花錢，來來上戰場以後，給兒子攢錢，兒子回來了以後，就是給兒子治療腿。

所以，成成知道，他因為理解，因為知道，所以才知道現在張頂頂是什麽心情。

他自己其實也是不服氣，熬著，覺得疼痛算什麽，你有病算什麽啊，我一個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我不能就這麽被你打敗，被一個小小的頭疼打敗了。

頭裏面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強迫自己去思考，去想事情，醫生是囑咐不要多想的，催眠放空，但是這樣疼痛就充滿了大腦了。

成成覺得，自己還是要思考，要去幹自己的事情。

張頂頂怕吵到他，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成成聽了一會沒聲音，自己轉過臉來，睜開眼睛。

正好看到她在那裏伸手拿橘子，一直在剝桔子。

眼神瞇了一下，聲音嘶啞有點難聽，帶著一點虛脫，“手怎麽的？”

張頂頂沒想到他扭過頭來了，一直是頭朝著裏面的，對著窗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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