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這話一出，不光是韓力，就連紀衡和劉承也都楞住了。紀衡想都不想，立即用手攔著姜禹，對韓力說：“我們都不跟你喝，你別蹬鼻子上臉。”

他沒見過姜禹喝酒，姜禹一直煙酒不沾身，韓力整日跟別人廝混在一起，喝酒都是家常便飯，他怎麽能讓姜禹跟韓力喝酒？

韓力表情玩味，也沒想到姜禹會這樣說，立刻就笑了，這比和紀衡喝酒更有意思，看著紀衡嚴肅的樣子，說：“這是姜禹自己說的，我可沒勸他，你攔得住？”

攔不攔得住紀衡都不會讓姜禹喝的，平時姜禹少吃一頓飯他都擔心得要死，更何況要在這種酒場子上拼酒，姜禹身子骨弱，左肩膀還有舊傷，再有個好歹，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而且韓力是沖著他來的，姜禹擋在他前面算怎麽回事兒？他護還來不及，哪兒能安心躲在後面。

紀衡脾氣上來，一只手拉著姜禹的胳膊，不讓他起身，對韓力說：“韓力，我性子直，沒你能纏，你對我有什麽意見擺在明面上講。”

整個包廂裏的氣氛陡然變化，饒是剛才看熱鬧的人此時也收斂些，視線在這幾個人身上頻頻轉換。

韓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挑事兒就得在眾人面前挑，倆人私下挑那沒意思。他看著早就黑臉的紀衡，立即換一副面孔，又充當笑面虎：“哪兒的話，劉承也剛不說了，都是兄弟，我對你有什麽意見？今天比賽贏了，想趁機跟你拉攏拉攏感情，一塊兒喝個酒，你不樂意我也就不強求，別生氣啊。”

三兩句話，先把自己摘幹凈，然後把鬧事的責任推給紀衡，故意拿話惡心人，跟彈簧一樣伸縮，誰也說不來他的錯。

姜禹眸色淡淡，看到紀衡握緊的拳頭，伸手拉住紀衡的胳膊，站起來，趕在紀衡沖動之前笑著開口：“喝啊，得喝，酒是助興的，”姜禹拍拍紀衡的手背示意他安靜，接著說，“大家一起過來慶祝，哪兒能就你倆喝啊，剩下的人光看著也不行。”

劉承也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跟著招呼大家：“大家一起喝啊。”

姜禹再次示意紀衡別說話，看著韓力下壓的嘴角，瞥一眼後轉頭看向周圍，笑得還挺謙遜：“在場的各位有些早就知道我和紀衡的關系，以前不知道的剛才也知道了，我不打球，也不懂球，但明白你們能贏靠的是團體力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隊內不和也打不贏比賽。”

他一襲灰色大衣，從白天忙到現在臉上也沒有疲憊感，衣著整齊，一絲不茍，站在酒吧這燈光下顯得矜貴，五官立體清雅，語氣分明是溫和的，但是隊裏的人聽了不約而同面露尷尬之色，瞟著韓力，沒應聲。

都是一個隊的，還是校籃球隊，今天才剛拿冠軍，要是任憑韓力剛才那找事兒的態度，他們明天就會淪為話柄，名聲這東西，沒人敢隨便丟的。

“所以這酒得喝，拉攏感情啊，”姜禹又面向韓力，看到韓力握著酒瓶的手指上泛白的關節，“不過要怎麽喝，韓力你可得考慮清楚。”

是非要挑事兒繼續找紀衡喝，還是大家和平地一起喝。

姜禹說的話不少，這跟他平常不太一樣，他游刃有餘的，紀衡的胳膊一直被他按著，紀衡一想說話他就捏一下。

有反應過來的，打著哈哈附和出聲，劉承也腦子轉得快，把韓力剛才搬上來的酒拿起來，都吆喝著讓人來拿。

韓力瞇著眼睛，被大眾打臉，臉上面子掛不住，沒給什麽好臉色。

姜禹很小幅度地搖下頭，還當他多能沈住氣，以為是個多麽厲害的人物。

“阿禹，”紀衡反過來扣住姜禹的手腕，他手腕上那兩條手鏈蹭著姜禹的皮膚，拉著姜禹，“我們現在走。”

他跟韓力早晚得算筆賬，不過不是現在，氣氛才剛緩和下來，他不能跟韓力一樣去砸。

姜禹沒順著力氣坐下，而是湊到他耳邊，似是命令道：“你今天一滴酒也別給我喝。”

紀衡純黑的眼睛驀地睜大，面前是姜禹拎著酒瓶子的身影，走得十分穩當，紀衡反應過來，立馬跟上去，拉住姜禹：“阿禹，你去哪兒？”

能去哪裏，姜禹沖他擡下巴：“我去找他。”

韓力坐在桌子旁靠門的位置，臉上盡是煩躁的意思，仰頭喝酒的時候對上姜禹的眼神，冰涼如臘月的暴雪。

紀衡不同意，拉著姜禹不松手：“別找他，他這人心術不正。”

他跟韓力的事情要自己解決。

姜禹拍拍他的肩膀：“沒事。”

說著就走過去，紀衡只得跟在他身後，時刻提防著。

姜禹把酒瓶立在韓力面前，沒說話，眼神往下，如同蔑視，一點兒也沒有剛才溫文爾雅的樣子。

“怎麽？跟我喝酒？”

韓力嘴裏嚼著口香糖，吊兒郎當、不以為意。

“剛才不是說了，我可以喝。”

包廂裏的桌子不是一張大桌子，而是幾張可以移動的小桌子，其他人也都有眼色的沒來這邊。

姜禹坐到韓力對面，開了一瓶啤酒放在桌子上，然後迅速打下紀衡要伸過來的手，眼神警告。

韓力癱在椅子上，把酒瓶往前一推，不太願意道：“姜禹，做人別雙標，我要跟紀衡喝你不同意，剛才還拐著彎兒罵我一通，現在又跟我喝酒？”

“韓力你好好說話，別以為別人都讓著你，”紀衡雖然不想姜禹跟韓力喝酒，可是聽見韓力這不樂意的語氣就有些生氣，這叫什麽，給臉不要臉，他又轉頭勸著姜禹，“阿禹，別跟他喝。”

紀衡看到韓力那樣兒就覺得窩火，他們平時關系雖然一般，但也沒像今天這樣挑刺兒。

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中間，姜禹不讓走他還不敢硬拖著走，只好先順著姜禹。

韓力笑了：“你倆圍攻我一個人呢？”

姜禹把酒倒進杯子裏，上面的氣泡發出聲響，姜禹仰頭喝下，太快了，紀衡攔都沒能攔住。

“阿禹！”紀衡把酒瓶子抓回來，“你不能喝酒。”

姜禹嘴唇上沾著酒，眼皮半擡，微微笑著：“我和紀衡誰喝都是一樣的，不過我們主要不是喝酒，來玩個游戲，韓力你敢不敢接？”

紀衡把著酒瓶不松，阿禹說這話他不明白了，怎麽變成阿禹刺激韓力了？可是怎麽著這酒也不能喝。

韓力嚼口香糖的動作停下來，一挑眉：“激我是吧？行，夠勁兒，我接，你想怎麽玩兒？”

反正他本來也是想找紀衡麻煩，他知道紀衡酒量不太行，所以想著把人灌醉，灌姜禹也是一個道理，只要看到紀衡吃癟。

“簡單，擲骰子，押大押小，輸的喝酒。”

姜禹回道，同時讓紀衡出去借游戲道具。

紀衡腦子裏還想著趕緊帶姜禹出去，聽到“輸的喝酒“後立馬就站起來，這就要拉人走。

“快去，”姜禹看他，然後又沖他招招手，紀衡猶豫地彎下腰，聽到姜禹小聲說，“放心，相信我。”

姜禹松開他的衣領，輕輕笑著，又問韓力：“怎麽樣？玩兒嗎？”

“你不會使詐吧？”

韓力留有戒備，看到姜禹小聲跟紀衡說話後心中咯噔一下，怕上當。

“都是公平的，擺在明面上，我有什麽可詐你的，”姜禹看著沒有行動的紀衡，擡眼望去，說，“聽話。”

紀衡向來對姜禹言聽計從，也向來相信姜禹說的每一句話，姜禹說相信他，紀衡的確安心不少，但仍然擔心，後來腦子一轉，興是姜禹有別的安排，而且自己也在身邊，到時情況不對他直接拉著姜禹走。

紀衡出去拿骰子，韓力撥弄下自己的頭發，說：“他可真聽你的。”

姜禹沒理這話，上半身挺拔如松，眉眼間並沒有冰塊兒融化的感覺，他坐在那裏，宛若神像，他長得沒有威懾力，能威懾住人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我可算知道紀衡為什麽喜歡你了，”韓力往前靠，兩只胳膊放在桌子上，說的話並不尊重人，“你長得不像男人。”

姜禹對這句話沒有多大反應，原本半闔的眼皮擡起來，悠閑說道：“嫉妒使人發狂。”

“我嫉妒你什麽？”韓力好笑地問，看到姜禹如冰窖一樣的眼神後嘴角慢慢拉下，“紀衡？我嫉妒他？”

“嫉不嫉妒你自己清楚，”姜禹止住他要說話的想法，淡瞥一眼，語氣漸冷，“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韓力聽明白了，非但沒有心虛，反倒更加狂妄，說：“那你現在是要給紀衡出氣？”

姜禹肩膀很放松，像是沒把對方當回事兒，對於韓力的問題也只是簡單哼出個音節。

“你也得有能耐才行。”

韓力笑他不自量力，先不說姜禹能不能喝，他以前也經常跟人玩骰子，有的是經驗。

“有沒有能耐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姜禹看見紀衡從外面進來，語氣一松，伸手接過道具，擺放在桌子上，問韓力，“會玩？”

紀衡就坐在原先那張椅子上，湊近姜禹，看著他把大衣脫下，裏面是件白色毛衣，往上的脖頸和下面的兩個手腕都是如月光一樣的冷白色，因為眼睛不是純黑色的，帶著秋日楓葉的感覺，所以就給整個人添了些溫暖的點綴。

紀衡順手就接過他的大衣，擺放整齊，放在自己懷裏。

韓力點著下巴，沒回答他這問題，而是轉眼對一直看姜禹的紀衡說：“你好好看著，一會兒你得把人背回去。”

紀衡剛想發作，姜禹把手放在他大腿上讓他安靜。

現在跟韓力逞口舌之快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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