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已是傍晚。

看到天邊的晚霞與行色匆匆的人們幾乎混為一體，舒昀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就好像蘇城是十幾年以前，而A市的時間卻被驟然撥回了如今，兩個空間的時間差距讓他頗有些緩不過神來。

費行煜接過他的行李，問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舒昀道，“我讓我助理把我的車開過來了。”

“我來開吧。”費行煜看他一眼，“宿醉還沒醒吧？走路暈暈乎乎的。”

舒昀翻了個白眼：“你也喝了那麽多，怎麽就沒問題呢？”

費行煜笑著搖了搖頭。

坐上副駕駛位，舒昀叩上安全帶，估計是宿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突然開口交了底：“哎，你之前不是問我戒指放在哪裏嗎？”

“嗯？”費行煜叩上安全帶。

“我那天拿到戒指，玩了一下，就坐在你現在的這個位置。”舒昀頓了頓，“然後，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它就掉了，到現在我都沒把它給找回來。”

費行煜一楞。

“你生氣了？”舒昀小聲問道。

“沒有。”費行煜說著，又解開安全帶，彎下腰去摸戒指。

他就這麽摸了半天，都沒能把那枚戒指給摸出來，反而是後面的車輛瘋狂摁喇叭，催促著他快點開車，沒辦法，費行煜只好坐了起來，重新擰了擰鑰匙，擡起離合。

舒昀笑道：“不好摸，鬼知道掉哪裏去了。”

費行煜沒再說話。

這個點剛好是下班高峰期，兩人在路上堵了會兒，到了八點多的時候才開始緩慢的挪動，開到一半，後面的車不知道怎麽回事，瘋了一般突然沖了上來，華麗麗的來了個追尾。

後面的哥們直接忽略路上的車流，打開車門跳下來沖著費行煜和舒昀一頓狂罵：“怎麽開車的呢！突然剎車？知道堵車跟得多緊嗎？！”

費行煜皺了皺眉。

舒昀直接支出個腦袋去，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他媽才是怎麽開車的呢！跟車距離短還好意思在這裏沖著我們一通狂罵，追尾後面的車全事故責任你他媽不知道嗎？”

費行煜頓了頓，恍惚間看到了高中時，那個無論出現什麽事，都永遠沖在前面，護著他的舒昀。

費行煜握住舒昀的手，道：“報警吧。”

那追尾的還在跟得了狂犬病似的狂吠著，四周摁喇叭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著，都在催促趕緊解決，不然這不知道得堵到什麽時候去。

費行煜只好先將車挪到了附近的街邊，那司機見勢不好就要溜，被舒昀一腳給踹翻了，在地上摔了個大馬趴。

“咋地還打人了呢？！”

跟不要臉似的亂咬人。

兩人只好聯系警察處理，這麽一折騰，到家時都快十點了。

其實舒昀沒幹什麽事，反倒是費行煜累個夠嗆，筆錄和後續處理都是他一個人在折騰，舒昀只負責時不時的罵上一句添亂。

抵達目的地，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開安全帶。

費行煜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取掉了安全帶，又弓下腰去摸戒指，估計是追尾起了作用，他摸了會兒，竟然眼前一亮，猛地一下擡起頭來。

“砰”的一聲，費行煜的腦袋狠狠的撞到了方向盤上，疼得他冷汗都下來了。

“你傻嗎？”舒昀心疼得上前揉了揉他的腦袋，“找不到就甭找了唄。”

誰知道下一秒，費行煜伸出手來，粗糙的掌心上赫然放著一枚銀戒指，正是之前舒昀不小心丟掉的那一枚。

他微微張著嘴，難以置信的看著費行煜：“找到了？”

費行煜一邊揉著自己的頭，一邊頷首含笑道：“嗯，找到了。”

費行煜舉著那枚戒指，遞給舒昀：“還要麽？”

“嗯，”舒昀忙搶過來，道，“八位數呢，能不要麽？一枚戒指就敵得過一套房子了，不要是傻子。”

費行煜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但很快被他掩蓋好，他笑了笑，道：“走吧，我送你到門口。”

舒昀這才取了安全帶。

從車停靠的位置，到舒昀別墅的門口，只有短短一分鐘的路程，舒昀卻覺得自己像是和費行煜走了很久，也走了很遠。

走過了半生一樣的漫長。

昏黃的路燈下，飛蛾撲火，繞了一大團。

樹葉被幹燥的夏風吹得嘩嘩作響，撥開厚重的霧霾，天空隱約能看到幾顆星星，舒昀嗅到了空氣之中，屬於夏末的味道，一點一點的浸入身體裏。

像是十幾年前，教室講臺上站著的那個少年，他簡短的介紹自己“費行煜”，特立獨行的發型讓他剛來第一天就備受矚目。

舒昀絕對是看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但第一眼絕不是在講臺上，而是在更遙遠的以前。

這麽多年以後，費行煜仍然站在這裏，與他並肩。

“好了，進去吧。”費行煜抿了抿唇，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舒昀拿出鑰匙開門，鑰匙串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響，他有些乏力，像是握不住鑰匙串似的，險些掉到地上去。

舒昀將鑰匙捅進鑰匙孔，“哢噠”一聲，門開，他輕輕的拉了拉門。

屋子裏一片漆黑，外面卻有昏暗的燈光。

舒昀問道：“費行煜，你覺得柴米油鹽醬醋茶，這樣的平淡生活，真的能夠維持一生嗎？”

大抵是看舒昀的表情太過認真，費行煜也開始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他頓了半晌之後，才點了點頭，答道：“過於激情的日子，反而難以保證永恒。”

“所以你認為平淡的生活更應該好好的過，對嗎？”

費行煜楞了楞，說：“對。”

舒昀笑了笑：“遲說了一步——生日快樂，所以，禮物……”

他往裏走去，將門大打開來，聳了聳肩，攤開手，道：“要不要進來喝杯茶，看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順便聊聊未來？”

費行煜黑黢黢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什麽給點燃了一樣，照出一整片光亮的星空。

星星點點之中，舒昀是他的光，而是他自己讓這片光永駐眼中。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往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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