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昀一屁股在費行煜身邊坐下的時候，高一的場景仿佛再現。

由於費行煜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他的身邊是沒有坐人的，這就好像當年舒昀的身邊也沒有同桌一旁，所以這種情況下，當有另一個人闖入他的身邊，就會讓眾人覺得很驚悚也很好奇，很想看看當事人會怎麽做。

費行煜當然不可能把舒昀趕走。

於是場景再現的眾人又再次跌破眼鏡。

舒昀自然沒去觀察別人是怎麽想的，他在費行煜的身邊坐下了之後，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餘光卻瞥到對方手機上的一個草圖。

費行煜居然在設計一枚戒指。

舒昀盡管只匆忙掃到了一眼，卻意外的對那枚戒指一見鐘情。

很好看的款式。

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費行煜將手機屏幕熄屏，皺眉擡起頭來，似有幾分不爽，但接觸到舒昀的臉卻微微一頓。

他張了張嘴：“你？”

“怎麽，我不能來Lisa學姐的生日趴？”舒昀聳了聳肩，道，“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挺孤獨挺無聊的，過來替你緩解一下這種孤獨。”

費行煜沒說話，一如往常的寡言少語。

舒昀吐出一口濁氣。

場內的氣氛非常熱鬧，他們這邊的空間卻像是跟其他地方分裂開來，安靜得可怕。

那一瞬間舒昀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就覺得有點難過又有點可笑。

有時候午夜夢回他甚至會想，到底為什麽他會一直都忘不掉費行煜，分明可以當作是自己的一段過去的愛情，祭奠就好，不至於一直埋在心裏。

可感情這種事情真的無法控制，費行煜此人，註定在他的生命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這是命運，他根本無法控制。

“餵。”

嘈雜聲之下，舒昀突然扭過頭去看了看費行煜的側臉，對方挺翹的鼻尖上冒了細碎的汗珠兒，似乎有些緊張。

舒昀也有些緊張。

他放在兜裏的手緊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過得好嗎？”

問出這四個字之後，心裏突然松了口氣，覺得要說的其他話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嗯，有勇氣。

舒昀在心中誇了自己一句。

費行煜沒看他，仍然低垂著頭，望著地上不知名的某點，他的嗓子略顯沙啞，但很堅實有力的落入舒昀的耳中。

他說：“還行。”頓了頓，似乎覺得話題不該就如此結束，又繼續道，“你呢？”

“我也還行。”舒昀笑了笑，道：“費行煜，你知道嗎，當年你拿了支票就走，氣得我半死。”

費行煜手微微一抖，但由於眼瞳隱入黑暗之中，舒昀看不清楚對方的神色，只能繼續說下去：“我後來一直在找你，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沒想到你他媽居然溜到國外來，難怪我找不到。”

“你什麽時候辦的護照和簽證啊？這麽快就搞定了？”舒昀好奇的問道。

“那時候……比較急，”費行煜回答，“所以我舅舅使了點力。”

“你和你舅舅住一起——現在？”

“沒，”費行煜搖了搖頭，眉心微微隆起，似有幾分不耐煩的神色，“我和他早就已經沒有聯系了。”

“你怎麽突然冒出來個舅舅了……”舒昀雙手環胸，若有所思，“那時候我還覺得你沒什麽有用的親戚了。”

“我跟你說過我母親的事情……”費行煜垂下眼，苦笑一聲，“當年我母親遭受家暴的時候，其實有求助過我的舅舅，但那時他沒權沒勢沒錢，所以就拒絕了，後來我母親去世，他一直都有所愧疚，無處補償，雖然很看不起我，但還是幫了我一把。”

“後來這愧疚被徹底消耗，我就再也沒跟他聯系過。”費行煜說。

舒昀怔怔的看著他，半晌後突然問道：“費行煜，你就沒想過跟我聯系嗎？”

費行煜驀地站起身，略顯慌亂的開口：“我去……衛生間。”

操。

舒昀咬著牙低罵一句，眼看著對方走進人潮之中，推開門，往外走去。

他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消失，舒昀心裏憋得喘不過氣來，甚至有一種預感——如果他現在什麽都不做，他們倆就完了。

媽的。

舒昀二話不說就起了身，刨開人群也往外走去。

他在衛生間找了兩圈，每個坑都挨著看了遍，沒有費行煜的蹤影，他這就知道對方又是在撒謊。

琢磨了一下，舒昀隨意選了個方向找人，萬萬沒想到竟真的在陽臺看到了對方。

費行煜正在抽煙，靠在陽臺上，完美的側顏被朦朧的燈光打下暗影，整個人帥得宛如一幅電影的靜幀畫面，令人心動。

舒昀真想上去把他據為己有。

舒昀靠近，伸出手躲過費行煜的煙，對方下意識的動了動，但沒有過度的動作。

舒昀叼著他抽過的煙，似笑非笑：“怎麽，條件反射被治好了？”

費行煜怔怔地看著他：“嗯，Lisa被摔過幾次之後不樂意了，楞是逼著我給治好了。”

舒昀瞇著眼：“你跟她關系真的很不錯嘛——你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

費行煜不說話了，臉色有幾分尷尬，耳尖甚至有些暗紅，舒昀對他比對自己還了解，頓時知道兩人之間肯定是有過一段，於是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視線逼問對方，果不其然，過了會兒之後，費行煜解釋道：“她追過我……兩年，但我一直都沒同意，後來就成了朋友。”

“她現在有男朋友，是白人，不是同系的。”費行煜欲蓋彌彰的解釋道。

“你那麽緊張幹什麽，我又沒說什麽。”舒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中似有深意。

費行煜咳嗽了兩聲，有些尷尬。

舒昀將對方的煙享用到了盡頭，方才吐出一口濁氣，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問道：“對了，行雪現在該快讀高中了吧？在哪個學校？”

費行煜的動作微微一頓，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舒昀眨眨眼：“怎麽？”

“沒什麽，”費行煜定了定心神，“抽完煙就回去吧。”

他說完轉頭就走，沒給舒昀別的說話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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