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幹啥呢！！咋還動起武來了呢！”中年大嬸先是一楞，緊接著臉色一綠，站了出來，“小費啊，你這叫幹的啥事兒？我們這些個親戚當初借錢給你的時候你家好聲好氣的，怎麽現在還錢了就成了大爺了呢？！還把人給蹬地上去了，你們這是要人命吶？”

“可不，當初你家出那事兒的時候，咱親戚們可還幫你說過好話的，連你那爹的喪事咱都幫著托了一把的，你咋能恩將仇報呢？！”

……

一群人又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費行煜站在一片臉色極黑，也不知道哪句話突然戳中了他，他驀地一聲冷笑，一字一頓的道：“是麽？”

“托了一把？是幫著把他最後那點遺產全都給分了是麽？”

那大嬸嘴唇一動，頓了頓才很沒有底氣的道：“那你家欠我們那麽多錢，我把那些錢拿走不也是理所應當的麽？”

“再說了，你爹又不是我們害的，那還不是得托你這個親兒子的福？作孽啊！”

“咱費家作孽啊，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恩將仇報的玩意兒，連自己的親老子都捅？”

費行煜的太陽穴直抽，雖然直挺挺的站在這裏，但因為舒昀的視線，一種油然而生的羞愧感壓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換做是以前，他根本不會在乎這些話，任由別人說，他不管就是了，反正這些人與他的生活無關。

可是舒昀在這裏。

他比誰都不想讓舒昀聽到這些他生命之中最陰暗糟糕的事實。

盡管也真的是事實。

費行煜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顫抖著。

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有些克制不住內心那股亟待爆發的怒火。

直到一只手突然緊緊的握住了他。

費行煜微微一楞，順著方向往舒昀的方向看去，對方用雙手包裹著他那只顫抖的手，低聲道：“沒事。”

“咱不跟你廢話那麽多，你今天晚上至少得拿出三萬來！剩下來咱家家戶戶合起來還有十來萬，細細碎碎的你之後半年內也必須還完？”

那被踹到地上的大叔拍著自己的胸口道：“你還得陪我醫藥費，我這好不容易鞏固下來的心臟病被你一踹，萬一又覆發了可咋整，你今兒個得拿出三萬五，不然咱都坐這不走了！”

“對，咱坐這不走了！”

“只有一萬，”費行煜黑著臉，吸了口氣，道，“多的沒有。”

“還能有你湊不齊的？你把那丫頭身上花的錢分個三分之一出來，還缺我們這些親戚的嗎？”那所謂的二嬸一聲冷笑，“還死吊著幹啥呢？早晚的事兒，也是浪費錢！”

舒昀察覺到自己緊握的那只手驀地一僵。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下一秒，費行煜猛地躥了出來，身影甚至只剩下一抹虛影。

費行煜揪著那二嬸的領子往上一提，眼底發紅，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再給我重覆一遍？”

那二嬸嘴巴動了動，低著頭楞是沒敢再說話。

舒昀心裏默默罵了聲“操”，正要上前，餘光突然瞥到不遠處竟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在那裏——費行雪不知道何時醒了，有些怯怯的站在那裏，臉上寫滿惶恐與害怕。

若是費行雪不在這裏，舒昀還真能跟這些人計較計較，但一想到費行煜，舒昀現在只想立馬把這事兒給處理了。

他往前站了站，握住費行煜的手往下一拉，讓他松開了手。

那二嬸跌坐在地上，極小聲的念了句：“我說的都是實話嘛，咋不讓人說了還？”

“拿去。”

舒昀從兜裏抽出來一張卡，扔在地上：“卡裏有十萬，密碼六個零——寫個收條你們才能走。”

費行煜猛地扭過頭看向舒昀，嘴唇動了動，眼底一片憤怒的紅。

舒昀撫慰一般的握住他的手，低聲道：“當我借給你的，不收利息，也不用寫欠條。”

費行煜頓了頓，更緊的反握住舒昀，沈默了一瞬，才道：“謝謝。”

那二嬸跟中年大叔硬是將那張卡給搶在了手裏，錢在手哪還顧得上什麽別的，二話不說就寫了張十萬的收條出來，轟轟烈烈的一幹人等這才扭身離開。

本來無比擁擠的院子頓時空曠，舒昀松了口氣。

費行煜一下坐在板凳上。

舒昀捏了捏他的後頸，沖著不遠處的費行雪使了個眼色。

費行雪抹了抹眼角的淚，很懂事的進了屋子，從頭到尾都沒讓費行煜發現。

舒昀問他：“我的小葉檀呢？”

費行煜從一旁撈出來小葉檀的板凳，往他跟前一放。

舒昀一屁股坐下去，笑道：“這比你那個舒服多了。”

費行煜沒說話，抽了根煙出來點上，煙霧繚繞之間，他發紅的眼有些模糊不清，沈默半晌後，他才啞著嗓子道：“錢我會盡快還給你。”

舒昀伸出腳，踹了踹他，說：“你把我當什麽人啊，難不成我還真會追著你要？”

費行煜說：“我會盡快的。”

他很頑固。

舒昀知道他的性格決計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自尊心也是有的，換做是自己，他也會盡快還錢。

所以舒昀沒再說什麽，只笑了笑，道：“行，那你盡快還我。”

費行煜“嗯”了聲，情緒看上去有些低落。

舒昀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你不說十點半要上床睡覺嗎？”舒昀把他手裏的煙搶過來抽了口，碾滅煙頭扔到一旁去，道，“費哥，走，咱睡覺去。”

費行煜擡起頭看著他。

舒昀也居高臨下的望著對方：“嗯？”

“嗯，”費行煜站起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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