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昀推開辦公室的房門，老於偏了偏頭，看過來，發現是舒昀微微皺了皺眉，道：“舒昀，你怎麽來了？”

舒昀兀自舉了舉化學作業，道：“化學課代表肚子疼，讓我來幫忙交一下作業。”

他說著視線非常自然大方的打量辦公室的氣氛，很明顯，形成了三方割據的狀態，一方是以班主任老於、年級主任為首的老師派，一方是以同學家長為首、共計四人的家長派，另一方則是孤孤單單站在一側，神情淡漠的費行煜。

舒昀將化學作業本放到化學老師的桌子上，耳聽八路，眼觀六方。

其中一位看上去頗為尖酸刻薄的家長正在侃侃而談：“於老師，這不是我們不樂意、不公平對待一位這樣的學生，只是您想啊，咱們的孩子乖巧聽話，全身心的放在學習上，突然和這樣的同學一起上課……當然，我們也是相信的，經過少管所的改造，這位費同學肯定是痛改前非，但是，孩子總會有點畏懼心理的，這要是影響了學習可如何是好？”

“是啊，於老師，孩子不比咱大人，抗壓能力不好……我們也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只是這樣的孩子，大可以換到其他班級去，為什麽偏偏要在咱們1班呢？”另一個看上去頗為文質彬彬的男家長附和道。

老於的表情明顯為難的很，微擰著眉頭側臉看年級主任的臉色，對方卻也同樣無奈。

舒昀在一旁站了有一會兒時間了，老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只好將槍頭對準舒昀，道：“交完作業就趕緊回去吧，準備上第一節課。”

舒昀懶散的靠在墻壁上，一只手往褲兜裏一插，道：“我就聽聽，反正無聊嘛。”

“你……”老於嘴角微微抽搐，但他性子到底溫和了一些，最後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年級主任更不可能開口趕舒昀走，畢竟他家跟舒家有那麽一些說不上來的聯系，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年級主任是個不想擔事的，把鍋往老於身上甩，眼看著家長的意見越來越大，七嘴八舌，他終於嘆了口氣，和事佬似的道：“各位同學家長，你們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但是我們學校辦學秉承的就是公平待生的理念，你們何苦對同學苦苦相逼？”

“於老師，學校的難處我們當然可以理解，但是學校也得考慮考慮我們的難處吧。”尖酸刻薄相繼續打頭陣開口，“再說了，我們也沒讓這位同學退學啊，不過是讓他換到其他的班級裏去而已……更何況，難不成這位同學在1班待著，成績就能有多好了嗎？”

“可不是，不是我們瞧不起人，但是這學習成績啊，可不是在什麽班就能像什麽班的……”

“這……”老於雙手緊握成拳，糾結尷尬的看向費行煜，有些被說動了似的，開口道，“費同學，你看，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費行煜筆直的站在那裏，從頭到尾都沒怎麽開口說過話，乍一被老於喊道，淡漠的掀了掀眼皮，很生硬的吐出兩個字來：“不換。”

費行煜扯了扯嘴角，眼神裏露出幾分譏誚來：“我交過錢的，憑什麽搬？”

“你這……”老於抖了抖嘴唇，心累。

這錢也不是他收的，怎麽這破事就該他來處理呢？

“誒嘿，你這同學，這是什麽態度？”尖酸刻薄相一聽這話立馬不幹了，當即一拍大腿站了起來，“你這個小同學，別以為自己厲害到天上去了，不就讓你挪個位置換個地方上課，你倒較起真來啦？真以為我們怕你啊，你進過牢房，我還捏過殺雞刀呢！”

費行煜冷笑一聲：“我握得是殺人的刀，我搬不搬，關你屁事？”

“你——”那尖酸刻薄相臉色難看的狠狠瞪著他。

費行煜不堪示弱，冷靜的回望著對方，黑白分明的瞳孔到底是滲出幾分血腥氣兒，尖酸刻薄相頓時犯怵，將要出去的巴掌又默默收了回去，只嘴裏罵了兩句：“有娘生沒娘養，怪道這麽沒家教呢！”

一旁的舒昀狠狠皺了皺眉，心中的不爽瞬間到達了極致。

而費行煜明顯也被這話給捋了逆鱗，惡狠狠的眼神一下看到了對方的臉上，上前就揪著她的領子往上一提，沈著聲音一字一頓：“你他媽再給我重覆一遍？”

那尖酸刻薄相嚇得臉色蒼白，揚著聲音喊道：“救命啊——殺人啦，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殺人啦——”

辦公室裏終於徹底混亂起來，拉架的罵人的亂成一團，跟菜市場買菜似的，費行煜被人拖著往後扯，他卻跟不要命似的拼命往前掙，硬是要給那尖酸刻薄相一個教訓似的。

“當著老師的面都敢這樣，我們的孩子還怎麽學習啊！這麽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不是要人命嗎？！”

“可不是，老師，這事兒你可真得好好處理啊，要是實在不行，我們那孩子必須得轉學了，反正年級前五的成績，到了哪兒都能上最高學府！”

……

嘈雜的混聲之中，費行煜被兩三個男老師終於控制住手腳，那尖酸刻薄相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拍著胸脯直喘氣，邊還開口罵道：“要命啦，難怪這麽小就坐過牢的啦！我孩子什麽時候要是出了事我可怎麽活呀！你們學校可得給我一個交代，精神損失費和……啊！！”

一陣風過，已是一個拳頭落下。

混亂的辦公室一瞬靜默。

尖酸刻薄相接下來的話被狠狠阻住，她楞楞的捂著自己的嘴，“呸”了一聲，松開手，門牙已經落在掌心。

舒昀搓了搓自己的拳頭，冷冷的看著她，不屑道：“你上輩子別他媽割舌死的吧？話這麽多？”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拉住了費行煜，但一直旁觀的舒昀卻沖了上去，狠狠一拳頭砸掉這女人的門牙。

老師們心裏其實齊齊松了口氣，大呼太爽。

但表面功夫卻是要做的，伴隨著尖酸刻薄的尖叫聲起的，是老於無奈的罵聲：“舒昀同學，你在幹什麽呢？！怎麽能這樣對待家長們？”

舒昀懶懶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她話太多了，我聽得煩，一個沒忍住就動手了。”

舒昀說著側了側臉，看向費行煜，沖他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

費行煜微微一怔，然後非常不自在的挪開了視線。

“你——你——”尖酸刻薄相哇的一聲哭了，邊哭邊罵道，“居任，你闊要個我交斷的啊，這，我的牙！（主任，你可要給我交代的啊）”

“噗——”

一片沈默之中，舒昀的笑聲低低響起，笑了兩句又很不好意思的聳了聳肩：“不好意思，她說話漏風，我聽得有點逗。”

有遠觀的老師也沒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聲。

這尖酸刻薄相頓覺丟臉到了極致，在辦公室裏又哭又鬧，如何都不肯善罷甘休，年級主任也不好做，心頭糾結了半晌，給出個不大不小的懲罰，罰費行煜和舒昀兩人打掃學校衛生一周。

那尖酸刻薄還要各種費用，舒昀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張卡扔給她，笑意收斂，一雙黑瞳死死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說：“裏面有一萬，密碼八個0，補個牙夠了吧？”

尖酸刻薄相楞住，怔在那裏半晌沒開口，舒昀收了收手：“不要算了。”

對方立馬伸出手奪了過來：“腫麽不要？那窩，窩先去補牙了哈！”

說著這人像是怕舒昀反悔似的，甚至顧不上費行煜的事兒，扭頭就跑了，留下一幹家長站在原地面面相覷，沒了領頭的，一時間都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了。

就這麽詭異的沈默了半晌之後，年級主任清了清嗓子，終於出面道：“大家請稍安勿躁，這情況呢，你們也看到了，我們也了解了，我們保證，一定會給出家長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但是請家長們給我們一點時間，請先回去稍等幾日，好嗎？”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家長們已經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就這麽又七嘴八舌的商量了一通，總算被打發走了。

年級主任重重的嘆了口氣，拍了拍舒昀的肩膀，道：“子席啊，下次還是別這麽沖動了。”

舒昀隨意的“嗯”了一聲，年級主任這才轉身離開。

舒昀看了費行煜一眼，上前拽住他的手腕往門口帶，老於突然開了口，道：“你們倆先留一下。”

舒昀轉過頭來：“怎麽，於老師，你還真想讓費同學轉個班啊？”他扯了扯嘴角，神色淡淡的，“你們要實在是怕費同學危險，就我來負責唄。”

“你負責？你怎麽負責？”於老師盯著他，笑了兩聲。

“費同學要真是幹出什麽違法犯罪的事情，我來承擔。”舒昀說道。

一旁的費行煜微微一怔，連呼吸都靜默了一瞬，他側過頭來，輕輕看了舒昀一眼，舒昀對他露出一抹笑容來，牙齒露了四顆。

費行煜聽到自己的心突兀的動了動，像是有人輕輕敲了一記。

於老師嘆了口氣，搖頭道：“得了，別耍嘴皮子了，我是有些情況想跟你們倆了解一下。”

舒昀看一眼費行煜，詢問對方的意見。

費行煜擡了擡眼皮子，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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