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的禮堂安靜得沒一點聲音，就看著方邵華小心的護在喬娜的後腰上，帶著她離開。

上了車，喬娜離開把臉埋進雙手裏，她有些後悔了，今天也許真不該來參加這場婚禮的，鬧成現在這樣，算是把大半政要都得罪了光。

她擡起頭，看了旁邊氣定神閑的某位一眼。他剛才的話，到底算什麽意思？是單純幫她解圍，還是……

方邵華扯開脖子裏的領結，就扔到後座去，註意到到她的目光，方邵華眉梢微微一挑，捏住她的下巴，戲謔道：“怎麽，喬總監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

喬娜道：“方少覺得我會自己送死嗎？”

方邵華皺眉：“什麽意思？”

喬娜單手撐在下巴上，眨了眨眼道，紅唇勾起：“因為你，有毒。”

有種男人千萬不能碰，就像是明知有毒的毒蘑菇，你一吃下去，就等於送死。

方邵華對這個解釋不置可否，挑了下眉梢，握著方向盤就踩下油門，悍馬發出一聲咆哮已經帥氣的沖了出去。

那場鬧劇婚禮的後果逐漸顯現出來，最近不停有政府相關部門來公司進行調查，盡管只是調查賬務是否有偷稅漏稅，以及公司各種指標，然而一波一波的來，明顯不正常。

喬娜知道，這是鐘市長在故意整她，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就算她再強，也敵不過政府有心為難。這樣下去，肯定鬧得公司人心惶惶，喬娜很是頭疼。

得知懷孕後，喬娜第一次加班了。

賬務被查出在某個細節上出了問題，然而她偏偏無話可說，只能硬著頭皮上。方邵華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喬娜正在跟財務部第二遍審核賬目。

剛接通電話，就聽到方邵華在吼：“喬娜，你又給我去哪裏勾男人去了，別忘了你現在是孕婦！”

喬娜揉了揉眉心，她本來就煩，又遇到這麽沖的，道：“方少，我沒有義務向您匯報，請你不要來打擾我，我記得我們的交易條款上，並沒有一條準許打擾對方的生活！”

方邵華一聽“交易”二字，就冷笑了：“喬娜，你別忘了，你是我花了五千萬買回來的，如果我現在抽掉資金，你認為你還活得下去嗎？”

喬娜一句話沒說，啪的就掛掉電話。

回去繼續校對賬目表，秘書端來一杯茶，喬娜掃了一眼，道：“換咖啡。”

秘書楞了一下，還是給她換了。

這一夜，喬娜一直到淩晨才將賬目重新搞定，其他職員都被她放回家，並且準許他們遲一個小時上班。

她是最遲的一個，整棟大樓裏只有那麽一間辦公室還是亮著的。喬娜披著外套躺在沙發上，手臂遮在額頭上，突然覺得累。

累，從心裏開始累。

方邵華氣沖沖的推門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辦公桌上的咖啡，臉一下就陰沈了：這女人到底記不記得他的話，孕婦不能喝咖啡！

第二眼就看到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的喬娜，身上就披了一件外套，什麽都不蓋就那麽睡著了。他臉色更陰沈了，這女人莫非想再發一次燒才甘心？

說還喬他。該死的。

他咬著牙，一把將喬娜抱起帶下樓。抱著她，他第一次發覺她怎麽這麽輕，明明已經懷了孕的，可還是瘦得一塌糊塗。

喬娜累極了，一直到被放心車裏的時候還沒有醒。他想起身，卻發現喬娜正枕在他的腿上，像只慵懶的貓兒似的睡著。qvi。

方邵華眸子閃了閃，把車內的空調溫度打高一點，又拿出車上備用的毛毯蓋在她身上，閉上眼睛。

【22】 深情的雕塑

喬娜睜開眼的時候，方邵華暗啞的嗓音從頭頂落下來：“醒了？”

喬娜才發現自己竟然枕在方邵華的腿上，爬起來，喬娜揉揉太陽穴。

她想，習慣真是件不好的事，一旦習慣了某個人的味道，連防備都會松懈嗎？這可真不是什麽好現象呢。

看了下手表，居然已經十點！喬娜忙推開車門，想趕回公司上班，可車門剛推開，又被關上，喬娜回過頭看方邵華。

方邵華砰的一聲把喬娜打開的車門關上，許是昨晚的氣還沒消，表情還有些冷。

喬娜知道，他這是要來跟自己算昨晚的賬了。

果然，方邵華冷哼一聲就掐著她的下巴道：“喬娜，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敢掛我電話？別以為我不敢懲治你。”

喬娜一句話沒說，就任憑他發脾氣，靜靜的看著方邵華。

那目光太清亮，像是在仔細觀察著一個人的靈魂，看得方邵華皺起眉道：“你看什麽？”出被娜麽。

喬娜笑了下，道：“沒什麽，您繼續。”

被這種態度氣得啞口無言，方邵華簡直想咬她一口，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兩個人還較著真呢，直到響了十餘聲方邵華才怒氣沖沖的接通。

但手機剛接通，方邵華的面色忽的一變。

喬娜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臉色發白，嘴唇都開始顫抖，整個人像是魂魄被一下抽離了一樣。她試探性的問道：“怎麽了？”

方邵華手中的手機啪的一聲被砸在地上，他幾乎是低吼一聲道：“住口！”然後猛的踩下油門，直沖而去。

突然踩下油門的剎那，巨大的慣性將喬娜一摔，額頭撞在玻璃上，生疼。

車子被猛的提到二百碼，像不要命似的往前沖，喬娜腹部空空的，昨夜又是喝的咖啡，胃裏一陣作嘔，差點沒吐出來。

她捂住唇，思索著：他到底怎麽了？

汽車一路咆哮著，開向醫院，到達醫院門口的時候，根本來不及等車子完全停下，方邵華已經躍出車門，似乎早就忘了喬娜的存在。

喬娜跟在後頭，伸了伸手，還是跟了上去。

方邵華像是突然狂化的獸一樣，直往裏奔去，推開無數攔路的醫生護士，然後抓住一名醫生的衣領，怒吼道：“她在哪？”

醫生認出是方少，立刻哆嗦著將方邵華領上樓。

衛柔伊的看護站在手術室外走廊裏，見方邵華趕來，抹著眼淚道：“方少……柔伊兩個小時前突然渾身痙攣，心率下降，血壓也在降低，我，我……”

看護嚇得不輕，方邵華沒空聽她支支吾吾，立刻揪住從手術室裏出來的外科主任，紅著眼睛道：“她怎麽樣，怎麽樣！”

外科主任被提起，立刻道：“先生您請冷靜，病人能堅持七年已經是奇跡，現在全身機能都在降低，有明顯的器官衰竭，用老話說，就是油盡燈枯，我們也無能為力，請您……”

方邵華聽到這句話，瞳孔驀地放大，一個拳頭狠狠砸過去，爆吼道：“你憑什麽給她判死刑？你憑什麽！你治不了就喊別人來治，如果全世界都治不了，我就讓你們統統給柔伊陪葬！”

頓時整個手術區一團大亂。

喬娜追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方邵華就像只被逼急了的野獸正在發狂，她皺了皺眉，忙上前拉住他：“發生什麽事了，你冷靜。”

方邵華此刻快發瘋了，誰都不認，一把推開喬娜，紅著眼道：“冷靜？叫我怎麽冷靜？她是我最愛的女人！”

一句爆吼，讓喬娜全身都好像凍結住。

身子猛地被方邵華推開，撞在墻壁上，震得她心臟都在發顫。

他，最愛的女人？怪不得。喬娜低著頭笑笑，人之常情嘛，他最愛的女人出事，總歸會激動一些。

有護士見她臉色有些不好看，過來扶：“這位小姐，你怎麽樣？”qvi。

喬娜擺擺手：“我沒事。”

封鏡一行人得知衛柔伊器官衰竭之後，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封鏡跟錢風上前，立刻制住發狂的方邵華。

蘇沐雨看著倚在墻壁上的喬娜，走過去道：“喬娜，你還好嗎？”眼中滿是擔心。這算怎麽回事兒啊，“你懷著孕呢，這裏不適合你待，我先陪你回去。”

喬娜回頭一笑，點點頭，在她的攙扶下緩緩下樓。

然後在走到大堂的時候，忽然喬娜雙腿一顫，一道刺目的血絲緩緩從白皙的大腿上，蜿蜒而下。

蘇沐雨一驚，立刻扶住她：“喬娜！醫生，快來醫生！”

喬娜伸出手，想表示自己沒大礙，然而一個音節還未吐出，已經整個人昏倒了過去。

這一天註定是混亂的一天。

方邵華死死守在衛柔伊的手術室門口，一步不肯離，而就在隔著兩層樓的婦產科，喬娜再次被推進了手術室。

蘇沐雨坐在長椅上等著，咬住指甲。沒多久，周曉彤也趕了過來，問道：“喬娜怎麽樣？”

蘇沐雨搖搖頭，醫生還在裏面保胎，喬娜上次已經經歷過一次差點流產，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不僅胎兒，孕婦都非常危險。

周曉彤火爆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要去找方邵華算賬，被蘇沐雨拉住。現在的局面已經一團亂麻，再去攙和只會越搞越亂，現在只要希望喬娜能夠安好。

此刻最安然的，反而是喬娜。她仿佛就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過去好多好多的事，那些自己曾經想拼命忘記的，都在這個夢中被不經意的想起。

她想起了小時候父親去世，母親改嫁；想起了她十八歲那年只身離開家，來到s市；想起了她第一次的那個漆黑的房間……想起了好多好多，最後想起她某個夜晚，她手腳抽筋，有那麽一雙手，輕柔的幫她按摩。

想著想著，她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笑，睜開了眼睛。

周曉彤回去照顧那幾個不省心的孩子，蘇沐雨則守了喬娜一夜，見她醒來立刻道：“感覺怎麽樣，疼嗎？還好孩子抱住了，只是你身體受了不小傷害，醫生囑咐必須好好休養，不然這孩子必然保不住。”

喬娜搖搖頭，嘶啞的嗓音道：“樓上手術結束了嗎？我想去看看。”

蘇沐雨滿目不忍的看著她，道：“喬娜……你……”別為難自己。

然而奈不住喬娜堅持，扶著她上了樓。衛柔伊的手術已經結束，不能說成功，只是暫時保住，被送到加護病房。方邵華單膝跪在衛柔伊病床前，安靜得像一座深情的雕塑。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喬娜看著病床上的人，她想：原來，這就是他最愛的女人啊？

喬娜轉身，擡起頭微微一笑，然而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出醫院。

今天的陽光，可真好。

【23】 衛柔伊之死

衛柔伊的情況堪稱相當不好，她全身所有器官都在衰竭，饒是有國際最著名的外科醫生診斷後都下了斷言，就算將全身器官都重新換掉，都於事無補。

因為每一次器官的移植手術都是一場大的煎熬，百分之九十五的機會，衛柔伊會在手術室當場死亡。

方邵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沒有再瘋狂，而是一個人關上病房門，把自己跟仍然昏睡著的衛柔伊關在一起，一步都沒有出來。

三天後，他宣布：他要跟衛柔伊結婚。

每個人都有執念，而衛柔伊就是他長達十幾年的執念，那段時間幾乎占領了他一半的生命，如同長在身上的一塊肉，你生生把它割下來，就好比剜心之痛。

對此，每個人都驚住了，錢風呆楞楞的瞪大了眼睛，道：“邵邵，你沒在開玩笑吧。”不談衛柔伊現在是不是危在旦夕，就談她現在是植物人，根本沒有一點意識，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方邵華嘶吼道：“她就要死了！你們知不知道，她就要死了！”

等她死後，這將成為他方邵華一生的遺憾，到死，他都無法釋懷。他要留下，哪怕一點點回憶他都想抓住。

封鏡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轉過身走進病房，看看衛柔伊。

蘇沐雨凝著眉心，輕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喬娜怎麽辦？”

方邵華充滿血絲的眸子在聽到喬娜的名字時，微微晃了晃，神智似乎有片刻的猶疑不定，然而拳頭緩緩捏起，最終咬住了牙。

喬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沒有太大波動，而是笑著說了聲：“是嗎，那就幫我向方少帶一句恭喜了。”然後按部就班的繼續工作，吃飯，生活，仿佛這些都與她無關。

幾天後，方邵華推開家門，發現喬娜並不在，保姆匯報道：“喬小姐五天前搬走了，然後說您比較忙，讓我不要打擾您。”似開在到。

方邵華點點頭，疲憊的將自己泡進浴池裏，將自己淹沒。

方邵華鐵了心要跟衛柔伊舉辦一場婚禮，哪怕她並不知道。那天，空蕩的教堂裏只有幾個人，封鏡，蘇沐雨，錢風，還有幾個小豆丁。

周曉彤沒來，她是直性子，才不管到底方邵華跟衛柔伊有過怎樣的一段，只是為自己的姐妹抱不平。

方邵華當天身穿一身黑色燕尾服，將自始至終都沒有醒過來的衛柔伊推到耶穌的面前，這場婚禮，不需要嘉賓的見證，也不需要神父的主持，從頭到尾只方邵華一個人推著換上一身白紗的衛柔伊。

卡農的曲調悠揚婉轉，在偌大的教堂裏卻顯得那麽那麽的空，空得似乎每一個音節都敲擊在人的心頭。

站在耶穌面前，方邵華緩緩單膝跪在衛柔伊面前，看著她如同一只洋娃娃般沈靜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虔誠的落下一吻。

蘇沐雨的眼睛止不住發酸，側過身，不忍心再看下去。這一場，似乎象征著三個人的悲劇。

方邵華就像個虔誠的信徒，堅持著要履行下某個儀式，取出一只戒指，握住衛柔伊沒有生命力的手，緩緩套上她的手指。

就在戒指即將套上衛柔伊無名指的剎那，她的手忽然一顫，然後脫離他的掌心，驀地落下。

“柔伊！”封鏡第一個覺察到不好，去探她的鼻息。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衛柔伊已經停止了呼吸。

方邵華整個人都在發抖，手中戒指一滑，落在紅色地毯上，不知滾落到了何處。方邵華執著的去找，他得找，他必須找，還差一點點，就差那麽一點點，他跟柔伊的婚禮就將完成。

但是找不到，厚厚的一層霧擋在眼前，將這個世界模糊成兩邊。

方邵華跪在地上，一拳狠狠砸在地板上，濺起滴滴血花，然而轉過身將已經停止了呼吸，停止了生命的衛柔伊緊緊抱在懷裏，他就那麽跪在這間神聖的為世人祈福的教堂裏，仰天大吼，淚水砸進著血紅地毯。qvi。

那一幕，在場的人永遠無法忘記。

方邵華就像瘋了一樣，緊緊抱著衛柔伊不放，也不離開，就那麽坐在紅毯上，他們的背後，是一座高大而悲憫的耶穌受難像。他們的面前，是一條長長的紅毯，直通門口的光明。

世間那麽大，時間那麽長，卻舍不得將這一刻永遠定住。

蘇沐雨抱著受了驚的樂樂妞妞，她眼中亦是淚水，她想：也許衛柔伊並不是沒有意識，她只是睡著，卻在靜靜的聽，直到最後一刻，她用自己的生命來阻止了方邵華。

衛柔伊出殯後，方邵華就消失了。

任憑他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就是找不到方邵華的身影，手機也不開，車子也停著，只有人消失了，讓人生怕他是不是想不開，跟衛柔伊一起去了。

錢風急得火急火燎，封鏡攔住他道：“別找了，讓他冷靜幾天，他會想開的。”

似乎除了等，也沒有任何辦法了，那麽個大活人，如果有心要躲，哪那麽容易找得到。

對於方邵華失蹤的事，喬娜並不知道，似乎所有人都有意瞞著她，不讓她知道相關消息，以免刺激到她。

某天，她早晨起床打開家門的時候，先是一驚，隨即彎下腰，推推那個躺在她家門口，似乎渾身都沾滿晨霜的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方邵華。

喬娜開始做自我反省：她真的看起來一副聖母的樣子嗎？因為別的女人傷心，卻到她這裏來尋求安慰？

她做了深刻的檢討之後，起身走回去，端出一只盆，滿滿的一盆水從上到下澆在方邵華身上。

方邵華帶著一身酒意，被冷水從頭澆到腳，渾身一個激靈，睜開眼就看到喬娜驕傲的站著，如同高傲的女王：“方少，門口兩平番外都是我家，睡在這裏可是要交房租的。”

別把她喬娜當成聖母，她並沒有義務為別人收拾爛攤子，更不是幼稚園溫柔的小老師。

【24】 十字疤痕

方邵華身上酒氣濃重，像是剛從酒裏泡出來的，原本打理光滑的下巴上，此刻染上一層青茬，原本帥氣成熟的臉上，瞬間添了幾分滄桑。

被一盆冷水澆醒，方邵華渾身一個激靈，看著喬娜。

喬娜看都沒看方邵華一眼，抓著包踩著高跟鞋跨過他，幹脆利落的下樓，去上班。

天塌下來還得工作不是？天上可沒掉下來的餡餅，這世上沒什麽能影響她的。

只是當秘書今天第十次小心打量著她，道：“總監，你今天怎麽老是出神，是不是太累了？”qvi。

喬娜從出神中清醒過來，揉了揉眉心道：“我沒事。”

秘書走了，喬娜倚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她在想：她這是怎麽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沒想到方邵華還在那兒躺著，喬娜幾乎有些氣結，他這算什麽？喬娜皺著眉道：“方少，請問您到底有何貴幹？”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怨憤。

方邵華的睫毛顫了幾顫，都沒能睜開眼睛。

喬娜察覺到有些異樣，彎下腰伸向他的額頭，滾燙。方邵華眉心皺了皺，很是難受的樣子。一套西裝濕嗒嗒的，還是早上被喬娜澆了一盆水的那套。

喬娜簡直覺得好笑：這人傻了不成，還是光到這裏送死來了？想死也別汙了她這片地方。

本不想管他，然而即將關上門的時候，看到方邵華的濕發貼在額頭，緊閉著的眉眼，那張刻薄的嘴唇偶爾突然幾聲壓抑的悶哼。

當喬娜將方邵華拖進家中的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是不是有些抽了，還是跟蘇沐雨聖母在一起太久，被同化了？

方邵華燒糊塗了，就算被喬娜拖著，扔進一浴缸的熱水裏的時候都沒清醒過來，只是嗆了幾口水。

喬娜覺得，也許真有天敵那麽一說，而方邵華這三個字，也許就是她的天敵。

扒掉他一身冰涼濕透的衣服，用熱水對著他沖，方邵華眉頭皺了皺，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喬娜，一把將她拉進浴缸中，緊緊抱住。

喬娜掙了幾下都沒掙開，方邵華緊緊抱著她，像是快掉下地獄的人，死死抱著最後一線光明。

喬娜渾身亦是濕透，白色的長款襯衫貼在身上，裏面凹凸有致的妙曼軀體幾乎是一覽無餘。方邵華捧著她的臉，猛地親吻過去，摩挲著她的身體。

他身上在發熱，所過之處皆是滾燙，在她肌膚上留下一串串的顫栗，喬娜掙了幾下都沒掙開，最後只能任由他親吻自己。

兩個成年人縮在一個小小的浴缸內，過度的水嘩嘩溢出，水聲隱隱蓋住了四唇糾纏的暧/昧聲響，方邵華饑//渴的親吻著她柔嫩的唇，手指撥開她的襯衣探入，急切的摩挲著她的皮膚，喬娜昂起修長的脖子，眼眸迷離，口中輕輕吐出一串隱忍的細/吟，雙手攀上他寬闊的後背。

在解開她內衣，吻住她鎖骨的剎那，方邵華口中輕輕呢喃出一個名字：“柔伊……”

這兩個字，像是一盆涼水似的從上澆到下，將喬娜從混沌中一下澆醒，她猛地推開方邵華，跨出浴缸，站在浴缸邊冷笑。

她喬娜即使不高貴，也輪不到當別人的替身。

扯過地上打濕的衣服披起，喬娜在轉身的剎那，餘光瞥到方邵華麥色的後背上，肩胛骨處綴著的一道疤痕。

她的心魂狠狠一顫，腳步不可自制的緩緩往回走，走到他的背後。

蒼白的指尖緩緩伸向那處疤痕，帶著萬分的不可置信，撫上去，由淺到深，每一毫米每一毫米的按下去，描畫而過，順著那疤痕描畫出一道十字形狀。

那一剎那，她渾身都在發抖。是，就是那種戰栗，仿佛整個靈魂都被人扯出來，狠狠一頓鞭撻，全身血肉都是傷。

這個傷，她認識，或者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十八歲那年，她被騙到酒吧送進一個黑暗的房間，黑暗中一個男子壓下來，撕扯掉她的尊嚴，毀掉她僅剩的幹凈的身體。

他是怎麽說來的？他說：“閉嘴！女人，既然賣給了我，就別給我裝清高！”

那句話，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就在他殘忍劈開自己身體的剎那，她的指尖用力嵌入他的後背，摸到那麽一道疤痕，很深，十字的形狀，仿佛刻入骨髓。

那一夜，她什麽都沒記住，只記得無邊的疼痛，以及這道疤痕。

喬娜曾經想過，如果讓她再遇到當初那個奪走她第一次的男人，她會怎麽辦。怎麽辦？沒什麽怎麽辦，她只是笑，淺淺的笑，無聲的笑，笑得臉色蒼白，笑得眼中盈滿了淚水。

你看，多好笑，兜兜轉轉了一圈，又走回了原路。

方邵華，她悲劇的開始，卻最終成了她孩子的生父，還是她……

喬娜笑，繼續笑，整個人蹲在地上，讓笑容打濕了一地的淚水。許久之後，她捂了捂臉，起身，將方邵華拖出浴缸，然後放倒在床上，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喬娜的腳步終於有些虛晃，她一步步走向浴室，將浴缸清洗幹凈，自己換了一身幹凈衣服，走到陽臺上，點燃了一支愛喜。

只時了他。火星明明滅滅，照在她的臉上，一張依然美麗，以及唇角蒼白的笑。

剛睡下，蘇沐雨接到喬娜電話的時候，驚了一下，待聽到她所說話的時候，再是一大驚，整個人清醒過來：“你別走，我馬上到！”

封鏡攬住她的肩膀，道：“怎麽了？”

蘇沐雨猶豫了一下，只是道：“喬娜那邊有點事，我出去下，你照顧好孩子們。”

蘇沐雨急急忙忙趕到的時候，喬娜正坐在酒吧裏，頭頂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五彩斑斕，如同美麗的妖姬，她手中抓著杯啤酒輕輕搖晃，見到蘇沐雨過來，笑著揮揮手。

她說：“沐雨啊，肩膀借我暫時靠一下。”

有一種人，不會說痛，因為習慣了微笑，於是忘記了痛的時候，該換上怎樣的表情。

十四個小時後，喬娜拉著行李箱，踏上了飛機。

【25】 輪不到對你打折

機場廣播不停的在催促旅客們抓緊時間登機。

登機口，蘇沐雨看著喬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跟她道別。

蘇沐雨握住她的手，嘆息道：“喬娜，你別騙我了，如果你不愛他，根本不會為他生孩子，我也是女人，你瞞不過我的。就算你表面裝得再不在乎，也掩飾不了。”

喬娜的表情滯了一秒，然而也只是那麽一秒，戴上墨鏡，臉上的笑容那麽美麗又那麽驕傲：“那又如何？就算我愛他，我還是喬娜，不會變成其他任何人。”

她承認，其實很久之前她就看上了他，所以那晚在酒吧她才願意跟他暧/昧，只是她是理智的人，早認清他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但她沒有想到會有那場意外之孕，更沒想到的是，因為這個孩子，他們會實質性的糾纏在一起。

她是喜歡他，但有什麽關系嗎？她的愛即使廉價，也輪不到對他打對折。

正如她自己說的那句話：就算愛他，她還是喬娜，不會變成其他任何人。

蘇沐雨看著她依舊驕傲如女王般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安檢口，最後被一架飛機帶上天空，帶離這座城市。

方邵華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

他揉了揉發昏的頭，發現自己竟然在喬娜家，他對昨天的事一點記憶都沒有，甚至都忘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明明在買醉，怎麽會到這裏的？

他腦中隱隱回想起昨晚一些事，驀地臉色一變，忙掀開被子找尋著喬娜，今天是周末，她應該不會上班，但是她同樣不在這間屋子裏，打了電話更是沒有人接。

方邵華心口一陣抽搐，偶然間瞥到她的電腦，電腦忘記沒關，屏幕正休眠，他晃了晃鼠標，忽然雙眸驀地瞪大。說開是喬。

這是網上訂閱機票的入口，心臟驀地發慌，他忙查找到購票記錄，訂票定的就是今天下午兩點。她要出國！

方邵華什麽都沒想，幾乎是立刻沖了出去，攔住一輛車鉆進去，低吼道：“去機場，快！”

現在是一點四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他要攔住她，必須攔住她！

但是當他一身汗水沖到機場的時候，並沒有找到喬娜，而是只看到送行的蘇沐雨，他立刻沖上去，提聲問道：“喬娜呢？”

蘇沐雨沒回答，揮出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從沒見過這樣的蘇沐雨，如此的嚴肅，那巴掌又是如此的用力。

一個耳光，直接將方邵華打懵了，耳朵裏嗡嗡作響。

蘇沐雨淡淡道：“這是我替喬娜給你的！”

“下面這句話是我給你的：方邵華，你一定會後悔，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犯下了怎樣的錯誤。”說罷，蘇沐雨繞過他，再沒說一個字走出機場。

方邵華呆呆的站在偌大的機場內，兩邊人來人往，而他卻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空得發慌，像是什麽東西被剜去了，疼？也許說不上多疼，卻讓他彎下了腰，久久捂住心口不能動。

頭頂上飛機飛過，他知道，那個永遠驕傲的喬娜，喬女王，離開了。

喬娜的離開，表面上似乎並沒有引起什麽變化，日子照樣過，工作照樣做，生活照樣繼續。只是明眼人都看出，方邵華的異樣來。

他受下蘇沐雨那巴掌之後，沒有任何表示，有回到了之前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隔一段時間換一個女朋友，再為雜志業八卦刊物創造一些素材，然而沒一個長久的，就連一個星期都撐不到。他經常一個人去衛柔伊的墓前喝酒，一喝就是一夜，一句話都不說，然後被錢風或者封鏡拖回來。

如果之前的方邵華用意氣風發這四個字來形容的話，那麽現在的方邵華，沈靜得就像塊石頭。

他加班，有時候整夜整夜的加班，然後半夜把車開到喬娜公司門口，等到天亮，又離開。周而覆始，就像神話中，那個永遠推不倒石頭的西西弗斯。

他有時候在想，到底喬娜對他來說算什麽呢？

也許是一個誘惑，這個女人天生帶著魅惑的氣息，讓人著迷；也許只是一場艷遇，只是誰也想到竟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尾。

他愛上她了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太覆雜，他說不清，只是每每想起她離開的那天，心臟的抽疼卻越加明顯。

一年後，法國巴黎。

方邵華應邀參加一場國際合作會議，開完會後，方邵華坐在車裏捏了捏眉心，對司機道：“回酒店。”

為了這場會議，他準備了整整一個星期，這次合作的對象是法國的商業巨頭，對方想打入中國市場，尋找合作商，如果能拿下這個案子，“方圓”的名聲必定在國內大噪。然而對方的要求也相當苛刻，想在狹縫中尋求最大利益，這是每個商人的挑戰。

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這座號稱浪漫之都的城市，似乎每一片呼吸都充滿了浪漫情懷，也許就在下一個街角處，你會遇到那麽一場傾城之戀。qvi。

車子急速開著，方邵華目光一閃，忽然看到那麽一道紅色的身影在視網膜上穿過，他猛地拍下前座，令道：“停車！”

司機不知道怎麽了，忙剎車。

方邵華推開車門就奔了出去，法國的街頭，擾攘而時尚，一位位金發或棕發的女郎踩著高跟鞋走在路上，吸引了一道又一道的目光。

方邵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剛才那道紅色身影，他有些疲累的上車，閉上眼睛。應該是他看錯了吧，只是一件紅衣服而已，這裏這麽多人，怎麽會有那樣的巧遇。

世界那麽大，人卻那麽渺小，兩個人相遇的概率只有千百萬分之一，老天沒那麽巧。

車子再次緩緩發動，他並沒有發現，就在離他一百米的另一輛車內，一名身穿紅色洋裙，戴著墨鏡的女子，踩著高跟鞋跨入車內，手中握著一只手機，帶著笑意道：“凡凡還在睡覺嗎？好的，我待會兒就會回去。”

掛掉手機，女子摘掉墨鏡，露出那張美麗而魅惑的臉。

沒錯，正是喬娜。她拉好車門，踩下油門，朝著跟方邵華相反的方向，開去。

【26】 他鄉遇故知

方邵華回到酒店，什麽也沒做，就躺在沙發裏，沒讓任何人打擾。

他取出一枚銀色的指環，上面精致的花紋烘托著一顆象征著永久的鉆石，一年前，這枚戒指差點帶在衛柔伊的無名指上，最後被她用生命的方式拒絕。

把指環緩緩捏入掌心，他想：是不是他真的走錯了？

隨行秘書過來敲門：“方少，雷諾先生請您參加今晚的宴會。”

方邵華應了一聲，起身。雷諾就是他這次合作的對象，不到四十歲，精明睿智，被譽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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