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周奈被曾奕叫醒。

她居然有了起床氣，“幹嘛？！”

曾奕有點尷尬，撓了撓頭說，“回賓館睡吧。”

“哦，好。”

出了卷簾門，外面漆黑一片。

周奈忽然不走了，曾奕也走了挺久才發現人沒跟過來，他回頭，周奈還站在卷簾門那裏。

他們中間隔著馬路，遠遠對望。

燈光太弱，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忽然周奈就笑了，全身一抖一抖的。

她說，“曾奕，我沒力氣你背我吧。”

曾奕沒說話，只是他的腳步開始邁開，朝她而來。

周奈嘴角的弧度越彎越大。

她如願以償。

曾奕的背跟她想的一樣，硬的。

她輕輕笑著，“曾奕，你背過女人嗎？”

“背過。”

“除了我？”

“我媽。”

又走回剛剛的夜市，熱鬧減了很多，只有些酒鬼還執拗著不肯回家。

夜市過後又是巷子，伸手不見五指。

周奈忽然很想看看曾奕那雙眼睛，黑黑的，亮亮的。

她說，“曾奕，放我下來。”

曾奕說好。

她兩腳站到地上，繞到他身前。

果然，很亮。

即使看不見五官，即使她根本就認不出他，還是很亮。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皮，手下輕輕跳動。

“曾奕，你的眼睛真亮。”

不過人太傻。

空氣好像凝滯那樣，不知道是不是周奈這個動作太過暧昧，小巷子裏的氛圍變了，她似乎能聽見他的呼吸，緩慢，規律，沈重。

她笑出聲，放下僵硬的右手，轉身朝前走。

這次兩人一路無言。

旅館的前臺小姐在櫃臺那裏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周奈看了她一眼，上樓。

她身後是個龐然大物，黑沈沈的臉，情緒不明。

走到房間門口周奈要開門進去卻被曾奕攔住，他的手抵在門上，逆著頭頂的燈光周奈不怎麽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沈默了很久，終於開口，“周奈，你什麽意思？”

周奈盯著他的眼睛，沒笑，眼裏卻滿是笑意，帶著不善。

“你說我什麽意思”

曾奕臉色不好，“我能知道！”

周奈擡起右手，落在他心口，輕輕畫著圈，“不明白嗎”

曾奕臉色更黑，他沈聲問她，“周奈我們認識多久”

她笑，“兩天。”

他也笑，帶著輕視，“你就是這樣的女人”

周奈默了一瞬，最後還是笑著點頭。

她幹脆倚到門上，有些邋遢有些懶的樣子，“你以為所有人出來旅游就看風景有場艷遇不會更刺激”

曾奕的笑裏嘲諷意味濃厚，“那你是把我這個卡車司機當艷遇”

周奈點頭。

“可你又哪來自信我會把你這斷臂女人當艷遇呢”

周奈臉色未變，還是那副懶散樣子，嘴角的笑若有似無。

曾奕又說，“你覺得我會讓你如願嗎”這句話他是低下頭說的，嘴唇就在周奈額頭，可是沒有貼上去。

如願

這種低廉的欲/望也算是願望

笑話。

曾奕走了，周奈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忽然很想抽煙。

她出了旅館，街道上連路燈都滅了，靜悄悄的。

她沿著馬路走了很久才發現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黑夜裏唯一的光亮。

她進門，收銀臺的小哥都進入了夢鄉，周奈把他叫醒讓他拿了煙和打火機，付了錢周奈離開便利店。

馬路上空無一人，喧囂的城市仿佛一下子就成了空城，只有那些黑夜裏放縱的人才會被那種歡情卻又寂寞的情緒糾纏。

淩晨三點四十二分的西安，無聲。

周奈蹲在馬路邊，單手拆開了煙拿了一根叼在嘴裏，十塊一包的玉溪要比曾奕的黃果樹好抽。

打火機在她手裏，她卻遲遲不點。

擡頭望了望天空，她才按下那個小小的塑料塊，啪一聲有小火苗從鐵皮裏面竄出，猩紅的，張牙舞爪。

周奈的右手止不住的顫抖，火苗在夜風中卻依舊旺盛。

最終，她把打火機狠狠扔向了馬路對面。

夜風裏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淚流滿面。

對，她現在除了卡裏的幾十萬外一無所有。

為什麽去拉薩納木錯？

或許這是她最後一程，她也想醜陋的人再幹凈些。

為什麽被曾奕吸引

他身上那股傻勁兒莫名讓人覺得很安全。

況且談不上喜歡，單純的被欲/望支使而已。

周奈在路邊站了很久，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快四點半才慢悠悠的走回旅館。

按開房間的燈，曾奕坐在床上，頭垂著，身後是雪白的床單跟他麥色的皮膚形成了極大反差。

燈亮，曾奕擡頭。

“去哪了”

周奈沒說話，她只想洗個澡。

“去哪了！”

周奈哼笑一聲，“這你都要管不覺得我們太快了”

床上的人很快沈默。

周奈嘆口氣，從褲子口袋裏摸出煙扔過去，“買煙。”

曾奕看了她一會兒，“哦，下次出去記得關門。”

“哦，你還是會關心人的，滾回你的房間吧看見你我煩。”

曾奕沒說什麽，起身走了。

周奈站了會兒，把煙放上床頭櫃後進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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