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的時候，他們出發了。

周奈坐在副駕駛，心想是有點不一樣，視野很開闊，不過噪音也很大。

轉頭，她問身邊的人，“怎麽走？”

身邊的人沒看她，盯著前方，“先上連霍。”

“好。”

車窗外是淺薄的夜色，帶著熱浪的風從車窗外竄進來，並沒有多舒心。

周奈望著前方車流失神。

她終於要離開濟寧去一個新的地方，過去可以放下，只是她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未來可講。

一輛紅皮卡車，一個黑背心男人，一個斷臂女人，前路未知。

未知。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日蘭高速上車並不多。

窗外是沈沈夜色，車廂裏開了盞暖黃色的燈，周奈倒在車椅上望著窗外，耳邊全是卡車引擎的噪音。

昨晚她睡的很好，現在她沒有一絲半毫的困意。

身邊傳來聲音，低低的有點啞，“睡不著？”

周奈將頭轉過去看著身邊的人點頭，想到他看不到又說了句對。

她把鴨舌帽摘下來了，腦袋刺剌剌的。

“一個人去旅游？”

周奈有氣無力，“算吧。”

“多大了？”

“二十六。”

“那比我小，我二十九。”

說完瞥了周奈一眼。

“哎，你這頭發個性啊！”

周奈擡手摸了摸，“方便點。”

她似乎聽見他的笑聲，“別害羞啊，我就喜歡個性的姑娘。”

周奈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白癡。

車廂裏尷尬的沈默，可周奈身邊的人卻並不這樣覺得，消停了一會兒又開口。

“對了，你叫什麽啊？”

周奈真想捂住他的嘴，“周奈。”

身邊又是一聲笑，低低的，“挺好聽一名字啊。”

“我叫曾奕，曾（ceng）經的曾（zeng），高大的奕。”

周奈也笑了一下，說，“跟你這形象倒是挺和襯的。”

曾奕也附和著笑。

周奈又在心裏默默罵了句白癡。

曾奕估計是聊天上勁兒了，說話也就沒過腦子，“哎，你那手怎麽弄的呀？”

“看你挺耐看一姑娘，可惜……”

話還沒說完，曾奕就感覺旁邊有人陰測測的盯著他，他又不敢轉頭只覺得周圍冷颼颼的。

這回他才真正從沈默中感覺到了尷尬。

“對不起啊。”很久他才憋出這麽一句話。

身邊的女人聲音有些冷，卻也有種說不出的意味，“有女朋友嗎？”

他下意識的搖頭，然後又說，“沒有……”

“那怎麽那麽愛管閑事？”

“……”

“看你挺老實一男人，話真多。”

曾奕閉嘴。

“你喜歡個性的女人，可我不喜歡話多的男人。”

“……”

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什麽歧義，周奈又解釋說，“我說的喜歡，指朋友。”說完又覺得自己腦子犯抽，解釋個毛球啊？

這下車廂裏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奈擰開了瓶礦泉水一下就給灌了半瓶。

身邊又有了聲音，“那個……”

周奈這次是真的笑，“你說，別怕。”

“……”

“等會兒到了鄭州我要停一下，加油。”

周奈瞥他一眼，“可以，你樂意就都行。”

曾奕聳聳肩繼續開車，這女人不好相處。

周奈不知道自己怎麽睡著的，她在夢裏感覺她一直顛一直顛，後來好不容易不顛了就聽見砰一聲甩門聲，然後她就又睡去了。

“哎，醒醒。”

真他媽是噩夢一樣的聲音啊！

周奈睜開眼就看見那張黑黝黝的臉從駕駛座探過來，他的背心沒有因為他的動作垂落而是依舊緊貼著皮膚，這男人是真結實，就是腦子有點不好使。

可能是因為臉太黑，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要不今晚就在鄭州歇一天，我們明天再走？”

周奈剛醒臉上表情有些僵硬，不解的看著他。

曾奕這麽大個塊頭居然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撓撓腦袋，說，“鄭州上連霍，那得走挺久，休整一下明天出發。”

周奈沒聽進他在說什麽，她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的汗味，濃烈的男性荷爾蒙。

她點頭。

“好。”

十二點的汽車旅館，條件比周奈那間小出租屋還差。

床硬，被子潮，瓷磚上有黑色汙垢，空氣裏滿是灰塵味道。

周奈洗了個澡，換了套內衣又把換下的內衣給洗了。

她穿了件白T恤只遮住丁點大腿，坐在床上發呆，忽然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幹了些什麽。

對，她要和一個傻大個一起去西藏。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周奈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曾奕。

看見周奈細白的腿曾奕有些不自然轉開了視線，聲音輕飄飄的，“要不要吃個宵夜？”

周奈手握著門把，想了想，搖頭。

說不出來為什麽，周奈感覺他有點失落，又見他撓了撓頭，說，“那好，我待會給你帶點回來吧。”

周奈沒再說話，他洗了澡，身上穿著灰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

一直到曾奕走了周奈還沒有關門，她站在門口，想著剛剛他身上劣質洗發水的味道。

曾奕給周奈帶的宵夜是份炒面，說實話看賣相像是他吃剩打包的。

周奈沒胃口，扔在一邊躺到床上發呆。

過了很久，窗外沒了一絲半點的聲音她才翻身從床上起來，在旅行包裏找出安眠藥幹咽了下去。

離天亮，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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