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員的提醒有多善意。這麽大一個園子，靠徒步的話，一個下午是決計不可能走完的。。山路蜿蜒，上坡下坡，難怪人家都是開車進來兜一圈而已……

20分鐘過後，雨點終於徹底小了下來，天上攏聚的烏雲散開，竟然還有了暖暖的陽光。

我們漫步在寬闊的林蔭道上，雨後的天然氧吧，空氣仿佛都變得格外清新。依舊濕漉漉的地面上，散落著風雨打落的樹葉。水邊的大壩，由好幾百個石階砌成的向上的山路，兩棵掛滿紅色和黃色葉片的大樹，還有山谷中平靜的湖水，甚至是山路上拐角鏡中的我們……這一切一切，都成了杜亦書鏡頭下，最美的風景。

從下午一點，到四點半，我們一路行走，一路拍照，只徒步走掉了整個森林公園的五分之二，腿已經酸得不行。好不容易走了一段甚為爽利的下坡路，在平地上沒走一會兒，前方又出現一段上坡路……一眼望不到盡頭，想走到終點，更是遙遙無期。

杜亦書初步估計了一下，繼續往前走的話，只怕再走上一個小時，就會面臨前進和後退距離一樣的杯具，而更悲劇的是，天很快就會黑。我和杜亦書對望一眼，只一眼，就明了了彼此心中的想法——我們都不想走回頭路。

做決定容易得很，可是真的實踐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

明知道繼續往前，每走一步都是更深的無望，可還是要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天漸漸暗了下來，杜亦書牽著我的手，可是我們的腳步，卻越來越慢。我想起電影裏演過的類似於“叢林探險”、“荒野求生”之類的戲碼，心裏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

看看手中的地圖，對比現在的位置，我們竟真的來到了中點……不論往前還是往後，都一樣悲催。

我的聲音已經變得很細，很輕，“誒，你說到晚上8點，我們能走出去麽？”

他仔細盤算著回答，“我看危險。”

“你說，如果我們剛才走了回頭路，會怎麽樣？”我又陷入了習慣性的糾結。似乎每次遇到麻煩，我總會想，如果當初怎麽怎麽樣，現在會不會就不是這樣的結局。

可是杜亦書告訴我，“就算走了回頭路，也不一定就出去得早。”

正在躊躇間，一輛小車從後面緩緩駛來，停在我們身邊。司機從車窗裏探出頭，“兩位，要不要坐車出去？天就要黑了……”

杜亦書湊過去跟他談價錢，最後的結果是，兩個人30元，司機願意往前開，送我們到大門口。

上了車，司機一再表示，你們的選擇是很明智的，要是不坐車，可能就要走到大半夜。

杜亦書笑笑對我說，“怎麽樣林梓晨，就算是借助外力，你也要記住，絕對不能走回頭路。”

我點點頭，今天的這一路艱辛，多麽像是我曾經經歷的那段感情，起初興致勃勃，而後便是疲倦，困苦，和糾結。如果不是半路遇到的杜亦書，我是不是也會迷失在裏面，一條道走到黑？

打開車窗，我們都用力地呼吸著這裏的空氣。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座城。不知道下一次來，會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下一次來時，這裏是否依然如故。

我們回到酒店時，已經是晚上8點，好在昨晚去過的那家火鍋店，依舊火熱地做著生意。

老板看到我們，心裏的得意溢於言表，想著大概是昨天給了優惠券的關系，這兩個人今天又來了，真是一筆劃算的生意——立馬放下酒杯來招呼我們。點菜，上菜，一氣呵成。

在外面吹了一整天的風，我的手腳冰涼。鍋一開，杜亦書忙不疊地涮了兩勺羊肉倒進我碗裏，“吃點羊肉，驅寒的。”

我默默地夾起一塊羊肉放進嘴裏，目光直直地停在他的臉上。他被我看得有些緊張，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我臉上有臟東西？”

“沒有……”我嘴裏吃著東西，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含混不清，“我就是突然覺得，你挺帥的。”

他像是噎著了一般驚異地看著我，隨即把剛涮好的一勺羊肉又倒進了我碗裏，“我看你是餓暈了……認識我這麽久，竟然第一天發現我很帥麽？”

“不是……”我又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羊肉，好像嘴裏有東西，說話也能有點底氣，“我的意思是，你是個好人。”

“林梓晨，你可以不要說廢話麽？說點兒有意義的成不？”

“那個……”我又塞了一塊羊肉，剛想開口就被他打斷，“等等，你先把嘴裏的肉吃完再說話。”

於是我就嚼啊嚼啊，終於，咽下去了。他緊盯著我，用眼神提醒我，話還沒說完。

嘴裏少了東西，我莫名地覺得少了先前的勇氣，其實剛才，我也沒有想好究竟要說什麽，只不過就是覺得有好些話堵在心裏，想要告訴他。

磨蹭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我覺得吧，當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他撇著嘴想了想，“那是必須的，我很疼女朋友的。”

“可是你這麽好，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我試探著問。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容易察覺的落寞，沖我擺擺手說，“沒有就沒有唄，哪兒那麽多為什麽。能當我女朋友的人，還沒出現呢。”

我反覆琢磨著他的話，能當他女朋友的人，還沒出現……還沒出現……

突然覺得，他應該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想起自己醉酒時什麽都說的樣子，便沖著櫃臺裏的老板豪邁地一揮手，“老板，給我拿一打啤酒！”

老板喜滋滋地應了聲好，不到半分鐘，一打啤酒就上了桌。“都啟開麽？”

“一半吧……”杜亦書看看老板，又看看我，“喝不完怎麽辦？”

“我們倆往這兒一坐，哪有喝不完的道理？老板，全都啟開！”

“那你喝多了賴著不肯走打擾了老板打烊怎麽辦？”

我還沒開口，老板已經替我回答了，“沒事沒事，你們隨便吃，隨便喝，哈哈！”

我得意地看著他，“聽見沒，倒酒啊！”

他倒好酒，我先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幹了一杯，我暗暗地對自己發誓，今天一定要套出杜亦書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周六一更~~~

煙火要出門采風去咯！

☆、Chapter 21 那些過往

熱乎乎的火鍋，吃得我心情舒暢，報銷掉半打啤酒之後，我裝作無意地對杜亦書說，“誒，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唄。”

火鍋的熱氣騰上來，籠罩在我和他之間，朦朧中，我好像看見他的嘴角劃過一絲淒涼的笑意，“我的故事很長，你想聽哪一段？”

哪一段……我在心裏琢磨著，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願意說的。“那就我來問，你來回答。”

“行啊，事無不可對人言，咱倆是自家兄弟姐妹，沒什麽不能說的。”他往我碗裏夾了一個墨魚丸。

我用筷子把墨魚丸戳起來舉在手裏，沈默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要太直接問感情會比較好。於是我咬了一口丸子，“你是幹什麽的？”

“我的工作你不是知道麽？”他頗不以為然，“不就是某不知名外企若幹偽白領中的一個。”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大家同樣都是偽白領，為什麽你給我的感覺就是跟我不一樣呢？我總覺得，你沒這麽簡單。”

“有什麽不一樣？不過就是我工作的時間比你長，累積的經驗比你多，假期比你多，存款比你多，還能有什麽不一樣？”他挑了挑眉。

好吧，我決定放棄在這個層面上挖掘下去，反正這也不是我想知道的重點。我頓了頓，“那你交往過幾個女朋友？”

他的眼神略微有些黯淡，我立刻舉起酒杯，示意要跟他碰杯，看著他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後，沈沈地不說話，我輕聲嘟囔著，“杜亦書~你就跟我說說唄。”

他瞄我一眼，“小丫頭，是不是早就憋著想趁我暈乎暈乎好套我話的？”

“這怎麽能叫套你話呢？”我強烈反駁，“真把我當自己人，你就跟我說說，你剛才不是還說麽，事無不可對人言。”

他拿起桌上的一瓶酒，慢慢地把自己眼前的杯子倒滿，又喝了一大口，終於回答了我的問題，“一個。”

我想，這“一個”，一定在他的心裏紮得很深很深。

“她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我喝著酒，吃著火鍋，準備聽故事。

杜亦書喃喃地開口，臉上帶著一抹回憶甜蜜往事的笑容，不知為什麽，看到他這樣的笑容，我的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說不出來，就是悶悶的。

“我和她，是在大學裏認識的。她雖然算不上漂亮，但是確實那種，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在校園裏遇見她的第二次，我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追到她。”

“她應該是那種氣質型的吧……”我琢磨著評價到。

他笑了笑，沒有否認，又喝了一口酒，繼續他的故事，“那時候，因為不知道她是哪個學院哪個系，甚至連她大幾都不知道，我手上只有一張在操場上偷拍的照片……所以當時，我發動了整個宿舍的兄弟，拿著翻印的照片，挨個學院地打聽。”

“啊！”我恍然大悟，“原來那天阿峰說得，發動一個宿舍的兄弟追女生的人，就是你啊！杜亦書啊杜亦書，原來你還是個癡情人。”

“癡情倒是談不上，不過當時就是覺得自己很喜歡，覺得那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女孩。”

“後來呢？找到了麽？”我忘了筷子上還夾著的羊肉，迫不及待地追問。

“找到了……阿峰他們打聽到她是中文系大二的學生，我查了他們的課表，就在他們課間休息的時候，堵在了階梯教室的門口。”

“哇塞，這麽勇猛！你是沖上去攔住她表白的？”我突然覺得他口中的杜亦書，跟我認識的，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本來是想在他們下課的時候沖上去表白的，但是沒想到課間她身體不舒服。原先大概是想熬熬看能不能撐完下半堂課，後來估計實在是撐不住，就跟老師請了假出了教師，旁邊還有個同學陪著。她們剛出來，下半堂課的上課鈴就響了。

我躲在角落裏假裝系鞋帶，就聽見她一個勁兒地叫她同學回去上課，說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宿舍。她同學執意要送她，我看她一臉不想耽誤別人的樣子，就自告奮勇地沖了上去……”

“所以……最後是你送她回的宿舍……所以你們就是這樣認識的……”我接著說。

他點點頭，吃了一口菜，“就是這樣。”

“怎麽這麽湊巧，她就身體不舒服？我倒是很想看你在人家下課的時候沖上去表白的樣子。杜亦書當眾表白，哇，想想就很震撼。”

他隔著桌子戳了一下我的腦門，“你啊，就是想看我出醜。”

“才不是！我只是想看一個我沒見過的杜亦書而已。現在好了，送身體不舒服的女生回宿舍，還是那個我認識的杜亦書會做的事情。”

他好笑地喝了一口啤酒，“我送她回宿舍後，她跟我道謝，留了我的電話，說是回頭請我吃飯謝我。”

“一段美好的愛情即將開始……”那種悶悶的情緒又一次湧上來，我低著頭，猛吃了兩口菜。

“要說美好，是挺美好的，不過不是愛情。雖然在我們宿舍的兄弟和她們宿舍的姐妹眼中，我們就是一對，雖然我也是一直都把她當女朋友對待。”

“什麽意思？”

“可能是我一直都沒有表白吧，我也不知道。我以為我對她好，她也接受，彼此間就是心照不宣的。可是我想錯了……我們安安穩穩地相處了兩年，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郊游，可是卻始終沒有牽到她的手。”他有些哀怨地說。

“你是說……你們在一起像男女朋友一樣相處了兩年，結果你連她的手都沒有碰到？？”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不平衡”的情緒，“可是我們才認識多久啊，你現在拉我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

他輕飄飄地笑了一聲，“哈哈，你這是在別扭什麽？她跟你是不一樣的。”

“為什麽不一樣？哪裏不一樣？”我用筷子指著他的鼻尖，憤憤地問。

“這怎麽會一樣呢？反正……就是不一樣嘛！”他有些詞窮，但是依舊十分地強調著，我和他心裏那個女子的“不一樣”。

也罷，他不是早就說過麽，我不是他的菜。所以，我和他愛的女子，又怎麽可能會一樣呢？

我放棄了心裏的糾結，“那她是什麽意思？空虛寂寞找人陪麽？”

“她比我小一屆，我畢業的時候，她才大三。畢業之前我想著，應該要給她一個承諾，我甚至想，等我工作兩三年，就跟她結婚。於是，我就在一天傍晚，約她在學校的小樹林見面。”

“小樹林……”我在心裏反覆念著，那是很多愛情電影裏時常會出現的，浪漫而美好的地方，可是那裏，卻會是杜亦書的傷心地。當那個女子拒絕他的時候，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們在小樹林裏見面，我對她說，我愛她，讓她等我幾年，我一定會娶她。”他的笑容變得飄渺，我看在眼裏，心也跟著，隱隱地疼。我舉著自己的杯子湊過去，跟他的杯子撞了撞，“來，幹杯！”

一口飲盡之後，他接著說，“可是她在聽完我的話之後，表現出一臉的驚訝，她說她一直把我當好朋友，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喜歡她，我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哈哈，林梓晨，你說可笑不可笑，我真心誠意對待了兩年的‘女朋友’，竟然跟我說，一直只把我當成好朋友！她還說，是我自己弄錯了，我只是習慣了跟她在一起，不是喜歡。”

“我靠！”我不自覺的罵咧出來，“這個女人是死人麽？你對她這麽好，她會一點感覺都沒有？鬼才信！”

“是啊，鬼才信……我也是這麽想，起先我還以為她是在懲罰我沒有早一點對她表白，可是後來想了很久很久，終於被我總結出了一個結論。”

“什麽結論？”

“很簡單，我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所以在她心裏，我永遠只是好朋友。我不可能會喜歡她，就算我喜歡她，她也不會因此就喜歡上我。就是這麽簡單。”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覺得這樣的付出感情的他太讓人心疼，而那個女子，太不懂得惜福。“後來呢？你們畢業之後還有聯系麽？”

“自從我跟她表白之後，她就刻意躲著我，我想既然她這麽不願意見到我，就算了吧。只當自己這兩年付出的感情，是為了不讓青春留下遺憾。”

我很想罵一罵這個白目的女人，可是仔細想想，誰都沒有錯。只不過杜亦書在她心裏的定位，永遠不會跟“愛”這個字，扯上關系。

“後來聽說，她畢業後沒多久就嫁了人。兄弟們告訴我的時候還勸我，說這種女人不值得。我卻覺得，自己陪在她身邊兩年，她都沒有任何感覺，卻能在畢業之後不久就嫁了人，這只能更深地說明，我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所以，放手是對的。”他又喝了一口酒。

聽著杜亦書的故事，我突然覺得，“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這句話，其實很傷人。

而這句話，他在對我很好很好的時候，也對我說過。

所以，他只是單純的，把我當成是兄弟，姐妹，好朋友，再沒有其他。

想到這裏，突然就感覺到心上一陣陣地抽痛，那年傍晚，在小樹林裏表白的杜亦書，是不是也有，和我現在一樣的心情。

我們都不再說話，只是悶頭喝著酒，杜亦書的眼神已經有些迷離，我想我大概還是清醒的。

跟老板結了帳，我扶著他朝酒店走去，他搭著我的肩膀，沈沈的身子倚在我身上，讓我不由得想起，那些我醉酒的深夜，他是不是也是這樣，架著我回家。

走著走著，他突然腳下一軟，一個踉蹌就要摔倒，我死命拽著他的衣服和手臂，才不至於倒下去。

他沖我嘿嘿一笑，“林梓晨，有你在我身邊真好。我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喝酒了，真痛快！”

我點點頭，自嘲地笑了笑對他說，“那當然，自家兄弟姐妹，可不是擺著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周日一更~~~~~~

小書書的過往，大家明白他的意思麽？

☆、Chapter 22 另一個深淵

第二天上午，我在杜亦書的一陣敲門聲中醒來，“林梓晨，起床啦，吃過最後一頓飯，我們就去機場。”

我迷糊著爬下床打開房門，不管站在門口的他，自顧自又爬回到被窩裏，“不要吵，讓我再睡一會兒。”

他跟在我身後進屋，替我關上房門，坐在我的床沿上。我心裏已經清醒了幾分，眼睛卻很酸，睜不開來，便還是抱著被子，閉著眼睛裝睡著。

他推了推我，“誒，你昨晚是不是把我灌醉了？”

我不搭理他，他繼續推我，“誒，林梓晨！”

我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啊，不是我灌你的，是你自己喝的。而且我也醉了。”

“那我們是怎麽回來的？”

我含糊著嘟囔，“這麽近的路，架著架著不就走回來了。”

“為什麽我都沒什麽印象，誒，我喝多了是不是很啰嗦？是不是話很多很吵？”

我靜默地閉著眼睛，我該怎麽告訴他，昨晚我把他架回房間，他的身子剛粘到床，就一軲轆鉆了進去，我替他蓋好被子時，他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我坐在他床邊的地毯上，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她好看的側臉，微微泛紅的臉頰，直到眼睛酸得不行，才爬起來鉆回了自己的房間。

見我沒反應，杜亦書又推推我，“誒，你說話啊。”

我噌地從床上坐起來，指著他說，“叫你不要吵不要吵，還在我耳邊嘰裏呱啦，我告訴你，你昨晚喝醉了說得可多了，我現在也是手握你把柄的人，小心我一不高興就爆你的料！”

他又戳了一記我的腦袋，“你是酒還沒醒吧？你倒是說說，抓著我的把柄，你是要去跟誰爆料？”

“我……”我一時語塞，是啊，我要去跟誰爆料？我跟他共同認識的人，除了阿峰，就是莫然……他的故事阿峰都知道，難不成我要逮著莫然爆料麽？

無奈只能一甩手，回了他一句，“要你管！”

他雙手交叉擱在胸前，仔細打量著我，“按理說，我昨晚喝得比你多，醉得比你厲害，可是你瞧現在，我醒得比你早，腦子比你清醒。不是我說你啊林梓晨，以後不能喝就少喝點，你瞧你這個樣子，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我剛想張嘴反駁，一轉念，他的這句話反倒是提醒了我，我沖他嘿嘿一聲奸笑，“你別說杜亦書，我還真想起來可以找誰爆料了。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別惹我，把我惹急了，我就跟你未來老婆爆料去，反正我不著急，把柄在我手上，我總能等到她出現，你又不會終生不娶對吧？”

我說得煞有介事，杜亦書卻一臉不屑地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我管你跟誰爆料，總之現在給我起床！不然趕不上飛機，今天回不了上海，我看你還怎麽去那個想去的地方！”

我無力地撓撓頭，“杜亦書，你不要這麽暴力好不好，懂不懂憐香惜玉？”

他一路把我推進了洗手間，替我關上了門，然後在門外對我喊，“憐香惜玉我倒是懂，只可惜，對你不需要啊！”

我正刷著牙，一嘴白沫，聽到這句話，猛地打開洗手間的門，舉起牙刷威脅他“你再說一遍！”

沒想到正對上他端起的大鏡頭，“林梓晨，你口吐白沫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只聽見“砰”的一聲，洗手間的門又被我以秒速關上，門外傳來他的聲音，“看來……還是我手裏抓的把柄比較多啊！”

機場，天空，雲海，在我心中勾勒出美好的世界。當我和杜亦書並肩坐在候機大廳裏，突然有一種放空了自己的感覺。

下午14：25，登機，起飛。我們啟程離開，離開這美好的北國春城，回到我們來的地方。

機場下起了雨，淅淅瀝瀝。而白雲之上，陽光美好。隔著機艙的玻璃，我看到腳下連綿的群山，以及，碧藍的海水。轉頭看向身邊的杜亦書，他也正笑著看我。

“林梓晨，你還沒告訴我，明天要帶我去哪裏？”

“南方某個水鄉小城，去了你就知道了。就當是繼續我們的假期和旅行吧。”我隨意答道。

“好吧。反正你也不能把我給賣了。”他輕輕地晃了晃腦袋。

我鄙夷地白他一眼，“就你這樣的，賣了也沒人要。”

他嘿嘿笑著，自我感覺良好地說，“那可說不準，其實我這盤菜，還是挺搶手的。”

我微微動了動嘴角，我知道這盤菜挺搶手，但是可惜，不是我的菜。

整個飛行途中，我睡睡醒醒，每次醒來，都能看到窗外不一樣的景致。不同顏色的天空，讓我暈眩。

而傍晚時分，夕陽的金光撒在雲海上，更是我從未見過的美。是啊，需要擡頭仰望的絢爛，怎能比上身臨其境的驚艷。

匆匆兩個半小時之後，飛機降落上海浦東機場。脫下厚重的衣服，上海，依然停留在初秋。

我們坐上回家的機場大巴，天漸漸暗了下來，杜亦書說，“明天我們幾點出發？需要很早麽？”

我思索著回答他，“這個……我還沒想好，反正車多，還是睡醒了再出門吧。”

“這麽沒有計劃性！”他不由得抱怨了一句，隨即又提出要求，“既然沒有計劃，為了保證明天可以順利出行，不會耽誤彼此的時間，今晚就收留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反正也不是沒有過共處一室的情況，我一口答應下來，“行！”順嘴就開始胡攪蠻纏，“不過我現在肚子餓了，你準備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這還不簡單，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唄。你想吃什麽，我就做什麽！”他回答得理所應當。

而我，卻在笑過之後，開始安靜地思考，自己今後的生活。

眼前這個對我關懷備至的男人，是不喜歡我的。我在他的眼裏，可以是紅顏知己，可以是兄弟姐妹，可以是毛豆，但是偏偏就不可能是戀人、女朋友。

所以，習慣了他對我的好，習慣了生活裏有他在的每一個日子，若是有一天沒有了他，我該如何自處？

又或者，當我終於拜托了他遺留給我的這諸多習慣，開始跟別人戀愛，會不會在遇到什麽事情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在心裏做出一個對比，當初杜亦書是那樣做的，可是，眼前這個人怎麽能這樣做呢？

長此以往地習慣性比較下去，我是不是就會覺得，每一個男人，都不如杜亦書對我好。

然後，在我諸多的挑剔和不滿下，我便順理成章地，嫁不出去。

想想就覺得可怕，這是多麽恐怖的事實啊！眼前能想見的，除了悲劇，還是悲劇。

“杜亦書，如果我以後嫁不出去，你會一直陪著我麽？”

“我早就說過了，在我能夠陪著你的時候，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身邊。再說了，你這麽好，怎麽會嫁不出去？”他認真地回答。

“是麽……我哪裏好了？我怎麽不覺得？”我眼睛一酸，眼淚差一點就掉下來。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說這些？”他有些奇怪地問。

我把目光轉向窗外，背對著他搖搖頭，“沒什麽，我隨便問問。”

他把我的手握在他大大的手掌裏，他的聲音軟軟的，“我答應你，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任何時候都是。”

我沒有看他，卻想起我們初次見面的淩晨，他要送我時，我對他說過的話。

我說，“送我，你又能送我多久呢？”

如今的我，竟是如此悲哀地想要問一句，“杜亦書，我還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多久呢？”

好不容易從一個深淵裏爬上來，我居然讓自己這樣輕易的一腳踩空，落進另一個深淵裏。

上一次，我遇到了杜亦書。可是這一次，還會有誰來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完============

不知道大家對小書書和小晨晨有什麽話要說。

但願幸福吧，但願。

☆、Chapter 23 外婆家

浙江紹興，我童年記憶中的南方小城，在我生命的最初，這裏便是故鄉。

成年後，這座小城給我的印象漸漸變得豐富。越國的烽煙裏，西施裊裊地從這裏走出；宋代的沈園裏，陸游和唐婉，始終遙遙相望，哼著那闕讓人心碎的《釵頭鳳》……

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外婆居住在這座小城，我的母親從這座小城出嫁，而我，出生在這座小城。

從我讀大學至今，細細算起來，已經有五年不曾踏上這片土地，不曾去看一看那位，親手將我從媽媽腹中抱出的老人。

還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在很遠的地方工作，我時常坐在外婆家小小的天井裏，望著那一方天空，呆呆地盼著他們回來。外婆總是把我抱在懷裏，給我講故事，給我唱好聽的歌謠。

我一直認為，我的外婆，是真正屬於水鄉的溫婉女子，後來才聽舅舅告訴我，外公和外婆，相識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作為軍醫，他們攜手，挽救過無數戰士的生命。

我無法想像，那樣一個溫婉的女子，在戰火中穿行的姿態；也無法想想平日裏那樣愛幹凈的外婆，在血腥的戰場上所經歷的一切。每每問起，外婆總是瞥一眼正坐在書房看報紙的外公，輕輕地說一句，“有你外公在，什麽都不用怕。”

媽媽說，曾經共患難的兩個人，才能在今後平淡如水的日子裏，相濡以沫地走下去。

我也曾經信誓旦旦地對媽媽說，將來，我一定能遇到一個，像外公疼外婆那樣，疼我的男子。

當我緩緩地對杜亦書講完這個故事——當然，我略去了對媽媽信誓旦旦的那一句——他坐在我身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像是在揣摩著，我帶他去看外婆的小心思。

我避開他的目光，當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潛意識裏，我是想告訴外婆，她疼愛的外孫女，終於也遇到了她生命中最好的那一個。

他用手肘拱了拱我，“林梓晨，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你是要帶我去看外婆。”

“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區別？”我的聲音很輕很柔，沒有底氣。

“見長輩是需要帶禮物的，我這樣兩手空空，不是給你丟臉麽？”他像是在埋怨我的不周到，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不看他，只是說了一句，“沒關系，到了再買就行了。我們結伴旅行，我一時興起想來看看外婆，不用那麽刻意。”

不知道我的這句話，究竟是緩解，還是平添了尷尬，他沈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一個半小時之後，火車抵達紹興城站。我們在超市買了些營養品，便沿著城中的小河，走上回家的路。

那條路還是老樣子，松散地鋪著青石板。左手邊居民家的矮墻，和右手邊小河之間的距離，約莫只夠三個人並排行走。我看著窄窄的路面，想起小時候的趣事，不禁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杜亦書的臉上竟然掛著一絲緊張，好擔心我是在笑他。

“你知道麽杜亦書，在這條路上曾經發生過很好玩的事情！”我於是開始給他講小時候的趣事，多少能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小時候，我常和表姐表妹在這條路上玩。又一次我們三個並肩走在路上，小孩子走路，你知道的，喜歡左邊擠一擠，右邊擠一擠，加上這條路原本就不寬，我們三個幾乎就擋住了整個路面，還渾然不覺，唱著歌笑笑鬧鬧的。”

“從小就這麽瘋。”他瞄我一眼，毫不客氣地說。

我也不理他，繼續講，“後來，後面有個阿姨，騎著自行車，打著鈴想要超過我們。我們沒聽見啊，繼續搖搖晃晃地走。走著走著，表姐向我這邊擠過來，我就去擠表妹，我們仨就往墻根上縮，那個阿姨一看有個空檔，就要從我們邊上超過去。當然這些我們也是不知道的……表妹被擠了，就想著要擠回去，用力拱我，我就去拱表姐……”我一邊說，一邊在路上蹦蹦跳跳的示意給他看，“結果表姐一拱……”

“那個想超過去的阿姨掉河裏了？”杜亦書接上話茬。

“你真聰明！”我跳起來讚揚他。

他手上提著東西，還不忘要來戳我的腦門，“你們啊，皮死了，後來呢？”

“後來……”我琢磨著，“那個阿姨不會游泳，在水裏撲騰，表姐和表妹站在河邊叫救命，就有路過的大叔跳下去把阿姨救了上來。”

“那你呢，你在幹嘛？”他追著我問，仿佛已經料到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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