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打到康小魚手背的女生楞了一下，剩下的幾個女生還在往柯爵身邊湊，嚷著多喜歡他的電影和新歌。

康小魚皺著眉將課桌往前推，手機是肯定摔壞了，可她現在得把電話卡撿回來。

柯爵簽名簽了一半忽然停下，他將筆放下，看向站在康小魚課桌前的女生。他的目光總是疏離的，這份疏離裏又繾綣著澤澤浩海。任誰被這樣一雙眼睛凝望著，心跳總要快上兩分，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偶像。

“沒看見擠到人了嗎？”柯爵的嘴角是略揚著的，慢悠悠吐出來的話裏卻藏了一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陌生感。

那女生臉上的笑僵住了，其他幾個女生也是面面相覷。

柯爵將手搭在椅背，側轉過身，近距離望著身邊那個女生化了濃妝的眼睛，說：“你好像忘記了道歉和賠償。”

頓了頓，他嘴角的笑又深了半分，聲音微懇：“這樣不太好。”

“我、我……”這麽近的距離，那個女生可以從柯爵悠遠的眸中看清楚自己眼皮上貼的假睫毛。

“不過既然是因為我造成的，這個手機我來賠吧。”柯爵又忽然勾唇，笑得眉眼如畫，霎時春暖花開。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已轉頭望向康小魚，詢問：“可以嗎？”

康小魚已經將課桌推回原處站了起來，她對上柯爵的笑，怔了怔，說：“可以讓一下位置嗎？我要下去撿手機卡。”

柯爵沈默了一個呼吸，笑：“我幫你撿。”

他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將校服拉鏈由下而上拉好，修長的手指習慣性地立起衣領，將唯一一道褶皺抹平。

先前被柯爵指責的女生居然尖叫一聲“太帥了”，和其他幾個女生一股腦追上去。

林七音翻了個白眼，吐槽：“腦殘粉。”

剛走出教室門口的柯爵聽見了，他腳步一頓，又折回教室，鞠了一躬，言辭懇切：“抱歉，影響大家自習，我會將事情處理好。”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教室裏的每一個人，最後在林七音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林七音忽然咳嗦了一聲，她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沒事！我們沒被影響！”教室裏的學生幾乎是異口同聲，而其中林七音的聲音最響亮。

等柯爵重新走出去，林七音一下子跳起來抓住康小魚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說：“傻站著幹嘛？你還真讓大明星給你撿個破手機啊！”

康小魚的目光越過林七音，看向她身後——教室裏的同學都在往外走。還有人在念叨：“友愛同學，去幫忙！”

這是全班發動給她撿手機嗎……

雖然康小魚明白這些同學都是為了下去追柯爵……

教學樓前圍著柯爵車的娛記和粉絲發現了柯爵並不在車上，正沮喪著，驚愕地看見柯爵雙手揣在褲兜裏，大搖大擺地從教學樓走出來。

娛記和粉絲幾乎是瞬間湧上去。

坐在車裏的司機暗道一聲“糟了”，立刻下車追過去打算護著柯爵。

柯爵將食指放在唇上，朝追上來娛記和粉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腳步不停，朝高二一班教室下面對應的花壇走去。那花壇接近膝蓋的高度，柯爵邁著大長腿跨上去，踩著沒有腳掌寬的邊緣，從這一頭緩步走向另一頭。無視不停的閃光燈和快門聲，他側著頭，目光在花壇裏認真搜尋。

康小魚本來應該自己去找的，可是她站在人群外面，看著擁擠喧鬧的人群，她就有點發怵。而且她覺得自己根本擠不進去。

高二一班其他追下來的學生也都停在一旁，沒能去幫忙尋找。

康小魚擡起頭，望著踩在花壇上比人群高了一截的柯爵。從康小魚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側著頭的背影。徐徐升起的朝陽灑在他身上，讓他的身上盈了一層和煦的光。康小魚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她很快想起來，在柯爵某首歌的mv裏有著相似的情景。那首歌的旋律又被康小魚想起，幾乎懸在舌尖，差點哼唱出來。

正是冬日，花草未生，花壇裏光禿禿的。那個手機還是好找的。柯爵彎腰將摔碎了的手機撿起來，看著它慘不忍睹的樣子皺了下眉。

他從花壇上跳下來，圍著的人群立刻給他讓開路，只是摁快門的聲音似乎更頻繁了。

柯爵走到康小魚面前，將手機遞給她，說：“是有點慘，修不好了。”

“謝謝。”康小魚匆匆將手機接過來，一邊拆電話卡，一邊不由自主偏轉了下身，有些抵觸那些鏡頭。

柯爵回頭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鏡頭，轉身往教學樓走。

那些娛記和粉絲堵了他一早上，又豈能讓他這麽走了。司機擠進人群，伸開雙臂擋在柯爵身前，陪著笑臉面對鏡頭：“這裏是學校，大家不要吵鬧，不要吵鬧……理智追星，不要影響學校的教學活動……”

一個娛記扯著嗓子忽然大聲問：“柯爵，你真的不對你的粉絲說些什麽嗎？”

柯爵往教學樓走的腳步停下，他慢慢轉過身，眉眼輕佻，嘴角微抿——面對鏡頭時的經典表情。

柯爵垂眼，看了眼遞過來的一排話筒，輕笑了一聲，反而詢問：“這裏有我的粉絲？”

一眾粉絲都怔住了。他們一早趕來，就為了見他一眼，他居然不承認他們是他的粉絲！

柯爵指了一下鏡頭，沖著鏡頭，溫柔笑言：“我的粉絲都在那裏。”

他目光輕輕掃過舉著他名字的一眾女生，慢慢收起眼底笑意，淡淡道：“你們好像是另外一個群體。”

——私生飯。

柯爵轉身往教學樓走，還不等遠處的校守衛趕過來維持紀律。高二一班的學生就把那些娛記和粉絲給攔住了——這是要集體掩護柯爵離開，免他再被這群私生飯和狗仔騷擾。

這些剛分到一個班級的孩子突然團結起來。

學校的保衛處全部出動，那些送學生的家長也過來指責他們影響學校的教學活動，狗仔和私生飯終於被請出校園，操場上這才清凈了。

·

柯爵走上三樓停下來。明雅中學走廊鑲嵌著大片鏡子，柯爵屈著一條腿，斜斜倚著墻上的鏡子，等著。

旁邊幾個教室的門口露出幾個腦袋偷偷張望。柯爵擡頭，沖著他們禮貌地笑了一下。

康小魚隨高二一班的學生一起上樓，她一直低著頭，心疼地看著手裏摔壞的手機，走過柯爵身邊的時候，甚至沒有看見他。

“康小魚。”柯爵叫住她。

康小魚驚訝地擡眼，那雙幹凈堅定的眼睛裏因意外起了一層漣漪。

柯爵說：“你剛剛是正好來了電話吧？要不要回個電話過去？”

說著，柯爵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康小魚猶豫了一下，說：“不用回電話了，但是我可以回一條短信嗎？”

柯爵點頭，將手機解了鎖，遞向康小魚。

康小魚接過柯爵的手機，哪兒也不敢亂看，直接點開發短信，熟練地輸入康行一的手機號碼，發訊息：姐夫那邊有事，周末不回去了。手機摔了，用同學手機發的短信，不要回覆。

康小魚剛摁了發送，電話忽然響了。她楞了一下，看著“付哥”的名字，確定來電不是康行一，才匆匆把手機還給柯爵，說：“你來電話了。”

柯爵一邊往走廊盡頭走去，一邊接通電話。走廊盡頭都是一些辦公室或者空的教室，比較安靜。

康小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回過頭來發現別班有幾個女生在看她。她匆匆走進教室。

“付哥。”柯爵走到走廊盡頭的廊窗停下，一手隨意搭在欄桿上。

柯爵口中的付哥，是他的經紀人。

“柯爵，我給你找了個好劇本，大導演大制作好劇本！經典武俠翻拍，過幾天就要試鏡了……”

電話那邊滔滔不絕，柯爵打斷他：“經典武俠？你讓我演中國古代俠客？”

柯爵的聲音略帶嘲意：“毀劇。”

“你不能這麽說話啊，這麽不自信可不像你啊。”

“付哥，你是不是忘了我長什麽樣啊？”柯爵無奈地笑，他將頭隨意偏向一側。走廊墻上的鏡子映出他的面孔。

——精致的東方人輪廓，卻鑲嵌了一雙湛藍的眼睛。

電話那邊果然沈默了。

沒多久，那邊又問：“你現在在哪兒呢？新歌準備的怎麽樣了？”

“在學校學習啊。”

“學習？你開玩笑吧？學習有什麽用？你現在正是人氣高的時候，應該要抓緊一切露臉的機會，多參加綜藝多拍戲……”

柯爵嘆了口氣，湛藍的眼中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沈穩冷靜。

他說：“付哥，如果我連高考都搞不定，人設要崩啊。”

付明書又沈默了。

當初簽下柯爵的時候，他是非常高興的。柯爵這個人，剛會說話的時候就成了知名童星，後來更是星途一路綠燈。要演技有演技，要顏值有顏值，還有上天賜予的驚人好嗓子。

像這樣一個明星，簽下來必是穩賺。更何況，付明書簽下柯爵的時候，柯爵才十三歲。付明書當時心裏美滋滋，小孩子嘛，肯定聽話！

可是他沒想到柯爵成了他帶過的藝人裏最不聽話的那一個。

哦，那叫有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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