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不敢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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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的時候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腳步下意識地放慢下來。
“去哪兒？”她笑著寒暄了一句。
“去查房。”季揚同樣回了一聲，戴著口罩的臉依舊清雋，只是眼睛下方有著淡淡的青影，看上去有點疲憊的樣子。
“哦。”她點點頭，兩人正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季揚清晰的聲音傳來
“老爺子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後知後覺地偏過頭看向他，不期然撞進他覆雜的眼神中，不自在地哦了一聲“好的，這幾天麻煩你了。”語氣禮貌又生疏。
“不用。”他緩緩移開視線“我...”
季揚臉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穆本本見狀，心情些微地覆雜，她轉過身正對著他，開口“還有什麽事嗎？”
“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他的語調極緩，仿佛下一刻就能立馬改變主意一般，帶著濃濃的試探，和小心翼翼。
觸見他眸底深沈的情緒後，穆本本楞了片刻，而後垂著眸子，細細思考著
好半天，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到底是她的不對...
次日，老爺子就出院了，因為要照顧老爺子的緣故，原本住在外面的穆瑜又搬了回去，連帶著那個成天鬼混的穆子安。穆本本自然又住回了原本的房間，裏面的陳設也並不讓人改動，雖然老爺子多次提出要重裝一遍。
但其實她並沒有想過要在這兒呆多久，所以就委婉地拒絕了。
是的，她對這裏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釋懷...
晚間，在老爺子睡下後，穆本本徑直上了樓，只是，在樓梯拐角的時候，遇到了面色不善的沈曼。
沈曼一見到她就開始嘻嘻笑起來，聲音在略微昏暗的老宅裏莫名地有些瘆人，穆本本掃了她一眼後繼續往前走去，絲毫不想理睬這個人。
早些年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到了這對母女的奇葩之處。
沈曼見狀，伸手一攔，便擋住了她往前的路。
“兩年不見，你還是那麽討人厭哪穆本本。”她的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彼此彼此。”
沈曼嘲諷地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既然這樣，當初何必那麽有骨氣地把話說得這麽滿。現在想想，還真是諷刺得很呢！”她收回手臂，緩緩抱於胸前，上下掃視了她一眼，繼續道
“看來這些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不然這次怎麽就乖乖地回來了呢，怎麽，在外面待不下去了？”
她滿臉的尖酸刻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恨。
穆本本的眼神逐漸冷下來，淡聲開口：“我姓穆，再怎麽樣都輪不到你來管吧，沈，曼。”她刻意咬重了沈曼姓氏的發音，臉上滿滿的無懼。
沈曼像是被踩到痛板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她，一字一句道：“穆本本，你別得意，上次讓你僥幸逃過一回，我倒要看看下次誰還能救你！”
聽到她的話，穆本本面上的表情雖然不顯，但眼裏卻像是含著碎冰一樣，冷得驚心
以為她是害怕了，沈曼張狂地笑了兩聲“穆本本，你以為老爺子在你就可以得意忘形了？別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好啊，我拭目以待。”她唇角微彎，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行，那你就等著吧。”沈曼聳聳肩，眼裏滿是得意，而後又接了句“你不會是覺得穆瑜能護得住你吧，你可別忘了，穆家還輪不到她做主。”
“隨便吧。”她不耐煩地想往前走，不想再看著這個人在這裏秀存在。
沈曼最討厭的就是穆本本這副清高不在乎的樣子了，明明是一個見不得臺面的私生女，卻每次都擺出這種不在乎的表情，既然這樣，當初還跟著她那個早死的媽回來做什麽，真是讓人惡心！
就在穆本本要越過她往上走的時候，沈曼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狠意，手臂微微擡起，朝她猛地一推，穆本本一個不察，身體直直地往後倒去，就這樣順著樓梯往下滾了下去。
一連串的悶響聲，但是唯獨沒有驚慌失措亦或者是痛呼的聲音。
站在上面的沈曼臉上是滿滿的快感，好不得意。
跌下樓梯的穆本本半蜷著身子躺在地上，好半天才撐著身子爬了起來，她低著頭，狀若無事地拍了拍衣袖。
這時候，沈曼已經走到她跟前，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就憑你，你拿什麽跟我比？”
說完悠悠然地往另一邊走去。
留下穆本本一臉平淡地站在原地，沈曼說得對，從五年前起，她就很明白，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除了她自己，她什麽都沒有...
躺在床上，穆本本握著剛買的手機，腦子裏始終閃著一個人的身影。
原本是想今晚就給戚大哥打電話，跟他好好解釋一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真到了這一刻，她反而遲遲下不去手。
她生來就對數字不敏感，一向都不記得別人的號碼，甚至連自己的也沒有強迫去記過，但是對於戚天的，她卻是熟記於心。
因為，自從她偶然間提及過，戚天就會時不時地突擊一下，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因為這個被他斥責過了，不過現在看來，效果很好。
她看著屏幕上一個一個增加的數字，心跳得也越來越快。
他會不會怪她，肯定會的吧，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在費城了...
這樣想著，穆本本按鍵的手就遲遲下不去，心裏也越發地猶豫不決。
剛才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上一次同樣的場景，自然也就想到了戚天...
好半天，一直到手機屏幕暗了，她微微擡起的大拇指還是沒有下去，穆本本重重地嘆了口氣，把手機隨意一拋，捂著腦袋郁悶地叫了兩聲。
算了算了，還是過兩天吧。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某人也在等著她的電話。
“boss...”看著面前一直盯著手機的戚天，郭俊忍不住開口。
“boss要是真的放心不下穆小姐的話，要不我們去A國一趟？”他試探著說道，同時眼睛仔細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
自從穆本本走了後，自家boss脾氣就越發地陰沈不定了，有時候就連他看著都有點後怕。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那位在boss心裏的分量啊...
戚天擡眸看了他一眼，淡聲：“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先回去吧。”
“好。”他退了兩步，瞥見他面前從始至終都沒有閃過的手機後，再次開口“穆小姐是不是不記得boss的手機號，我們要不要找個人去...”
他還沒說完，就被戚天突然打斷
“不用，你回去吧。”他再次重覆。
郭俊見狀，不再說什麽，只是微微頷首“...那好，那我就先走了。”說完覆雜地又看了他一眼後，這才走了出去。
隨著門“哢嚓”一聲合上後，戚天拿起面前的手機，食指輕輕摩挲了兩下，眼裏翻湧著一陣一陣的風暴
他比誰都清楚，她早就已經記住了他的號碼。
在穆家待了幾天後，老爺子的身體也漸漸好轉，就在穆本本猶豫著要不要跟穆瑜說一下自己打算回去的事情時，這天下午，季揚竟然找上了門。
當時穆本本還在外面的花圃裏澆水，餘光瞄到一個身影時，她還不以為意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下意識地以為是老宅裏的傭人，在季揚走近，在她面前站定的時候，她才發覺到不太對勁，扭過頭看向他。
剛觸到他清俊的臉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地微微睜大眼睛，楞楞地看著他。
許是覺得她的表情有點搞笑，季揚嘴角揚起，道：“好久不見。”
也沒有很久啊，不就是幾天而已嘛...穆本本在心裏默默地吐槽著，但面上卻不顯，同樣回了句“是啊，有幾天了。”
她頓了頓，接著道：“你今天是來給老爺子做檢查的嗎？”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他直直地看著她，眼裏閃著莫名的光。
穆本本有點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打哈哈地道：“找我？找我什麽事？”面上帶著點尷尬的情緒。
“上次我們約好的，還記得嗎？”
她眼珠子一轉，心虛地點點頭“記得。”
糟糕，把這一出給忘了...
“那就好，明天有時間嗎？”嗓音清冽，像是攜著一縷山間清冷的風。
“有是有...”她放下手上的灑水壺，這樣看來，她要晚兩天再談離開的事了。
還有這個人...她看著面前清雋的男子，由衷地覺得內疚，只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再也不可能重來。
早在她跟他第一次談話結束後，她其實就已經想起來了，想起來那一年的種種事情，想起了年少時的悸動，當然還有那個約定...
種種原因，導致錯過。
只是沒想到當初那個清冷孤傲的少年會一直記在心裏...
穆本本眼眶微紅，濃濃的內疚感包圍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一點～
☆、46
“怎麽了？”見眼前的人突然紅了眼眶，季揚有些無措，他伸出手，剛要碰上她肩膀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手猛地縮了回來。
“怎麽了？”他又問了一遍，雙眸緊睇著面前低著頭的穆本本。
她眨了兩下眼睛，搖搖頭道：“沒事，只是沙子迷了眼睛，已經好了。”
季揚看著四周幾乎沒有運動軌跡的樹，眼睛閃了閃，不過沒有再說什麽。
“明天是吧，好。”穆本本爽快應下。
“要出去走走嗎？”
她眼睛又開始溜溜地轉著，似乎在想著這個到底可不可行。
“這個還需要想很久嗎？”他的聲音裏夾雜著笑意，眼睛微微彎起，眸子裏像是含著星子。
一瞬間，穆本本想起了多年前，他好像也是這麽對自己笑的，只是當時的自己因為母親的病重，把自己跟外界分隔開來，抵觸所有人的靠近。
“好。”
等到她回來的時候，下午已經過去了一半，當她走進去的時候，正好遇到穆瑜進門。一見到她，她就笑得莫名。
“三姐，怎麽這麽看我？”穆本本一臉懵懂地看著她。
“我剛才開車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們兩個了，季二少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她面上滿滿的調侃意味。
一聽到她的話，穆本本尷尬地笑了兩下，解釋道：“三姐，不是這樣的，其實...”
她突然卡在這裏，不知道要怎麽往下接，因為，其實她自己也很明白季揚的意圖，只是因著內心的愧疚，不忍心罷了。
“其實什麽？”穆瑜瞇眼看著她，臉上盡是笑意。
“我...”她懊惱地抓著頭發，不管不顧道：“反正不是三姐您想的那樣！”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裏走，剛好老爺子從拐角處走出來，拄著拐杖往兩人的方向走來，一聽到穆本本的話，頗為興味的問：“你們在聊什麽？不是你三姐想的哪樣？”
一見到老爺子，穆瑜趕忙上前扶住，同時還不忘調侃地接話道：“我在跟本本聊季家那小子呢。”說完戲謔地朝穆本本眨了眨眼。
穆本本欲哭無淚。
“季家的二小子嗎？那小子不錯，”老爺子點點頭“本本跟他正合適。”
穆本本“...”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看你，臉都紅了！”穆瑜笑著把她拉到沙發處坐下“我還不知道你啊，這幾天沒少跟那位聯系吧！”
意識到她說的是戚天後，穆本本臉上的表情瞬間窘迫起來，嘴裏吶吶道：“沒有...”
“還說沒有，前幾天你臉皺得呀，一準是想他了吧。”穆瑜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只要是你的決定，三姐都會支持你的。”
“......”穆本本完全不知道該怎樣接下去。
旁邊的老爺子聽完穆瑜的話，忍不住開口問“本本有男朋友了？”
“嗯。”她點點頭，面上是乖巧的模樣。心裏則滿是覆雜，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還不知道戚大哥那邊會怎樣...
想到這裏，她就莫名地有些無措。
“這樣啊...”老爺子暗自沈吟，在瞥見穆本本臉上的表情後，接著道：“改天帶回來看看，我們也好幫你把把關。”
“...好。”穆本本在心裏暗暗吐槽，這是還沒影著呢。
誰知道，這件事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次日下午，季揚準時來到穆家，早在他到的前幾分鐘，穆本本就已經準備好，穩穩地站在門口等著，期間穆子安還出來過一次，原本想調侃一陣的他，被穆本本毫不客氣地打了回去。
穆本本站在門口，想著等會兒要怎麽跟他講清楚，越想越頭疼。
季揚的車很快就出現在視線裏，然後，直直地停在她面前。
“怎麽在外面等著？”
她邊系著安全帶，邊回了一聲“也沒等多久。”穆本本含糊地給了個回答，其實是她不想讓太多人誤會，不想在這邊有太多的牽扯。
“後面有回去看過嗎？”他邊操縱著手下的方向盤，邊問了一聲。
穆本本沒有看他，抿著唇瓣回道：“沒有，這些年我只回來過一次。”那次還只是待了不到兩天就馬上回去了。
季揚眸子微斂“這樣啊...”語氣很是平淡，聽不出來有什麽情緒。
一路上兩人都極少開口，默契地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到了。”隨著他話音剛落，穆本本低著的頭慢慢擡起來，隔著車玻璃，她眺望著不遠處的建築，竟覺得有點虛幻起來。
一直到下車，走到操場上，她還是有些微的楞神。
腳下是曾經走過無數次的塑膠跑道，眼前是她上課的教室，耳邊則是不遠處少年少女們傳來的嬉戲聲，這一切，久違了啊...
穆本本深深吸了口氣，微微瞇起眼，腳步不自覺地慢下來。
“還記得初二那年的運動會嗎？”走著走著，他突然開口。
運動會...她咬著唇，默默地點頭。
怎麽可能不記得...
當時她像是發瘋了一般，突然報了個5000米，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全程不知道在賽道上摔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沒有放棄而走出賽道，當時所有的人都是見鬼了一樣地看著她，沒有人敢上去拉住她，只有季揚。
在她再一次摔倒爬起來之後，季揚突然就沖了上去，一把把她攔腰抱住，扛去了校醫室。她至今都還記得他那時候的表情呢，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猙獰。
她當時就哇哇地哭了出來。
“怎麽可能不記得...”她喃喃出聲。
季揚像是想到了什麽，輕笑出聲“你那一年就像個小刺猬一樣，只要別人一靠近就抵觸得厲害，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刺猬，偏偏又可憐得很...”
他頓了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道：“我原本以為，小刺猬只是受傷了，慢慢地就會好起來，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她走了，音訊全無。”
說完他輕嘆了一聲，嘆息聲在空氣裏飄蕩開來，像是一記重錘，在她心頭猛地一擊。
她也不想的，她也不想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眼眶裏含著淚，近乎哽咽地開口。
季揚停下來，一對上她含著淚的眼睛後，手臂突然一伸，將她穩穩地納入自己的懷抱，
“現在，小刺猬又回來了，她願不願意讓當初的那個男生來照顧她呢？”他的語調極緩，像是一個一個調拼湊起來的。
穆本本聞言身體一僵，好半天，才吶吶開口“對不起。”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麽？”
“我，我已經有了...”後面的三個字被她隱在喉嚨裏，眼淚也順勢滑落。
“對不起...”
為什麽會這樣...她不想的，她不想的...
“傻丫頭。”季揚僵了僵，松開了環住她的手臂，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眼角“不怪你。”
穆本本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操場上經過的學生都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麽。
穆本本低著頭，雙手捂著嘴嗚咽著，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
來到這裏，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異想天開，所有的那些回憶都像是重錘一般，一記一記地砸在她心頭，讓她完全喘不上氣。
她怎麽可以這樣，怎麽能這麽自私...
“別哭了，別哭了。”他又嘆了一聲，重新將她納入懷抱，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拍著，面上帶著罕見的溫柔。
穆本本越發自責，內疚感像是潮水般朝她湧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聲一聲地哄著，聲音越發低沈“別哭了，好不好，別人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她紅著眼擡起頭，破涕為笑地看著他，很是不好意思地吸著鼻子。
“能跟我講一下你的故事嗎？”他微微笑著看她，眼裏像是盛著星光。
對上他的眼，穆本本的情緒不自覺地就緩和下來，她繼續往前走，邊走邊開始說著，自己的故事。
“在十一歲之前，我都是跟著母親生活在南邊的一個小鎮上，突然有一天，家裏來了一個陌生人...”她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明顯的情緒，眸光也是淡淡的，倒像是在覆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就這樣，我住在了穆家，我平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沒有攔著母親，以至於她在短短的兩年裏就...”她猛地頓住，面上透著抹悲傷“就，離開了。”
一旁的季揚聽到這裏，手微微攥緊，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什麽。
“就這樣，我在Z國待了五年，Z國很好。”穆本本簡潔的一句話就概括了她在Z國的五年，語調卻透著抹輕松。
季揚停下腳步，緩聲道：“難為你了。”
“沒事。”她輕松地搖搖頭“起碼我現在很好，不是嗎？”
“是。”他認真地點頭，手輕輕撫弄了兩下她被風吹亂的頭發，越發柔聲道：“我的本本很堅強。”
我的本本很堅強...
面對著眼前人的溫柔，穆本本又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強忍住淚意，嘴上回了一聲：“才不是你的。”
“是啊，已經是別人的了呢。”他輕聲呢喃著，像在對著面前的人說，更多的卻像是在對自己說。
滿滿的失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男二呀
☆、47
這天晚上，穆本本做了個極其漫長的夢，夢裏，她回到了初二的那一年，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也看到了，少年時期的季揚。
那個清俊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季揚。
還有那個約定。
夢醒過後，恍若隔世。
“本本，你真的決定好了？”
看著面前一臉關愛的穆瑜，穆本本慎重地點了點頭“是的三姐，我可能真的比較適合一個人。”
“瞎說！”穆瑜點了點她的鼻子“就算是不喜歡這裏也沒必要說這種話，好了，三姐知道了，只是老爺子那邊還要你自己去講，看你這樣，已經想好哪天走了嗎？”
“等到潘家的聚會結束後，第二天就走。”
“你這小丫頭，還真是絕情得很呢！”她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就算是不在這邊住下，至少也多待幾天吧。”
“不好意思啊三姐...”
穆瑜嘆了一聲，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等會跟老爺子說一聲吧。”
“好。”她乖巧地應聲。
等到穆瑜去了公司之後，穆本本在書房外徘徊了很久，一直沒敢上前敲門，終於，又是好一陣的抉擇，她伸出手，輕扣了兩下。
“扣扣...”
沒過幾秒，老爺子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進來。”
她這才忐忑地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老爺子看到來人後，顯然有點驚訝，他摘下眼鏡，放下手上的文件，問“本本，是有什麽事情嗎？”
她這個小女兒一向不會隨隨便便就進他書房，既然來找他，肯定是有什麽事。
“我有點事情。”穆本本在他面前坐下，莫名地有點不好意思。
“嗯。”
“我想回去了。”她緩聲開口，同時註視著眼前人的神色。
果然，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穆老爺子的臉上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他垂著眼睛，好半天才道：“哦，你要回去啊。”老爺子停頓了好幾秒，又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回？”
看著面前人不自在的神色，穆本本在心裏輕嘆了一聲，緩聲回道：“過幾天吧，等到潘家的那個聚會結束...可能就走。”
“不多待幾天？”
“...不了。”
老爺子眉宇間透著抹失落，幾度開口想說什麽，但最終都是皺著眉，什麽都沒說。
“那，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看了老爺子半晌，穆本本起身，作勢離開。
“等...”老爺子見狀，右手伸了出去，似是要再說些什麽。
“嗯？”她剛往外伸的腿一收，揚眉看著他。
老爺子張了張嘴，話到嗓子眼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有些無力地垂下手，朝她擺了擺“沒事，你出去吧。”
穆本本見狀，點點頭，收回來的腳又邁了出去，徑直往外走去。
而她的身後，老爺子則是全程註視著她的動作，眼裏一片覆雜。
剛走出來，穆本本就撞見了迎面而來的穆嬌，她微微頷首後準備擦身而過，然而，某人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看到二姐都不用打聲招呼嗎？你之前學的禮儀呢？”就在穆本本剛要經過她的時候，穆嬌帶著諷意的話傳來。
“沒這個必要吧。”穆本本無所謂地開口，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穆嬌臉色沈了沈，沒想到穆本本竟然敢這麽跟她說話，她語氣瞬間拔高了一個度
“穆本本，你給我註意點，沒教養的丫頭！”
穆本本無所謂地聳聳肩“既然覺得我沒教養，那你還指望我跟你打招呼做什麽？”她冷嗤了一聲，沒理會穆嬌臉上精彩的表情，擡腿繼續往前走去。
身後的穆嬌氣得眼睛裏能冒出火星來。
“等再過幾天，我看你還怎麽得意！”
潘家的聚會如期舉行，這天晚上，穆本本準時上了前往潘家的車，穆子安那小子因為白天出去跟人鬼混了，到現在都沒見著人影，打電話也沒個人接，穆本本只好自己先上了車。只是心裏憤憤地想著，這小子就沒一次能讓人信得過的！
坐在後座的穆本本在心裏暗暗吐槽了幾句，對自己的這個大侄子真是無奈得很，但很快，她的註意力就被斜前方的司機吸引了註意力，這個司機，有點面生啊...
還有，車上怎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嘿！我這幾天好像沒見過你啊！”她突然發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病犯了，穆本本隱約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哦，我，我是新來的。”聽到她的話，駕駛位上的中年大叔身體僵了僵，粗著嗓子回道。
“是麽...”穆本本緊睇著他握著方向盤正不住地顫抖的手，腦子裏突然浮現出沈曼那張透著絲狠意的臉，心裏突然咯噔一聲，
“不對，不對...”她直起身子，大聲斥道：“馬上停車，聽到沒，我讓你馬上停車！”
司機看起來更緊張了，只是並沒有聽她的話，反而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臉上那驚恐的表情，活像見鬼了似的。
“停車！不然我不客氣了！”穆本本眉心緊蹙，不住地搓著手。
司機沒有再開口，車子已然駛入一個僻靜的小道，因著道路太過狹窄的緣故，車輛行駛得很是顛簸，車身搖晃得厲害。
危機感瞬間彌漫上心頭。
穆本本當機立斷，本想探過身子去搶方向盤，誰知道，剛一起身，腦子就好一陣頭暈目眩，直直地跌坐了回去，
“啊...”她捂著頭，感覺身體裏的力量好像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再一想到剛上車時聞到的那股味道，心下一涼，果然，還是防不勝防啊。
穆本本在迷暈過去的那一刻，腦子裏閃過的是戚天冷硬的臉，似是在說，叫你不乖，這下好了吧！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一直都知道穆嬌她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只是沒想到，她們竟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自己這次，怕是要栽了...
穆本本在意識朦朧之際，只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是車窗打開了嗎？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聲音，還有，手好像也被綁住了，她掙紮著動了動手，發現自己被固定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她一時清醒一時朦朧，好在眼睛並沒有被蒙上，但隱隱約約的，辨別不出是什麽地方，只能從兩邊的暗影中看出來是陷進去的山坡，不知道過了多久，後面突然傳來車輛鳴笛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止一輛。
就在她的腦子被鳴笛聲激得清醒了大半的時候，突然，前面的司機一把拉開車門，竟然，直直地跳了下去！
穆本本驚恐地瞪大眼睛，天旋地轉間，車輛直接沖破了護欄，不受控制地往漆黑的山下翻了下去。
她還能清晰地感覺到車輛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後，砰地一聲，又砰地一聲，車輛在一次次地翻倒時車身都會經歷巨大的擠壓變形，每一次發出的巨大聲響，都像是死神在鍥而不舍地敲擊著她的心窗。
不要...我要活著，我必須，必須活下來。
“砰！”在最後一次巨大的碰撞下，車終於停了下來，而穆本本，則是緊閉著雙眼，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是因為這輛車質量太好，還是她被緊緊綁在椅背上的緣故，她沒有因為車輛翻滾而與車身發生劇烈的碰撞，而是牢靠地和椅背綁在了一起。
所以，只是額頭上碰出了道口子，此時正一點一點地沁出血來。
然而，經過多次碰撞的車已然經受不住，油箱不斷地往外滲漏，眼看就要有爆炸的危險。
危機，一觸即發。
昏迷中的穆本本此時陷入了一個深沈的夢境中，夢裏，不遠處的前方，站著她無比想念的母親，正笑臉盈盈地看著她，一如往常。
她開心壞了，朝母親的方向跑去，眼看她的手就要碰到母親的衣袖了，面前卻突然多了一層屏障，她死命地往前沖，可就是過不去，怎麽也過不去...
“媽媽，幫幫我，幫幫我。”她不住地哭喊著，想讓媽媽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本本，別過來。”女人的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聽媽媽的話，不要過來。”
“不要，我不要！”穆本本的眼淚簌簌地流著，不甘心地用身體一下一下地撞著，心裏絕望極了，媽媽不要她，媽媽不要她了...
“回去吧本本，回去吧。”女人的身影漸漸地模糊，在穆本本聲嘶力竭的哭喊下，最終消失不見。
“不要！媽媽你回來，你不要拋下本本...”
“好好活下去，本本，好好活下去。”
穆本本眼睛猛地掙開，眼眶一片赤紅。她紅著眼掃了圈周圍，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的汽油味，她腦子一滯，猛地反應過來，手上迅速開始動作，當初本著學來玩玩的想法從戚天那裏學了點解開繩子的辦法，眼下對付這種應該不成問題。
“砰砰砰...”胸腔裏的那顆心在緊張地砰砰直跳，手上的動作也越發地快起來，終於，繩子被解開了。
她想都不想就開始順著被嚴重積壓的車窗往外爬去，耳邊聽著汽油汩汩流出來的聲音，穆本本無視身上大面積鈍痛的感覺，咬著牙就往外鉆
額上的傷口因為她的動作正不住地冒著血，一滴一滴地順著眼瞼，臉頰，一直到嘴唇，而後順著嘴唇的邊隙，蜿蜒到另一邊的嘴角。原本還蒼白的嘴唇霎時染上了抹血紅，一直到脖頸處，血線才堪堪停住。
而此時，她也終於爬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晚點補上哦^ ^
☆、48
“嘶...”她痛呼一聲，頭往後面看去，只見原本應該伸出來的腿不小心被裏面一塊尖銳的汽車部件刮住了，瞬間就泅出血來，染紅了原本淺紫色的長裙。
穆本本咬牙，調整了一下方向，而後用力一拉，硬生生地把卡住的腿拖了出來。
耳邊汽油流淌的聲音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逼得穆本本不斷地往前爬，四周都是山坡，車輛掉落的地方比較平坦，穆本本堅持著爬了數米遠，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陡坡，下面是一團又一團，看不清的漆黑。
她猶豫地看了幾眼下面，而後又艱難地扭過頭一看，
“砰！”車輛正好在這時候炸裂開來，火光瞬間映上了她的眸子。穆本本在那一瞬間，腦子幾近空白，想都沒想就迅速往下一滾。
穆本本不知道自己滾了多久，只是在臨近昏迷的時候感嘆了一聲
我盡力了，接下來就看命吧...
“在這裏，那輛車在這裏！”一聲急促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裏響起。隨後，幾個人就馬上出現在了那個光亮點所在的位置。
穆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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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她笑著寒暄了一句。
“去查房。”季揚同樣回了一聲，戴著口罩的臉依舊清雋，只是眼睛下方有著淡淡的青影，看上去有點疲憊的樣子。
“哦。”她點點頭，兩人正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季揚清晰的聲音傳來
“老爺子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後知後覺地偏過頭看向他，不期然撞進他覆雜的眼神中，不自在地哦了一聲“好的，這幾天麻煩你了。”語氣禮貌又生疏。
“不用。”他緩緩移開視線“我...”
季揚臉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穆本本見狀，心情些微地覆雜，她轉過身正對著他，開口“還有什麽事嗎？”
“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他的語調極緩，仿佛下一刻就能立馬改變主意一般，帶著濃濃的試探，和小心翼翼。
觸見他眸底深沈的情緒後，穆本本楞了片刻，而後垂著眸子，細細思考著
好半天，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到底是她的不對...
次日，老爺子就出院了，因為要照顧老爺子的緣故，原本住在外面的穆瑜又搬了回去，連帶著那個成天鬼混的穆子安。穆本本自然又住回了原本的房間，裏面的陳設也並不讓人改動，雖然老爺子多次提出要重裝一遍。
但其實她並沒有想過要在這兒呆多久，所以就委婉地拒絕了。
是的，她對這裏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釋懷...
晚間，在老爺子睡下後，穆本本徑直上了樓，只是，在樓梯拐角的時候，遇到了面色不善的沈曼。
沈曼一見到她就開始嘻嘻笑起來，聲音在略微昏暗的老宅裏莫名地有些瘆人，穆本本掃了她一眼後繼續往前走去，絲毫不想理睬這個人。
早些年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到了這對母女的奇葩之處。
沈曼見狀，伸手一攔，便擋住了她往前的路。
“兩年不見，你還是那麽討人厭哪穆本本。”她的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彼此彼此。”
沈曼嘲諷地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既然這樣，當初何必那麽有骨氣地把話說得這麽滿。現在想想，還真是諷刺得很呢！”她收回手臂，緩緩抱於胸前，上下掃視了她一眼，繼續道
“看來這些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不然這次怎麽就乖乖地回來了呢，怎麽，在外面待不下去了？”
她滿臉的尖酸刻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恨。
穆本本的眼神逐漸冷下來，淡聲開口：“我姓穆，再怎麽樣都輪不到你來管吧，沈，曼。”她刻意咬重了沈曼姓氏的發音，臉上滿滿的無懼。
沈曼像是被踩到痛板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她，一字一句道：“穆本本，你別得意，上次讓你僥幸逃過一回，我倒要看看下次誰還能救你！”
聽到她的話，穆本本面上的表情雖然不顯，但眼裏卻像是含著碎冰一樣，冷得驚心
以為她是害怕了，沈曼張狂地笑了兩聲“穆本本，你以為老爺子在你就可以得意忘形了？別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好啊，我拭目以待。”她唇角微彎，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行，那你就等著吧。”沈曼聳聳肩，眼裏滿是得意，而後又接了句“你不會是覺得穆瑜能護得住你吧，你可別忘了，穆家還輪不到她做主。”
“隨便吧。”她不耐煩地想往前走，不想再看著這個人在這裏秀存在。
沈曼最討厭的就是穆本本這副清高不在乎的樣子了，明明是一個見不得臺面的私生女，卻每次都擺出這種不在乎的表情，既然這樣，當初還跟著她那個早死的媽回來做什麽，真是讓人惡心！
就在穆本本要越過她往上走的時候，沈曼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狠意，手臂微微擡起，朝她猛地一推，穆本本一個不察，身體直直地往後倒去，就這樣順著樓梯往下滾了下去。
一連串的悶響聲，但是唯獨沒有驚慌失措亦或者是痛呼的聲音。
站在上面的沈曼臉上是滿滿的快感，好不得意。
跌下樓梯的穆本本半蜷著身子躺在地上，好半天才撐著身子爬了起來，她低著頭，狀若無事地拍了拍衣袖。
這時候，沈曼已經走到她跟前，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就憑你，你拿什麽跟我比？”
說完悠悠然地往另一邊走去。
留下穆本本一臉平淡地站在原地，沈曼說得對，從五年前起，她就很明白，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除了她自己，她什麽都沒有...
躺在床上，穆本本握著剛買的手機，腦子裏始終閃著一個人的身影。
原本是想今晚就給戚大哥打電話，跟他好好解釋一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真到了這一刻，她反而遲遲下不去手。
她生來就對數字不敏感，一向都不記得別人的號碼，甚至連自己的也沒有強迫去記過，但是對於戚天的，她卻是熟記於心。
因為，自從她偶然間提及過，戚天就會時不時地突擊一下，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因為這個被他斥責過了，不過現在看來，效果很好。
她看著屏幕上一個一個增加的數字，心跳得也越來越快。
他會不會怪她，肯定會的吧，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在費城了...
這樣想著，穆本本按鍵的手就遲遲下不去，心裏也越發地猶豫不決。
剛才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上一次同樣的場景，自然也就想到了戚天...
好半天，一直到手機屏幕暗了，她微微擡起的大拇指還是沒有下去，穆本本重重地嘆了口氣，把手機隨意一拋，捂著腦袋郁悶地叫了兩聲。
算了算了，還是過兩天吧。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某人也在等著她的電話。
“boss...”看著面前一直盯著手機的戚天，郭俊忍不住開口。
“boss要是真的放心不下穆小姐的話，要不我們去A國一趟？”他試探著說道，同時眼睛仔細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
自從穆本本走了後，自家boss脾氣就越發地陰沈不定了，有時候就連他看著都有點後怕。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那位在boss心裏的分量啊...
戚天擡眸看了他一眼，淡聲：“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先回去吧。”
“好。”他退了兩步，瞥見他面前從始至終都沒有閃過的手機後，再次開口“穆小姐是不是不記得boss的手機號，我們要不要找個人去...”
他還沒說完，就被戚天突然打斷
“不用，你回去吧。”他再次重覆。
郭俊見狀，不再說什麽，只是微微頷首“...那好，那我就先走了。”說完覆雜地又看了他一眼後，這才走了出去。
隨著門“哢嚓”一聲合上後，戚天拿起面前的手機，食指輕輕摩挲了兩下，眼裏翻湧著一陣一陣的風暴
他比誰都清楚，她早就已經記住了他的號碼。
在穆家待了幾天後，老爺子的身體也漸漸好轉，就在穆本本猶豫著要不要跟穆瑜說一下自己打算回去的事情時，這天下午，季揚竟然找上了門。
當時穆本本還在外面的花圃裏澆水，餘光瞄到一個身影時，她還不以為意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下意識地以為是老宅裏的傭人，在季揚走近，在她面前站定的時候，她才發覺到不太對勁，扭過頭看向他。
剛觸到他清俊的臉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地微微睜大眼睛，楞楞地看著他。
許是覺得她的表情有點搞笑，季揚嘴角揚起，道：“好久不見。”
也沒有很久啊，不就是幾天而已嘛...穆本本在心裏默默地吐槽著，但面上卻不顯，同樣回了句“是啊，有幾天了。”
她頓了頓，接著道：“你今天是來給老爺子做檢查的嗎？”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他直直地看著她，眼裏閃著莫名的光。
穆本本有點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打哈哈地道：“找我？找我什麽事？”面上帶著點尷尬的情緒。
“上次我們約好的，還記得嗎？”
她眼珠子一轉，心虛地點點頭“記得。”
糟糕，把這一出給忘了...
“那就好，明天有時間嗎？”嗓音清冽，像是攜著一縷山間清冷的風。
“有是有...”她放下手上的灑水壺，這樣看來，她要晚兩天再談離開的事了。
還有這個人...她看著面前清雋的男子，由衷地覺得內疚，只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再也不可能重來。
早在她跟他第一次談話結束後，她其實就已經想起來了，想起來那一年的種種事情，想起了年少時的悸動，當然還有那個約定...
種種原因，導致錯過。
只是沒想到當初那個清冷孤傲的少年會一直記在心裏...
穆本本眼眶微紅，濃濃的內疚感包圍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一點～
☆、46
“怎麽了？”見眼前的人突然紅了眼眶，季揚有些無措，他伸出手，剛要碰上她肩膀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手猛地縮了回來。
“怎麽了？”他又問了一遍，雙眸緊睇著面前低著頭的穆本本。
她眨了兩下眼睛，搖搖頭道：“沒事，只是沙子迷了眼睛，已經好了。”
季揚看著四周幾乎沒有運動軌跡的樹，眼睛閃了閃，不過沒有再說什麽。
“明天是吧，好。”穆本本爽快應下。
“要出去走走嗎？”
她眼睛又開始溜溜地轉著，似乎在想著這個到底可不可行。
“這個還需要想很久嗎？”他的聲音裏夾雜著笑意，眼睛微微彎起，眸子裏像是含著星子。
一瞬間，穆本本想起了多年前，他好像也是這麽對自己笑的，只是當時的自己因為母親的病重，把自己跟外界分隔開來，抵觸所有人的靠近。
“好。”
等到她回來的時候，下午已經過去了一半，當她走進去的時候，正好遇到穆瑜進門。一見到她，她就笑得莫名。
“三姐，怎麽這麽看我？”穆本本一臉懵懂地看著她。
“我剛才開車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們兩個了，季二少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她面上滿滿的調侃意味。
一聽到她的話，穆本本尷尬地笑了兩下，解釋道：“三姐，不是這樣的，其實...”
她突然卡在這裏，不知道要怎麽往下接，因為，其實她自己也很明白季揚的意圖，只是因著內心的愧疚，不忍心罷了。
“其實什麽？”穆瑜瞇眼看著她，臉上盡是笑意。
“我...”她懊惱地抓著頭發，不管不顧道：“反正不是三姐您想的那樣！”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裏走，剛好老爺子從拐角處走出來，拄著拐杖往兩人的方向走來，一聽到穆本本的話，頗為興味的問：“你們在聊什麽？不是你三姐想的哪樣？”
一見到老爺子，穆瑜趕忙上前扶住，同時還不忘調侃地接話道：“我在跟本本聊季家那小子呢。”說完戲謔地朝穆本本眨了眨眼。
穆本本欲哭無淚。
“季家的二小子嗎？那小子不錯，”老爺子點點頭“本本跟他正合適。”
穆本本“...”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看你，臉都紅了！”穆瑜笑著把她拉到沙發處坐下“我還不知道你啊，這幾天沒少跟那位聯系吧！”
意識到她說的是戚天後，穆本本臉上的表情瞬間窘迫起來，嘴裏吶吶道：“沒有...”
“還說沒有，前幾天你臉皺得呀，一準是想他了吧。”穆瑜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只要是你的決定，三姐都會支持你的。”
“......”穆本本完全不知道該怎樣接下去。
旁邊的老爺子聽完穆瑜的話，忍不住開口問“本本有男朋友了？”
“嗯。”她點點頭，面上是乖巧的模樣。心裏則滿是覆雜，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還不知道戚大哥那邊會怎樣...
想到這裏，她就莫名地有些無措。
“這樣啊...”老爺子暗自沈吟，在瞥見穆本本臉上的表情後，接著道：“改天帶回來看看，我們也好幫你把把關。”
“...好。”穆本本在心裏暗暗吐槽，這是還沒影著呢。
誰知道，這件事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次日下午，季揚準時來到穆家，早在他到的前幾分鐘，穆本本就已經準備好，穩穩地站在門口等著，期間穆子安還出來過一次，原本想調侃一陣的他，被穆本本毫不客氣地打了回去。
穆本本站在門口，想著等會兒要怎麽跟他講清楚，越想越頭疼。
季揚的車很快就出現在視線裏，然後，直直地停在她面前。
“怎麽在外面等著？”
她邊系著安全帶，邊回了一聲“也沒等多久。”穆本本含糊地給了個回答，其實是她不想讓太多人誤會，不想在這邊有太多的牽扯。
“後面有回去看過嗎？”他邊操縱著手下的方向盤，邊問了一聲。
穆本本沒有看他，抿著唇瓣回道：“沒有，這些年我只回來過一次。”那次還只是待了不到兩天就馬上回去了。
季揚眸子微斂“這樣啊...”語氣很是平淡，聽不出來有什麽情緒。
一路上兩人都極少開口，默契地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到了。”隨著他話音剛落，穆本本低著的頭慢慢擡起來，隔著車玻璃，她眺望著不遠處的建築，竟覺得有點虛幻起來。
一直到下車，走到操場上，她還是有些微的楞神。
腳下是曾經走過無數次的塑膠跑道，眼前是她上課的教室，耳邊則是不遠處少年少女們傳來的嬉戲聲，這一切，久違了啊...
穆本本深深吸了口氣，微微瞇起眼，腳步不自覺地慢下來。
“還記得初二那年的運動會嗎？”走著走著，他突然開口。
運動會...她咬著唇，默默地點頭。
怎麽可能不記得...
當時她像是發瘋了一般，突然報了個5000米，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全程不知道在賽道上摔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沒有放棄而走出賽道，當時所有的人都是見鬼了一樣地看著她，沒有人敢上去拉住她，只有季揚。
在她再一次摔倒爬起來之後，季揚突然就沖了上去，一把把她攔腰抱住，扛去了校醫室。她至今都還記得他那時候的表情呢，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猙獰。
她當時就哇哇地哭了出來。
“怎麽可能不記得...”她喃喃出聲。
季揚像是想到了什麽，輕笑出聲“你那一年就像個小刺猬一樣，只要別人一靠近就抵觸得厲害，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刺猬，偏偏又可憐得很...”
他頓了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道：“我原本以為，小刺猬只是受傷了，慢慢地就會好起來，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她走了，音訊全無。”
說完他輕嘆了一聲，嘆息聲在空氣裏飄蕩開來，像是一記重錘，在她心頭猛地一擊。
她也不想的，她也不想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眼眶裏含著淚，近乎哽咽地開口。
季揚停下來，一對上她含著淚的眼睛後，手臂突然一伸，將她穩穩地納入自己的懷抱，
“現在，小刺猬又回來了，她願不願意讓當初的那個男生來照顧她呢？”他的語調極緩，像是一個一個調拼湊起來的。
穆本本聞言身體一僵，好半天，才吶吶開口“對不起。”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麽？”
“我，我已經有了...”後面的三個字被她隱在喉嚨裏，眼淚也順勢滑落。
“對不起...”
為什麽會這樣...她不想的，她不想的...
“傻丫頭。”季揚僵了僵，松開了環住她的手臂，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眼角“不怪你。”
穆本本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操場上經過的學生都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麽。
穆本本低著頭，雙手捂著嘴嗚咽著，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
來到這裏，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異想天開，所有的那些回憶都像是重錘一般，一記一記地砸在她心頭，讓她完全喘不上氣。
她怎麽可以這樣，怎麽能這麽自私...
“別哭了，別哭了。”他又嘆了一聲，重新將她納入懷抱，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拍著，面上帶著罕見的溫柔。
穆本本越發自責，內疚感像是潮水般朝她湧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聲一聲地哄著，聲音越發低沈“別哭了，好不好，別人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她紅著眼擡起頭，破涕為笑地看著他，很是不好意思地吸著鼻子。
“能跟我講一下你的故事嗎？”他微微笑著看她，眼裏像是盛著星光。
對上他的眼，穆本本的情緒不自覺地就緩和下來，她繼續往前走，邊走邊開始說著，自己的故事。
“在十一歲之前，我都是跟著母親生活在南邊的一個小鎮上，突然有一天，家裏來了一個陌生人...”她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明顯的情緒，眸光也是淡淡的，倒像是在覆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就這樣，我住在了穆家，我平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沒有攔著母親，以至於她在短短的兩年裏就...”她猛地頓住，面上透著抹悲傷“就，離開了。”
一旁的季揚聽到這裏，手微微攥緊，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什麽。
“就這樣，我在Z國待了五年，Z國很好。”穆本本簡潔的一句話就概括了她在Z國的五年，語調卻透著抹輕松。
季揚停下腳步，緩聲道：“難為你了。”
“沒事。”她輕松地搖搖頭“起碼我現在很好，不是嗎？”
“是。”他認真地點頭，手輕輕撫弄了兩下她被風吹亂的頭發，越發柔聲道：“我的本本很堅強。”
我的本本很堅強...
面對著眼前人的溫柔，穆本本又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強忍住淚意，嘴上回了一聲：“才不是你的。”
“是啊，已經是別人的了呢。”他輕聲呢喃著，像在對著面前的人說，更多的卻像是在對自己說。
滿滿的失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男二呀
☆、47
這天晚上，穆本本做了個極其漫長的夢，夢裏，她回到了初二的那一年，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也看到了，少年時期的季揚。
那個清俊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季揚。
還有那個約定。
夢醒過後，恍若隔世。
“本本，你真的決定好了？”
看著面前一臉關愛的穆瑜，穆本本慎重地點了點頭“是的三姐，我可能真的比較適合一個人。”
“瞎說！”穆瑜點了點她的鼻子“就算是不喜歡這裏也沒必要說這種話，好了，三姐知道了，只是老爺子那邊還要你自己去講，看你這樣，已經想好哪天走了嗎？”
“等到潘家的聚會結束後，第二天就走。”
“你這小丫頭，還真是絕情得很呢！”她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就算是不在這邊住下，至少也多待幾天吧。”
“不好意思啊三姐...”
穆瑜嘆了一聲，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等會跟老爺子說一聲吧。”
“好。”她乖巧地應聲。
等到穆瑜去了公司之後，穆本本在書房外徘徊了很久，一直沒敢上前敲門，終於，又是好一陣的抉擇，她伸出手，輕扣了兩下。
“扣扣...”
沒過幾秒，老爺子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進來。”
她這才忐忑地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老爺子看到來人後，顯然有點驚訝，他摘下眼鏡，放下手上的文件，問“本本，是有什麽事情嗎？”
她這個小女兒一向不會隨隨便便就進他書房，既然來找他，肯定是有什麽事。
“我有點事情。”穆本本在他面前坐下，莫名地有點不好意思。
“嗯。”
“我想回去了。”她緩聲開口，同時註視著眼前人的神色。
果然，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穆老爺子的臉上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他垂著眼睛，好半天才道：“哦，你要回去啊。”老爺子停頓了好幾秒，又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回？”
看著面前人不自在的神色，穆本本在心裏輕嘆了一聲，緩聲回道：“過幾天吧，等到潘家的那個聚會結束...可能就走。”
“不多待幾天？”
“...不了。”
老爺子眉宇間透著抹失落，幾度開口想說什麽，但最終都是皺著眉，什麽都沒說。
“那，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看了老爺子半晌，穆本本起身，作勢離開。
“等...”老爺子見狀，右手伸了出去，似是要再說些什麽。
“嗯？”她剛往外伸的腿一收，揚眉看著他。
老爺子張了張嘴，話到嗓子眼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有些無力地垂下手，朝她擺了擺“沒事，你出去吧。”
穆本本見狀，點點頭，收回來的腳又邁了出去，徑直往外走去。
而她的身後，老爺子則是全程註視著她的動作，眼裏一片覆雜。
剛走出來，穆本本就撞見了迎面而來的穆嬌，她微微頷首後準備擦身而過，然而，某人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看到二姐都不用打聲招呼嗎？你之前學的禮儀呢？”就在穆本本剛要經過她的時候，穆嬌帶著諷意的話傳來。
“沒這個必要吧。”穆本本無所謂地開口，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穆嬌臉色沈了沈，沒想到穆本本竟然敢這麽跟她說話，她語氣瞬間拔高了一個度
“穆本本，你給我註意點，沒教養的丫頭！”
穆本本無所謂地聳聳肩“既然覺得我沒教養，那你還指望我跟你打招呼做什麽？”她冷嗤了一聲，沒理會穆嬌臉上精彩的表情，擡腿繼續往前走去。
身後的穆嬌氣得眼睛裏能冒出火星來。
“等再過幾天，我看你還怎麽得意！”
潘家的聚會如期舉行，這天晚上，穆本本準時上了前往潘家的車，穆子安那小子因為白天出去跟人鬼混了，到現在都沒見著人影，打電話也沒個人接，穆本本只好自己先上了車。只是心裏憤憤地想著，這小子就沒一次能讓人信得過的！
坐在後座的穆本本在心裏暗暗吐槽了幾句，對自己的這個大侄子真是無奈得很，但很快，她的註意力就被斜前方的司機吸引了註意力，這個司機，有點面生啊...
還有，車上怎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嘿！我這幾天好像沒見過你啊！”她突然發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病犯了，穆本本隱約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哦，我，我是新來的。”聽到她的話，駕駛位上的中年大叔身體僵了僵，粗著嗓子回道。
“是麽...”穆本本緊睇著他握著方向盤正不住地顫抖的手，腦子裏突然浮現出沈曼那張透著絲狠意的臉，心裏突然咯噔一聲，
“不對，不對...”她直起身子，大聲斥道：“馬上停車，聽到沒，我讓你馬上停車！”
司機看起來更緊張了，只是並沒有聽她的話，反而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臉上那驚恐的表情，活像見鬼了似的。
“停車！不然我不客氣了！”穆本本眉心緊蹙，不住地搓著手。
司機沒有再開口，車子已然駛入一個僻靜的小道，因著道路太過狹窄的緣故，車輛行駛得很是顛簸，車身搖晃得厲害。
危機感瞬間彌漫上心頭。
穆本本當機立斷，本想探過身子去搶方向盤，誰知道，剛一起身，腦子就好一陣頭暈目眩，直直地跌坐了回去，
“啊...”她捂著頭，感覺身體裏的力量好像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再一想到剛上車時聞到的那股味道，心下一涼，果然，還是防不勝防啊。
穆本本在迷暈過去的那一刻，腦子裏閃過的是戚天冷硬的臉，似是在說，叫你不乖，這下好了吧！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一直都知道穆嬌她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只是沒想到，她們竟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自己這次，怕是要栽了...
穆本本在意識朦朧之際，只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是車窗打開了嗎？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聲音，還有，手好像也被綁住了，她掙紮著動了動手，發現自己被固定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她一時清醒一時朦朧，好在眼睛並沒有被蒙上，但隱隱約約的，辨別不出是什麽地方，只能從兩邊的暗影中看出來是陷進去的山坡，不知道過了多久，後面突然傳來車輛鳴笛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止一輛。
就在她的腦子被鳴笛聲激得清醒了大半的時候，突然，前面的司機一把拉開車門，竟然，直直地跳了下去！
穆本本驚恐地瞪大眼睛，天旋地轉間，車輛直接沖破了護欄，不受控制地往漆黑的山下翻了下去。
她還能清晰地感覺到車輛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後，砰地一聲，又砰地一聲，車輛在一次次地翻倒時車身都會經歷巨大的擠壓變形，每一次發出的巨大聲響，都像是死神在鍥而不舍地敲擊著她的心窗。
不要...我要活著，我必須，必須活下來。
“砰！”在最後一次巨大的碰撞下，車終於停了下來，而穆本本，則是緊閉著雙眼，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是因為這輛車質量太好，還是她被緊緊綁在椅背上的緣故，她沒有因為車輛翻滾而與車身發生劇烈的碰撞，而是牢靠地和椅背綁在了一起。
所以，只是額頭上碰出了道口子，此時正一點一點地沁出血來。
然而，經過多次碰撞的車已然經受不住，油箱不斷地往外滲漏，眼看就要有爆炸的危險。
危機，一觸即發。
昏迷中的穆本本此時陷入了一個深沈的夢境中，夢裏，不遠處的前方，站著她無比想念的母親，正笑臉盈盈地看著她，一如往常。
她開心壞了，朝母親的方向跑去，眼看她的手就要碰到母親的衣袖了，面前卻突然多了一層屏障，她死命地往前沖，可就是過不去，怎麽也過不去...
“媽媽，幫幫我，幫幫我。”她不住地哭喊著，想讓媽媽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本本，別過來。”女人的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聽媽媽的話，不要過來。”
“不要，我不要！”穆本本的眼淚簌簌地流著，不甘心地用身體一下一下地撞著，心裏絕望極了，媽媽不要她，媽媽不要她了...
“回去吧本本，回去吧。”女人的身影漸漸地模糊，在穆本本聲嘶力竭的哭喊下，最終消失不見。
“不要！媽媽你回來，你不要拋下本本...”
“好好活下去，本本，好好活下去。”
穆本本眼睛猛地掙開，眼眶一片赤紅。她紅著眼掃了圈周圍，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的汽油味，她腦子一滯，猛地反應過來，手上迅速開始動作，當初本著學來玩玩的想法從戚天那裏學了點解開繩子的辦法，眼下對付這種應該不成問題。
“砰砰砰...”胸腔裏的那顆心在緊張地砰砰直跳，手上的動作也越發地快起來，終於，繩子被解開了。
她想都不想就開始順著被嚴重積壓的車窗往外爬去，耳邊聽著汽油汩汩流出來的聲音，穆本本無視身上大面積鈍痛的感覺，咬著牙就往外鉆
額上的傷口因為她的動作正不住地冒著血，一滴一滴地順著眼瞼，臉頰，一直到嘴唇，而後順著嘴唇的邊隙，蜿蜒到另一邊的嘴角。原本還蒼白的嘴唇霎時染上了抹血紅，一直到脖頸處，血線才堪堪停住。
而此時，她也終於爬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晚點補上哦^ ^
☆、48
“嘶...”她痛呼一聲，頭往後面看去，只見原本應該伸出來的腿不小心被裏面一塊尖銳的汽車部件刮住了，瞬間就泅出血來，染紅了原本淺紫色的長裙。
穆本本咬牙，調整了一下方向，而後用力一拉，硬生生地把卡住的腿拖了出來。
耳邊汽油流淌的聲音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逼得穆本本不斷地往前爬，四周都是山坡，車輛掉落的地方比較平坦，穆本本堅持著爬了數米遠，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陡坡，下面是一團又一團，看不清的漆黑。
她猶豫地看了幾眼下面，而後又艱難地扭過頭一看，
“砰！”車輛正好在這時候炸裂開來，火光瞬間映上了她的眸子。穆本本在那一瞬間，腦子幾近空白，想都沒想就迅速往下一滾。
穆本本不知道自己滾了多久，只是在臨近昏迷的時候感嘆了一聲
我盡力了，接下來就看命吧...
“在這裏，那輛車在這裏！”一聲急促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裏響起。隨後，幾個人就馬上出現在了那個光亮點所在的位置。
穆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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