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非不知道丁妍這樣到底有什麽意思，她當時被搶救完醒過來以後看見駱非站在床邊，立刻哭了。

“為一個不喜歡你的人自殺？”駱非垂眼看著她，“你很偉大。”

丁妍沒什麽力氣說話，駱非於是把話說清楚：“我很抱歉，但是你這麽做確實沒什麽用，我喜歡的是男人，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或者甘心當個同妻，我隨你，反正我把什麽都告訴你了，你怎麽樣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但是我給不了你感情，一點也給不了，你要是喜歡這樣跟我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我無所謂。不過就算我們在一起了，也不是談戀愛，只是聯姻而已，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不會對你負任何責任，希望你搞清楚。”駱非擡起手看了看手表，“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丁妍康覆以後，就如駱非所說的，他對丁妍有求必應，但是丁妍始終沒辦法真的滿足，因為駱非的臉上幾乎都是淡淡的表情，不笑也不生氣，漠然又平靜。

在丁妍哭著問他為什麽要這樣的時候，駱非只是把自己的手機扔過去，眉間帶著一點不耐：“你想看什麽就看，還有，別忘記我說過的，有些東西我就是給不了你，是你自己選的，別再來問我了，你心裏最清楚。”

丁妍說：“我要和你結婚。”

駱非說：“隨你。”

並沒有誰比誰可憐，都是自己的選擇。

丁妍開始轉變態度，她不再逼駱非，而是無比溫柔體貼地跟在他身旁，像一個最稱職的女朋友。

在和駱非回家宣布準備訂婚的消息的時候，丁妍挽著駱非的手臂，笑得害羞而喜悅，而駱非只是淡淡地對她父母說：“我會照顧好她的。”

“你想好了？”駱銘問他。

“我還有資格說不嗎？”駱非漠然地看著他，“這不是你們想看到的結果嗎，怎麽現在來問我？我想沒想好很重要？”

見他爸不說話，駱非抽著煙繼續說：“不過生孩子可能有點麻煩。”

他有些輕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對女人硬不起來了。”

“你……”駱銘轉過頭，“如果想好了，就別再惹事了。”

“惹什麽事？我這段時間夠安分了。”駱非抖抖煙灰，“就這樣吧，隨你們的便，哪天婚禮開始了叫我就行，我一定不缺席，畢竟是新郎。”

他說完，從陽臺欄桿上拿起外套走了。

沈安這次回來是幫一個朋友開工作室，大概要待幾個月，上次一起吃過飯以後沒兩天，他和莫子易約著去了那家新酒吧。

一起去的還有幾個大學同學和沈安的一兩個朋友。

天氣暖得怡人，根本不像是冬天，莫子易拿了件風衣穿，下了樓時覺得在這樣的溫度和快過年的氣氛裏，一切都很好，很舒適。

如果那個人能夠在身邊，說不定一切會顯得更好。

莫子易開車到了酒吧附近，把車停在比較空的地方，然後跟沈安打著電話互相確定位置。

他站在斑馬線前，聽到沈安在電話裏說：“看對面。”

莫子易擡起頭，看見沈安正站在馬路對面朝他揮手，他跟著人流過了馬路，沈安打量了他一眼，笑起來：“怎麽回事，我們這是不小心撞衫了？”

莫子易這才發現他們都穿著風衣，顏色相同款式也差不多，看起來幾乎是一模一樣。

“能和設計師撞衫，說明我眼光好。”莫子易笑著把手機放進口袋，“走吧。”

他們到了酒吧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陌生的面孔，莫子易和沈安穿著同款外套，一個軟嫩一個俊逸，不少人都向他們投來目光。

沈安站在門口打電話給朋友指路，莫子易在一旁等他，無聊了就拿鞋頭去戳地面，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這雙鞋是當時花了大力氣搶到的限量版，於是立刻收了腳。

他拿手指梳了兩下頭發，擡起頭時，呼了一口氣，然後一轉頭，他看見門口的那一邊站著兩個人。

駱非和丁妍也是來酒吧的，這家酒吧是駱非舅舅讓人開的，說還不錯，讓駱非有空來玩玩，丁妍知道了，非要跟他一起來。

傍晚的風有點涼了，夕陽的餘暉還沒有完全散下去，街道上一片淡金色，樹枝上零落的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丁妍挽著駱非的手，一路上都在說著什麽，駱非沒有聽，他也不想聽。

他看到酒吧門口站著兩個很顯眼的人，穿著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卡其色及膝風衣，高高瘦瘦，更高的那個正在打電話，另一個正低著頭在用鞋子蹭地面。他烏黑柔順的頭發被晚風吹起來，像是漫畫裏的少年，駱非聽到有路人議論他們：“那兩個男生好配啊。”

那個人用手梳了一下頭發，雪白的手指穿插在漆黑的頭發裏，一瞬間的鮮明奪目。他擡起頭來，風衣裏是一件淡色的襯衫，解了兩顆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頸和一點鎖骨，整個人在餘暉中像一幅色彩柔和的油畫，然後他轉過頭，是那張讓駱非念念不忘的臉。

白嫩的皮膚，烏黑的眼睛，挺翹的鼻子，軟紅的嘴唇，駱非常常會在腦海裏勾畫莫子易的模樣，然而只有在真正見到他之後，才發現腦子裏想過的那個樣子，始終不及親眼見到的他來得鮮活生動。

門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駱非站在另一端，隔著人流看著莫子易，直到他轉過頭看見了自己。

丁妍把挽在駱非手臂上的手放下來，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掌。

她怎麽會不記得莫子易，那天駱非堂姐結婚，自己哭著撲在駱非懷裏，然後有一個男生讓駱非送自己回家，說女孩子喝醉了一個人很危險，他還問駱非，憑什麽讓他等。他走之後，駱非把她拉開，一字一句地說他喜歡男人。

當時丁妍沒怎麽看清莫子易的長相，但是此刻她心裏很清楚，對面那個男生就是那天晚上的人。

她的心裏升起不知是恐懼還是緊張的情緒，那個男生有一張比女孩子還精巧好看的臉，卻絲毫沒有張揚和攻擊性的意味，反而看起來溫軟無害，被風吹動的頭發下有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某種需要人保護的小動物。

莫子易和駱非隔著人流對視著，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但是當駱非身邊的那個女人拉住駱非的手的時候，他終於稍稍回過了神。

不算很糟糕，莫子易心裏想。因為這個場景他曾經有預見過，彼此的身邊站著不同的人，只不過現在駱非身邊的是他女朋友，而自己身邊的只是普通朋友。

莫子易覺得駱非瘦了，他每隔一段時間見到駱非都有這種感覺，而更明顯的感覺是，他好像從這個場景中看到了駱非身上的疏離感。

莫子易心裏對這種感覺有印象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蕭一白，一個是大學時期的沈安，他們差不多都是屬於話少清冷型的，淡漠得似乎不能靠近。而駱非身上是一種帶著氣勢的冷淡，令人有些望而生畏。其實這種感覺一直都有，但是駱非在莫子易面前完全地收斂了起來，而此刻他站在人群裏，這股氣質就很明顯地顯示出來了。

似乎已經不能單純地用好看來形容駱非了，五官和身材只是一部分，他身上的氣質讓他整個人更出眾，不需要做任何精心的修飾裝扮，光是站在那裏，就足夠引人註目。明明沒有露出什麽鋒芒，可是駱非看起來好像跟所有人都隔絕開來，別人能看到他，可是他的眼裏沒有任何人，滿滿的都是俯視的意味，莫子易都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在看著自己。

他那麽高，穿著再簡單不過的毛衣，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可是他的眼睛那麽深，嘴巴抿著，線條冷峻，望過來時，莫子易幾乎感受能到那種眼神的重量。

沈安順著莫子易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那個在人群裏極為出挑的男人時，他心裏大概就明白了，再看看他身旁的那個女人，沈安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什麽適合打招呼的場景。”他低聲對莫子易說，嘴邊帶著笑，“這是個修羅場。”

莫子易收回眼神，說：“進去吧。”

沈安於是摟住莫子易的肩，帶著他一起進去了。

駱非面無表情地也往裏面走，他被丁妍牽著的那只手手指是下垂的，毫無回握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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