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媽媽的狀態，方菲也不放心就這麽回去上課, 她特意打了電話給周老師, 說是家裏有事，需要請三天假。已經高二下學期了, 周老師不太想讓方菲請這麽長時間的假, 就問她請假的原因是什麽。

方菲握著電話沈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家裏出了點事情, 我媽媽狀態不好, 等兩天她好些了我就會回去上課的, 拉下的功課我會努力補回去的。”

周老師對方菲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雖然她沒有明說家裏出了什麽事, 但是肯定不是什麽小事。能讓他這個沈迷學習的得意門生放下功課, 想必她媽媽的情況確實不太好。不善言辭的周老師幹巴巴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準了她的假。

下午五點，夏默打了電話過來：“阿姨情況怎麽樣？你這兩天是不是不上去上課了？要不我也請兩天假陪陪你們吧？”少上幾天課，對他的成績幾乎沒有什麽影響。自從回了家，小姑娘一直都沒聯系他, 也不知道她的情緒怎麽樣。

方菲對夏默知道爸媽離婚的事情一點也不意外，這兩天毓秀阿姨經常過來陪媽媽，作為自己的男朋友, 阿姨一定會跟他說的。不過夏默說要請假陪她，方菲卻不同意。

“你過來我還要跟我媽解釋咱們倆的事情，本來家裏事情就夠亂的了，我們就不要再添亂了, 保持電話聯系吧。我媽這會兒好了一點，睡下了。不跟你說了，我趁這會兒去做點飯。”方媽媽一躺下，家裏的事情就全壓在方菲身上了。玉斌還要上學，她得趕緊做了飯吃了送他去學校。

掛了電話，夏默臉色很是沈重，一想到這會兒孤單無助的小姑娘，他就心疼得不行。但是目前這個狀況，他也不能上門去陪她們，感覺自己真的好無能。

“默默，你就先回去上課吧，我平常沒事去陪陪素琴，要是有什麽事會跟你說的。”夏媽媽看兒子臉色這麽不好，趕緊勸他。不管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兩人的私交，她都會經常去方家看看的。

吃了晚飯，夏媽媽就來到了方家，還煮了安神湯帶過來。現在的人都講究勸合不勸離，所以方媽媽也不能直接說那個男人這麽渣，咱不要他了。只能從別的方面開導方媽媽，讓她不要郁結於心。

也許是同齡人之間更便於溝通吧，夏媽媽走後，方媽媽的情緒安穩了很多，臉上還帶了一絲笑容，對要求跟她一起睡的女兒說：“你還是別來霍霍我了，跟你一塊兒睡，半夜我別想蓋被子了。”

方菲雖然還是有點擔心，但是方媽媽堅持要自己一個人睡，她也只能回自己房間了。也許是白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在床上翻騰了半夜才睡著。

感覺還沒睡一會兒，方菲就突然驚醒了，她打開床頭的臺燈，看了一眼鬧鐘，才兩點半。披了一件外套，穿上拖鞋，她就打開門去衛生間了。

迷迷糊糊上了廁所，方菲出來後，總覺得隔壁媽媽的房間裏有什麽動靜。她不放心，耳朵趴到門邊仔細聽了一會兒，好像是方媽媽在斷斷續續地嗚咽。方菲的眼淚也刷地一下掉了下來，為了讓她放心，媽媽之前是硬撐著的吧？

“媽！開下門。”方菲敲了敲門，喊了一聲。

房間裏悉悉索索一陣動靜，過了一會兒方媽媽才打開了房門，不高興地說：“正睡覺呢，你吵我做什麽？”好像真的是睡得正香，被女兒吵醒了一樣。

方菲看著她有些紅腫的眼睛和鼻頭，低著頭壓抑著情緒，委屈地說：“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嚇醒了，一個人不敢睡。媽，後半夜我就跟你擠擠吧。”

“夢都是相反的，有什麽好怕的？好了，進來吧，趕緊睡吧，都幾點了。”方媽媽雖然不太情願，但是看著女兒驚惶的樣子，還是讓她進來了。怕她凍著，又把空調打開了。

這邊冬天沒暖氣，屋裏冷得很。方媽媽自己平常是舍不得開空調的，冷了頂多多蓋一床被子，她嫌空調太費電。

因為方菲在身邊，方媽媽也不再哭了，而是閉上眼假裝睡著了。躺在她身邊的方菲也睡不著，兩個人閉著眼到了天亮，都以為對方睡得很好。

第二天，方菲和媽媽坐在一起，認真的談了談她和爸爸的事情，“媽，您是真的不想離婚嗎？爸的心思已經不在家裏了，您不想離婚是為了什麽？”她要先弄明白媽媽不肯離婚的原因，再好好勸她。

“我就是不甘心啊！我跟他過了大半輩子，你爺奶都是我一個人送走的，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哪有那麽多時間哄他玩？現在嫌我不會說話，不關心他，就去找別人，我怎麽能便宜他？還要你們兩個，要是別人聽說你們爸媽離了婚，肯定有人說閑話，為了你們也不能離。”

方媽媽一是不甘心，而是為了給兒女一個完整的家庭。其實更多的還是她圍著這個男人轉了二十年，突然沒了他，就像失去了生活的意義。這種感情不知道是不是愛情，但是有時候比愛情還要深。

方菲一條一條跟方媽媽捋，“媽，我爸說家裏他什麽都不要，那離了婚他肯定過得比較辛苦。到時候他跟那個女人過過日子，就知道別人還有沒有那心情哄他了。”貧賤夫妻百事哀，之前兩個人沒在一起，都表現給了對方自己美好的一面。等面對著柴米油鹽的平淡生活時，他就知道沒有那麽美好了。

“如果是為了我和玉斌，我還是希望您能離婚。與其看爸爸天天不回家，回家就跟您吵架，我寧願你們離婚。您還有我和玉斌，您的一輩子不能只為了這一個男人過。”跟一個表面完整，但是內裏千瘡百孔的家庭想必，方菲更想要一個不完整但是溫暖的家。

方媽媽面色頹然，連孩子都支持她離婚，難道真應該離婚嗎？她茫然地說：“你爸以前對我還是挺好的，也疼你們。要是離了婚，你們就沒爸了啊。”

“就算不離婚，他也會去那邊住，我們照樣沒有爸。除了一個離婚證，跟離婚有什麽區別？離了婚也能防止他拿咱們家錢貼別人。”方菲殘忍地指出了事實。長痛不如短痛，想到上輩子兩個人拉鋸一樣的戰爭帶給媽媽的傷害，她更希望她能接受事實，然後再慢慢療傷，涅槃重生。

最後方媽媽雖然沒有明確說同意離婚，但是也不再說什麽死活不離的話了。

晚上吃完飯，方爸爸滿面春風地回來了，不顧妻女冷淡的臉色，喜滋滋地說：“陳蕓說我凈身出戶她也接著，我就知道她不是那種只圖錢的人。”

“那恭喜你了，攤上一個好女人了。明天我們把離婚證打了吧，我成全你們。”方媽媽這會兒出奇的冷靜。

方菲看著面帶喜色的方爸爸，只覺得這個人陌生無比，興奮得面帶紅暈的臉，有些凹陷的眼睛，是如此的醜陋。

在民政局的門口，方媽媽看著這個陪伴了二十年的男人，突然心軟了，她拉著他的袖子，艱難地問：“青山，你能不能跟那個女的斷了，咱們好好過日子，行嗎？”

方青山不發一言，掙開了方媽媽的手。方媽媽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別過頭摁了一下眼角，朝民政局走去了。

辦完了離婚證，兩個人都平靜了很多，跟鬧離婚的那幾天相比，出奇的和諧。中午兩個人還一起吃了個飯，然後各自打車離開了。

回到家，方媽媽就把離婚證收了起來，然後把已經作廢的結婚證燒了個幹凈。方菲看著方媽媽的情緒還算穩定，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菲菲，你給我寫個招工啟事，這麽多天沒開店，不知道少掙多少錢。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還是得再招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想忘記傷心的事情，方媽媽一回來就盤算著重新開店了。

方菲覺得沒了爸爸，他們要過得更好才是，所以她覺得繼續開飯館還不如賣快餐有前途。不過這個快餐跟原來不一樣，就是類似幾年後遍地都是的X師傅快餐那樣的店。因為很多菜品是蒸的，可以提前做好，也省了不少事。做好後顧客自己上來取，也比較方便，再請個幫工的就行了。

方菲對媽媽的手藝很是信任，而且方媽媽的學習能力很強，很多菜她吃過就能做出來。方菲雖然沒有沒有開過快餐店，但是她對快餐店的經營方式也了解一些，只要出菜快，口味好，肯定不愁賺錢。以後做大了，把連鎖店開到全國各地，讓她爹跟那個賣菜的女人苦哈哈的過日子去，悔青他的腸子！

聽了女兒的規劃，方媽媽也來了興致。如今感情失敗的她，急需把熱情投入到工作當中，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媽你不用急，回頭我給你畫個圖，你照著裝修一下再重新開業，這快餐店跟原來飯館的格局肯定不能一樣。”看著方媽媽擼起袖子就要幹的架勢，方菲啼笑皆非的說。

不管媽媽是把心事放在了心裏，還是真的看開了，方菲都為她高興。哪怕是假裝的開心，習慣了就會真的忘記之前的傷痛了。

等方爸爸回來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走的時候，看著一臉輕松的妻女，突然有些失落。他踟躕了一下，忍不住說：“毓秀，你帶著閨女，不要隨便找人。知人知命不知心，誰知道你碰到會是啥人，菲菲是個閨女，你要當心一點。”

“是啊，知人知命不知心，一起睡了二十年的人都不一定了解人家的心是紅是黑呢。你放心，我要是真想找，肯定會提前看好，讓閨女兒子都同意了再嫁。”方媽媽這話也是氣話，她是真的沒有心思再找一個男人了，就守著孩子過日子吧。

方爸爸雖然不想方媽媽帶著孩子嫁人，不想閨女兒子喊別人爸，但是他理虧，還是扛著一包衣服默默走了。

方媽媽看著那個人走出房門，漸漸從眼前消失，有些怔怔的。不過轉眼看到女兒擔心的看著自己，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勸女兒：“你回去上課去吧，馬上就要高三了，別影響了學習。”

“行，那我在家再待一晚上，明天早上去上早自習就行了。”方菲也知道自己一直不去上學，方媽媽肯定不同意。還好這兩天毓秀阿姨經常過來陪媽媽，讓她也能放心了一點。

這天夜裏，方菲一直沒怎麽睡，半夜起來好幾次，躡手躡腳地在方媽媽門前聽了好幾回，確定裏面沒有動靜才回去。一直到四點，不知道誰家的雞都開始打鳴了，方菲才合眼瞇了一會兒。

五點起床的時候，方菲一開門就看到桌子上熱氣騰騰的早餐， “媽，你怎麽起這麽早？”她嚇了一跳，雖然早餐比較簡單，但是媽媽至少也要四點半起床吧。

“晚上睡得早，剛才醒了就不困了，正好起來給你弄點東西，豆漿這會兒都不燙了，你趕緊收拾一下，吃點再去上學吧。”方媽媽笑著招呼方菲。

方菲看方媽媽精神飽滿的樣子，也沒有什麽黑眼圈，就知道她應該睡得不錯。沒想到兩個人離婚之後，媽媽的睡眠反而好了，真後悔上輩子沒有勸媽媽早點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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