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十二月了，校園裏的銀杏早就披上了金黃的外衣，風一吹，落葉在空中打著旋落下，地上就像鋪了一層金黃的地毯，有一種震撼的美麗。

但是對為了迎接縣領導而集體大掃除的學生來說，實在無心體會這落葉的美麗。每每早上吃了飯剛掃過，中午就又落了一片，實在讓人煩惱。

“啊啊啊啊！我要瘋了，菲菲，咱們班怎麽分了這麽一塊地方啊？老高的人品也太差了。”拿著掃帚的湘雪，已經瀕臨崩潰。

他們班分到的地方是教學樓前面的一片，挨著路邊有一排銀杏樹，往裏走，教學樓前面還有兩棵法國梧桐。這塊簡直就是落葉的重災區，一天要掃上兩次才行。

“還好這樹葉都落得差不多了，要是早半個月，一天掃三次都掃不幹凈。”方菲只能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總算不是最壞的情況不是？

方菲也挺煩的，最不喜歡什麽教育局，衛生局，市縣領導過來檢查。每次他們一來，學校都要拖著他們一起做表面功夫，勞心又勞力。

要她說，這落葉堆積起來不是挺美的？幹嘛非要掃那麽幹凈。聽說s市每年十月開始，就有幾條種著法國梧桐的道路專門不打掃落葉，讓人能欣賞落葉之美。

幸運的是，領導來的這天，陽光明媚，天空湛藍湛藍的，還飄著一團團棉花糖一樣的白色雲朵，美麗得讓人心醉。更重要的是，今天沒有風，樹葉都紋絲不動，跟樹枝難分難舍，只有偶爾幾片黃葉，抵擋不住大地的誘惑，狠心的掙脫開來。

“老天爺真是給面子，估計也看不下去我們這麽辛苦了吧？”湘雪好像劫後餘生一樣，慶幸地跟方菲說。

方菲翻開英語課本，默讀著課文，抽空跟湘雪說，“快預習一下新課文吧，今天學校領導陪著縣裏的人過來聽課，要是被英語老師提問到了，回答不出來就丟人了。”

湘雪一聽，就趕緊拿出了課本。方菲英語成績那麽好了，還那麽用功預習呢，自己還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呢。

預備鈴響，英語老師提前過來了，後面還跟著校長王雪麗和幾個西裝革履，拿著保溫杯的陌生人。看到來人後，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開始還有沒反應過來的，也很快被身邊的人提醒了。領導來了，必須要好好表現。

在英語老師的指揮下，最後一排的位置迅速空了出來，幾個男生就先跟前面兩排的男生暫時擠一擠。為了讓領導知道自己講的是什麽，英語老師還讓這幾個男生把英語課本留下了。

還有人心機的把租來的閑書藏到桌鬥深處，還用一堆試卷蓋上。想來領導也不會閑到翻學生的桌子吧？

英語老師這節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把一節英語課講得妙趣橫生，深入淺出地把知識點灌輸給學生。看到後排的領導和校長不住的點頭，英語老師覺得這節課實在太成功了。學生也配合，表現得很好，沒有一個人拖後腿。

為了抵制填鴨式教育，這節課英語老師特意留了十分鐘給大家自由學習。然後就到後排跟領導說話去了，打探一下自己講的怎麽樣。

王校長這時候大約是無聊了，拿著英語書隨便翻了幾下，卻無意發現了一個大“驚喜”，在這位同學的某一頁書中，居然夾著一張彩色的信紙。

王雪麗拿起來，還能聞到信紙上淡淡的香氣。不過當她打開之後，看到裏面的內容，心情就不那麽美麗了。現在的學生啊，成天不想著學校，都折騰些什麽。

原來是這位膽大包天的同學，居然就那麽隨意地把情書夾在課本裏，還好死不死的落入了校長的手中。王校長不動聲色地把情書揣了起來，暗自慶幸不是縣領導發現的，不然就要懷疑她這學校的學風了。

等縣領導離開之後，王校長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頓了一下就開了。等送走縣領導，王校長就把這封信交到了老高的手中。

一頭霧水的老高狐疑地打開信紙，看到那寫滿了寫滿了少年情思的文字，還有最後的署名：張一鳴，只覺得難堪極了。其實，誰的班裏沒有幾個早戀的學生，但是被校長親自發現的，也就他班裏的這個傻大個了。

老高跟王校長誠懇地做了自我批評，承認是自己這個班主任做得不夠盡職，並保證嚴肅處理這名同學。王校長不置可否，隨老高去處理。作為校長，她沒必要關註個別同學，只是一高的學風，看來是需要整頓了。

“張一鳴，你出來一下！”晚自習上了一半，老高面帶怒色在班級門口叫了一聲。

張一鳴臉色頓時一白，其實在英語課上，他就想起了課本中那封還沒送出去的情書。開始他還祈禱，千萬不要被人發現。可是等他回到座位上，翻遍了每一頁書，什麽都沒有找到時，他就知道壞了。

看著張一鳴的緊張的大冷天都開始冒汗了，老高冷笑一聲，“看來你是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啊？心思不放到正地方，難怪你上一次月考都退步了四五名，天天都想著歪門邪道的東西吧？說說，那個人是誰？”

張一鳴的淚都快出來的，聽到老高口中的名字，他慌忙說，“老師，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暗戀她，才偷偷寫了情書，又不敢送出去，才夾在課本裏的。”

“那個女生是咱們班的還是別班的？”老高對張一鳴的話並不是怎麽相信，雖然他從信的內容裏，也只看到了單向的情義，但是誰說那個女生就一點錯也沒有了？如果不是她行為不當，怎麽會惹得張一鳴胡思亂想？

老高這人雖然還挺負責任，但就是有時候過於迂腐，尤其是對女生抱有一定的偏見。就像之前吳夢怡和趙蔓婷的沖突，雖然他也知道是吳夢怡冤枉，但是私心裏還是覺得吳夢怡在班裏太招搖了，才會惹得男生對她窮追不舍。

張一鳴生怕老高的怒火蔓延到心上人的身上，雖然她已經疏遠了他，他也不想讓她為難。他特意坐到了最後一排，希望拉開距離後，自己能慢慢死心。

於是，無論老高怎麽問，他都咬死不開口，就直說“不關別人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老師你只管罰我一個人就行了。”

他想著，最多也就是一個警告處分的事兒，在管理嚴苛的一高，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學生都背過處分。有時候因為亂摘學校美化環境的花草，有的是遲到、早退等。只要三個月內不再犯錯，就能申請撤銷了。

但是張一鳴沒想到的是，老高並沒有這麽輕易放過他。看著張一鳴一副堅貞不屈的樣子，老高沈默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收拾一下東西回家吧，回頭去二高試試，你成績也不差，應該有老師願意接收你。”

想著校長的臉色，老高覺得如果處置得輕了，怕是要讓校長不滿意了。而張一鳴要是離開一高，跟那個女生分開後，能發憤圖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張一鳴的離開，讓班裏的同學都覺得難以接受，在知道原因後，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哪個少年不懷春，批評教育、警告處分都能理解，但是因為這個原因開除學生的，恐怕也只有一高了。

臨走的時候，班級幾乎每個同學，不管關系好壞，都給張一鳴寫了贈語，大多都是些祝福前程似錦的客套話，只有親近的幾個同學寫滿了不舍。

等筆記本傳到顧艾蓮那裏，方菲看到她翻了半天，最終一個字也沒寫，就傳給了方菲。方菲為張一鳴感嘆了一下，最後認真寫了幾句話，鼓勵他不要放棄，繼續為了理想的大學努力。

想到張一鳴上輩子好像是當了兵，覆原後跟社會脫了節，做什麽都不成的樣子。方菲還是不放心，私下就拜托夏默好好勸勸張一鳴，不要讓他放棄學業。

“這麽關心他？怎麽不跟他親自說？”夏默的臉色不太好看，小鵪鶉當他是什麽？雖然張一鳴性子很跳脫，他們兩個倒是莫名地投緣。他早就私下勸過張一鳴了，也得到了不會放棄的保證。但是被小鵪鶉這麽一說，他就都有點後悔多管閑事了。

方菲有點無語，就這麽點事兒，至於給她臉色看嗎？還是說，他，吃醋了？方菲圍著夏默看了半天，怎麽也不敢相信這種可能。總覺得跟人設不符，讓她有點接受不了。

夏默被她看得心裏毛毛的，不知道小鵪鶉又在想些什麽。唉，真是拿她沒辦法，“你不用操這心了，我已經說過了。他回去之後就去二高，從一高出來的，又是因為早戀這種事情被開除，願意接收他的老師多了去了。”

不是每個學校對早戀的問題都抓得這麽嚴的，也只有一高才會這麽興師動眾。

等張一鳴離開，這件事並沒有結束。在周一的全校大會上，王校長和教導處的主任都拿他做典型，整頓了一下校紀校風。

在講話中，張主任還明確表示，如果在學校內發現有早戀的，被學校發現，一律開除。男女生要保持合適的距離，如果在公共場合打打鬧鬧，有肢體接觸的，視情節輕重，決定是記大過還是開除。

此外，張主任還重申了，學校男生頭發不能長於兩公分，女生不得披頭散發。在校不得佩戴首飾，包括耳環、耳釘、項鏈、鐲子、戒指等。

因為很多男生開始並不把校規當回事，頂多不留殺馬特發型，不燙染，但是青春期的少年，大都都喜歡頭發稍微長一點。微風拂面，頭發輕輕一甩，自覺風流又瀟灑。

但是等學校抓了幾個典型，強制剃了頭發之後，所有的學生都噤若寒蟬：學校這是動真格的了。到了周末，校外的理發店都爆了。想到被教導處老師拿推子退過的那幾位同學，大家都覺得花點錢還是值得的，至少不會被人問頭發是不是狗啃了。

理發的小哥揉著酸疼的手腕笑的見牙不見眼，出來的學生卻與之相反，一個個像刑滿釋放的勞改犯，欲哭無淚。

不是每個人都能撐得起這個發型的，不過倒是讓同學們看出了學校裏真正的帥哥都有哪些了。方菲悄悄側頭看了一眼，幸好夏默經受住了考驗，依然是一枚青蔥的帥草。而且頭發剪短之後，少了一點高冷的氣息，人也更加精神了。

夏默感覺到小鵪鶉又在偷看他，低著頭無聲的笑了。但是這回他可沒有再看回去了，省得把人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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