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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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兩個多月的時間眨眼間度過了，在此期間，斑的生活保持著可怕的規律。
早上八點到公司學習，下午兩點再去找扉間報道，好容易到了六點可以吃飯休息一會兒，斑卻還要擠出時間來總結和記錄一天的收獲和疑問，等到了九點，就又是柱間的教學時間了——兩個小時的答疑，一個小時的理論講解，過了零點再偷偷摸摸的跑去火影樓翻閱各色記錄。
從早上八點到淩晨三點，斑每天的工作學習時間甚至超過了十八個小時。這樣高強度的訓練讓斑肉眼可見的消瘦起來，看得柱間發愁不已，但斑本人卻幹勁十足，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只恨不得用兵糧丸代替正餐，好節省下更多的時間。
這天傍晚，柱間坐在斑的對面，鄭重的發出了警告：“這樣不行，斑，你不能再這樣了。”
此刻正是晚飯時間，斑拼命往嘴裏扒著飯以求快速吃完，兩腮鼓鼓的樣子像是只忙碌的倉鼠。聞言，斑從飯碗裏擡起頭，豎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上一次看到柱間這麽嚴肅還是兩個月以前，那時候的柱間一本正經的提出了個稀奇古怪的要求，還說了一句羞恥到斑直到現在都不敢回想的話。
“怎麽了？”斑拼命把嘴裏的飯咽下去，有些不自然的詢問。“這幾天我都是和泉奈一起睡的，我們早上起床洗漱都是一起的。”因為心虛的緣故，他連說了兩個“一起”也沒註意到。
柱間無語的看了斑一眼。
分別的時刻越來越近，斑也越來越焦慮，一開始只是百般拖著要晚睡，後來就變成了偷偷摸摸早起兩小時。斑一天的學習強度大的驚人，連僅僅作為晚間教師的柱間都累得起不來床，而每天只能睡四個小時的斑卻能精力十足的早起兩小時，就為了多學習一點東西。
柱間發現之後竟不知該說什麽，只好讓睡眠更淺的泉奈和斑睡在一起，想著斑為了不吵醒泉奈就會乖乖睡覺了。只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個方法只有效了不到一個月，斑很快又學會了開著寫輪眼在被窩裏看筆記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這個辦法顯然隱蔽多了，要不是柱間給斑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他眼睛情況有些不對，可能至今還會被蒙在鼓裏。
要是自己的斑，柱間就直接摟著親一頓，然後再好好罵一頓，實在不行打一場也沒關系，但這個斑……柱間生氣之餘又有些感嘆，這個人簡直像是溺水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無論怎樣都難以放手最後的希望。
斑等了一會，見柱間只是沈默著不說話，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他趕緊端起碗吃完了最後一點飯，接著就若無其事地起身想要離開，卻被柱間拽住了衣服下擺。
“……你怎麽發現的。”蒙混過關是不可能了，斑扁扁嘴，垂頭喪氣的擠出了一句話。
柱間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嘆了口氣，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斷言道，“斑，你太著急了。欲速而不達，你在這樣下去，十成的事情也會被辦成五成。”
“我的時間不多了，柱間，我需要學到更多、更多的知識，這樣才能……”斑低聲自語，他挽起袖子，脫下手套，端起餐盤一樣樣洗刷起來，水聲吞沒了他後面的話語。
“你本身就擁有守護的能力，斑，”柱間說，“我們的經驗和方法都只是為你的想法錦上添花，最重要的永遠是你自己，是你處理事物時平穩自然的心態。”
嘩嘩的水聲讓柱間的聲音模糊起來，似乎也遮住了斑迷茫而雜亂的心音。
是這樣嗎？斑想。
斑註視著水流中愈發顯得蒼白的手指和上面不甚明顯的傷痕。無疑，這是一雙強大有力的手，累累的傷痕彰顯著主人的戰績，也無聲的炫耀著主人的威名——“忍界修羅”。
這是一雙殺人者的手。
斑無聲的勾起了笑，他輕輕擦拭著洗好的餐具，想起了他的柱間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我希望你能把所有木葉的人都當成自己的兄弟”。可是斑辜負了柱間的希望，他不僅做不到，甚至，在長久的冷漠和警惕下，斑連他們的性命都不在意了。
將餐具一樣樣擺放整齊，斑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沒有了自嘲的冷笑。這裏的柱間對他盡心盡力，斑不想讓他擔心：“要是靠我就能行的話也不用等到現在了，我只是對……”殺人比較在行罷了。
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了斑的話。
柱間把臉擱在斑的肩上，用力抱住了斑，“今天的時間還沒到吧？”
“沒、沒有……”斑被嚇了一跳，呆了一會才不太熟練的回抱了回去。他把臉埋在柱間的發間，憤憤不平的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雖然這樣說著，斑卻沒有推開柱間的打算，反而下意識的抱緊了些。
雖然每天三分鐘的擁抱是柱間刻意要求的，雖然斑也抗議了很多次，但斑其實不討厭這樣，甚至還有些說不出口的喜歡。柱間也好，泉奈也好，光是這樣簡單的肢體接觸都會讓斑感到安心和平靜，在感受到對方體溫和心跳的同時獲得巨大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斑有時候甚至會有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擁抱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被擁抱的時候，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力量從接觸的地方傳了過來，讓斑無論多疲憊都能重新獲得站起來的力量。
“我倒覺得斑不是不行呢，只是太笨了。”柱間說。
“哈？想打架嗎？！”斑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柱間這是在回應他之前的話。斑佯作生氣的掙了掙，實際上，他現在整個人都像是浸泡在溫水裏似的，安心到了有些困倦的程度。
“就是笨啊，扉間都告訴我了。”柱間一邊火上澆油的把扉間扯進來，一邊伸出手去撩撥斑亂翹的長發，“那些手段技巧什麽的斑明明都會，但是一遇到事情就都忘了，偏偏要以最直接、最坦誠的方法解決，一點手段都不屑於用。”
聽到扉間的名字，斑的掙紮瞬間劇烈起來，他掙脫柱間的懷抱，皺著眉說，“我還不至於要對自己人用手段的地步。”
“自己人？”柱間伸出手就要捏斑的臉，卻被斑攔住了。兩個人小範圍的拆了會兒招，柱間才悻悻的放下了手，“在你的時空裏，只有你的柱間和你是自己人。”
“……”斑靜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對他們再好一點，敞開心扉什麽的。”
“敞開心扉也要看時機的，你看我們不也是在建村之後才能真正坦誠以待的麽。”柱間攤攤手，“這還是我的斑跟我說的呢，那時候扉間剛回千手，我太想和他盡快和好了，結果鬧出了不少笑話，還差點把結盟的事弄黃了。”
提起自己的斑，柱間的臉上現出了驕傲又溫柔的笑，“斑就像是上天給我的啟示，每當我迷茫的時候他總是那麽堅定，那麽理智……”
斑僵硬的咳了幾聲，打斷了柱間的想入非非。也許是柱間傻乎乎的微笑讓斑放松了心懷，被說成笨蛋的斑也沒有生氣，反而有些自暴自棄的把自己塞到了被爐裏，給自己剝了個橘子吃。
“其實不是他們的問題……”斑垂著眼簾，“剛建村的時候，我總是很容易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擔心自己選錯了，擔心用泉奈的鮮血換來的和平是虛假的……”橘子在口中爆發出清甜微涼的滋味，斑的笑容卻帶著淡淡的苦意，“你說的對，我太著急了，我恨不得每天一睜開眼睛木葉就變成了理想中的樣子。如果說不能坦誠相對的原因的話，那至少有一半是我的緣故。”
“是我不好。”斑平靜的說。
“斑很好！”柱間想也不想的大聲反駁。他本來是想勸解斑的，但斑真的看開時，柱間的心裏卻又有了些說不出的意難平。
斑被他突然變大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擡起頭看向了柱間。柱間生著沒有來由的氣，長長的衣袖遮掩了他悄然攥緊的拳頭。面對斑疑惑的目光，柱間氣哼哼的走到了被爐前，坐下，然後把額頭重重的砸到了小桌板上。
“可惡……”柱間含糊不清的罵著，卻被斑好笑的揉了揉腦袋。
“玩夠了我就去學習了，”斑有些無奈，“你這麽大費周章還有什麽別的要說嗎？沒事的話我就去學習了，今天的份還沒整理完呢。”
“……明天上午一起賞櫻。”柱間悶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
比起柱間的失落，斑的心情倒是是極平靜的，他早已習慣了挫折和失敗。更何況如今的斑和往日不同，他有了新的希望，又解開了大部分的心結，這些日子以來，泉奈和柱間的陪伴更是讓他顯得愈發從容。柱間恨自己面對悲劇時只能想辦法讓受盡苦痛的斑改變，斑卻只覺得理所當然，他習慣了承擔責任，背負命運，甚至根本沒察覺柱間在為他難過。柱間一直悶悶不樂的，斑只以為他相思病又犯了，於是輕輕拍了拍柱間的背就去學習了，留下柱間一個人不是滋味的縮在被爐裏。
一晚上的時間轉瞬即過，第二天早上十點，斑一手拉著弟弟，一手拎著野餐籃，高高興興地來到了賞櫻的地方。
因為比平時多睡了幾個小時的緣故，斑的精神格外好，而柱間選的地方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落英繽紛，滿目都是絢爛的粉色。柱間和扉間已經到了，兄弟倆正跪坐在野餐布上，每個人的手裏都端著一個小巧的酒杯。
斑帶著泉奈坐在了柱間的旁邊，仍然有些困倦的泉奈枕著斑的大腿睡了，斑則放松的靠在了櫻樹有些粗糙的樹幹上，舒服的嘆了口氣。櫻花粉嫩的花瓣飄落在斑的酒杯裏，斑聽著柱間扉間亂七八糟的俳句，感受著弟弟輕淺的呼吸，就在春日溫暖的和風中，斑奇妙的感覺到了回歸的契機。
斑輕啜了口清冽的酒液，梅子的香氣先於辛辣的酒意入了喉腸。斑忽地舉起酒杯，敬了敬對面的兩兄弟，與他們一同舉杯對飲，飲盡了這三月的因緣。
“你要回去了？”柱間感覺到了什麽，他輕聲問，沒有驚動已經睡熟的泉奈。
“嗯，大概還有一會兒吧。”斑點了點頭，離別在即，他忽地玩心大發，歪著頭湊近了柱間，“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偷偷看書的？難不成是偷窺？那我可要告狀了。”
“沒什麽，”柱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配合的壓低聲音回答，“給你檢查眼睛的時候發現的。”
眼睛？
斑吃了一驚，他下意識閉上一只眼睛，伸手輕輕摸了摸。
“你接受了泉奈的眼睛後是不是經常痛？痛的你恨不得把它挖出來？”看到斑一臉被說中了的表情，柱間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那是精神性的幻痛！那時候你的眼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柱間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尊瓷娃娃。那是柱間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尊瓷娃娃，通體雪白，精美絕倫，堅硬易碎。在數次搬家的過程中，那尊瓷娃娃碎了修，碎了修，直到曾經細白平滑的瓷面滿布裂紋，原先安詳美麗的容顏變得猙獰可怖。最後它怎麽樣了呢？柱間記不得了，但毫無疑問，不再美麗、不再被需要的它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柱間抿住了嘴唇：“你越難過，痛得就越劇烈，直到有一天，也許是痛的受不了了，你……”柱間的話語被生生止住，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卻又強行壓抑住，“在那之後，你對你的眼睛做了處理，但那太粗糙了！即便那種處理可以讓你多次接受眼球移植手術……”
“那沒有對我的眼睛造成什麽影響，”面對盛怒的柱間，斑底氣不足的低聲反駁，“沒有失明，視力也沒降低……”
“可你是個人！你不會痛嗎？”柱間低吼，“全是暗傷……全是暗傷啊！”他一時難過的說不出話，頓了一會才啞著聲音繼續，“你問我我怎麽看出來你偷看書的？我是個醫忍，我是你的朋友，我關心你，我當然知道你痛不痛，你為什麽痛！我也當然看得出被暴力挖出眼睛是什麽樣的傷口！”
瓷器碎了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修補，人呢？
從第一次為斑檢查眼睛時，柱間就發現了斑眼眶裏的暗傷，但當時他並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傷口。難道有人一次又一次的粗暴地挖出了斑的眼睛嗎？這根本不可能，沒人能挖的了斑的眼睛。
這樣的疑惑一直保留到了昨天晚上，柱間再一次研究斑的病情，想要在斑離開前為斑治好這累累的暗傷。在又一次的思考時，柱間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斑在傍晚時說過的話。
斑說，“……我總是很容易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斑的眼睛是他的弟弟強行換給他的，而那個泉奈寧願死也不願意屈服。
可是斑選擇了結盟。
柱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是太痛苦了啊，憎恨、悲傷、不安、愧疚、懷疑全都變成了尖銳的痛苦，痛得渾身發抖，痛得失去了理智只想要把眼睛挖出來。
那時候的斑，是怎樣的心情呢。
柱間被那痛苦擊中，佝僂著身軀捂住了臉。
“抱歉，我知道不對了，我會更註意的……”斑輕聲說，斑的泉奈已經離開太久了，他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直白而不加掩飾的關心，但他還是努力地開了個玩笑，“木葉的未來就靠我了嘛！”
“別道歉！那不是你的錯。”柱間卻嘶啞著聲音反駁，“明明不是你的錯……”
明明沒有人比斑更重視木葉了，明明沒有人比斑更渴望和平了。
“斑哥？你們在說什麽呢？“柱間的聲音驚醒了泉奈，他坐起身順勢靠在了斑的身上，”斑哥，我也要喝酒……“
“好的，正好我再去拿一點吧，之前的好像有點不夠。”斑摸了摸弟弟的頭發，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起身前，斑遲疑了一下，還是迅速的湊到柱間的耳邊飛快的說了一句，“你別傷心了，我已經不會這樣了，沒事的，你別告訴泉奈。”
說完，斑飛快的向著公寓的方向奔去，而後以最快的速度拎了兩瓶酒和一個毛毯就往回趕。不知怎麽的，雖然被柱間兇了一頓，但斑卻並不生氣，他的心都快化成了一灘水。
這次要好好跟柱間說清楚才行，斑想著，身為初代目怎麽能這麽多愁善感呢。
櫻花林越來越近，斑的嘴角帶上了笑。遠處的人見到他的身影一個個站了起來，斑知道他們是要和他打招呼。
近了，近了。
斑想沖他們揮揮手，他笑眼彎彎像是兩輪溫柔的月牙。
“叮！”
一個苦無紮在了斑的腳下。
斑止住了腳步，周圍瞬間圍上了全副武裝的忍者。有那麽一瞬間，斑沒有理解那些人在沖他大喊大叫些什麽。足足過了十幾秒，斑終於在起爆符扔過來前理解了現在的情形。
原來已經換回來了啊。斑眨眨眼睛，自嘲的笑了。
笑容消失了，柔軟的心重新變得冷硬起來，在斑重新變成那個無堅不摧的修羅之前，熟悉的查克拉奔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他。
斑靜了靜，終於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柱間，我回來了。”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跋山涉水終於找到斑的九喇嘛：等等這不是我的斑！！！！……舒服，對，就那兒，再摸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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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八點到淩晨三點，斑每天的工作學習時間甚至超過了十八個小時。這樣高強度的訓練讓斑肉眼可見的消瘦起來，看得柱間發愁不已，但斑本人卻幹勁十足，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只恨不得用兵糧丸代替正餐，好節省下更多的時間。
這天傍晚，柱間坐在斑的對面，鄭重的發出了警告：“這樣不行，斑，你不能再這樣了。”
此刻正是晚飯時間，斑拼命往嘴裏扒著飯以求快速吃完，兩腮鼓鼓的樣子像是只忙碌的倉鼠。聞言，斑從飯碗裏擡起頭，豎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上一次看到柱間這麽嚴肅還是兩個月以前，那時候的柱間一本正經的提出了個稀奇古怪的要求，還說了一句羞恥到斑直到現在都不敢回想的話。
“怎麽了？”斑拼命把嘴裏的飯咽下去，有些不自然的詢問。“這幾天我都是和泉奈一起睡的，我們早上起床洗漱都是一起的。”因為心虛的緣故，他連說了兩個“一起”也沒註意到。
柱間無語的看了斑一眼。
分別的時刻越來越近，斑也越來越焦慮，一開始只是百般拖著要晚睡，後來就變成了偷偷摸摸早起兩小時。斑一天的學習強度大的驚人，連僅僅作為晚間教師的柱間都累得起不來床，而每天只能睡四個小時的斑卻能精力十足的早起兩小時，就為了多學習一點東西。
柱間發現之後竟不知該說什麽，只好讓睡眠更淺的泉奈和斑睡在一起，想著斑為了不吵醒泉奈就會乖乖睡覺了。只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個方法只有效了不到一個月，斑很快又學會了開著寫輪眼在被窩裏看筆記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這個辦法顯然隱蔽多了，要不是柱間給斑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他眼睛情況有些不對，可能至今還會被蒙在鼓裏。
要是自己的斑，柱間就直接摟著親一頓，然後再好好罵一頓，實在不行打一場也沒關系，但這個斑……柱間生氣之餘又有些感嘆，這個人簡直像是溺水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無論怎樣都難以放手最後的希望。
斑等了一會，見柱間只是沈默著不說話，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他趕緊端起碗吃完了最後一點飯，接著就若無其事地起身想要離開，卻被柱間拽住了衣服下擺。
“……你怎麽發現的。”蒙混過關是不可能了，斑扁扁嘴，垂頭喪氣的擠出了一句話。
柱間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嘆了口氣，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斷言道，“斑，你太著急了。欲速而不達，你在這樣下去，十成的事情也會被辦成五成。”
“我的時間不多了，柱間，我需要學到更多、更多的知識，這樣才能……”斑低聲自語，他挽起袖子，脫下手套，端起餐盤一樣樣洗刷起來，水聲吞沒了他後面的話語。
“你本身就擁有守護的能力，斑，”柱間說，“我們的經驗和方法都只是為你的想法錦上添花，最重要的永遠是你自己，是你處理事物時平穩自然的心態。”
嘩嘩的水聲讓柱間的聲音模糊起來，似乎也遮住了斑迷茫而雜亂的心音。
是這樣嗎？斑想。
斑註視著水流中愈發顯得蒼白的手指和上面不甚明顯的傷痕。無疑，這是一雙強大有力的手，累累的傷痕彰顯著主人的戰績，也無聲的炫耀著主人的威名——“忍界修羅”。
這是一雙殺人者的手。
斑無聲的勾起了笑，他輕輕擦拭著洗好的餐具，想起了他的柱間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我希望你能把所有木葉的人都當成自己的兄弟”。可是斑辜負了柱間的希望，他不僅做不到，甚至，在長久的冷漠和警惕下，斑連他們的性命都不在意了。
將餐具一樣樣擺放整齊，斑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沒有了自嘲的冷笑。這裏的柱間對他盡心盡力，斑不想讓他擔心：“要是靠我就能行的話也不用等到現在了，我只是對……”殺人比較在行罷了。
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了斑的話。
柱間把臉擱在斑的肩上，用力抱住了斑，“今天的時間還沒到吧？”
“沒、沒有……”斑被嚇了一跳，呆了一會才不太熟練的回抱了回去。他把臉埋在柱間的發間，憤憤不平的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雖然這樣說著，斑卻沒有推開柱間的打算，反而下意識的抱緊了些。
雖然每天三分鐘的擁抱是柱間刻意要求的，雖然斑也抗議了很多次，但斑其實不討厭這樣，甚至還有些說不出口的喜歡。柱間也好，泉奈也好，光是這樣簡單的肢體接觸都會讓斑感到安心和平靜，在感受到對方體溫和心跳的同時獲得巨大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斑有時候甚至會有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擁抱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被擁抱的時候，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力量從接觸的地方傳了過來，讓斑無論多疲憊都能重新獲得站起來的力量。
“我倒覺得斑不是不行呢，只是太笨了。”柱間說。
“哈？想打架嗎？！”斑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柱間這是在回應他之前的話。斑佯作生氣的掙了掙，實際上，他現在整個人都像是浸泡在溫水裏似的，安心到了有些困倦的程度。
“就是笨啊，扉間都告訴我了。”柱間一邊火上澆油的把扉間扯進來，一邊伸出手去撩撥斑亂翹的長發，“那些手段技巧什麽的斑明明都會，但是一遇到事情就都忘了，偏偏要以最直接、最坦誠的方法解決，一點手段都不屑於用。”
聽到扉間的名字，斑的掙紮瞬間劇烈起來，他掙脫柱間的懷抱，皺著眉說，“我還不至於要對自己人用手段的地步。”
“自己人？”柱間伸出手就要捏斑的臉，卻被斑攔住了。兩個人小範圍的拆了會兒招，柱間才悻悻的放下了手，“在你的時空裏，只有你的柱間和你是自己人。”
“……”斑靜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對他們再好一點，敞開心扉什麽的。”
“敞開心扉也要看時機的，你看我們不也是在建村之後才能真正坦誠以待的麽。”柱間攤攤手，“這還是我的斑跟我說的呢，那時候扉間剛回千手，我太想和他盡快和好了，結果鬧出了不少笑話，還差點把結盟的事弄黃了。”
提起自己的斑，柱間的臉上現出了驕傲又溫柔的笑，“斑就像是上天給我的啟示，每當我迷茫的時候他總是那麽堅定，那麽理智……”
斑僵硬的咳了幾聲，打斷了柱間的想入非非。也許是柱間傻乎乎的微笑讓斑放松了心懷，被說成笨蛋的斑也沒有生氣，反而有些自暴自棄的把自己塞到了被爐裏，給自己剝了個橘子吃。
“其實不是他們的問題……”斑垂著眼簾，“剛建村的時候，我總是很容易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擔心自己選錯了，擔心用泉奈的鮮血換來的和平是虛假的……”橘子在口中爆發出清甜微涼的滋味，斑的笑容卻帶著淡淡的苦意，“你說的對，我太著急了，我恨不得每天一睜開眼睛木葉就變成了理想中的樣子。如果說不能坦誠相對的原因的話，那至少有一半是我的緣故。”
“是我不好。”斑平靜的說。
“斑很好！”柱間想也不想的大聲反駁。他本來是想勸解斑的，但斑真的看開時，柱間的心裏卻又有了些說不出的意難平。
斑被他突然變大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擡起頭看向了柱間。柱間生著沒有來由的氣，長長的衣袖遮掩了他悄然攥緊的拳頭。面對斑疑惑的目光，柱間氣哼哼的走到了被爐前，坐下，然後把額頭重重的砸到了小桌板上。
“可惡……”柱間含糊不清的罵著，卻被斑好笑的揉了揉腦袋。
“玩夠了我就去學習了，”斑有些無奈，“你這麽大費周章還有什麽別的要說嗎？沒事的話我就去學習了，今天的份還沒整理完呢。”
“……明天上午一起賞櫻。”柱間悶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
比起柱間的失落，斑的心情倒是是極平靜的，他早已習慣了挫折和失敗。更何況如今的斑和往日不同，他有了新的希望，又解開了大部分的心結，這些日子以來，泉奈和柱間的陪伴更是讓他顯得愈發從容。柱間恨自己面對悲劇時只能想辦法讓受盡苦痛的斑改變，斑卻只覺得理所當然，他習慣了承擔責任，背負命運，甚至根本沒察覺柱間在為他難過。柱間一直悶悶不樂的，斑只以為他相思病又犯了，於是輕輕拍了拍柱間的背就去學習了，留下柱間一個人不是滋味的縮在被爐裏。
一晚上的時間轉瞬即過，第二天早上十點，斑一手拉著弟弟，一手拎著野餐籃，高高興興地來到了賞櫻的地方。
因為比平時多睡了幾個小時的緣故，斑的精神格外好，而柱間選的地方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落英繽紛，滿目都是絢爛的粉色。柱間和扉間已經到了，兄弟倆正跪坐在野餐布上，每個人的手裏都端著一個小巧的酒杯。
斑帶著泉奈坐在了柱間的旁邊，仍然有些困倦的泉奈枕著斑的大腿睡了，斑則放松的靠在了櫻樹有些粗糙的樹幹上，舒服的嘆了口氣。櫻花粉嫩的花瓣飄落在斑的酒杯裏，斑聽著柱間扉間亂七八糟的俳句，感受著弟弟輕淺的呼吸，就在春日溫暖的和風中，斑奇妙的感覺到了回歸的契機。
斑輕啜了口清冽的酒液，梅子的香氣先於辛辣的酒意入了喉腸。斑忽地舉起酒杯，敬了敬對面的兩兄弟，與他們一同舉杯對飲，飲盡了這三月的因緣。
“你要回去了？”柱間感覺到了什麽，他輕聲問，沒有驚動已經睡熟的泉奈。
“嗯，大概還有一會兒吧。”斑點了點頭，離別在即，他忽地玩心大發，歪著頭湊近了柱間，“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偷偷看書的？難不成是偷窺？那我可要告狀了。”
“沒什麽，”柱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配合的壓低聲音回答，“給你檢查眼睛的時候發現的。”
眼睛？
斑吃了一驚，他下意識閉上一只眼睛，伸手輕輕摸了摸。
“你接受了泉奈的眼睛後是不是經常痛？痛的你恨不得把它挖出來？”看到斑一臉被說中了的表情，柱間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那是精神性的幻痛！那時候你的眼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柱間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尊瓷娃娃。那是柱間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尊瓷娃娃，通體雪白，精美絕倫，堅硬易碎。在數次搬家的過程中，那尊瓷娃娃碎了修，碎了修，直到曾經細白平滑的瓷面滿布裂紋，原先安詳美麗的容顏變得猙獰可怖。最後它怎麽樣了呢？柱間記不得了，但毫無疑問，不再美麗、不再被需要的它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柱間抿住了嘴唇：“你越難過，痛得就越劇烈，直到有一天，也許是痛的受不了了，你……”柱間的話語被生生止住，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卻又強行壓抑住，“在那之後，你對你的眼睛做了處理，但那太粗糙了！即便那種處理可以讓你多次接受眼球移植手術……”
“那沒有對我的眼睛造成什麽影響，”面對盛怒的柱間，斑底氣不足的低聲反駁，“沒有失明，視力也沒降低……”
“可你是個人！你不會痛嗎？”柱間低吼，“全是暗傷……全是暗傷啊！”他一時難過的說不出話，頓了一會才啞著聲音繼續，“你問我我怎麽看出來你偷看書的？我是個醫忍，我是你的朋友，我關心你，我當然知道你痛不痛，你為什麽痛！我也當然看得出被暴力挖出眼睛是什麽樣的傷口！”
瓷器碎了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修補，人呢？
從第一次為斑檢查眼睛時，柱間就發現了斑眼眶裏的暗傷，但當時他並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傷口。難道有人一次又一次的粗暴地挖出了斑的眼睛嗎？這根本不可能，沒人能挖的了斑的眼睛。
這樣的疑惑一直保留到了昨天晚上，柱間再一次研究斑的病情，想要在斑離開前為斑治好這累累的暗傷。在又一次的思考時，柱間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斑在傍晚時說過的話。
斑說，“……我總是很容易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斑的眼睛是他的弟弟強行換給他的，而那個泉奈寧願死也不願意屈服。
可是斑選擇了結盟。
柱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是太痛苦了啊，憎恨、悲傷、不安、愧疚、懷疑全都變成了尖銳的痛苦，痛得渾身發抖，痛得失去了理智只想要把眼睛挖出來。
那時候的斑，是怎樣的心情呢。
柱間被那痛苦擊中，佝僂著身軀捂住了臉。
“抱歉，我知道不對了，我會更註意的……”斑輕聲說，斑的泉奈已經離開太久了，他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直白而不加掩飾的關心，但他還是努力地開了個玩笑，“木葉的未來就靠我了嘛！”
“別道歉！那不是你的錯。”柱間卻嘶啞著聲音反駁，“明明不是你的錯……”
明明沒有人比斑更重視木葉了，明明沒有人比斑更渴望和平了。
“斑哥？你們在說什麽呢？“柱間的聲音驚醒了泉奈，他坐起身順勢靠在了斑的身上，”斑哥，我也要喝酒……“
“好的，正好我再去拿一點吧，之前的好像有點不夠。”斑摸了摸弟弟的頭發，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起身前，斑遲疑了一下，還是迅速的湊到柱間的耳邊飛快的說了一句，“你別傷心了，我已經不會這樣了，沒事的，你別告訴泉奈。”
說完，斑飛快的向著公寓的方向奔去，而後以最快的速度拎了兩瓶酒和一個毛毯就往回趕。不知怎麽的，雖然被柱間兇了一頓，但斑卻並不生氣，他的心都快化成了一灘水。
這次要好好跟柱間說清楚才行，斑想著，身為初代目怎麽能這麽多愁善感呢。
櫻花林越來越近，斑的嘴角帶上了笑。遠處的人見到他的身影一個個站了起來，斑知道他們是要和他打招呼。
近了，近了。
斑想沖他們揮揮手，他笑眼彎彎像是兩輪溫柔的月牙。
“叮！”
一個苦無紮在了斑的腳下。
斑止住了腳步，周圍瞬間圍上了全副武裝的忍者。有那麽一瞬間，斑沒有理解那些人在沖他大喊大叫些什麽。足足過了十幾秒，斑終於在起爆符扔過來前理解了現在的情形。
原來已經換回來了啊。斑眨眨眼睛，自嘲的笑了。
笑容消失了，柔軟的心重新變得冷硬起來，在斑重新變成那個無堅不摧的修羅之前，熟悉的查克拉奔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他。
斑靜了靜，終於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柱間，我回來了。”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跋山涉水終於找到斑的九喇嘛：等等這不是我的斑！！！！……舒服，對，就那兒，再摸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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