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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三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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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排長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劉曉強熱情似火,跑前跑後在給士兵們傳授技能,如何把拖車杠三角架立起來?如何把三角架用鋼絲繩固定住?如何把倒鏈掛在牢靠的地方起吊汽車,防止危險發生;如何固定住汽車?再拆去被拖汽車的半軸……林林總總,零零落落,說的他口幹舌燥,不亦樂乎。

“三排長——” “劉排長——” “劉曉強——”不懂得如何幹活的士兵們,隨著怒嚎的風,彼此起伏的呼喊著他。沒有了隊長在跟前,只有三腳貓功夫的他,突然之間成了不可或缺的香餑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劉曉強只有一個,呼喊他的人卻有幾十個,忙的他前腳打後跟,心裏卻覺得美滋滋地感覺不錯。車隊裏能有他出頭露面的機會可並不多,就憑他開車的技術水平,為人處世的涵養,當兵的資歷閱歷,哪一樣是羽隊長和黑子的對手了?說不好聽的話,他們兩個吃過的苦,比他喝過的水還多,走過的橋,比他走過的路還遠,能有此刻威風八面的能耐,都是他們兩個人不吝賜教的結果。如若不然,不知道劉曉強還在什麽哨位上站崗放哨,與陌生的通行者爭執打架呢。

提起劉曉強的變化,前面已經說過不少,不說也罷。此刻的他成了人人離不開的萬金油,不能不說是一個大有作為的好兵,一個盡職盡責的好兵。留守的這段時間裏,可以說盡職盡責,井井有條管理著能動和不能動的兵,顯示著他的才能和控制局面的手段,是難得的一員虎將。

羽隊長的命令只有巴掌大的一張紙,能讓這幾十號兵不折不扣惟命是從,馬首是瞻,不敢冒犯他的嚴威,這與他平時令行禁止的作風是分不開的。帶兵帶心,用兵用心。指揮員與士兵們之間建立起來的信任感,才是保證取得勝利的基礎。

南轅北轍是兵家大忌,莫過於此。無情的風雪摧殘著每個軍人的意志,星星點點的火光,分布在漆黑的風雪中,猶如閃爍不定的星光,看似飄忽不定,搖搖欲墜,生命力卻極其頑強。

忙碌著的軍人們沒有一個是閑人,這可把“孫二娘”一樣的王倩給難住了,她做好的飯沒人吃,叫誰誰在忙,讓她沒有了成就感。所有的分工中,只有煮肉是最不費時間了。韓老六剁肉不止,王倩照看著幾十口呲呲冒熱氣的鍋,黃羊肉的香氣味,伴隨著蒸汽噴湧而出,本因該彌漫在每個人鼻腔周圍刺激食欲,卻被淩厲的狂風吹走了。

點燃起來的噴燈爐越燒越旺,不懼風暴火力四射,煮一鍋肉用不了多長時間,韓老六雖說在剁肉,卻忘不了哪一個鍋裏的肉煮了多長時間,把握不好就會有煮不爛,或者煮成一鍋粥的現象,這是職業習慣。

在如此食物匱乏的嚴峻狀況下,出現這種局面就是失職,暴殄天物不說,對自己和戰友們不好交代了。王倩是一個嬌滴滴的過客,不能指望她能做什麽,能有這份積極參與的舉動就難能可貴,對所有人都是鼓勵。

韓老六卻是職業夥頭軍,無論走到哪裏,大家能不能吃上可口的飯菜,就是他的職責所在。這一次跟隨車隊出來,羽隊長並沒有安排他為大家做飯,只是讓他出來透透氣,見識見識三尺鍋臺以外的大千世界,看看美不勝收的無限風光,放松放松身心,體現著隊長對他的關心,沒想到不期而遇的暴風雪,讓殘酷無情,讓車隊陷入絕境不能自拔。

每個人都為車隊走出困境獻計獻策的時候,他能做到的就是發揮自己特長了,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如果把不可多得的食物煮成一鍋粥,就是他的失職。哪個鍋裏的肉煮好了,他就叫王倩端下鍋取下減壓閥,讓她去叫人來吃飯,肉涼的很快,刻不容緩。

王倩不敢怠慢,在風雪中躥來躥去找閑人吃飯,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一個閑人,每一個人都在忙。烤車的,架三腳架的,融雪化水準備往汽車水箱裏加水的。整個車隊忙碌一片,顧不上吃飯,把王倩的滿腔熱情化為烏有,舉手無措的情況下急中生智,就采取強拉硬拽的手段,她美好的願望,單純的動機,還是收效甚微。

爭先恐後的軍人們不敢怠慢,爭分奪秒,忙乎著手中的活計,唯恐在規定的時間裏完不成任務,影響整個車隊進程,那可是嚴重的拖後腿事件,會被弟兄們看不起。

落後就是恥辱,出錯就顯得無能,就會在大家心目中失去威信,更別說牽扯到自身利益和榮譽的時候,就成了致命軟肋,沒有資格和戰友們站在同一個檔次一較高下了,又有什麽樣的心態面對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不服輸的榮譽感和責任感,激勵著每一個軍人,一頓飯不吃沒什麽大不了,而一旦拖後腿就會後患無窮,其中的利害關系,每個人都知道。所以,風雪夜裏,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在暗暗比拼著,誰是第一個走在最前列的排頭兵,是終極目標,才是顧不上吃飯的主要原因。

不懂行情的王倩,懷著一顆天真的心願,跑到忙碌的士兵們面前,啥話不說拉上就跑,還沒有跑幾步呢,搞清了原委的士兵們,委婉拒絕了她的熱情,掙脫手又忙去了,不死心的她還有些不依不饒,不耐煩的士兵們可就耐不住勁了,好話說盡就沒好話了,讓她無所適從。

十幾個小時不吃飯的他們,怎麽能抗拒香噴噴的黃羊肉?羽隊長輕飄飄的一紙命令,就像魔咒一樣能當飯吃?讓從來沒有到過基層部隊的王倩匪夷所思,迷惑不解。有著男孩子一樣個性的她,卻有著一張光鮮亮麗的嬌容,走到哪裏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尤其在男孩子成堆的地方,更會引起騷動和竊竊私語,如果沒有些姿色,怎麽能和身份特殊的劉曉強匹配?

劉曉強的家境和背景,王倩是最清楚不過了。從小到大,劉曉強像山大王一樣被眾夥伴擁戴,她像壓寨夫人似的不離左右,如若沒有些過人之處,比她更出眾的那些狐貍精伺機而動,豈不是捷足先登了?哪有她獨占鰲頭到現在?往事如煙……

養尊處優的她,怎麽都想不通親自煮飯,還得親自去請他們吃,他們不但不領情,還把她當成了“閑得無聊”的搗亂分子,讓她滾一邊玩去,這是什麽話?讓人吃飯有錯嗎?

人是鐵飯是鋼,哪個人不吃飯能活下去?更何況這麽長時間了,哪個人不是腹中空空?饑餓難耐?不吃飯怎麽能抵抗極度的寒冷?還要照顧好那些陌生的戰友們,還要伺候好被寒冷凍徹底的汽車……

看不明白想不通的她,為了實現讓他們去吃飯的目標,還是熱情不減,不遺餘力穿梭在士兵們當中,說服著不給她面子的軍人。她的熱情和執著,被怒號的狂風毫不留情吹拂到茫茫黑夜中去了,什麽都沒有留下。

不配合的士兵們,讓有淚不輕撣得她有些受不了,自尊心和熱情受到了極大地傷害,由不得她控制的委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在黑暗中獨自傷感,也沒有人理她的茬。

誰的悲傷誰承受,自己的眼淚自己擦,在這種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每個人都憋足一口氣,要逃離危險境地,誰會關心一個在風雪中不知道為了什麽暗自傷神的女孩子?她的傷感,不會影響士兵們匆匆忙忙的步伐,黑暗中,誰也看不到她在黯然傷神。

一陣疾風駕馭著一團雪霧,把她毫不吝嗇裹在其中,似乎要把她綁架走似的。已經知道其中利害,也知道如何躲避的她,哪還有傷感的時間?急忙就地爬到在積雪裏,讓疾風毫無阻擋越過頭頂吹過去,感覺疾風沒那麽強勁了才爬起來,在風雪中轉了個圈,渾身沾滿的積雪分崩離析,頃刻間就被強勁的風吹跑了。

還有一點點剩餘的傷感,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擡起袖子擦去了任性的淚水,聽了聽黑暗中喊著號子,向著吵得最厲害的地方跑過去。那個地方有十幾個軍人在同心協力扶正三角架,準備起吊沒有汽油,也沒有人開的陌生戰友的汽車。

王倩從黑暗中尋找著,看到劉曉強懷裏抱著拖車桿,嘴裏大聲喊著“一二一”的號子,三角架在他的號子聲中鹹魚翻身,極不情願一點點立起來。此刻正是關鍵時刻,不敢出聲的王倩,默默來到了他身後等待。

扶正了三角架的劉曉強,還是緊緊地抱著鐵管子不松手,等待在三角架上面掛倒鏈的兵下來後,才算是又一次大功告成。“三排長——三排長……”上面的兵還沒有下來,呼喊聲彼此起伏,他一聽就有些神經過敏,喊他的兵,一定是需要他的兵,少了他的幫助和協調,他們的進度就會受到影響。

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大的作用和價值出乎意料,實屬偶然,能不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嗎?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機會難得。看到士兵從鐵管子上下來後,他放開手轉過身就跑,想不到王倩就站在身後,還沒有邁出幾步,就把她撞翻在雪地裏,自己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壓在了她身上。

被撞翻的王倩驚呼了一聲,卻躲不過他倒下來的身體,幹活的軍人們聽到驚呼聲後,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跑過來從積雪裏拉起他們倆。忙的暈頭轉向的劉曉強,被莫名其妙絆倒後,有些忿忿不平,起來後,對著她就沒輕沒重的吼道:“不去做你的事,跑到這裏來擋腳絆手,想找死呀?”

本來就委屈找不到平衡的王倩,又被他當著士兵們的面吼了一頓,就更加是難以忍受了,堅強的個性,再也不能支持她保持原有的矜持風度,當著軍人們的面,就放聲哭泣起來。

劉曉強卻怒不可遏的還想說些什麽,身邊的兵拉了拉他的衣服,讓他別發火。極度悲傷的王倩哽咽著,悲悲戚戚的說:“哇哇哇,吸吸吸……我我,我怎麽會故意搗亂嘛?飯做好了沒人吃,我是來向你匯報,幹嘛訓人?”

“哦……”此刻的劉曉強,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姿態,脖子一更說:“我們大家忙的出不來氣,到現在還沒有一臺車發出去,我心裏急得火上房狗跳墻。現在不能立刻發出去車,暴風雪就會把通向集結點的車轍埋住,我們所有人就會被活活凍死在這裏,你知道嗎?隊長已經為我們找到了食物,還找到了回家的路,我們不能盡快趕過去,就會失去機會全軍覆沒,你懂不懂?”

劉曉強不顧及她的感受,擺事實講道理,就像在對牛彈琴似的。王倩不是車隊的成員,能理解到車隊目前的處境,僅僅是局限於眼前,相對於明天後天會是什麽樣結局她如何知道?更不知道車隊會隨時隨地葬身雪海。

出力不討好的她,還沒有等到劉曉強說完,賭氣的轉過身走了。一時失控,口無遮擋的劉曉強一看她轉身離去,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上前拉住她,鎮定了一會說:“嗯嗯,你去叫周曉,王生洪,楊寒舍,史載天,楊萬坡他們吃飯,時間五分鐘。”

“呃……” 抽抽搭搭的王倩聽說有人吃飯,立刻忘記了委屈,抽泣地說:“吸吸吸,你你,你的話他們能聽嗎?我我,我已經叫過他們了。”

“哦——你現在去叫,就說是我的命令。”

“他們要是不聽,我——我再也不叫他們了。”

“會的。” 劉曉強有恃無恐地說:“你還沒有去叫,怎麽就知道不聽呢?去吧——他們會聽。嗯嗯,還有,你和其他人把煮好的肉,用匕首切成一口能吃得下的小塊,端到弟兄們跟前,他們就會一邊幹活,一邊吃。”

“啊——” 王倩一聽匪夷所思,吃驚的說:“怎怎,怎麽能……那樣吃不衛生,會吃壞肚子。”

“沒關系,只有這樣的條件,時間緊迫,按我說的做吧。”劉曉強安撫道。

不可思議的王倩還想說些什麽,劉曉強卻迫不及待往喊他的地方跑去了,留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她,站在原地發呆。

轟隆隆——突突突……劈劈啪啪……條件具備的汽車發動機被啟動起來,仿佛剛剛蘇醒的老漢,咳咳嘍嗽出氣不勻,極不情願的樣子運轉不穩,隨著溫度升高就會趨於正常。

雪亮如註的汽車燈光,在黑夜裏亂七八糟揮舞著蓄勢待發,王倩一看如夢方醒般嘆了口氣,一轉身就不見了。三角架吊起來的汽車,被穩穩當當放在了車廂裏,經過粗壯的八號鉛絲固定,就被劉曉強催趕上路了,他們的嘴裏嚼著還沒有咽下去的黃羊肉,告別了眾弟兄駛離了停車點,吞沒在風雪中,向著黑夜深處的集結點進發了。

劉曉強憂心忡忡看著他們離去,心裏卻沒有一點點安慰,有的卻是擔心和可怕,到集結點的路會不會有什麽不測?戰士們能在狂憤怒嚎的雪夜裏從容面對嗎?他們會不會發瘋?會不會……

第一臺汽車的出發,更加激發了手忙腳亂士兵們的熱情,就連王倩為他們切好的肉,抓一塊放進嘴裏,都顧不上用眼神感激她一下。王倩心中不管有多少理解與不理解,在眼下這種火熱緊張場面感召下,還是盡心盡力做好自己,服務大家,同甘共苦。

不能把滾燙的肉從鍋裏撈出來切碎,也沒有砧板和別的什麽地方,只能在鍋裏用匕首一點點的劃小。帶著骨頭的黃羊肉,匕首也是不好用,等到把一大塊肉劃小的時候,熱量早被風雪帶走了,待到端到大家面前時,雪花落在上面已經不熔化了,只是還沒有凍住。

士兵們看到有吃的東西來之不易,管不了那麽多張口就來。王倩和那些被救活的士兵們,把劃小的肉用鍋蓋盛著端過去,你一口他一口,很快就被不影響工作的兵忙裏偷閑吃完了。

幾十個鍋裏的肉,源源不斷端過去,無論好與壞肥與瘦,不及冷熱一掃而光。戰士們肚子餓得前心貼後背,還要付出高強度勞動,最需要補充能量,風雪讓他們吃盡了苦頭。

在每個人不遺餘力的努力下心想事成,拖著汽車的車,三三兩兩離開了留守地,消失在暴風雪中,駛向了集結地,等到把所有爬拖著汽車的車送上征途後,劉曉強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看著逐漸被風雪吞噬的燈光,怒嚎的風似乎被激怒了,不顧及筋疲力盡的軍人們,更加氣焰囂張,氣急敗壞由著性子逞兇鬥狠。劉曉強側著身子,抵抗著風暴壓力,看不到最後一輛車時才轉過身,想到大夥吃飯的地方去,一股強風吹過來掀翻了他,就像有人把他推到了似的。

爬在雪地裏的他,感覺比站起來舒服得多,疲憊的身子一時放松在了積雪裏,臉埋在冰冷刺骨的雪裏頭不覺得那麽寒冷,緊閉的雙眼不願意睜開,覺得睡過去是多麽的向往愜意,多大的享受,太誘人了。

還剩下十幾臺車沒有汽車可爬拖了,大家坐在一起靜悄悄大塊吃肉。王倩來來回回,操心著哪個鍋裏的肉能吃了,就叫他們吃。剛剛煮熟肉的高壓鍋氣壓壓力大,不能揭開鍋蓋,等不及的軍人們有的是降溫辦法,把高壓鍋往積雪裏一塞,用不了幾十秒鐘,氣壓和溫度急劇下降,打開鍋蓋後,酥爛的黃羊肉,正好是下嘴的時候,沒有調味品只有鹽巴,濃烈的膻氣味獨具特色,熏得讓南方兵呲牙咧嘴受不了。

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王倩,沒名得心頭一緊,心不在焉看了看圍坐在一起的兵大吃大喝,就想起來劉曉強,她擡頭往剛才他站過地方一看,什麽也看不到,又回頭看了看士兵們中間也不見他身影,心裏就有些不安起來了。從圍坐在一起的軍人身邊擠過去,大聲喊了幾聲,沒有回應後,她的聲音就有些顫抖失真了。

正在大快朵頤吃肉的士兵們,一聽她驚恐不安的聲音,頃刻間就感覺到了不妙,扔下手中肉,連滾帶爬翻起身尋找了起來。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消失一個人微不足道,就在轉眼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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