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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大雪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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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雪圍困

軍人們鏟除地表積雪,從車上取下自備的柴火架起篝火,用鐵絲吊著高壓鍋化雪成水,一陣功夫就燒開了。幾十個高壓鍋輪番交替燒開水,灌滿了暖水壺,泡茶解渴享受美味。

壓縮幹糧,紅燒肉罐頭,各種各樣的水果罐頭,相對於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奢侈東西的軍人們來說,感覺到出乎意料的新鮮新奇,一個個吃的有滋有味,眉飛色舞。

羽隊長看著大家吃飯的精神頭不錯,深感欣慰,許多人吃完了定量,還覺得意猶未盡,還想多吃一點,就警告道:“弟兄們,我們每一頓飯吃多少,一定要按基地學會的飲食知識執行,千萬不可出錯。壓縮幹糧是一種新型的科研食品,凝聚了科學家的心血,別看它小小的不起眼,吃進肚子裏不解餓,只要不斷的喝水就會膨脹起來,足夠身體需要,千萬不可多吃,會撐壞人。更何況這一趟任務只有這麽多食物,寅吃卯糧怎麽行?剩下的日子過不過了?希望大家切記。還有,後天就要進入沙漠,再沒有像現在這樣鋪天蓋地的積雪,水就顯得無比珍貴,每個人車上所帶的水要無比珍惜,沒有水,我們怎麽活?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們已經進入自生自滅的野外生存狀態,能不能活下去完成任務,全要靠我們自身的努力,首要的一點就是保證安全。白天我們看得著存在的危險,規避、戰鬥都可以隨心所欲,夜晚怎麽辦?所以,每個人都要輪流站崗放哨,時間半個小時,站崗放哨期間一定要負起責任,大家的生命有你守護,責任重大,發現危機要及時處置。每個人睡覺時只脫大衣,不許脫衣服,要把配發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時時刻刻應對突發事件。我們的睡袋雖說是能抵禦三十度的嚴寒,誰知道能不能保證不把我們的腳凍掉?所以,為了安全不許脫鞋,還要必須攜帶武器,子彈上膛,關上保險。嗯嗯——晚上起夜大小便在下風處解決,完了後要覆蓋掩埋,不許離開宿營地,哨兵發現有夜游癥的人離開宿營地要及時制止,以防走失。同志們——這裏是荒原,幾百公裏都原模原樣,沒有參照物就容易迷路,離開宿營地幾十米就找不回來了,大家要切記。站崗放哨的弟兄們睡在外面,交接崗哨要輕手輕腳,不影響大家休息。嗯——就說這些,大家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年輕人的好奇心,新鮮感無處不在,第一次野外露宿讓人激動,吃過飯在雪地裏打雪仗,追逐嬉鬧,一天的勞累,並沒有把他們旺盛的精力消耗殆盡,在這裏留下了他們火熱的激情。

羽隊長舉著望遠鏡,查看著四周原野上不一樣的地方,好像是什麽大型動物留下的足跡,難道這裏還有生命存在?不是說這裏是生命的禁區嗎?怎麽還有動物足跡?會不會對部隊構成威脅?自己又想不明白,鬼知道是什麽東西?只能加強防範。

大漠晚霞壯觀異常,火燒雲層層疊疊濃淡不一,仿佛是烈焰炙熱的煉鋼爐,變幻著各種各樣的圖案粉墨登場,有意展現在這群陌生軍人們面前顯擺,每個人都驚嘆不已。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很快黑下來的天,把紅艷艷的雲彩變成了恐怖的烏雲,張牙舞爪減低高度,跌落凡塵,氣勢洶洶從地平線上翻滾而來,想給不請自來的軍人們來一個下馬威。

八點多鐘了,黑暗吞噬了一切,囚禁在宿營地的軍人們無事可幹,只能鉆進睡袋韜光養晦了。這麽早就睡覺,以前從來沒有過,可不睡覺還能幹什麽?茫茫長夜寂寞難熬,想想明天去之何方?誰知道是怎麽回事,殘酷的考驗拉開序幕,這群不知死活的軍人們能活著回來嗎?

羽隊長是老兵,自然睡在最外邊給新兵們壯膽,緊挨著的就是黑子,時間不長就聽見他翻起身走了,腳踩在積雪上吱嘎作響,好長時間了還沒有回來,不知道怎麽回事。

羽隊長心裏面就有些放心不下了,把放在睡袋裏的手槍插進褲兜裏,拉開睡袋拉鎖伸出頭,立刻就感覺到頭仿佛塞進了冰窟窿寒冷異常,由不得渾身一顫。

坐起身來左左右右看了看,模模糊糊幾十個墨綠色睡袋,在雪地上特別醒目,黑壓壓的一片蔚為壯觀。三十臺圍成圈的汽車車頭朝裏,靜默的守侯著自己的主人,時不時發出熱脹冷縮的劈啪聲音,卻看不到黑子在哪裏?哨兵也不見蹤影,搞什麽鬼嘛?

責無旁貸的他心中疑惑,強迫自己不敢偷懶,萬一有什麽不測,剛剛開始的征途,還怎麽走下去?想到這裏翻起身,把睡袋拉索拉好,順著黑子留下的腳印,走到了汽車外圈,依然不見他蹤影,雪地上卻有一溜剛剛踩過的痕跡,不知何故?他沒有去找,靠在車上掏出煙來抽了一根守株待兔。

“吱吱嘎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過來,伴隨著粗重的喘氣聲,一個黑影踉踉蹌蹌徐徐走來,顯得痛苦異常,他警惕的把口袋裏的手槍握在手裏,低喝一聲:“口令——”

“雪地——”一聽是黑子的聲音,把手槍關上保險。

黑子一看是他,喘著粗氣說:“哎呦呦——虎子,我——受不了了,撐死我了……”

“啊——你——怎麽啦嘛……” “我——唉——說出來丟死人。”黑子嘆了口氣說。

“不說是吧?我懶得管你,我睡覺去了,你不睡覺剛好,為大家站崗放哨,還是轉著圈的流動哨,我們需要你這樣的好同志,為黨和國家多作貢獻,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首先是軍隊現代化。到那時,我們就不用開汽車了,開著直升飛機多好啊——一天能跑幾個來回,那可就好太好了,就這麽辦,我把哨兵撤了……” “別——別別——別價呀?你先給我抽口煙,脹死我了……”黑子痛苦的說。

把手裏的煙遞給他,黑子很勁的抽了幾口說:“哎呦呦——你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看著我受罪還幸災樂禍起哄?良心讓狗吃了——我們倆個人怎麽說都是光屁股長大的發小,情同手足……” “切——說這些有用嗎——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怎麽啦?你以為我是未蔔先知的神仙啊——你的嘴讓驢踢了不成?做都做了,有什麽丟人不丟人的?”羽隊長戲語道。

黑子猶猶豫豫,不好意思說出來,咽了口吐沫,惡狠狠地說:“我——這件事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了,要不然我就和你絕交,這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呵呵——拉倒吧——和我絕交?八輩子不見你都想不起你,還敢威脅我?不說是吧——我走了,隨便你咋辦……” “我說——我說——唉——說出來真的丟死人。嗯——晚上我吃幹糧吃了一塊,吃進肚子了沒啥感覺,我又吃了一塊,還是沒啥感覺,又吃了一塊,還是感覺不到吃飽了,又拿起一塊看了看卻不敢吃了,喝了幾口水感覺到不餓了,可幾杯子水喝下去壞了,越喝水肚子越脹,嚇得我不敢睡覺了,在這裏溜了一陣,還是不解決問題……” “你——哎呦呦——我說你真是個豬頭——沒文化也不能胡求搞啊——會出人命的,你一頓吃了三頓的量,撐死你,趕緊吐了……” “啊——哪哪——那麽好的東西吐了,豈不是糟蹋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顧命要緊,蹲下了趕緊吐……” “吐不出來嘛——忍一陣就過去了……” “閉嘴。壓縮幹糧是膨化食品,時間越長體積越大,撐死你沒商量,胃爆炸了怎麽辦?哎呦呦——你這個害人精,氣死我了——我幫你吐出來。”羽隊長說著話,就把他摁在地上,伸出指頭塞進了他的嘴裏面。

黑子不知道嚴重後果,咬他的指頭舍不得吐,知道事不遲疑得他忍住劇痛,掐住他脖子不松手,捅他的嗓子眼瘙癢惡心,沒幾下就成績斐然,仿佛打開了洩洪閘,汙物隨著壓力噴湧而出,惡臭難聞,他接二連三的渾身抽搐,噴吐不止,效果顯著。

汙物沾了一手的羽隊長,捧起雪擦拭幹凈,看著黑子停止了嘔吐,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口喘氣,就罵道:“看你那點出息?中午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你死是個驢犟不聽話,給養助理員陳金生不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嗎?壓縮幹糧不可多吃,你怎麽就置若罔聞?吃死了沒人給你收屍,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嘔——嘔……我地媽呀——舒服多了,你把我嗓子眼都捅破了?哎呦呦——好東西都讓你浪費了……” “切——你這是舍命不舍財呀——現在肚子脹不脹了……” “吃上的都吐了,還脹什麽呀?肚子又餓了……” “呵呵——這就對了,再不許吃了,聽見了沒有……” “啊——不不——不吃飯,肚子餓的受不了怎麽辦……” “忍著——誰讓你沒饑飽胡吃海喝?啊呵——困死了,睡覺吧……” “等一會嘛——不知道我還難受著哩嗎?抽一根煙好不好……” “切——難受是自找的。你是我最放心的人,現在到好,你還成了心腹大患,讓我說什麽好……” “哎呦呦——有點耐心好不好?我沒文化不知道厲害,現在知道了,以後再不敢了……” “呵呵——這就對了,不懂科學狗咬火車,科學是知識的結晶,是第一生產力。就像我們現在開的汽車,同樣是科學知識的產物,我們幾十個人拉運的物資,抵得上一個團的兵力肩扛人背,這就是知識的力量,知道了……” “哎呦呦——你不說話會死呀——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黑子可憐巴巴的說。

入夜後的荒原寒冷異常,原野上吹過來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凜冽,羽隊長攙扶著黑子,圍著汽車城堡轉圈,忽明忽暗的兩個煙頭,在黑暗中彼此起伏閃著光。

睡袋的禦寒效果可不是蓋的,鉆進裏面溫暖舒適,與外面零下幾十的氣溫形成了天壤之別,羽隊長不一會就進入夢鄉。夢裏面卻痛苦不堪,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全副武裝在越野,背負的武器裝備越來越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前前後後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就好像自己掉隊了一樣,其他的兵到哪裏去了嘛?一個人搞什麽武裝越野?這不是神經病嗎?想把身上的裝備卸下來喘口氣,卻怎麽也卸不下來,每一個連接處都是死結,連成了一塊,懊惱至極發怒了,掏出匕首想割斷束縛,掙紮著醒過來了。

醒過來得他怔怔的想了想,感覺到身上還是沈甸甸的壓著什麽?想翻個身也翻不動,這是怎麽回事?思維不清晰的他,感覺到就像睡在嚴絲合縫的溝槽裏,左左右右受到限制,身體上面仿佛還壓著什麽東西?就是想坐起來也力不從心。

靜靜的在睡袋裏尋找原因,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什麽狀況,擡起手拉開睡袋拉索,剛剛拉開了一點點,一團寒徹透骨的冰涼跌落腦門上,渾身一顫才徹底醒了,用手一摸是積雪,睡袋上怎麽會有積雪?是不是下雪了?怎麽會有這麽重的積雪?

他匪夷所思的使勁坐起來,身體還是坐不直,本能反應抖落了身上積雪,拉開拉鎖伸出頭一看大吃一驚。黑暗中看不清雪花的密度有多大,卻能感覺到頭發上“沙沙沙”落雪聲密度不小,大片的雪花砸在臉上擲地有聲,急忙從睡袋裏摸出手燈打開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鵝毛大雪密不透風,鋪天蓋地傾瀉而下,汽車車頭臃腫了許多,往左左右右看了看戰士們,一個個都覆蓋在積雪下潔白一片,除了雪還是雪,哪裏還有部隊的影子?

他腦子裏一陣發蒙,部隊哪裏去了?他們是不是上車去了?怎麽也不告訴自己一聲?讓自己一個人睡在雪地裏被雪埋掉?這怎麽可能呀?自己的人緣沒那麽慘吧?他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還是看不到一個兵,急中生智大喝一聲:“哨兵——”

“到——” 哨兵一溜煙跑過來立正敬禮後說:“報告隊長,有什麽指示……” “向空中鳴槍,全體集合——” “是——”

“叭——”振聾發聵的一聲槍響驚天動地,響徹雲霄,震得車頭上的積雪紛紛掉落,把睡夢中戰士們驚得渾身哆嗦,一個個懵懵懂懂的不知所措,平展展的雪地上裂開口子,一個個艱難的從積雪裏蠕動著翻起身,才知道被大雪埋了,就聽到隊長大聲地說:“全體都有聽口令,就地坐著集合,各班長清點人數,向我報告——”

吵吵鬧鬧一陣子,睡眼惺忪的軍人們都恢覆正常,才知道睡夢裏揮之不去的負重是積雪壓身,若不是隊長發現及時,溫水煮青蛙就活活的被壓死了,由衷的感激隊長的先知先覺。

每個人都有手燈,好奇心驅使下都要看個究竟,一個個都打開手燈欣賞今古奇觀,宿營地裏一時間燈光舞動,映照在大片大片雪花上驚嘆不已,誰見過如此大的雪花?就連北方兵都沒有見到過這麽大的雪,南方兵就更不可能了,雪域高原名副其實。

經過清點人數一個不少,羽隊長深感欣慰,大聲地說:“站崗放哨的弟兄們聽清楚了,如果下雪不止,每隔一小時鳴槍一次,所有人就地翻滾,抖落身上的積雪,繼續睡覺。”

每個人就地翻滾,把自己的地方讓給別人,睡袋上的積雪都抖落幹凈,又保暖又輕便的睡袋在雪地裏大顯神威,保護著露宿野外的軍人們戰天鬥地,度過了一個難眠之夜。

雪下個不停,槍聲不斷,還能睡著覺嗎?剛剛有睡意,槍聲聚然響起,哪個人不心驚膽顫?這也是年輕的羽隊長心血來潮,缺乏周全的敗筆。既然有哨兵,還可以有其他的辦法通知部隊,何必用槍?年輕人的冒失窺見一斑,不成熟的青澀一目了然。

羽隊長依然難以忍受,迷迷糊糊中不知道翻滾了多少次,已經有些習慣了,突然聽到了哨聲,這是起床的哨聲,習慣使然翻起身,拉開拉鎖伸出頭一看,黑洞洞的看不見什麽。

密密匝匝的雪花,毫不留情的劈頭蓋臉砸下來,身不由主的渾身一顫,不解的大聲說:“小趙,深更半夜不好好睡覺,吹哨子幹嘛?神經病嗎?”

趙群裏已經起來疊睡袋,就說道:“師傅,現在已經是六點半鐘了,是起床的時間,我可沒有神經病,是不是你自己神經了……”

“啊——六點半鐘了?天怎麽這麽黑呀——雪下得這麽大,起床了幹什麽——呸呸呸……” 他後悔這麽說話。

一日之計在於晨,天再黑雪再大,作息時間怎麽能不遵守?這是部隊,不是自由散漫的民工隊,天氣不好就可以睡懶覺,一咬牙說:“整理內務,集合——”

黑暗中的二一八車隊的軍人們,一個個從溫暖舒適的睡袋中剝離出來,置身在寒徹透骨的寒冷中,開始了新的一天。

羽隊長穿好大衣,把睡袋提起來抖落積雪,正準備疊整齊,趙群裏跑過來一把奪過說:“師傅,你會疊個啥?還是我來吧……”

“切——臭小子怎麽說話呢?你會疊被子,還不是我教會了你?現在你到嫌棄師傅來了?悲慘吶——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呵呵——師傅,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軍務繁忙,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了。這兩年來你的內務還不是我一直在拾掇嗎……” “呵呵——說的沒錯,你小子進步神速,你把我寵壞了……” “嘻嘻——這有什麽呀——我比你年輕,手腳輕快是尊師重教的基本功,你也是過來人是不是……” “那當然,我當新兵的時候,可比你手腳麻利,師傅的眼睛看到哪了,我就知道該幹什麽了。嗯——我看看你掌握的時間準確嗎……” “那還用說?我負責吹哨子一年多時間了,什麽時候出過差錯?這麽多人的一日三餐,工作學習,都由我掌管,部隊令行禁止,怎麽敢不操心……” “嗯——說的沒錯,提出表揚。不過,一晃你也是老兵了,不適合幹這個了工作了,應該給新兵們一個機會,你說是不是……” “啊——師傅,你——你不會是早上我頂撞了你,你就讓別人取而代之吧……” “切——說什麽吶——聽不懂漢語呀?新朝換舊府是自然規律,新兵們不培養,不就青黃不接了?還能堪大用嗎?老同志要做好傳幫帶,做好表率,年紀輕輕想法多多。嗯——吃過早飯把哨子交給新來的兵劉曉強,作息時間怎麽吹哨子,工作學習怎麽吹都教會了,你帶他幾天,他沒有學會之前,還是以你為主,有問題我找你麻煩,聽明白了沒有……” “是——堅決執行命令。”他極不情願的回答道。

八點多鐘了,天氣還沒有徹底亮起來,灰蒙蒙的不清不楚,密集的雪花漫天飛舞,成群結夥砸下來,積雪的厚度不斷增加,已經沒過腳踝直逼膝蓋了,還在不遺餘力,沒完沒了的下個不停,什麽時候是個頭遙遙無期。

羽隊長站在雪地裏六神無主,有一種困獸猶鬥的感覺。走車,茫茫雪原危機四伏,危險性太高;不走車,仿佛被困在這裏寸步難行,就連起碼的燒火做飯都有些難以實現,坐在冰冷的駕駛室裏的戰士們看著自己怎麽辦?

眾目睽睽之下,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自己是領軍人物,所有的行動都在自己的一念之中,是非成敗難以預料。火燒眉毛顧眼前,先解決吃飯問題,這麽冷的天,首要的就是補充熱量,保存體力是重中之重。

人是鐵飯是鋼,總得讓大家熱湯熱水的吃飽了才能抵禦嚴寒,要不然一切都無從談起了。年輕的軍人們為夢想告別父母離開家鄉,報效國家,剛剛離開老部隊還沒有轉過彎來,現在又告別了基地,撲進了荒無人煙的雪域高原生死未蔔,有一種被拋棄了的感覺,如果沒有健康的體魄,如何完成肩負的使命?可現在燒火做飯都成了難以企及的奢望,還能走多遠?想到這裏,心中一陣湧動,眼睛裏充滿了水霧。

“黑子——黑子——黑子……”他連續的大聲疾呼,把黑子的魂都喊跑了。

聽到呼喊的黑子,連滾帶爬從他看不到的方向跑過來,他還在呼喊,黑子疾呼道:“死裏嗎你——是不是想我了,發我煙抽……”

羽隊長一聽轉過身來,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說:“你給鳥煙抽,死到哪裏去了?大雪封門動彈不得,想辦法讓弟兄們喝口熱水……”

“啊——什什——什麽?喝口熱水?”黑子一聽一個趔趄,驚駭的擡起頭看了看大雪紛飛的天空,瞇著眼睛說:“你你——你腦子沒有進水吧?這麽大的雪地裏怎麽燒水?柴火取出來就濕了……”

“切——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動動腦子好不好?這可是我給你在大家面前表現的絕佳機會,要不然我就換人了……” “別別——別價呀?哎呦呦——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逼啞巴說話嗎?出風頭耍人的好事都讓你幹了,遇上我耍人就是在雪地裏呀——嗯——也好,你能給我機會,也算是看得起我了,我看你著急上火的樣子我心疼,給我一根煙抽,我保證半個小時的時間裏讓大家喝上開水。毛主席說群眾是真正地英雄,讓你娃見識一回我沒文化的實踐檢驗。”黑子信心滿滿地說。

兵不厭詐,羽隊長的激將法讓黑子充滿鬥志,接過給他的一包中華煙,喜上眉梢的看了看,往口袋裏一裝,仿佛打了雞血似得消失在雪霧中,緊接著就聽到了人聲鼎沸的吵鬧聲,伴隨著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在沒有生機的荒原上,演奏著雜亂無章的英雄交響曲。

百無聊賴的軍人們被發動起來,就聽見“拉——停——再來一點——好——好好好……”一片十幾平方米的篷布,在十幾根繩索的拉扯下,被四平八穩升到宿營地空中,擋住了沸沸揚揚飄落的雪花,形成了獨特的涼亭,羽隊長欣喜的走進去看了看,讚嘆黑子能幹。

戰士們一個個興致勃勃,用鐵鍬鏟去厚厚的積雪,露出來高原貧瘠的大地,取出柴火倒上汽油,轟一聲火光四射,濃煙滾滾而起。亙古不變的荒原上,第一次有了人間煙火,裊裊炊煙擡不起頭,被密集的雪花壓制在宿營地,彌漫在每一個人的周圍,嗆得人出不來氣,咳嗽聲一片。

架起篝火上的高壓鍋化雪成水,“呲呲”作響,軍人們圍坐在一起烤火喝茶,有說有笑的欣賞著難得一見鵝毛大雪,感受著不一樣的地域景觀,都有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

羽隊長吃了一塊幹糧,幾條豆豉沙丁魚,還有水果罐頭,幾杯茶下肚後心滿意足,看了看還在埋頭吃著的黑子,提醒道:“不可超標,少出洋相……”

“噓——悄聲些好不好?讓大家知道了多難為情?” 黑子壓低聲音說。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差不多就行了。嗯嗯——你看這天氣還能走車嗎……” “且——這怎麽走呀——能見度太低,坑坑窪窪看不見,弄不好就翻車了,你可得考慮好了……” “我就是擔心這個問題,翻一次車不要緊,可對大家的打擊不小,影響軍心,還是小心為妙……” “既然不走車,你就給大家說一說,免得他們疑神疑鬼。”黑子提醒道。

羽隊長覺得有道理,看了看篷布外面密密匝匝的雪花,又看了看大家說:“同志們,誰見過這麽大的雪?真正是世所罕見,這樣的景色可遇不可求,今天我們遇上了,說明我們運氣不錯嘛。嗯嗯——老先人李白有一句詩詞說:燕山雪花大如席,聽起來有些忒誇張了,今天看來確有其事,沒有吹牛,說明我們孤陋寡聞啊——雪太大能見度低,對我們汽車兵來說極為不利,本來就沒有路,坑坑窪窪看不見容易發生事故,所以說,今天就地休息,看看老天爺能把我們怎麽樣?我們是軍人,肩負著祖國的使命,征服雪域高原不在話下,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有……”軍人們異口同聲的呼應到。

“很好,吃過飯自由活動,不許離開宿營地,可以看書打牌調侃,保存體力。汽車上的積雪再不要掃了,不下雪了再打掃,中午飯按時吃,三班長負責繼續燒水。今天三班長表現很好,提出表揚,只要我們每個人團結一致,互相關愛,群策群力擰成一股繩,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大家說是不是……” “是——是——”眾軍人異口同聲地說。

黑子一聽,就像蠍子蜇了似得大叫道:“是個茄子,現在的開水還沒有燒完,中午又續上了?我是燒鍋爐的呀?離了我地球不轉了……”

“哈哈哈……聰明。偉大領袖毛主席說: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道是一輩子做好事,你是毛主席的好戰士,你就繼續發揚光大。這麽光榮的任務,我就看在我和你是發小的份上非你莫屬了,夠意思吧……” “你——就我一個人是毛主席的好戰士,你們是什麽?我看你娃是皮漲了,是不是想讓我松一松?”黑子叫囂道。

所有人笑的前仰後合,他們倆個人的掐架擡杠,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極有亮點,由來已久,弄不好就是手腳相加,大家都知道,一個個都火上加油的促成美事,起哄嬉鬧。

羽隊長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擦了擦說:“哈哈哈……燒個水能死人呀——你娃不要不識好歹?到完成任務後就是評功評獎,你什麽都沒有,讓我怎麽為你搖旗吶喊爭取機會?這麽好的差事,我都舍不得讓給別人,你還不領情?嗯——就這樣吧——從今以後,燒開水的事就由你負責,供應不上我滅了你……” “啊——我的命咋這麽苦啊——蒼天呀——大地呀——我到是遇上驢了。”黑子呼天搶地的叫喚道。

羽隊長一聽他罵人,翻起身跑了過去,嘴不饒人的黑子,知道惹禍招災了早有防備,同樣翻起身,飛展了撲進雪地裏。眾軍人一看心想事成,當起了啦啦隊,海呼山搖的加油助威,誰勝誰負出靜觀其變。

高原空氣稀薄,含氧量低,有力使不出來,黑子還沒有跑多遠就氣喘咻咻出不來氣,被後來居上的羽隊長撲倒在雪地裏,扭打在一起,動作看起來仿佛是電影裏的慢動作,緩慢而沒有力道。

滾來滾去,兩個人都成了雪人,喘不過氣來就停止了暴力,躺在雪地裏大口喘氣,密集的雪花落在臉上化成水,形成了一顆顆水珠。

羽隊長喘著氣,看著黑子說:“我說哥們,這個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總不能沒完沒了吧——你說是不是……”

“切——我怎麽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你得問老天爺……” “嗯——如果下到天黑還不停,我就寫一篇祭文告訴老天爺,啥事做個差不多就行了,別太過分了。我們初來咋到,給個下馬威,楊威立腕說得過去,我們認了,我們還有使命在肩,總不能滯留在這裏沒完沒了吧——任務還怎麽完成?” 羽隊長說。

黑子一聽有些不可思議,側過頭看了看他,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說:“你沒有發燒吧?怎麽說胡話——嚇人搗怪的?你能管得了老天爺的事?你是誰呀——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暴起,有話好好說,日子好好過,行不行——”

羽隊長一聽,翻起身坐起來說:“行個屎哩——呆在這裏就是白白浪費生命,煩不煩?什麽就雞皮疙瘩暴起?裝什麽純潔?你那個賊膽子還能嚇著了?且——裝什麽嫩?嚇你的人還沒有出生呢——起來,陪我去車後面轉一圈。”

原有積雪加上新的積雪,厚度已經很可觀了,走起路來深及膝蓋,搖搖晃晃手舞足蹈,極其吃力。兩個人圍著車後面走了一圈,淹沒在雪海中的車隊,渺小的就像不存在似得,原野上迷迷茫茫一片潔白,看不到一點點希望。

走了一圈渾身是雪,羽隊長準備上駕駛室,趙群裏一看如臨大敵,趕緊跳下車說:“師傅,我給你拍打拍打身上的積雪,別把駕駛室弄濕了。”

坐在駕駛室裏,風擋玻璃上糊滿了積雪,嚴嚴實實擋住了視線,百無聊賴的掏出煙來抽了一根“呼——” ,濃烈的煙霧彌漫在狹小的駕駛室裏,絲絲縷縷變幻著形狀,仿佛嘲笑著寸步難行的軍人們。

“師傅,有你一封信,是剛才劉曉強送來的……” “哦——我的信?劉曉強——誰誰——誰的信?”他詫異的不知所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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