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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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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結束, 謝笙算是了了一大樁心事。他次日睡醒之後, 就將答案全都默了出來,往李家、周家和溫家各送了一份。

謝笙對自己的答案很有自信, 心態也好, 故而即便幾位長輩的回信還沒來, 他也顯得格外輕松,叫身邊的家人也隨之松了口氣, 同他一道玩笑。

“在家裏呆了這麽些時日,子和可要出門去, 同朋友好生玩樂一番?”

朱紅玉說這話時, 懷裏還抱著元宵。

小元宵一聽要出去玩,忙道:“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朱紅玉被吵得沒法子,便道:“前些日子不是已經帶你出過門了?你那會兒還說出去玩無聊呢,這會兒又想往外頭跑了。”

“那是因為沒有小叔叔, 爹娘你們都不陪我玩,”元宵說著,便兩眼放光的看著謝笙, “小叔叔, 你要去哪裏玩啊?”

“還沒想好要不要出去呢,”謝笙笑著揉了揉元宵的頭,才道,“等到成績出來,最多再過小半月, 就是殿試,到時候還得再做準備,往哪裏去都不大好。”

“這倒也是。”朱紅玉道,“不過這會兒正是春日,哪裏也都去得的,何必總在家裏呆著。”

感覺到懷裏的元宵要說話,朱紅玉忙哄他道:“你爹先前才同我說了,今年等你小叔叔的事情落定,便要送你去學堂念書。”

元宵一聽念書,撇了撇嘴:“我小!家裏還有小叔叔,我要小叔叔教我!”

謝笙原先在家塾講課,元宵也常去玩,家塾收孩子,最低也要三歲,他自然曉得自己沒滿這麽多歲,去不了學堂。

朱紅玉見狀,不由笑了起來,同謝笙道:“他鎮日隨你去家塾,倒有幾分你幼時的模樣。”

小孩子最喜歡學習和模仿,元宵喜歡謝笙,又常和謝笙一起去家塾,愛模仿謝笙講話,也是自然。

“都是元宵聰明,”謝笙又道,“元宵才兩歲多,哪裏就這麽早要送他去書院讀書的,便是哥哥嫂嫂你們肯送,只怕也沒人願意收。大哥的學識也是一等一的,何不趁著這個機會,自個兒教教元宵,幫他開蒙。不然掉等到日後元宵大了,大哥也忙起來,便是想回到現在這個時候,只怕也是不能夠的。”

朱紅玉只是先前聽了這麽一句,如今隨口一說,沒想到謝笙竟真認真的提了個建議,細想來,她竟覺得還不錯:“你說的是,等過上幾日,我與你大哥提幾句。他原先也是沒這個心思,若真是想做,只怕也會做得認真。”

朱紅玉心動就要行動,當即便同謝笙告辭,回了自己的院子。

捧墨端了點心從外頭進來,瞧見朱紅玉匆匆出去,便道:“怎麽大少夫人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麽急事?”

“紅玉姐做事情,一向是風風火火的,”謝笙吃著捧墨端上來的點心,倒沒多說,只道,“你親自去徐少爺、秦少爺他們住處瞧瞧,他們可醒了?精神頭如何,接下來有什麽安排沒有。”

謝笙到底是被朱紅玉方才的話說的動了心,這段時間總待在家裏,竟有些不知時間流逝的意思。

一年四季,四時之景各不相同,如今正值春日,怎能負了好春光。

捧墨應了一聲,收拾好了要出門去,豈料在大門口遇上了徐、秦二人派來的下人,兩相說了幾句,便趕忙又回來報信。

原來徐渭、秦方頭回進京,也想著要好生游覽一番,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也好將先前聚一聚的想法提上來。

對於這,謝笙自然是一口答應。

“我作為東道,當然要盡地主之誼,”謝笙又問徐渭兩人什麽時候有空,可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他也好早做安排。

那下人回說:“我們少爺倒沒說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但憑謝少爺安排便是。”

謝笙聽罷,沒再說什麽,只叫他回去問過兩人,拿出一個時間來,到時候好安排了時間一同出門去。

謝笙也並沒有等多久,當天傍晚,就接到了消息,說是明日即可。

謝笙一看這回答就知道,絕對不是出自徐渭,肯定是秦方做的主,不過徐渭也沒攔著就是了。

總歸也算是一場說走就走的短期旅行,謝笙想了想,索性便叫人明兒一早就出城去,將溫泉莊子收拾出來。

京郊有不少去處,若是每日回京,總歸有些不便,倒不如多帶上幾個人,住在溫泉莊子上,每日游歷過後,還能泡泡溫泉,一解疲乏。只是莊子上的梅花開過了,如今沒那麽好的景致,莊子上雖然也有桃花梨花等,沒連成片,僅僅圖個趣味。

謝笙明兒要出門在外頭住上幾日的事情,很快就被報給了李氏知道。

如今溫瑄還沒過門,謝笙幾個出門要帶的東西,李氏便幫著打點了一番。

謝笙還特意向謝侯借了幾個人,到時候若走到了山野深處,總得有人護著才行。不然萬一遇著大蟲,馬都跑不動,更何況是人。

第二日天光破曉,謝笙便上了馬車,領著人去了秦方住處。

秦方的兄長秦臻如今正在翰林院中,他便自然住在了兄長這裏,徐渭在京城雖然也有府邸,但是徐家秦家一向交好,他與秦家也有親戚關系,便索性暫且借住在了秦家。

謝笙在門外等了不久,秦方兩個便走了出來。

因曉得自己的馬車肯定比不上謝笙的,他們便只叫明面上備了一輛,自個兒卻在謝笙這裏蹭著馬車。

秦方四下看了幾眼,不由感嘆道:“往日我還說徐渭的馬車夠奢華了,沒想到子和你這輛也不遑多讓。從外頭看著也就是高大了些,沒想到卻是內有乾坤。”

“這輛馬車也是我借的我爹的,”謝笙道,“不過也就是咱們要出行時才能用得上,平日裏不出遠門,誰也犯不上用這個。”

這馬車底下東西鋪的厚,京城的路又好走,幾人坐在馬車上,竟沒覺得太過顛簸。

馬車裏有不少暗格,裏頭放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比如文房四寶、點心茶葉等不能一一而足。在馬車的一角,有一個專門隔出來的小空間,裏面放著一個恭桶。一輛不大的馬車,就像是一間可以移動的房間,也算是房車本車了。

只是這馬車的配置在謝笙看來,充其量也就是毛毛雨,謝侯有一輛馬車很少拿出來用,卻修得如真正的屋舍一般,裏頭有專門的床榻住宿之所,也有更衣之處,甚至還有特意隔出來的會客廳。

謝笙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還很是驚訝了一陣。也就是謝家的人一向低調,不大愛向外展示這些,才沒常拿出來用著。據說上回用上那輛馬車的時候,還是陪皇帝出行。

“這倒是,”對於謝笙的話,秦方深以為然,畢竟和謝笙相處久了,他也是知道謝笙慣用的出行車架的。

“咱們這是要往哪兒去?”秦方問。

“如今正是春日,自然是賞春光,”謝笙笑道,“京郊有不少有名之處,咱們短短幾日,自然無法一一看盡,故而我便挑了其中幾處比較有特色的所在。未必是京城美景榜上有名的,卻是我自己覺得賞春的絕佳去處。”

“那敢情好,”秦方眼中透著幾分期待,“我就最愛這樣的地方,看別人都看過的風景有什麽意思,要看,就要看咱們自己的風景獨好。”

徐渭抖開扇子,沒有說話,不過他的意思,自然也差不離。

謝笙笑著點了點頭,正待要說什麽,卻察覺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這是……”謝笙話才說到一半,就住了口。

一個人跳上馬車,掀開了車簾子。

“怎麽,不敢認我了?”

“你怎麽會來,”謝笙有些驚訝,餘光掃了徐渭兩人,發現他們一時都有些拘謹起來。

“早說等徐兄秦兄進京,咱們定要好好找個時機聚一聚的,沒想到我不在,你們幾個倒背著我,自己要偷偷出門去了。”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嚴瑜。他今日穿著一身青衫,拿著一柄潑墨山水的折扇,臉上滿是笑意。一切看上去,似乎與舊年並沒什麽不同,只是他的眼睛到底不如那時清澈了。

“這不是擔心你出不來嗎,”謝笙道,“何況我們也是昨兒夜裏才定下今日出行的事情,那會兒你家大門都關了,難道我還要送一件加急信進去?”

宮門下了鑰,除非緊急奏報,那可是難以敲開的,謝笙說什麽加急信,其實也就是這麽一說,當不得真的。

一旁徐渭兩個等他們說完,這才拱手想要行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嚴瑜在他們下拜之前,就扶住了他們。對於自己看好,又知情識趣的人,嚴瑜一向是十分可親的,“這又不是在宮裏,你們便只當我是舊年好友就是,若不嫌棄,不如還叫我一聲朱懷瑜。”

“這……不敢、不敢。”

嚴瑜見兩人如此,笑道:“懷瑜算是我表字,若不這麽稱呼,難道你們還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像方才那樣叫我?”

太子魚龍白服出宮,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喊破他的身份,徐渭兩人還沒這麽傻。自然知道這就算是不應,也只能應的。

兩人先時還有些不大習慣,後頭幾人說話說得多了,也漸漸找回來些許以前的感覺,徐渭兩個便顯得沒那麽生疏了。

等下了馬車,嚴瑜看著面前謝家別院的大門,一時感嘆道:“當初我初次離京,就是住在這別院裏頭,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這院子還是當年模樣。”

嚴瑜回憶往昔,能夠接得上話的也就只有一個謝笙而已,他看了嚴瑜一眼,卻沒順著這話說,只道:“我原先的計劃是稍作休整之後,便去西山看花。”

“西山人多,只怕會失了興致,”嚴瑜想著這兩日會試剛剛結束,還沒有出成績,士子們都沒離開京城,自然也是要想著游覽盡京城周邊,西山的花正是好時節,若不去看看,只怕遺憾。

“不怕,”謝笙道,“他們看他們的,我們自看我們的,西山這麽大,總不能恰巧就遇上幾個叫人不快的人。”

嚴瑜聽罷,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便也同意了。至於徐渭和秦方兩個,原本就說了隨謝笙做主,如今連嚴瑜也同意了,他們自然更不會有什麽異議。

謝笙說的稍作休整,真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們略休息片刻,放下了些東西,便再上了馬車。

“這就是西山?”秦方看著眼前如雲似霞的花林,不由讚嘆出聲,“果然美不勝收。”

謝笙已經先派人來打探過,他們待的這一處,同旁人都有不小的距離,加上謝笙幾人自帶屏風帳幔的作態,還有一旁守著的一些壯碩的侍從,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人,那些人也就自覺不往這邊過來。

西山謝笙來過好幾次,自然也覺得很美,只是感受不像秦方那麽深。謝笙註意到,就連徐渭,都有些沈入這山林的花中。

謝笙只稍作思考,便明白為何兩人都如此驚嘆。洛城地處平原,周圍本就少有高山,更不要說是這樣漫山遍野,如天上雲彩入凡塵一樣的景致。

如果要在洛城那一帶想要看這樣漫山遍野的花,恐怕也就只有油菜花開的時候了。只是就像謝笙兩個一樣,秦方兩個看得多了,也就覺得有些疲乏,自然不會覺得那些普通的油菜花會美到多美驚心動魄。

人總是對自己沒見過的東西記憶猶新,反而是那些時常能夠見到的,倒下意識的忽略了。

“西山可不止春日花美,”嚴瑜道,“秋日紅楓滿山、冬日冰封雪漫,也是不可多得的景致。”

“那夏呢?”秦方問了一句。

“夏呀……”

聽嚴瑜拉長了聲音,謝笙抿了抿唇角,壓下了自己的笑意,努力不在嚴瑜的話說完之前笑出聲來。

嚴瑜將徐渭兩個的註意力都拉到了他自己身上,這才道:“京中夏日暑熱,便是西山能避暑,到底不如家裏的冰盆涼快,所以這夏天,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嚴瑜說完,謝笙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便轉為大笑。他早知道嚴瑜定然會來上這麽一句,畢竟這話,以前可是謝笙說給他聽的,如今既然有這個機會,能夠說給別人聽一聽,嚴瑜自然不會放過。

嚴瑜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難道我說的不對?便是你家莊子上,到了夏日時候,你難道還會去?”

“不會不會,自然是不會的,”謝笙道,“我和自己又沒什麽仇怨,大夏天的,去溫泉莊子做什麽,還嫌棄自己不夠熱?”

徐渭眼見著秦方也加入謝笙兩人的交流,嚴瑜還一如往常,這才真正放松了下來。若要說起來,他比秦方和嚴瑜相處的時間還要多上一些,理應更熟悉嚴瑜才是。

嚴瑜雖然在和秦方說話,眼角的餘光也是註意著徐渭的,此時見徐渭的模樣,唇角的笑意更深。

等到了回去路上,徐渭和秦方兩個實在累得很了,有心休息休息,便去了後頭那輛馬車上。

嚴瑜這才對謝笙道:“子和果然是我的福將。”

謝笙聽得有些發懵:“怎麽好端端的又扯到福將上去了?”

嚴瑜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謝笙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些許生理性的眼淚。當然,就算是嚴瑜不說,謝笙也能猜出來,為什麽自己這邊要出行的消息頭天夜裏才出來,次日一早嚴瑜就能追上,無非不過是嚴瑜一直派了人在關註著他們幾個。

秦方已經有兄長在翰林院,必定遭際是被嚴瑜收歸麾下,所以對於秦方,能忠於嚴瑜自然是好,即便是不能夠忠於嚴瑜,起碼和嚴瑜玩得好了,他也不會忠於旁人,來做危害嚴瑜的事情,這一點,嚴瑜還是有自信的

嚴瑜這一次出宮,除了是真心想要休息休息,和謝笙這個朋友一同玩上幾日用以迷惑皇帝之外,也是想要想法子讓徐渭除了自己之外,不會想要做其他的選擇。

畢竟是分別三年,嚴瑜也不急著一口吃成個胖子,只要能先重拾舊日的情意,便已經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了。

謝笙統共就只安排了幾日,嚴瑜貴人事忙,在京郊也就呆了整兩日工夫。算算時候,會試的成績也該出來了,三人便又相約著一道回了京中,準備等待著自己人生中的一個小高峰。

謝笙幾個時辰是半點沒算錯的,他們才到家中不久,就聽說貢院那邊已經放了榜出來。

“中了!中了!”

謝笙才換了衣裳坐下,剛和李氏請安完,就有小子面色發紅的沖了進來,手上還抓著一份別人抄下來的紙。

“中了,二少爺中了頭名會元!”

“果真!”此言一出,連李氏都有些坐不住了。

謝笙打從童試開始,便一路做著案首,先是小三元,而後鄉試、如今的會試,都中了頭名,已然是連中五元。若是等到殿試的時候,謝笙發揮得好,那豈不是就能有連中六元的可能?這可是本朝以來的第一次!

“賞!”

旁人都能想到這個可能,李氏自然不會想不到,甚至於李氏想到的還比旁人更多上一些。

對於皇帝來說,文風如何,也算是他治下的一樁功績,若能出一個連中六元之人,寫在史書上,也是皇帝的臉面。何況謝笙有李翰林做外祖父,周祭酒做老師,溫相的孫女做未婚妻,也能稱得上是家學淵源。便是他真的得中,不服的聲音也並不會太多。

這可是連中六元!

李氏胸中情感激蕩,似乎已然看到了那一日,謝笙跨馬游街的情形。

“傳令下去,都不許張揚,”李氏在激動過後,還是很快反應過來,“若是叫我知道,誰在外頭胡亂掰扯,或是說些擡高子和,貶低旁人的話,絕不姑息,直接發賣出去。”

一旁的下人聽了之後,都斂眉肅目,垂首道是。

“母親說得對,這還沒過殿試呢,咱們若是高興得早了,也要叫人看笑話的。”

朱紅玉常被李氏帶在身邊教導,幾乎是一瞬就明白了李氏的意思,也對李氏的做法十分讚同。

謝笙原本激動的心情也在母親和嫂嫂的態度中變得冷靜了許多。只是在努力克制了自己激動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後,看著上前來道喜的捧墨小六子等人,謝笙也有些傻氣的笑了。

都說是十年寒窗苦讀,謝笙從表現出天賦起,就由李氏和長姐啟蒙,便是三歲時候,周祭酒被送到蜀州正式開始進學,到如今,也已經有至少十四年。

這十四年中,謝笙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寒來暑往,始終如一。甚至為了以後的好處,他還勤練武藝,努力學習君子六藝中其他的東西。

他老師周祭酒不擅長寫詩填詞,他就自己苦心學習,到如今,甚至已經能夠得上幾句誇讚,偶然還能得幾句驚艷之作。得中會元,對謝笙來說,是一個極好的回報,這代表著他這些年來的努力是值得的。

謝笙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踱步,想要把心中的滿腔喜悅壓下去,卻依然止不住胸中噴薄而出的情感。

他從臥房轉到書房,直到看到書房中那安放著的書箱,才稍稍冷靜了些許。

謝笙鋪開宣紙,斟酌半晌,才落了筆。

“吾愛溫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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