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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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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跳進屋子的這倆人,是徐長河的本家侄子,這倆從小跟著徐長河,今天打這個,明天揍那個,除了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幹過,其他壞事全都幹了一個遍。徐長河今天沒帶那麽多人,就帶了幾個身手好的,怕撬門會驚醒裏面的人,所以他們選擇了跳窗。徐長河老胳膊老腿,自然是過不來,他叮囑這倆侄子,先把大門打開,放他們進去,然後再去打暈楚酒酒跟溫秀薇,偷了人就跑,別幹別的事。

就是因為知道自己侄子什麽德行,他才說了這番話,但他高估了自己侄子的自制力。

這倆侄子,一個貪財,一個好色,貪財的那個因為天實在太黑,根本看不到這屋子裏有什麽值錢的玩意兒,所以他沒做出其他的動作,但好色的那一個,一想到床上躺著的是十裏八鄉都知道的大美女溫秀薇,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他心想著,就摸一把,摸完了他就去開門。其實剛摸上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觸感有點不對勁了,但因為天色太黑,什麽都看不清,再加上他偷偷摸摸的,心裏正高度亢奮著,竟然絲毫沒察覺,這床上已經換了一個人。

剛跟同伴說完那句話,下一秒,他的鹹豬手就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抓住了,對方拽著他,雷厲風行的往自己身邊一扯,同時,對方還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身體,這一連串的動作引發的後果就是,這位流氓的胳膊徹底脫臼了。

鉆心的疼痛從骨節傳來,他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頓時驚醒了屋內和屋外的所有人,聶白嫌他叫的太大聲,隨手拿了一個實心的東西敲在這人頭上,只一下,他就暈了,而等他暈了以後,聶白才發現自己拿的是楚家的唯一一個天然樹根擺件,這是楚酒酒去年從山上挖回來的,楚紹覺得這樹根一點藝術性都沒有,但楚酒酒喜歡,他們就放在床頭,當簡易版的置物架了。

這樹根不僅沈,它上面還有根系沒有削幹凈,尖的位置跟刀子差不多,聶白那一下,恰好用根系的尖戳到了流氓的頭,流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後腦勺上慢慢有血淌下來。

不過別人都沒註意到,畢竟屋子裏除了流氓,還有另外一個不速之客,聶白解決了流氓,又要去抓他,小郤同志和楚紹都已經醒了,聶白一邊扭緊身下人的雙手,一邊告訴他們:“外面還有人,快出去追,別讓他們跑了!”

楚紹跟小郤同志一聽,兩人頓時拔腿就跑,但楚紹比小郤同志跑的快一點,因為他下床的時候沒穿鞋,而小郤同志不僅穿了鞋,還非常專業的把槍帶上了。

在軍營裏,他的身體素質確實比大家差一點,但這不代表,他就是一個不合格的戰士。真正的戰士,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保持著最佳的戰鬥意識,凡是會傷害民眾的人,都是他們眼中的敵人。

小郤同志飛奔出去抓敵人了,外面其實也沒幾個人,就倆,一個年輕的,一個年老的,年輕的是二麻子,年老的則是徐長河,他倆一聽到裏面傳來動靜,就已經準備轉身逃跑了。看見他們的動作,小郤同志大喊一聲:“不許動!再動我就開槍了!”

徐長河魂都要嚇飛了,他身上其實也帶了槍,問題是他做賊心虛,再加上他怎麽也沒想到,楚家會多出來幾個陌生的成年男人,一聽有槍,他更害怕了,心裏什麽都不想,就想著趕緊逃走,二麻子也是一樣的想法。他們同時跑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二麻子的速度比徐長河快多了,眼看著二麻子要沒影,小郤同志心一狠,扣動了他手裏的扳機。

他瞄準的是二麻子的腿,砰的一聲,他旁邊的楚紹耳朵差點被震麻了,揉揉自己的耳朵,楚紹定睛看去,真想給小郤同志鼓鼓掌。

太準了!瞄準的是腿,打上的也是腿,唯一的遺憾是,他打上了徐長河的腿。

……

槍聲響起,這下連周圍的鄰居也被驚醒了,二麻子聽到槍聲的時候,踉蹌一下,然後發揮出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跑遠了。而徐長河被他甩在後面,抱著受傷的腿不停叫喚。

“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剛聽見槍聲的那一瞬間,周圍的鄰居們還以為又要打仗了,在自己家待了一會兒,然後聽見外面叫喚的人有點耳熟,大家紛紛披著衣服出來。

聶白用繩子把清醒的那個捆好,然後第一腳把他踹出了楚家的屋子,第二腳,又把他踹出了楚家的院子,而還暈著的那個,聶白跟拎小雞仔一樣,拎著他的脖子,把他扔到了外面的土路上。

他後腦勺受的傷不嚴重,流了一會兒血,然後就止住了。聶白有經驗,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沒什麽大事,頂多能得個腦震蕩,於是,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把他扔在了徐長河身邊。

一個暈菜了,一個抱著腿哭爹喊娘,另一個逃之夭夭了,碩果僅存的那位,面對著青竹村眾人的質問,恨不得自己也暈過去。

聶白:“說!你叫什麽,來這裏是想幹什麽!”

旁邊的村民:“我認識他!他是徐長河的二侄子,哎呦,地上這個不就是徐長河嘛,你們這些日子沒動靜了,我還以為你們良心發現了呢,原來是想偷著報覆啊!”

“對對對,解放軍同志,您不知道,這幾個人都是跟楚家有仇的,他們的兒子想對楚酒酒耍流氓,結果自己被燙了個半死。徐長河這回偷摸進村,肯定是來打擊報覆的!”

這麽大的動靜,楚酒酒居然沒聽見,槍聲響起的時候,她無意識的皺了皺眉,直到外面傳來喧鬧的說話聲,她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旁邊溫秀薇已經不見了,順著門檻,看見外面有人影和火光,楚酒酒慢吞吞的走下床,她來到堂屋,看見溫秀薇在窗邊一動不動的站著。

“溫知青,發生什麽事了?”

溫秀薇沒出去,她就在屋子裏看外面的情況,聽到楚酒酒醒了,她連忙轉身,“剛才徐家灣的幾個人過來,想闖進屋子裏,現在他們被聶營長抓住了,已經沒事了。”

楚酒酒本來揉著眼,聽到這番話,她懵了兩秒,然後瞬間清醒過來。

“徐長河他們又來了?!”

溫秀薇攬著她的肩膀,讓她到窗戶前邊來看,“他被小郤同志打了一槍,正在地上嚎呢。”

一年前,如果發生類似的事情,楚酒酒必須站在所有人面前,和楚紹一起,挑起自家的大梁,但一年後,他們不再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子,他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房子,還有靠得住的長輩和同伴,楚紹不需要再把自己放在楚家唯一的男人這個重擔之下。而楚酒酒,也可以像普通的小孩一樣,依偎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心安理得的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後靜靜地等待著大人們回家。

看信的時候,聶白也生氣,卻沒有現在這麽窩火,周圍都是人,他不能把自己被人摸了屁股的事情說出來,當然,他一個大男人,肯定是不怕清白有損什麽的,就是說了,別人也只會把這當成個笑話聽。但當時他聽得清楚,那人說的是“這小妞”,這說明,他原本的目標是溫知青。

畜生!

長著人的臉皮,下面的模樣卻連妖魔鬼怪都嫌棄!

半夜十二點,聶白被氣清醒了,他把地上的這三個人挨個踹了一遍,然後又拿皮帶狠狠抽了兩下他們的背,這都是他訓新兵的手段,平時在部隊裏,他踹幾腳、打兩下,那都是有分寸的,會讓新兵覺得疼,卻不會讓他們真的受傷。如今時代就是這樣,覺得打是疼罵是愛,他這個連體罰都算不上,畢竟其他的教官更狠,冬天抱冰的事情都能吩咐的下去。

但現在,他手下的不是新兵,是幾個槍斃都便宜他們的畜生,所以,聶白一點都不吝惜力氣,光他這幾下,就讓徐長河夠受的了。

折騰了半宿,本來大隊長披星戴月的趕過來,要把他們送到民兵連去關著,但他們這邊還沒把人送走,那邊,遠處走來一個村民,他現在是公社的小領導,還跟鎮上有經常性的聯絡,他把家安在了鎮上最邊緣的地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回青竹村了。而他一路走著回來,手裏拿著一個挺大的手電筒,看見這邊的情況以後,他滿臉驚愕。

“這是怎麽回事?”

聽大隊長說完來龍去脈,他更驚訝了,據他自己所說,他聽說自己三叔病了,所以想回來看看三叔,就是工作太忙,搞得他現在才有時間過來。望著地上的三個人,他讓大隊長別那麽麻煩了,幹脆,找幾個民兵,直接把他送公社去,明天一早,再送去鎮上。

他出現的如此恰到好處,別人也沒怎麽起疑心,聶白倒是覺得他的表情有點怪,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一般人的眼光沒有那麽毒辣,而當過兵的人,因為經受了不少針對性的訓練,所以總是對一些微表情和肢體語言更為敏感。

當然,聶白這種大老粗,他是不懂什麽叫微表情的,他就是在訓練後,直覺變得更敏銳了,別人是裝模作樣,還是實話實說,他看一眼就知道。

雖然搞不懂這中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人家才是這裏正兒八經的領導,聶白也只能把人交給他,回屋之前,他叮囑對方:“剛才有個小年輕跑了,他跟這些人一夥,你們別忘了把他抓住。”

那人楞了一下,不明白這是誰,怎麽還敢對他頤氣指使的,周圍有人小聲告訴他,這是外地來的聶營長,那人頓時換了一個態度,連連保證,自己一定把人全部抓回來。

聶白:“……”

小小的村子,竟然水還挺深,聶白在心裏搖搖頭,然後帶著小郤同志和楚紹回去了。

一進門,小郤同志的表情就垮了下來,“營長,我打出去一粒子彈,這要寫多少報告啊。”

聶白:“寫個報告你怕啥,你是為了保護當地百姓,見義勇為,上面又不會找你的麻煩,放心吧,你寫個一萬字,說清楚經過,表明你的態度,然後就沒事了。”

小郤同志:“……”

一萬字!

他就知道,他來這裏是個巨大的錯誤!

……

安慰完自己的勤務員,聶白還要去安慰剩下的孩子們,他平時在家跟自己的孩子相處習慣了,還以為楚家的這倆小孩也是一樣的容易受驚嚇,哪知道,他剛安慰完他們,然後,他們又反過來安慰他。

楚酒酒:“聶叔叔,你別擔心,徐家灣的頭頭只有徐長河一個,他們村的人對他都是積怨已久,現在他被抓起來了,剩下的人肯定就不會再過來找事了。”

楚紹:“沒錯,您昨天太累了,現在也沒睡多久,您接著去睡吧,我在這守著,等天一亮,我就去公社,看著他們把徐長河送到鎮上去。這回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他們把徐長河放出來了,如果有人想要包庇他,我就跟韓生義再去找一回楊主任。”

溫秀薇點點頭,“楊主任和陳大柱有競爭關系,徐長河是他的爪牙,把他關起來,楊主任一定十分樂意。”

聶白:“……”

不是,你們真是小孩?

怎麽說起這些覆雜的東西,比他還熟練吶!

不僅比他熟練,竟然還比他淡定,尤其是楚紹,看他的表情,好家夥,跟胸中有乾坤一樣,到底楚紹是大人,還是他是大人?

聶白一臉的恍恍惚惚,旁邊的小郤同志看了,卻是放下心來。就說嘛,幾個孩子獨自生活,怎麽可能一點本事都沒有,聶營長跟楚副處長就是當局者迷,想太多了,其實人家孩子過得好著呢。

小郤同志心最大,既然還有時間,他就回去接著睡覺了,剩下的人裏,楚紹已經不困了,他說到做到,真的準備等到天亮再去公社,聶白不好意思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扔在這,然後自己去睡,只能跟著一起熬。而楚酒酒,她被溫秀薇帶回去,又躺進了被窩裏。

別人都走了,堂屋就剩下楚紹跟聶白,氛圍很安靜,望著楚紹,聶白覺得這樣也挺好,只有他倆在,他們還能說點悄悄話。

聶白張開嘴,剛要叫他,然後,他就看見楚紹點起了堂屋的油燈,然後,又從八仙桌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書。

把書放在油燈底下,楚紹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完全無視了聶白的存在。

聶白:“……”

行叭。

……

五月份天亮的越來越早了,之前四點多天還是黑的,現在四點過一點,天空就跟按了明亮開關,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楚紹跟聶白、小郤同志踏著露水去了公社,而溫秀薇做過早飯,她和楚酒酒沒有吃,而是帶著一起來到韓家,分給韓生義以後,他們三個一起去了鎮上,準備到那去跟楚紹他們匯合。

昨天槍聲那麽大,韓生義自然也聽到了,幾人步伐匆匆忙忙,來到鎮上的時候,供銷社什麽的都沒開門,他們在主路旁的臺階上坐著,三個人坐成一整排,按理說,這邊是公社進城唯一的路,如果公社把徐長河他們送過來,他們應該是能看見的,但等了半天,除了過路人,他們沒看見一個熟面孔。

又過了半小時,聶白他們過來了,遠遠看見楚酒酒他們,聶白跟楚紹說了兩句話,然後帶著小郤同志繼續往前走去。

楚紹往楚酒酒他們這邊走,楚酒酒見他們分開了,楞了一秒,她快速跑過去,“怎麽回事,聶叔叔他要去哪?”

楚紹:“昨天半夜,徐長河他們剛被送到公社,緊跟著就又送到鎮上去了,根本沒在公社停下,聶叔叔說他要去找鎮領導問一問,讓咱們在這等他。”

韓生義:“一會兒都沒停?”

聽到他的問題,楚紹頓了一下,“我不清楚,就算停了,也沒停留多久,大半夜就往鎮上送,也不知道他們著急個什麽勁。”

溫秀薇問:“徐長河的腿不是中槍了嗎,他們是不是送他去醫院了。”

楚酒酒聽了,樂不可支的說:“那感情好啊,徐傑住在醫院一樓,徐長河住在醫院二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要是他們還能住到地下一樓去,那就更好了。”

溫秀薇聽見,不禁戳了戳她的腦袋,“這種話別瞎說,給自己招不幹凈。好啦,那咱們就在這等著吧,楚紹,你沒吃早飯,餓不餓,我去給你買個燒餅。”

楚紹:“不用了,我自己去買。”

說完,他就腳步加快的走了。

楚酒酒也是近期才發現的,溫秀薇有點迷信,沒到特別嚴重的地步,不過一沾上某種說法,她就覺得有忌諱,不願意讓楚酒酒說跟這些有關的話。其實說起這些,好像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楚酒酒怕鬼,卻一點都不相信這些,她覺得溫秀薇是庸人自擾,但這話,她又不敢真的說出口。

重新坐回到臺階上,楚酒酒百無聊賴的等著聶白出來,而聶白跟小郤同志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革委會的大樓。

不得不說,這樓建的真氣派,這麽高的樓,部隊都沒有,也就是在首都的時候,聶白還能見到。

聶白的介紹信在這個鎮裏就是萬能的通行證,不管到了哪,都是一路綠燈。說明自己的來意以後,聶白本想找當地的公安負責人,誰知道,聽說聶白來了,陳大柱主動把人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對著聶白,他和顏悅色道:“我們當地公安局同志不多,局長也一直都是我兼任,聶營長是要問昨天闖進青竹村的徐長河等人吧,我也是今天早上才聽說這件事的。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以前也是青竹村的村民,不過後來在鎮上工作以後,我就已經搬出來了,沒想到自己的村子出了這種事,我比任何人都氣憤,所以,我剛才已經簽了字,讓他們把徐長河,那那幾個小流氓,都一起送到勞改農場去了。”

聶白很驚訝,“這麽快?”

陳大柱呵呵的笑起來,“當然,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他們犯下這種罪行,怎麽還能等呢,更何況這件事跟聶營長有了關系,特殊事件,特殊對待。本來就是證據確鑿的事,早送晚送,不是都一樣嘛。”

聶白皺眉,“可是,昨天我的勤務員打了徐長河一槍,他腿上中了子彈,你們沒給他治,就把他送到勞改農場去,難道農場的同志會給他治?”

陳大柱心裏笑了一聲,這是哪出來的營長,天真的過分了吧。勞改農場還給他治病,等他到那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先挨一頓打,徐長河能不能熬過那頓打,都還兩說呢。

“您放心吧,罪犯也是人,總會有同志替他治療的。不過,您昨天也看見了,他受的傷那麽嚴重,我們這邊是小城鎮,能不能治好,就得看徐長河自己了,萬一傷口發炎,或者他身體素質不好,這……都是說不好的,您說是吧。”

小郤同志一聽,他立刻看向聶白,他的表情有點緊張,對他來說,打擊敵人沒問題,可他沒想過打死敵人啊,小郤同志不知道原委,也不清楚昨天徐長河他們到底打算怎麽報覆楚紹和楚酒酒,所以在他眼裏,徐長河雖然可惡,卻罪不至死,然而陳大柱這番話,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聽天由命。

要是徐長河因為腿傷惡化死掉,那害死他的人,不就是小郤同志自己了嗎。

聶白眉頭更皺,他不喜歡陳大柱的說話方式,更不喜歡他暗示自己的內容。陳大柱以為聶白跟楚家有關系,所以會恨不得徐長河立馬就死,這樣,他還能拉近跟聶白之間的關系,搞不好,還能順著聶白,認識更多大人物。

但他沒想到,聶白確實恨不得徐長河立馬就死,可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陳大柱故意讓徐長河帶傷上路。

聶白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那邊,陳大柱站起來,好奇的問他,“聶營長,不知道您跟青竹村的楚紹是什麽關系?”

一聽這問題,聶白頓時警惕起來,“你問這幹什麽?”

陳大柱笑:“就是問問,楚紹的媽媽張鳳娟,我以前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要論起來,楚紹還應該叫我一聲大伯呢,您……是張鳳娟的朋友?”

聶白看了看他,回答道:“我只見過嫂子兩次,算不上朋友。我是楚紹爸爸以前的部下,現在他在司令部,我在一線部隊,已經不算是直系上下級了。”

司令部,這個超級能唬人的稱呼又出現了,陳大柱也是個軍盲,他一聽,立刻在心裏把司令部跟司令倆字畫了等號。陳大柱心裏都快把眼睛瞪掉了,表面上,還得維持他作為副主任的淡定。

“哎呀,這可真是沒想到,娟子竟然嫁了一個這麽厲害的人物,娟子也真是,回來以後都不跟大家說,哈哈哈,我懂,娟子這是想低調。那聶營長,不知道……呃,楚紹的爸爸,他是不是也打算回來一趟呢?”

聶白瞇著眼,他跟旁邊的小郤同志對視一眼,小郤同志摸摸自己的鼻子,用動作暗示他,營長,這人欺軟怕硬,勢力的很,您是時候大膽的上了。

聶白也看出來了,這個陳大柱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對這種人,絕不能示弱,一定要把自己強悍的一面展露出來,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欺負到你頭上了。

沒什麽表情的笑了一聲,聶白說道:“他沒有時間,陳副主任,你是不知道部隊有多忙,上到司令員,下到普通的戰士,我們一年都只能休假一回,但是達到一定的級別,家屬是能隨軍的。我的老婆孩子就跟我一起住在營區裏,不過你也知道,嫂子已經沒了,我們政委沒法自己帶孩子,就只能把孩子寄養在這邊的鄉下。”

陳大柱聽了這麽多廢話,就記住了一個詞,“政委?您不是說司令部嗎?”

聶白:“是司令部,不過當初我還當連長的時候,楚紹的爸爸是我們團當時的政委,我叫習慣了,所以後來也一直叫他政委。”

陳大柱哦了一聲,然後又笑起來,“看來您和楚同志的關系不錯。”

聶白嗤笑一聲,“你這不是廢話嗎,要是關系不好,他能托我過來替他看看孩子,我們政委這次沒過來,是因為他提前打了報告,準備把今年的休假用來去西北軍區,我們政委的父親,害,說了名字你也不知道,他以前是駐華北軍區的老司令,現在被調到西北去了。唉,這就是中間人的難處啊,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老婆沒了,這就夠不容易的了,現在竟然還有人想欺負自己的孩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聶白說完這句話,趁陳大柱還沒反應過來,他先看了一眼小郤同志,小郤同志暗暗對他點頭,表示他這句話用對了,聶白才放下心,繼續用鼻孔看著陳大柱。

陳大柱已經被他說懵了,一個在司令部當官的爹,還有一個當司令的爺爺,楚紹和楚酒酒來頭有這麽大?不對吧,來頭這麽大,怎麽還能在村裏過苦日子呢。

陳大柱又不是傻子,他沒那麽好糊弄,不過,只要他能半信半疑,聶白就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他想做的,就是給兩個孩子壯壯聲勢,讓這個陳大柱知道,他們家的孩子,不好欺負。

徐長河已經被送走了,聶白再說他的事,也沒什麽用,於是,他又把炮火對準了還住在醫院的徐傑。

“那種小畜生,你們還讓他好好的住在醫院裏?!他比他老子還可惡!既然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傷口也治的差不多了,那就趕緊把他也按規矩處理好,陳副主任,我可就是因為這事才過來的,這都發生一個月了吧,我們都以為徐傑已經被關起來了,怎麽對上徐長河的時候,您效率這麽高,對上徐傑,效率就這麽低了?”

陳大柱臉上冒冷汗,他連連表示,“我馬上就去處理,您不知道,徐傑他受傷太嚴重了,之前都沒法搬動他,您放心,既然您發話了,我馬上就辦!”

聽到這句話,聶白總算滿意了,他大搖大擺的走出革委會,直到身旁沒別人了,聶白才咧起嘴:“怎麽樣,我這招狐假虎威,用的挺不錯的吧?”

小郤同志對他伸大拇指:“營長最厲害!唉,這個副主任也是夠虛偽的,一聽說您的背景有司令,就立馬去辦事了。在我們家那邊,我們都管這種人叫懶驢,必須抽一下,他們才會動,不抽的話,事情在那堆一輩子,他們都不帶動彈的。”

走在綠蔭樹下,聶白不置可否,“誰說的,人家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拖著不幹,徐長河,這不是已經被他送去農場了嗎?子彈都沒他那麽快。”

說到這,聶白腳步頓了一下,他旁邊的小郤同志也察覺到一點不對經。

“營長,不是說,徐長河是這個陳副主任的爪牙嗎,怎麽楊主任還沒出手,倒是他自己,先把自己的爪牙給掰斷了。”

聶白也納悶,他們不是本地人,實在是難以弄清這中間的緣故,而找到孩子們以後,幾個孩子七嘴八舌的給他解釋起來。

楚紹:“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你們不知道,他倆平時在鎮上穿一條褲子,因為他們都負責大壩的工程,現在大壩建好了,馬上就要合龍了,他們肯定是談不攏,或者談崩了,所以陳大柱就不想再要徐長河這個下屬了。”

韓生義:“也有可能是大壩結束以後,陳大柱用不著徐長河,就準備把他處理掉,大壩建了那麽長時間,一直都是陳大柱負責的,徐長河一定知道很多他不該知道的事情。”

溫秀薇:“當初徐長河不就是因為聽了陳三柱帶來的話,才終於走了嗎?後來他消停了這麽長時間,一直都沒有動作。直到昨天,大壩剛建好,他就過來了,要說這是巧合,我看不太可能。”

楚酒酒:“說來說去,這兩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聶叔叔,你都不知道,我們這邊的大壩修了兩年半,到現在都快三年了,徐家灣的人一直以為自己能修大壩,算是工人,所以就覺得比我們高一等,哼,工農兵,明明都是一樣的嘛!”

聶白目瞪口呆的看著四個孩子幫他補充前情,他再一次感嘆,真是人比人,比不起人。

同樣是孩子,怎麽他們家裏的那幾個,天天就知道吃和玩呢,再看這邊的幾個,都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了!

感嘆之餘,聶白也註意到了他們說的這些話裏透出來的問題。

大壩修了整整三年,這擺明了是在貪汙啊,而且建立大壩,是為了改善民生,防洪灌田的,他們從這裏面貪錢,實在是缺德。

聶白覺得這是個不小的事情,但問題是,他不是這邊的人,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把這件事反應上去,也不知道反應給誰。而且,他問了一下這幾個孩子,得知近十年,青石河都沒怎麽發過洪水,就算發了,也都是小型的,只有地勢最低窪的下西村倒黴,而且淹的全都是農田,村民們都是安然無恙的。

由此,聶白就覺得,既然十年都沒事,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大事,殊不知,那些貪錢的人,也是跟他一樣的僥幸心理。

他們覺得,青石鎮風水好,青石河更是一條有靈性的河,水火無情,可青石河有情,從不發生害死人的事情。那麽,他們從這拿點錢出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對吧。

危機意識,這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在沒有被提醒過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是沒有的,聶白剛回去的時候還有僥幸心理,等真的回到青竹村,他又想起自己剛參軍的那一年,在灤河抗洪的事情。

當時河北發大水,險情太嚴重了,不得不臨時從首都抽調人手,他坐在小船上,跟其他戰友一起奮力的去救那些還幸存的老百姓,那場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第二回 。

楚酒酒說,合龍儀式在三天以後,聶白就尋思著,明天再去鎮上走一趟,跟楚立強打個電話,看他是什麽想法。

聶白是大老粗沒錯,但他不莽撞,他家裏還有老婆孩子一群人要養呢,當然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跟某些人提出來,要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聶白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到部隊了。

回到青竹村,楚酒酒說下午要聶白和小郤同志跟他們一起上山玩,聶白也想看看這邊的山上長什麽樣,就跟著答應了。不過,走到隊部的時候,突然過來一個老太太,跟楚酒酒打聽鎮上的事。

“酒酒,徐長河他們抓起來沒有?”

韓奶奶關註了一早上這件事的發展,隔一會兒,她就從屋子裏走出來看一圈,好不容易等到楚酒酒他們回來,她趕緊過來詢問,聶白站在一旁,他看了看這個老太太,然後又看了看老太太出來的方向。

牛棚。

聶白頓時站在原地,不動彈了。

跟孩子不一樣,他對牛棚可是非常敬而遠之的,除了怕惹麻煩,然後就是,他受環境的影響,也對牛棚的人有點偏見,總覺得,他們既然能被關起來,那就說明他們身上也不是那麽的幹凈。

人無完人,聶白護短,對陌生人,尤其是被定義成有罪的陌生人,他就沒那麽友好了。

不過他也不幹預楚紹和楚酒酒跟他們親近,畢竟楚立強早就告訴過他,是牛棚的幾個老人,一直在照顧著兩個孩子。

聶白準備等他們說完話,然後再回去,他打定主意沈默到底,卻沒想到,他還能在這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看到對面快步走來的精神矍鑠的老頭,聶白大驚失色:“韓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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