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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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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如果說聽到這句,楚酒酒還沒反應過來他們說的話意味著什麽,那陳三柱的下一句話,讓她徹底變了臉色。

茅草屋的破墻縫中,傳出陳三柱那油膩的要命的聲音:“哎呦,別生氣啊,你今天叫我上山來,不會也是想把我從這山上推下去吧?”

楚酒酒猛地站起來,她雙眼睜的極大,臉色幾乎和周圍的濃霧一樣白,她的唇瓣剛顫動了一下,韓生義便快速捂住了她的嘴,他把楚酒酒壓在墻上,十分用力的對她搖頭。

不可以。

不能發出聲音,不能打草驚蛇,哪怕再憤怒,你都要忍著。

楚酒酒的嘴巴被他捂著,肩膀被他壓著,兩人對視,看清了韓生義極力勸誡她的目光,楚酒酒眼眶刷的就紅了,有淚水開始在她眼眶裏打轉,可轉了半天,這眼淚也沒掉下來。

手心下的觸感濕潤又柔軟,韓生義能感覺到楚酒酒咬緊了自己的下唇,過了半晌,她終於輕輕的上下點頭,韓生義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他這才慢慢松開了她。茅草屋裏的兩人並沒有察覺到外面的動靜,他們還在繼續說話。

周小禾坐在這茅草屋裏的唯一一張木床上,她沒有回答陳三柱的問題,而是不耐煩的皺起眉:“不是你要見我嗎?我家你去不了,那就只能到這來了。”

說到這,她又諷笑了一聲:“我要真想害你,用不著帶你到山上來,我手裏有你這麽多把柄,還用得著費這麽大勁嗎?”

陳三柱聽了,他也笑,不過是皮笑肉不笑,“周小禾,你說你咋就這麽沒良心,我對你這麽好,連我二哥,我都送給你,替你辦事了,你居然還威脅我,我好傷心啊。”

一提這事周小禾就來氣,“你還有臉提,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就沒見過像陳二柱這麽蠢的人!”

這下陳三柱連皮笑肉不笑都保持不住了,他沈下臉,“蹬鼻子上臉了是吧,你以為你又算哪根蔥,一個趙前進不要的二手貨,還真把自己當娘娘供起來了。”

這話說得相當難聽,周小禾憤怒的站起來,可看見陳三柱此時的神色以後,她又開始害怕了,表情扭曲了一秒,她把自己的脾氣收起來,然後又慢慢坐了下去,“到底有什麽事,你說吧。”

“這才乖,”陳三柱嘿嘿笑了兩聲,坐到她身邊來:“我明天就要去城裏上班了,上六天,休一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可別太寂寞。”

說著,他摸了摸周小禾的臉蛋,周小禾沒躲,“然後呢?”

她和陳三柱已經偷偷在一起五年了,但他們每年見面的次數都不多,每次除了辦那檔子事,他們還會互相幫忙,有時候她幫陳三柱,有時候陳三柱幫她。

周小禾一早就知道,陳三柱在外面不止她一個女人,所以,他這次主動找上她,肯定不止是告訴她一聲,他要進城了。

陳三柱笑:“我就喜歡你這個聰明勁。還有就是,我二哥還關在民兵連,你看著點,別讓趙前進再欺負他,還有,你不是說趙前進聽你的話嗎?趕緊讓他把我二哥放了,都關了那麽多天,也該放出來了。”

周小禾皺眉:“他只有家裏事聽我的,民兵連的事,我插不上嘴。”

陳三柱:“嘖,別跟我裝傻,趙前進跟個傻子似的,被你玩的團團轉,除了讓他跟你好,你想讓他幹啥不行啊。周小禾,這事可是你欠我們哥倆的,你以為我二哥真缺你那二十塊錢?我大哥是革委會副主任,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他這是為了幫你,才把自己搭進去的,你最好把這事放心上,不然的話……”

周小禾聽的心裏連連冷笑,看不上她那二十塊,她把錢拿出來的時候,陳二柱眼睛都冒綠光了!

但她不敢得罪陳三柱,因為這人不僅混,他還瘋,而且特別冷血,再加上他知道周小禾的貓膩,周小禾沒法用操控別人的方式操控他,所以很多時候,周小禾都只能聽他的話。

扭過頭,周小禾不情願的說道:“知道了,我盡量去辦,辦不辦得好,我可不保證。”

陳三柱知道打個巴掌再給一甜棗的道理,他流裏流氣的笑起來,連聲說道:“沒問題,你那麽厲害,肯定能辦好。行了,我二哥的事說完了,該說說我的事了。”

周小禾:“你的什麽事?”

“等等……不行!你把手!”

接下來,周小禾就沒聲音了,楚酒酒和韓生義靠著墻,只能聽到裏面有脫衣服的聲音,還有陳三柱的笑聲,周小禾的聲音則聽著很奇怪,像是不情願、不舒服。

楚酒酒聽不懂,韓生義聽懂了,他臉上閃過一絲極端的厭惡,然後,他拉著楚酒酒,快速跑到一邊。

楚酒酒任他拉著,她不說話,也不看向茅草屋,她一直盯著地面,眉頭緊緊的皺起來,韓生義看見她的這個樣子,不禁有些擔憂,“酒酒。”

“酒酒?你在想什麽?”

過了兩秒,楚酒酒才擡起頭,她的神情瞬間變得焦急,她回頭看了一眼茅草屋,大門仍然緊閉,從他們這個地方,看不出茅草屋那邊的一點動靜,她猛地回頭,拽住韓生義的胳膊,快速對他說道:“生義哥,你快下山,去告訴所有人,我在山上走丟了,你把他們都引到這邊來,我在這等著你。”

韓生義楞了一秒,反應過來楚酒酒想做什麽,韓生義沒有拒絕,只是,他不放心把楚酒酒一個人放在這裏,“不行,我留在這,你下山去找人。”

楚酒酒:“我沒你跑得快,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就出來了,你放心,只要你們快點回來,我肯定什麽事都沒有,求求你,生義哥,你幫幫我,我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走了!我、我……她……”

楚酒酒越說越急,她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裏有種訴求,但現在的她腦子亂糟糟的,信息量太大,可以供她思考的時間又太少,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幹什麽,此時,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絕不可以放過周小禾,她和陳三柱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個破舊的茅草屋裏,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如果錯過,以後她就再難遇上了。

這是韓生義第一回 看到楚酒酒用如此懇求的神情望著自己,他猶豫的這幾秒,楚酒酒已經快急哭了,抿直唇角,韓生義對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我幫你。”

說完,他沒有立刻跑下山,而是重新接近茅草屋,剛才他們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這茅草屋雖然破,但墻上都是裂縫,沒有大的破洞,零星幾個小破洞,還是老鼠給啃出來的,人肯定過不去。

茅草屋的窗戶被堵死了,本來這是很奇怪的事,但現在看,估計就是陳三柱和周小禾堵死的,這樣他們在這廝混的時候,外面就沒人看得見了。

如此一來,就剩下那扇門,可以供他們兩人進出,韓生義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發現外面也有一對門把,是以前的獵戶用來掛鎖的。他在地上找了找,找到幾根粗樹枝,他小心翼翼的塞進那對門把裏,因為離得近,他還能聽見裏面兩人的聲音,感覺十分惡心,韓生義做完這些,很快就跑了。

他讓楚酒酒一定待在原地,楚酒酒胡亂點頭,天空如今是墨藍色,霧氣沒有再變大,卻也沒有變小,昏暗的樹林仿佛會吃人的怪獸,楚酒酒站在一棵大樹後面,她警惕的看著茅草屋的方向,心裏又怕又急。

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韓生義把門用木枝擋住了,等陳三柱他們想出來的時候就會發現,也會明白自己已經被人看到了,這次要是被他們跑了,恐怕以後的很長時間裏,他和周小禾都不會再見面了。

楚酒酒站在樹後,急的一個勁攪手指,而韓生義一路跑著下山,得虧他平時上山經驗多,閉著眼也知道下山的路在哪,不然,在這種天氣裏,他要是迷路了,恐怕他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茅草屋的海拔並不高,問題是,它地處深山,跟村子的距離已經算是遠了,韓生義爆發出自己最高的速度,也是用了十幾分鐘才終於走到山腳下。來不及去找大隊長,也來不及去找自己認識的人,韓生義看到人家,就上去啪啪的拍門。

“救命!幫幫忙!酒酒……酒酒掉在山溝裏了,大家快幫忙,把她救出來啊!”

本來韓生義想說,楚酒酒迷路了,但電光火石間,他想到如果這麽說,大家上山以後,肯定不會徑直往茅草屋走,而且聽說是迷路,大家也不會行動的那麽快。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迷路的人能活好幾天,運氣好,甚至能在山裏活一輩子,而掉在山溝裏的人,要是今天不去救,估計明天就沒氣了。

一時間,整個村子都鬧騰起來,家家戶戶的男人都出來了,他們有的拿著火把,有的把自家水井上的繩子取了下來,然後急匆匆跑到韓生義面前,“掉在哪個山溝裏了?”

另一個人說道:“先別問了,娃子,你認路吧,趕緊帶我們上去。”

有人附和道:“對,走走走!”

上山找人一般都是男人的活,這大晚上,山上還全都是霧,感覺找人難度會特別高,於是,婦女主任聽說以後,也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女人上了山。大隊長正在家光著膀子喝酒呢,最近村子裏平安無事,農活也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真是好久都沒這麽安生過了,剛想到這,一個人沖進他家。

“酒……酒、酒酒,掉……掉……掉、掉掉山溝……”

有了之前的經驗,大隊長雲淡風輕的咂了一口酒,然後才說道:“你慢慢說,誰掉山溝裏了?”

男人:“我、我說了、啊!酒酒,楚、楚酒酒!”

大隊長瞪大雙眼,霍然起身,“你咋不早說呢!酒酒,救命,你都發一個音,誰聽得懂啊!”

男人:“……”

來報信也是他的錯,那他走?

……

大隊長已經算是比較慢的,他是第三批次準備上山的,韓生義帶著人,一路往茅草屋的方向走,跟他一塊走的男人有點納悶,“娃子,你確定是這個方向嗎?我咋覺得不對勁,這邊好像沒有山溝啊,咱是不是迷路了。”

韓生義:“沒有,我們當時就是從這邊上來的。”

男人看他回答的那麽淡定,而且一點都不著急,心裏感覺更怪了,不過他是個粗人,雖然感覺到了,但他分析不出來,自然也就說不出來了。

越往上走,氣溫越低,這時候,天徹底黑了,大家都是拿著火把前進,韓生義感覺自己快到了,就開始一邊走一邊喊:“酒酒,酒酒——”

看他喊,其他人也開始紛紛張嘴:“酒酒!酒酒,你聽見了,答應一聲啊——”

被呼喚的楚酒酒還沒聽到這些聲音,她一只手抓著樹幹,眼睛死死的盯著茅草屋的大門。

大門猛烈的晃著,時不時,裏面還會傳出一聲咒罵:“艹!怎麽回事,怎麽就是打不開啊!”

楚酒酒這輩子都沒這麽緊張過,陳三柱看死活都打不開,他心裏也害怕,但從破墻縫往外看,外面又沒人,他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所以,他打算撞門了。

陳三柱的力氣一次比一次大,眼看著樹枝開始彎曲,大門就要被撞開,楚酒酒突然聽到遠方傳來的鼎沸人聲。

謝天謝地。

楚酒酒松了口氣的同時,腿都發軟了。

她身子對著遠處傳來人聲的方向,但她扭過頭,又看了一眼茅草屋,很顯然,裏面的人也聽到人聲了,撞門聲戛然而止,估計那倆人正在商量應該怎麽辦。

楚酒酒冷笑一聲,她松開樹幹,快速躺倒在地上,滾了三圈以後,確定自己現在看起來像是個慘兮兮的迷路小孩,楚酒酒才站起來,她剛想往人聲的方向跑,就聽到那邊的人越來越近,其中還有韓生義的呼喊。

“酒酒!你掉在哪邊了啊——”

楚酒酒:“???”

茫然了一瞬,楚酒酒好像明白了,她低頭看看自己,思索一秒以後,她咬咬牙,咣當一腳踹上樹幹。

嘶——好痛!

把那陣鉆心的疼忍過去,楚酒酒一瘸一拐的朝他們走去,她走的很慢,看起來是受傷太嚴重了,走了幾步以後,她幹脆大聲的喊起來:“生義哥!我在這,我在這!!!”

周小禾站在茅草屋的門後面,她臉都白了,“楚酒酒?她怎麽會在這?!”

陳三柱也想知道這個問題,但他更想知道的是,他媽的,他到底怎麽才能出去啊!

韓生義今天體力嚴重透支,他渾身都是汗,臉頰上還有明顯的汗珠掉下來,但他依然作出一副驚喜又慶幸的表情,然後跑到了楚酒酒對面,他問楚酒酒:“你不是掉溝裏了嗎?怎麽……你自己爬上來了?”

楚酒酒:“……”

生義哥演技真好,特別自然,也就比她差這麽一點點。

她搖了搖頭,然後適當的扭了一下自己的腳腕,“我沒掉溝裏,我以為那是個溝,其實就是一個小山坡,我好像是暈在下面了,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找不到你了,我好不容易才走上來。但是生義哥,怎麽這麽多人吶,你不會是把全村人都叫來了吧?!”

韓生義旁邊的男人插嘴道:“可不是!一聽有人掉溝裏,我們當然都上來了,沒事就好,你們這倆娃也真是的,大晚上還跑山上來,家裏大人怎麽管的嘛!”

旁邊有人捏了他一下,然後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那男人表情頓時變得尷尬起來,他輕咳一聲,開始轉換話題,“行啦,既然沒事,咱們就下山吧,也該回去睡覺了哈。”

聽到這話,周小禾和陳三柱都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嚇他們一跳,還以為這些人都是上山來抓他們兩個的呢,原來不是啊,快走快走,等他們走了,別說陳三柱,就是周小禾,也準備跟著一起去撞門。

哪知道,這心還沒徹底的放下去,楚酒酒一句話,又讓他們倆高高的提了起來。

楚酒酒:“等一等,叔叔,我剛才聽到那個屋子裏有動靜,裏面好像有人,他一直在撞門,我剛要問一句呢,你們就過來了,咱們過去看看吧?”

此時,救援的第二批次也上山來了,這一批次女人居多,由婦女主任帶隊,黃大夫跟著,還有楚紹,他本來是第三批次,但因為太著急,直接跑到了第二批次裏。

看到楚酒酒平安無事的站在原地,楚紹覺得自己連怎麽說話都忘了,馬不停蹄的跑到楚酒酒面前,他掰著楚酒酒的肩膀,把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

“你沒事?”

楚酒酒看見楚紹,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而楚紹一直緊緊的盯著她,讓她連個喘息的空間都沒有,抿了抿唇,楚酒酒搖頭,“我沒事。”

楚紹卻不信她,她這個反應,有點奇怪,看著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卻還沒緩過來一樣,都不像她平時的樣子了,楚紹又把她翻了一遍,“真沒事?”

楚酒酒重心不穩,把身子壓在受傷的腳上,她疼的嗷了一聲,楚紹嚇一跳,連忙松開她,扭頭叫道:“黃大夫,您快過來看看!”

黃大夫背著自己的藥箱,任勞任怨的跑過來,作為村裏唯一的醫生,他是哪裏有需要,就往哪裏跑,之前要下河,這回他就上山了。

讓楚酒酒坐在地上,黃大夫扒開她的鞋子和襪子,看到她腳上紅了一片,黃大夫皺眉苦思。

他這一皺眉,楚紹緊張了,楚酒酒緊張了,韓生義也緊張了。

楚紹緊張,是怕楚酒酒受傷太嚴重,楚酒酒和韓生義緊張,是怕黃大夫看出來,這不是摔倒才會受的傷。

楚紹:“黃大夫,這、沒事吧?”

黃大夫搖了搖頭。

楚紹:“您是說,沒事?”

黃大夫又搖了搖頭:“都紅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沒事,不過沒骨折,好好養著吧,過兩天變紫了,肯定更疼。”

楚酒酒:“……”早知道不踹這麽狠了。

一部分人聚集在楚酒酒身邊,另一部分人則看向楚酒酒說有動靜的茅草屋,就是這些村民,對這屋子的印象也不多,山的這邊,因為前些年有過野狼野豬出沒,已經很少有人會再過來了,只有幾個小時候皮的男人,望著這屋子,能想起來一點。

“這不是以前的獵戶歇腳處嘛,奇怪,窗戶怎麽被封死了啊。”

另一人也說:“我家娃之前還來過呢,結果被這屋子嚇得半死,非說這是鬼屋。來,拿個火把來照照。哈哈哈,這麽一看,還真挺嚇人的。”

一邊說,他一邊拿著火把走近,問向裏面:“有人嗎?”

周小禾大氣不敢喘,她眼睛大的出奇,就這麽死死盯著那扇木門,看起來十分可怖。

問話的那人把耳朵湊到門邊,看見門板上插了幾根樹枝,而且樹枝中間已經裂開了,他楞了一下,回頭告訴大家,“好像真有人!”

這麽晚了,什麽人會待在這裏啊,而且這門上怎麽還有樹枝呢,就像是被其他人關在裏面似的。這男人比較單純,想不到八卦層次上去,他還以為是村裏孩子淘氣,把其他小孩關在這屋裏了。

他連忙把樹枝抽出來,砰的一聲,大門被他踹開,其他人閑著沒事幹,也湊了過來,卻沒看見裏面哪裏有人。

楚酒酒坐在地上,大家還在圍著她,黃大夫捏著她的腳,看她有沒有崴到筋骨,楚酒酒註意力都在那邊的茅草屋上,如果可以,她真想現在就沖過去,把那間屋子好好翻一遍,然而不行,要是這樣的話,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可她不能讓大家知道,因為這還不算完。

黃大夫又問了她一句,楚酒酒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她剛要回答,就聽那邊爆出一聲驚叫。

“呀!這、這這……”

“你們倆怎麽在這兒?!”

黃大夫不關心鬧劇,沒聽見楚酒酒的回答,他又問了一遍:“按這裏疼嗎?”

楚酒酒咧嘴笑起來,“不疼!”

不僅不疼,還身心舒暢呢!

黃大夫:“……”

這娃子是不是還撞到腦子了,不疼就不疼,笑的這麽開心幹什麽啊。

在聽到有人要進來的時候,周小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她竟然趴在地上,不管不顧的鉆進了床底下,這床本來就不大,只是一張供獵戶休息的單人床,床下躲了一個她,就沒法再躲一個陳三柱了,陳三柱暗罵幾聲,最後跑到了門後邊,緊貼墻面站著。

然而別人拿著火把一進來,稍微轉一圈,就看到了他,以及床縫下的周小禾。

聽到那邊男人驚訝的聲音,以及十分耐人尋味的“你們倆”這三個字,除婦女主任以外,所有的婆婆嬸嬸們都轟動了。

她們興沖沖的去看究竟是哪一對野鴛鴦,看見周小禾那張滿面羞臊的臉以後,有人不禁失聲大喊:“周小禾?!”

“陳三柱?!”

“你們……你們怎麽會……”

周小禾和陳三柱都是穿著衣服的,但穿衣服有什麽用,他們孤男寡女在山上,還故意來到這麽一個偏僻的屋子裏,更遑論,周小禾可是躲在床底下的啊!你心裏要是沒鬼,你為什麽要條件反射的躲到床底下去?!

這下連那些男人都轟動了,大家一窩蜂的聚集在茅草屋前面,楚紹聽到這倆名字,他楞了一秒,然後猛地轉頭,看向韓生義。

後者什麽話都沒說,就是悶咳一聲,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楚紹:“……”

周圍議論紛紛,周小禾卻仍然躲在床底下,她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這種被人扯掉遮羞布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耳邊都是別人對她的指責聲,每句話都是一個意思。

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

說來也搞笑,張鳳娟沒回青竹村的時候,大家就是用這句話來譴責她的,那時候趙前進毫不在乎,現在被譴責的人換成了自己,他還會毫不在乎嗎?

突然,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停了,就跟一瞬間被按了靜音鍵一樣,周小禾的心沈到谷底,她慢慢把頭從胳膊上擡起頭,從她的角度,她只看到了一雙腳。

那腳上穿的布鞋還是她刷的,鞋面、鞋幫、還有磨損過的鞋底,每一處,都被她好好的清洗過。

她盯著那雙鞋,而那雙鞋的主人,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眼睛挪開了。

“出來。”

周小禾沒動,趙前進捏了捏身側的拳頭,再次開口,這一次,他的聲音帶上了怒氣,“出來!!!”

周小禾灰頭土臉的從床底下爬出來,趙前進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他用了幾分力氣,於是,周小禾被他推的猛一踉蹌,周圍有人想勸兩句,但趙前進的臉色實在嚇人,他們不敢摻和,就只能看著趙前進把周小禾帶走。

周小禾一出來,那種直觀又刺痛的點評般的目光就更多了,她收起了平時的笑容,這時大家才發現,原來周小禾長得也沒那麽和善,甚至還挺刻薄的,被她這麽看著,大家都忍不住的想離她遠一點。

奇了怪。

這真是他們平時認識的周小禾嗎?

趙前進邁出茅草屋,他大步往前走,周小禾猶豫了一秒,卻還是跟了上去,馬上要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什麽,回過頭,看了一眼楚酒酒。

而楚酒酒還坐在地上,她一直看著周小禾,發現她轉過頭來,楚酒酒特別燦爛的露出一個笑容。

……

楚酒酒。

楚酒酒……

楚、酒、酒!

周小禾恨恨的看著她,半晌之後,她才終於轉過身。

她的目光落在楚酒酒身上,都沒發現韓生義和楚紹也在看著她,她的眼神令這兩人心中警鈴大作,只是奈何周圍人太多,他們沒法開口。

楚酒酒腳受傷了,自己下不了山,於是,那些原本上山來搜救的男人,就輪著當了一回人形運輸隊。

直到山下,楚紹把楚酒酒接過來,他蹲在地上,楚酒酒摟住他的脖子,然後,三人一起往家走去。

一路上,楚紹都沒說話,楚酒酒趴在他脖子上,一臉的心事重重,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韓生義看著他們倆,感覺有些擔心。

到家門口了,楚酒酒突然說道:“楚紹,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跟生義哥說兩句話。”

楚紹聽了,腳下動作一頓,卻仍舊什麽都沒說,只是站直了身子,松開了一直托著她的手。

這種時候,楚紹越沈默,問題越大,但楚酒酒自己也沒什麽心思去哄他了。

楚紹知道楚酒酒這麽說,就是不想讓他在這聽見,於是,抿了抿唇,月光下,楚紹大步走進院子。因為之前聽說楚酒酒掉在山溝裏,他走的太匆忙了,家裏的門壓根就沒關,他進了屋,關上半扇,給楚酒酒留了半扇。

她和韓生義都在看著楚紹的動作,直到他已經徹底走進屋子,楚酒酒才扭過頭,對韓生義說道:“今天的事,我會跟楚紹解釋的,但是生義哥,周小禾說的話,你不要告訴楚紹,最起碼現在別告訴他,我怕他沖動起來。”

想想楚紹的性格,該謹慎時過分謹慎,該沖動時極其沖動,他太極端了,確實不能就這麽告訴他。

韓生義點了點頭,“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還想幹什麽。”

周小禾的名聲徹底爛了,她以後在村裏,再也不能偽裝好人了,可她依舊還能生活在這個村子裏,甚至,可能會生活的很好。

今天從趙前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他沒有在外面落周小禾的面子,他對她還有幾分情誼,這樣的話,周小禾哭一哭,他們說不定就又和好了。楚酒酒肯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是他不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麽。

楚酒酒垂下頭,她望著自己的腳尖,“我還沒想好,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

擡起頭來,她對韓生義淺淺的笑了一下,“我不會做危險的事,放心吧。”

韓生義望著她,過了幾秒,他突然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了一句,“你今天沒有哭。”

雖然在剛聽到陳三柱和周小禾對話的時候,她眼眶紅了,但很快,她自己就把眼淚止住了,這很不尋常,因為楚酒酒是個大哭包,她動不動就要掉眼淚,即使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哭。

今天這件事,他本以為楚酒酒會哭上很久,誰知道,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聽到韓生義的話,楚酒酒也好像才發現一樣,“是哦……我今天沒哭呢。”

想了想,楚酒酒仰起頭,對韓生義說道:“可能是因為,這回不一樣了吧。”

韓生義:“怎麽個不一樣法?”

楚酒酒:“以前都是楚紹保護我,楚紹從來都不哭,因為他為了我,他要堅強呀,這一次,該輪到我保護楚紹了,所以,我也變堅強了。”

哭泣是為了有人安慰,為了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是剛出生的小孩都懂的道理。她總是做被安慰的那一個,現在,她也想試著,做能夠安慰人的那一個。

聽到楚酒酒的話,韓生義也笑了一下,“酒酒長大了。”

長大沒長大,楚酒酒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讓楚紹現在就牽扯到這件事中來,因為還有好多事情,她都沒想清楚,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直到不再有疑惑,不再有猶豫,然後,她才能告訴楚紹。

韓生義走了,楚酒酒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走進屋子,楚紹已經把油燈點了起來,他坐在八仙桌旁邊,擡起眼睛,沈悶的看著她。

楚酒酒略有些忐忑的站在他對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微弱的開口。

“爺爺。”

“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先不問我。我沒有幹壞事,今天我也沒有掉下山坡,腳上的傷,是我自己踹的。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去做,不會有危險,我記著以前說過的話呢,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以後一定會告訴你的。但……但今天,你先別問我了,行嗎?”

楚紹望著她,過了好半晌,他才問:“你腳還疼嗎?”

楚酒酒一楞,自己感受了一下,她點點頭,“還有點疼。”

聞言,楚紹擰起眉,他費解的看著楚酒酒的臉,更準確的說,是在看她的眼睛,平時屁大點事都要掉眼淚的人,今天腳上紅腫一片,卻什麽動靜都沒有。

垂下眼,楚紹輕點了一下頭,“行。”

在楚酒酒即將放松前,他刷的撩起眼皮,話鋒一轉,“我給你三天時間。”

楚酒酒眨眨眼,“好,三天夠了。”

中秋節馬上就到,她可不想讓周小禾還有機會在外面過節。

達成了一個暫時的協議,楚紹去給楚酒酒燒水,而楚酒酒趁楚紹出去,她蹦著來到立櫃邊上,從裏面取出一個竹筒,準備一會兒全都喝下去。

——

他們家還算安靜,而趙前進家裏,氣氛已經冷到了冰點。

趙前進坐在自己經常坐的椅子上,他一言不發的望著地面,周小禾就在他旁邊,她站著,卻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不知道有多久,終於,趙前進做出了決定。

“我不想跟你計較這件事了,你收拾收拾東西,回娘家吧,離婚的事,我去鎮上問問,應該怎麽辦。”

周小禾聽到,一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她只是轉了轉眼睛,然後才把目光落在趙前進身上,“你想休了我?”

趙前進擡頭,“你還有臉問這個問題?”

周小禾望著他,忽的笑了起來,“我怎麽沒臉問,我當然有臉問啊。趙前進,你可真大方,都不跟我計較這件事,我給你戴綠帽子,你居然都不生氣啊。你可真是個男人,你太男人了!”

周小禾聲音越來越大,而且語氣裏的怨氣越來越多,趙前進皺眉看著她,周小禾狠狠吸了一口氣,然後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知道我跟陳三柱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嗎?三年前,張鳳娟回來兩個月的時候,她買的二手家具送來了,你上趕著去給她搬家具,為了這個,你還把巡邏的排班改了,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就跟陳三柱睡一起了!”

周小禾是趙前進的媳婦,不管他倆之間有沒有感情,趙前進被戴綠帽子都是事實,聽到她這麽直白的說“睡一起”三個字,趙前進臉色逐漸變得鐵青,而周小禾一改平時溫柔小意的模樣,現在的她歇斯底裏的像是個瘋婆子。

“你說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計較啊?啊???我有男人,還要守活寡,從我剛嫁給你到現在,多少年了,你碰過我幾回,你還記得嗎?我每回回娘家,所有人都問我為啥還是沒孩子,他們都說是我生不出來,趙前進,我問你,是我的問題嗎?”

“守活寡就算了,當初是我一門心思非要跟著你,一輩子就這樣,我認了。可她張鳳娟回來了,從她回來開始,你就沒再正眼看過我一回,你心裏惦記她,你凡事都想著她,那我找別的男人又怎麽了!我告訴你,我就要找,我也不怕你知道!而且我找的是全村最混的男人,你不是最煩陳三柱這種混混了嗎?那我就找他!我找他,就是為了報覆你!”

說到這,周小禾滿臉都是淚水,趙前進木木的坐在椅子上,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周小禾不知道哭了有多久,趙前進終於站起來,“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我當初也跟你說過,我心裏有人了,你說你不介意,我才娶了你。”

周小禾聽見了,卻還是只哭不說話,趙前進沈默了好久,才再次開口:“算了,我再想想。”

說完,他轉身出去了,今天還沒過去,他還是要去巡邏。

直到聽到大門發出吱呀的開關聲,周小禾才停止了哭泣,擦擦臉上的眼淚,周小禾面容扭曲的站在屋子裏。

突然,她拿起桌上的一個陶瓷擺件,用力的扔向墻壁。

嘩啦一聲,陶瓷擺件四分五裂。

敢算計她,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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