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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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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個死丫頭少在這裏瞎說!我家富來什麽時候打你了,是楚紹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家富來打了一頓!”

牛愛玲急了,扯著大隊長的袖子訴苦:“隊長,富來都被楚紹打的下不了床了,流了好多血啊!我差點嚇死過去,好好的娃,讓人打成這樣,還有沒有王法了,他今天打富來,明天就能打我,後天連爹娘都敢打!隊長啊,再跟楚紹這樣的壞分子住在一起,我們全家都該沒命了!”

大隊長被她扯得心驚肉跳,趕緊把自己的袖子奪回來,再看牛愛玲那張哭的鼻涕眼淚都是的臉,他突然有種洗眼睛的沖動。

“有事說事,別拉拉扯扯的。楚紹,你打張富來了?”

楚紹捏緊了拳頭,大家都在看他,卻沒人會為他求情、替他說一句話,沈默著,楚紹點了點頭。

圍觀村民議論紛紛,即使聽不清,楚紹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看吧,這就是破鞋的兒子,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楚紹拳頭捏的更緊,青筋都迸出來了,這時,熟悉又令人麻木的議論聲裏,突然闖進一個清亮軟糯的聲音。

“可是,哥哥是為了保護我啊。”

楚酒酒仰頭看著大隊長,神情真摯,“張富來要打我,他拎著我的脖子,就這樣,把我從地上擡起來,然後狠狠的扔了出去,他特別兇,我好害怕,哥哥看到我受傷了,才動手打他的。”

說著,楚酒酒還把自己的腿露出來,給大家看。

傷口腫了起來,比下午看著還嚇人,大隊長不自覺的皺起眉來,這時候,圍觀群眾裏冒出一個耳熟的聲音。

“是咧!這娃娃我晌午見過,身上幹幹凈凈,頭發也紮的特別板正,怎麽現在變得這麽臟了,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嘛!”

楚酒酒聞聲看過去,發現是中午那個老太太,她正出神,一個粗糙的大手推向她,推的她後背發痛。

張婆子兇神惡煞:“小小年紀一句實話都沒有,我家富來打你幹啥?!這傷肯定是你自己磕的,你想賴我家富來頭上!”

楚酒酒委屈的喊:“我沒有!有人看見了,當時、當時好幾個人都看見了呢!”

楚紹護著楚酒酒,讓張婆子沒法再動她,大隊長在周圍看了一圈,把平時和張富來玩得好的一個男孩叫過來,真巧,就是中午的兩小弟之一。

他膽小,大隊長長得有點嚇人,每回看見,他腿都哆嗦,大隊長問他楚酒酒說的對不對,他顫著腿,茫然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對、對,富來哥正帶著我和二蛋,讓我們看他教育楚紹,她突然沖出來,富來哥不高興,就把她扔地上了,後來楚紹也不高興了,打了富來哥一拳,富來哥就說要打死他。”

這小子也壞,他沒說自己參與的後半段,只說了前半段,就怕讓自己爹知道了,回家還得挨揍。這樣想著,他越說越順,直接把張富來老底都揭了:“富來哥一直看楚紹不順眼,說他搶了自己家的糧食,是破鞋的兒子,有娘生沒娘養,打死都活該。他給楚紹吃餿窩頭,不讓他上床睡覺,前兩天還偷了一個雞蛋,說是楚紹偷的,因為這樣就能讓他奶奶把楚紹趕出去……”

“太壞了吧!張富來才多大,居然這麽惡毒!”

“這是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啊,楚紹打得好,要是我,直接把他打殘了!”

張富來聽的咬牙切齒,突然沖出來,對著那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閉嘴!給我閉嘴!”

村民看不下去了,一個漢子抓住他,喝道:“你還敢打人?!”

旁邊人諷刺的開口:“不是說下不了床嗎?看這樣,再打幾個都沒問題吧,還真是有什麽娘,就有什麽樣的兒子。”

牛愛玲又羞又氣,卻不知道怎麽反駁,只能對著那個說風涼話的人動手:“我撕爛你的嘴!”

周圍亂成一團,大隊長腦子嗡嗡的,忍了幾秒,他忍不下去了。

“都閉嘴!!!”

一聲暴怒,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不遠處的棗樹下面,一個影子動了動,卻沒離開。

大隊長早年當過兵,因傷退伍回家,雖說手裏沒槍了,但那種殺過人才有的兇悍勁,一直都沒消失。肚子餓,腦子疼,大隊長沒了耐心,直接一錘定音:“娃娃,你先跟你哥一起住在這,介紹信大家夥都幫忙找找,找到了再說。楚紹,打人不對,明天你別下地了,摘蓮子去。張婆子,人心都是肉長的,再讓我聽到你們家虐待孩子,別怪我扣你們工分。”

“至於你,”大隊長看向被人架住胳膊的張富來,“明天你也別下地了,鏟糞去!一直鏟到秋收!”

說完,大隊長雄赳赳的走了,絲毫不管後面又開始鬧騰的張家人,其他圍觀群眾幸災樂禍後,也各自散了。

沒了觀眾,張婆子哭鬧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瞪著楚紹和楚酒酒,“喪門星!想住下是吧,行,我讓你們住,住小屋去!”

鬧了這麽久,天都變成了墨藍色,張家人回到三間連著的大房子,楚紹和楚酒酒站在院門外,在只剩下蟲鳴的安靜氛圍裏對視一眼,也默默的走了進去。

不管怎麽樣,總算還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一轉眼,張家門外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棗樹下的影子站起來,捧好懷裏的東西,腳步輕快的往隊部走去。

經過隊部,回到牛棚,走進第一間小屋子,關上門,在逼仄又昏暗的環境裏,他把懷中的鳥蛋放到桌子上。

“奶奶,我回來了。”

韓奶奶坐在床上縫衣服,聞言,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倒是韓爺爺,費勁的坐起來,笑道:“生義回來啦,呦,這是鳥蛋啊,生義,下回別爬樹了,摔到可不好。”

被稱為生義的男孩淡淡笑了一下:“沒事,爺爺,我身手好。”

韓爺爺摸了摸那幾個嬌小的鳥蛋,咳了一聲,問道:“村子裏鬧什麽呢?”

“張家多了個外孫女,”韓生義在黑暗中給自己舀了一碗水,“說是張鳳娟的女兒,過來尋親。”

張鳳娟就是楚紹媽媽的大名,聽到這個名字,兩個老人家皆是一頓,韓爺爺張嘴,想說什麽,卻被韓奶奶快了一步。

“離他們遠點,不管姓張的,還是姓楚的。”

韓生義的聲音從黑暗中傳過來,順從又穩重,“知道了,奶奶。”

——

站在小屋的角落,楚酒酒低著頭,不敢說話,楚紹則忙著把稻草都堆起來。

這間屋子之所以叫小屋,因為它是在大屋旁邊加建的,大屋是磚瓦房,張家祖孫三代都住在裏面,小屋則是土坯房,窗戶破了,大門只有一半,連屋頂都漏了一角。

裏面裝滿了農具和雜物,楚紹剛進來的時候,這裏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到處是灰塵,只有靠門的位置堆了一點稻草,是張家留著燒火用的。

太臟了,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現在是夏天還好,要是等到冬天,住在這裏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楚紹和楚酒酒有個相似之處,他們不會憂愁太遠的事情,先把眼前解決好,那才是最要緊的。

於是,楚紹進來以後,先用一塊破木板把門擋上,然後就開始收拾裏面的雜物,好不容易清理出一塊能讓他倆躺下的地方,他把稻草挪過來,盡量平整的鋪好。

楚酒酒看他沒說話,以為他是生氣了,不敢動,也不敢出聲,直到楚紹對她伸手,“把衣服拿過來。”

楚酒酒眨了眨眼,立刻反應過來,狗腿的把外套遞了過去,“爺爺你鋪這個睡,這衣服可舒服了。”

楚紹沒理她,把衣服鋪在稻草的右邊,然後,他在左邊躺下了。

天黑了,雖然看不見,但能聽見各種小動物窸窸窣窣爬過的聲音,楚酒酒早就受不了了,見狀,她連忙爬過去,本想貼著楚紹,但接近的時候看見楚紹皺眉,她只好後退一點,在兩人之間留出一厘米的縫隙。

月光從破屋頂灑下來,楚酒酒小心翼翼的問:“爺爺,你生我氣了嗎?”

楚紹聞著稻草和塵土混合的氣味,他躺在自己胳膊上,閉著眼,“沒有。”

楚酒酒:“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

楚酒酒這才抿嘴笑了起來,爺爺沒怪她,心情也就不再沈重,她興奮的左右看看,一點困意都沒有。

坐在外套上,楚酒酒的心情飛揚起來,楚紹不知道她怎麽這麽高興,住在這裏還能笑,絕對不是正常人。

楚紹睜開眼,看見楚酒酒抱著自己的雙腿,正開心的前後搖。

一邊搖,還一邊小聲說:“雖然條件差了點……但是,嘿嘿,我又有家啦。”

說完,她還扭頭看了楚紹一眼,只是楚紹依然閉著眼,看來是睡著了。

楚酒酒收回了視線,繼續沈浸在開心的情緒裏,她沒看見,月光下,楚紹的嘴角也往上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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