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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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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師妹

雲箬拜了師門, 現場又沒了關勝業非要往她頭上安罪名,會審堂的金衣使者們很快開始問話,把每個人單獨帶進隔間裏進行。

輪到雲箬的時候金衣使者請段在青拿來了禦靈塔, 當著他們的面測了一次雲箬的靈脈, 神靈脈依舊是平平凡凡的一階, 讓雲箬驚喜的是她的體脈快要突破三階了, 就差那麽個臨界點。

金衣使者問了她幾個問題,大部分都和關述有關,雲箬有問必答, 反正人不是她殺的,她的話語和行為都挑不出任何錯漏,剩下的幾個問題和秘境有關。

“你的靈力波動為何和神蹤秘境相似?”笑瞇瞇那位大概是主審,反正問題幾乎都是他問。

“我不知道。”雲箬搖搖頭,她總不能說秘境親口說了,是她的靈力把秘境喚醒吧。

“你問的什麽問題?”戴面具的金袍人溫和無奈地道,“她一個修行沒多久的小姑娘, 你這麽問她她能答得上來嗎?”

“那沒什麽好問的了,你出去吧。”笑瞇瞇這位一攤手, 朝外面喊道,“下一位。”

“問完了?”雲箬有些詫異。

“嗯?”笑瞇瞇的金袍男子回頭看著她,“怎麽你很期待我們用點刑嗎,也不是不可以。”

雲箬連忙站起身, 笑瞇瞇的這位被面無表情那位看了一眼, 朝她聳聳肩:“開個玩笑嘛, 反正我們會審堂名聲夠差的了, 不在乎多一個。”

“那什麽時候還會找我嗎?”雲箬問。

“不一定。”戴著面具的那位金袍人道,“秘境提前開啟雖然是第一次, 但曾經也有過秘境到了時間沒有開啟,往後延後的情況,所以不管是提前還是延後,其實都是秘境的波動,也算不上是什麽特殊情況,這次主要是卷進了這麽多人,又涉及明儀宗少宗主的死,很多情況必須問詢清楚,至於你,我等會把情況匯報上去,雖說可能會有再次找你的情況,但可能性不大。”

畢竟秘境提前開啟與否,總不可能真的和個小姑娘有關系,但規矩必須得走,雲箬不入師門,萬一上頭哪天心血來潮要找她問話,他們上哪找人去?現在起碼有個師門擺在那,哪怕找不到人,他們總可以交差不是。

雲箬聽她說這話,會審堂以後會找她問話的幾率很小,約等於沒有。

不用去會審堂,還進了閑雲宗,她突然覺得幾位金衣使者怎麽看怎麽順眼,尤其是戴面具的這一位,語氣中隱約還帶了點抱歉的意思,似乎是覺得他們剛才說的過於嚴重,導致雲箬病急亂投醫居然拒絕了玄陽宗選擇進了個籍籍無名的小宗門,打心底的替她感到惋惜。

不,完全不需要,你們做了件大好事。

雲箬掀了竹簾出去,百裏夜正好走過來,擦肩而過的時候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百裏夜看到雲箬神色不錯,朝她笑了笑,掀起簾子進了隔間。

雲箬走到大堂,尤小沁他們已經問完話回寢舍去了,清警堂大堂裏現在只有段在青和萬知閑,一人一張椅子坐得老遠,萬知閑看到她出來,起身幾步走了過來:“怎麽樣,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雲箬搖搖頭。

“坐下休息。”萬知閑把她按在椅子上。

雲箬沒拒絕,幹脆就閉目養神,在意識裏喊了一聲靈犀。

“我在。”靈犀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層層疊疊,她睜開一只眼睛看了一眼,萬知閑和段在青什麽反應都沒有,於是放心的把眼睛閉上了,專心和靈犀說話。

“秘境中所有的人都送出來了嗎?會不會有漏掉的?”她問。

靈犀被質疑,聲音也沒有任何改變和起伏:“沒有,只要還活著,都送出來了。”

雲箬深吸了一口氣:“秘境裏有個地方,我在沼澤的水鏡裏看過,能讓我再看看嗎?”

“可以。”靈犀說,“秘境現在隨你掌控,你按我說的做。”

雲箬按照靈犀在她腦海中響起的話語聲,輕聲呼喚道:“靈犀。”

她身周一陣微不可察的風鋪開,吹得她額發輕輕動了一下,清警堂中的人毫無察覺,雲箬的意識瞬間就回到了秘境中,眼前是一片無邊廣闊的黑色水域,隨著她的心念一轉,眼前的景象唰地消失,她站在泉水中,幾片落花從臉上拂過,水中的彎月在水下靜靜躺著,只一秒,眼前的景象又換了……

她坐在椅子上,手指在身側微動。

意識中,她終於找到了那座陡峭的山壁。

她站在山壁一處突出的石塊上,下方能聽到妖獸咆哮的聲響,黑色瘴氣蔓延而上,她伸出手去,瘴氣就從她手裏穿了過去。

“你現在只是意識入境。”靈犀龐大的身軀出現在她身側,“什麽都碰不到。”

雲箬點點頭。

這下面就是她在水鏡裏看到的,葉景救了尤小沁和苗婉的地方,他們去的方向是……她順著山壁往前攀去,沒多久就在山壁內側看到了一個很小的山洞,勉強夠三個人躲在這裏。

在山洞下方的樹枝上掛著一塊綠色的衣服布料,在瘴氣中時隱時現。

是葉景的衣服。

雲箬小心的攀下去,下面已經被妖獸的瘴氣整個淹沒,如果有人從這裏掉下去,必定屍骨無存。

她伸手去取那片布料,手指從樹枝上穿了過去,瘴氣攜風席卷而來,將那片綠色的布料吹起,朝著下方落了下去。

萬知閑見雲箬閉目養神,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段在青往這邊看了一眼,似乎要說什麽,萬知閑搶先一步道:“看什麽?你這些椅子只有院長能坐是吧,我徒兒就坐了,你要怎麽著?你自己這麽多學生被困秘境這麽久,你還任由他們被叫來問話,你這個院長當得可真夠可以的。”

“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段在青站了起來,皺眉看著萬知閑。

“我說錯了?”萬知閑按著雲箬肩膀讓她安心坐著,自己往前幾步和段在青針鋒相對,“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當初我讓你和我一起走,你舍不得院長的位置,那現在這些你就都該受著,你自找的。”

“萬知閑。”段在青忍無可忍怒道,“你當初可以一走了之,你咽不下那口氣,你瀟瀟灑灑的走了,那整個學院的學生呢?是你為了一個學生,放棄了整個學院!”

萬知閑猛地上前一步揪起段在青的衣領,兩手青筋暴起,語氣強忍著怒氣:“你敢再提那個學生一句試試?你連一個學生都護不住,還好意思跟我提整個學院?”

段在青瞪著他:“逃跑的人是你,不是我,這麽多年你還沒認清嗎?有時候取舍是必須的……”

“狗屁取舍!”段在青沒說完,萬知閑一拳錘在了他臉上。

“兩位院長這是在幹什麽?有話好好說嘛。”隔間裏的金衣使者剛出來就看到這一幕,笑瞇瞇那位語氣誇張地驚呼道。

面無表情那位走在第一個,上前扶了段在青一把。

萬知閑甩了甩手,沒說話。

段在青站穩身子,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斂了臉上的情緒,客氣地朝金衣使者見了一禮:“諸位問完了?”

“問完了。”一直以來說話最少那位道,“我等這便告辭了,學院的事以及各大宗門在秘境中的遭遇,只能你們雙方自行商議了,我會審堂也管不到這些。”

“自然。”段在青道。

四位金衣使者沒再說什麽,告辭後很快便離開了。

笑瞇瞇那位離開前又回頭看了百裏夜一眼,隨後被面無表情那位拍了一下肩,只好跟著走了。

“雲丫頭,我們走。”萬知閑轉身朝坐著的雲箬道。

雲箬沒動。

“雲丫頭?”萬知閑放輕了聲音,以為她睡著了。

雲箬閉著眼睛,眼中緩緩流出淚來。

萬知閑一驚:“雲丫頭,你怎麽了?哪裏疼?”

“師父。”百裏夜走過來,靈犀的聲音猶自在他腦海裏振響,平平板板的聲音居然能聽出些許焦急:“她意識還在秘境之中,我喊不應她。”

知道了。

他在意識裏回了一句,走到雲箬面前,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萬知閑道:“師父,她應該是太累了,先回我們住所吧。”

“走走走。”萬知閑連忙道。

他們從清警堂出來,萬知閑走在後面,走了一半發現段在青也跟出來了,沒好氣道:“段院長跟著我們幹什麽?”

段在青面無表情道:“誰跟著你?我要去西院找其他院長。”

萬知閑哼了一聲,兩人誰也不理誰,沈默的往前走。

百裏夜抱著雲箬,靈犀的聲音嗡嗡地在腦海裏響個不停,一直在喊雲箬的名字,喊得像叫魂一樣,傳呼雞大概感應到了靈犀不安的情緒,從他領口飛了出來,黑色的影子立刻和它挨在了一起,百裏夜腦海裏嗡嗡作響的聲音才低下去了不少。

“雲箬?”他托了一下手臂,低頭看懷裏的人。

雲箬的身體無知無覺,纖細的手腕滑到身側垂了下去,百裏夜心跳漏了一拍,快步朝西院的方向走去,幾乎要跑起來,下一刻,雲箬忽然動了動,小聲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百裏夜。”

“是我。”他慢下腳步。

“阿景她……真的死了。”

百裏夜腳步一頓,雲箬沒有睜開眼睛,側身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間,滾燙的水珠不斷落在他皮膚上,他收了收手臂,將雲箬發抖的身體緊緊按在懷裏,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笨嘴拙舌,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師父。”他停住腳步等萬知閑走過來,改了主意,“我帶雲箬會寢舍,你先回住所。”

萬知閑發現雲箬樣子不對,急了:“回什麽寢舍,去住所讓阿望給她看看,是不是在秘境裏受傷了強忍著不說!?”

非常像這愛逞強又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小丫頭能幹得出來的事。

“不是。”百裏夜說,“我帶她回寢舍,讓她安靜的待會兒吧。”

百裏夜說沒受傷,那雲丫頭應該就沒事。

萬知閑忽然想起進清警堂時那個學院學生跟雲箬說的話,她的朋友好像死在了秘境裏,他頓時反應過來,沒有再攔著百裏夜迅速道:“我讓阿望準備點安神的藥送過來?你好好陪著雲丫頭。”

“不用,讓林望照顧好北山就行。”百裏夜搖搖頭,抱著雲箬轉了方向,朝東院去了。

段在青走過來,萬知閑看也不看他,段在青道:“學院學生有不少都在秘境裏沒了,我得去處理,你什麽時候走?”

萬知閑本來甩手就要走,根本不想和段在青說半句話,聽到他這麽說,神色緩和下來,半響後擺了擺手:“罷了,我跟你去處理,幫你一次……秘境又關閉了嗎?”

段在青聽出他在想什麽:“嗯,想進也進不去了,不然我早進去找人了。”

或許還有學生或者在等救援,但秘境一旦關閉就全然沒了任何氣息,只能等到下次開啟。

兩人之間的氛圍暫時不再劍拔弩張,想到那些毫無準備就死在秘境中的學生,神色都不好看,各自埋頭趕路。

百裏夜抱著雲箬回到寢舍,寢舍樓道裏時不時傳來哭聲,他快速上了樓,八層很安靜,他沒碰到任何人,進了寢舍把門關上,才低頭看雲箬。

雲箬哭了一路,不知道是在秘境中太累了,還是情緒波動劇烈,現在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安安靜靜靠在他懷裏。

“到了。”百裏夜把她放在床上,“睡一會兒?”

雲箬坐在床邊,搖了搖頭。

“喝水嗎?”百裏夜問。

雲箬沒動。

“眼睛疼不疼?”百裏夜擡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

雲箬還是沒動。

她不是不想動,只是突然覺得很累,能聽到百裏夜的聲音,能理解他說的話,身體卻動不了。

葉景是進了學院後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可是她死了。

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只是看著,立刻就動身去找她們,或許可以救下葉景,而不是讓她死在秘境中,屍骨無存……可是想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己這想法簡直是自負又自傲,她去了就能救下葉景嗎?別說面對妖獸,就算是面對關勝業,她也沒有足夠自保的能力。

百裏夜倒了一杯水過來,塞進雲箬手裏,杯壁握在手裏是溫熱的,她感覺掌心裏暖起來一些,總算能發出聲音了:“謝謝。”

看她終於說話,百裏夜不動聲色舒了口氣,傳呼雞從他肩上飛下來,蹦了幾下蹦到雲箬手上,歪著腦袋去蹭她的手指,雲箬手指動了動,靈犀也跟著飛了下來,還沒落到雲箬手上,雲箬就把手拿開了。

靈犀:“??”

靈犀往前蹦了蹦,努力去挨雲箬往後收的手,被雲箬揮手推開:“你別過來。”

靈犀呆在原地,被傳呼雞拱了一下,啪嘰掉到了床鋪上,肚皮朝上不動了。

雲箬心中一時間閃過要不是靈犀提前開啟了秘境,大家都不會被卷進去的想法,可再往後追究,儼然發現回到了自己身上——要是她的靈力沒有喚醒靈犀,神蹤秘境也不會提前開啟。

是我的錯。

她想。

“雲箬。”她手裏的杯子被百裏夜接了過去,擡起頭看向他,百裏夜蹲下來,她的視線跟著往下落。

百裏夜單膝跪地蹲在床邊:“不怪靈犀,它只是靈器,也不怪你,就算要怪也要怪關勝業,要不是他對你動手,你的靈力不會喚醒靈犀,對嗎?或者再往前追究,怪關述,要是他沒有找你決鬥,沒被他爹打成那副樣子,也不會不明原因自廢靈脈,關勝業就不會找上你,不,要是學院沒有開放日,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還是怪學院,怪段在青……”

“不能這麽算。”雲箬道。

“嗯。”百裏夜點點頭,漆黑的眸子看著她,“對啊,不能這麽算。”

他說的意有所指,雲箬聽明白了。

她半天沒說話,最後伸手從床鋪上把靈犀撈了回來捏在手裏,摸了摸它的頭,靈犀一秒鐘滿血,撲著翅膀翻起來在她手指上一通猛蹭,傳呼雞也不甘示弱的擠了過來,一軟一硬的手感,硌得雲箬的手指有些癢。

“睡一會吧,昨晚開始就沒睡了。”百裏夜說。

“你呢?”雲箬問,她想安靜待著,但又不想一個人。

“我也睡一會兒。”百裏夜彈了一下傳呼雞,傳呼雞撲哧撲哧展翅膀飛起來,發現靈犀沒跟上,又折回去用翅膀拍它,一黑一白兩只小雞飛到窗臺上,靈犀發現窗沿的一盒子玉石小雞,勾著頭研究去了。

雲箬躺在床上,想了想又翻身起來:“你睡哪?”

百裏夜按住她肩膀:“不用管我,我靠一會兒就好。”

雲箬躺回去,幾乎腦袋剛挨上枕頭意識就沈了下去,百裏夜幹脆坐在床邊,等著雲箬睡著後碰了碰她的手,掌心裏那點被熱水暖起來的溫度早就消散了,手指又涼又僵,他握過她的手捂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手腕上,雲箬的手腕皓白,凸著一塊玲瓏的腕骨,皮膚完好無損。

他頓了一會兒,伸手過去輕輕擡起了雲箬的下巴。

修長的脖頸處是微微跳動的脈搏,潔白完好的皮膚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的痕跡。

雲箬擡著頭呼吸不暢,輕微地嗚咽了一聲:“唔……”

百裏夜放開手,雲箬的下巴蹭到了他指尖,低頭把自己半張臉埋進了被子裏,側臉壓進枕頭,沒一會兒就睡得臉上起了紅暈,看得他不禁有些失笑,伸了手指過去把她臉旁的被子掖下來,雲箬的呼吸打在指端,百裏夜動作頓了頓,很快把手抽了回去。

等雲箬的手幾乎被捂暖,他才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裏,起身走到桌邊坐下,喝了杯水,看向窗臺處,道:“靈犀。”

蹲在盒子裏幾乎要融進夜色裏的靈犀動了動,縱身從盒子裏飛出來,落地的時候現出龐大的黑色身軀,慢慢走到百裏夜身邊,並攏前肢優雅的昂著頭,身後尾巴一甩一甩地輕輕拍著床沿。

“你在她身邊真的不會被人察覺到嗎?”百裏夜低聲問。

靈犀張嘴要出聲,嗡嗡聲剛起,它立刻閉上了嘴巴,轉頭看了一眼雲箬。

百裏夜道:“你會點頭嗎?”

靈犀點點頭。

“很好。”百裏夜說,“我問,你點頭搖頭就可以。”

靈犀好脾氣的搖著尾巴。

下一刻,百裏夜腦海裏直接響起它的聲音:“現在只有你能聽到我的聲音。”

百裏夜:“……”那你點頭搖頭半天?

百裏夜小聲道:“你確定不會被別人發現嗎?要是被人知道神蹤秘境就是你,是靈器幻化而成,會給她惹很多麻煩。”

靈犀銅鈴般的大眼睛眨了眨,語氣驕傲:“當然,吾不想被發現,就誰也發現不了吾。”

百裏夜只想確認這點,除此以外靈犀能留在雲箬身邊算是好事,關勝業幾次三番對雲箬突然發難,難保他之後不會再想辦法找雲箬的麻煩,有靈犀在確實安全很多。

他低頭註視著自己的手臂,這裏曾經皮膚下全是靈脈受損的猙獰紅痕,人人都在問他可後悔,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懶得回答這樣的問題,他做過的事當然從不後悔。

可現下他心底卻有些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煩躁。

他握了握手指,掌中湧出一絲淺金色的靈力,然而靈力剛成形,五臟六腑就傳來一陣被灼燒的劇烈疼痛,仿佛有千萬把鋒利的尖刺從他身體裏躍躍欲試地要穿刺出來,他猛地散了靈力,那感覺才慢慢消退下去。

醫師說他的靈脈撐不住他的靈力,不管他曾經修為如何驚艷眾人,如何在年紀輕輕的少年時期就能三靈脈一舉突破高階,驚才絕艷放到他身上似乎都不足以承載他曾經的風頭無兩,人人都道百裏世家繼曾經的第一任家主百裏曉風後再次出現了能一劍破九霄的人物,劍之一道又將再登巔峰。

可惜……

百裏夜回過神,忽地自嘲地笑了笑。

他怎麽還真的生出了些自怨自艾的情緒來了?十年前尚且才十七歲的他知道自己靈脈已廢,自此以後最多也就只能到四階的程度,面對眾人的惋惜,他也不過就是笑了笑,道:“用我的靈脈換一條命,當然值得。”

是啊,當然值得。

他現在也沒改變這個想法,就算再次回到十年前,他的選擇也不會變。

就像雲箬當初在北州城義無反顧的沖進瘴氣中救人一樣,任何選擇在當下就已完成,失敗了賠一條命,活下來就絕不回頭。

人要是糾結過往,就無法往前走了。

靈犀見他不說話了,姿態優雅的回到窗沿邊看小雞去了,傳呼雞很自覺地蹲在他腦袋中央,到了窗邊靈犀整個黑色的身軀融進夜色裏看不見了,只剩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和仿佛浮在空中的白色傳呼雞。

場面有些詭異又有些好笑。

百裏夜收起思緒,看了一眼床上,雲箬又縮進了被子裏,裹著被子睡到床鋪一側,蜷縮成微微起伏的一團。

她身上沒有任何法陣的痕跡。

可不知道為什麽,百裏夜就是覺得他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些庚桑箬的過往和雲箬說不定有什麽關系,她對沈蒼一等人抗拒的態度,不願意進玄陽宗的堅決拒絕,都不得不讓百裏夜生出懷疑。

窗外夜色開始變濃,他撐著腦袋閉上了眼睛。



學院裏兵荒馬亂了兩天,神蹤秘境沒有再開啟,學院和各宗門只能放棄,留在秘境中的學生和弟子必定是不可能再出來了,但秘境的開啟也不是學院能掌控的,各宗門也不能對學院興師問罪,紛紛離開學院各自去處理剩下的事情,學院則通知了學生的親人,又是一番撫慰和折騰。

葉景沒有親人,雲箬去收了的寢舍中的東西,暫時先搬到自己屋裏。

苗婉走的時候來和雲箬告別,她腿上的傷已經沒事了,解除了靈器化,只是普通的劃傷,但傷口比較深,又被法陣異化了挺長時間,疼痛難忍,走起路來還有些不穩。

“別擔心啦,回了宗門什麽靈藥都有,師父說保準連疤都不會留。”苗婉說。

“那就好。”雲箬說。

苗婉又對尤小沁道:“小沁,我師父問你想不想進紫霄宗。”

尤小沁睜圓了眼睛:“我嗎?”

苗婉認真點頭:“不是因為你救了我,是因為你一路上背著我身法還那麽好,師父看到你的潛力,想收你做弟子。”

“我願意啊!”尤小沁點頭,隨即又小聲道,“等明年的學院開放日可以嗎?”

她和雲箬都穿了一身白,苗婉知道原因,握住了她的手,三個姑娘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直到一個紫衣少年跑過來叫到:“苗師姐,師父說啟程了。”

“那我走了。”苗婉這才放開尤小沁,朝她們揮揮手跟著自家師弟走了。

閑雲宗那邊,陸子雲提著一個錢袋,一臉鄭重其事的交給林望:“在秘境裏說好的,買結界玉的靈石。”

林望掂了掂錢袋:“喲,還挺沈。”

“廢話。”陸子雲咬牙切齒道,“一塊上品靈石,我家底都掏空了才湊出來的!”

“真的假的?”林望問走過來的雲箬。

雲箬點點頭:“真的,還跟我借了一些呢。”

“嘖。”林望鄙視的看著陸子雲,“你怎麽還找我師妹借靈石?”

陸子雲楞了楞:“師妹?誰?”

“我啊。”雲箬說,“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大師兄,林望。”

陸子雲瞠目結舌,卡了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猛地拉著雲箬低聲道:“你瘋了嗎?你的資質可以進更好的宗門!”

林望又嘖了一聲。

陸子雲迅速道:“我不是說你們宗門不好的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林望伸手,“錢袋拿來。”

陸子雲看了看雲箬,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會進玄陽宗,還想著我就是你師兄了呢,庚桑師姐不是跟你說……”

“給,錢,來,少廢話。”林望打斷他。

陸子雲看雲箬已經決定了絕不會改的樣子,只好認了,把錢袋放在林望手裏。

林望滿意的拿走錢袋……沒拿動。

林望無語了:“你抓著幹什麽?給我啊。”

陸子雲哦了一聲:“好的。”

林望再拿,還是沒拿動:“??”

陸子雲看著他,誠懇道:“你拿啊,用力一點,我很想給你,但是我放不開……我的全部家當啊……”

林望:“……”

百裏夜過來,一把把陸子雲的錢袋拿走交給江北山:“收好。”

陸子雲大叫一聲,追著江北山去了:“等等等,要麽給我留一點,我分兩次給行不行!”

“不行啊。”江北山抱著錢袋往前跑,“百裏師兄叫我收好的,不能給你。”

紀月辭跟在百裏夜身後過來,臉上又戴上了紗巾,看著雲箬一身白衣,走過來握了握她的手:“還好嗎?”

“我沒事。”雲箬掀開紗巾看著紀月辭的眼睛,“下個月的休息日我就回來,想喝你釀的桂花酒,這次可以喝了吧?”

紀月辭點點頭,雲箬的眼睛一如既往清透明亮,情緒很難過,但已經平靜下來了,她這才點點頭:“嗯,我再給你釀幾壇新的。”

“那我們走了。”萬知閑走過來,“雲丫頭,好好保重自己。”

“是,師父。”雲箬道。

萬知閑一時間是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再次浮現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率先走了,他還是覺得雲箬進了他閑雲宗簡直就是虧大了,雲箬虧大了。

“走了。”百裏夜對雲箬道。

“嗯。”雲箬對他點點頭,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舍不得。

“下個月休息日我來接你。”百裏夜低聲對她說,“師妹。”

雲箬曾經以為她會很恨沈蒼一他們,但她沒想到他們把恐懼刻在她心底,她也曾經以為自己會很厭惡誰再叫自己師妹,但是看著百裏夜微微垂著看向自己的黑色眼眸,聽到他叫自己師妹,她對這個稱呼沒有任何的不適和討厭。

“嗯。”她點點頭,眼裏久違地浮現出了一點笑意,“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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