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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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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夏日

◎剪斷◎

失眠入睡得遲,梁爾璐忍困早起,可辦理到港的工作簽證流程繁覆,她幾乎折騰了一天,也因此與林瀚睿重新加上微信,被迫和這雇主兼擔保人多次聯系。

此刻幼兒園放學,她接女兒。

誰知在街口遠遠望見梁奕珩站車邊抱著幹女兒,同對面的林瀚睿對峙,雙方隱形著劍拔弩張。

梁爾璐連連擺手搖頭,向抱人肩膀處的小姑娘使眼色,噓聲讓安靜。

得是瘋了才會介入這種尷尬場合,她掉轉車頭就溜,逃進閨蜜的服裝店歇了會兒,收到梁奕珩將孩子送到家的報備。

梁爾璐忍俊不禁。

假幹爹終究是贏不過真幹爹。

鐘敏綺眼瞅她前秒笑後秒喪的精神狀態,輕戳這癱在沙發面如死灰的人:“還沒想好怎麽跟梁奕珩解釋”

“嗯,比寫論文還難。”

梁爾璐如今更不想說自己結婚了,只要一想到周圍所有人把她定義為“林瀚睿的妻子”,她就前所未有得膈應。

林瀚睿也是離譜,擱那幼稚地裝失憶,演男小三,但凡講一句已經和她結婚了……

總之這狗東西暗爽著呢,性質太惡劣,凈欺負梁奕珩。

不過她也對不起梁奕珩,害人變成真的男小三了。

“其實我覺得你直說就好,他又不傻,你們認識二十多年都沒能談戀愛,昨晚那kiss無非是他想沈默地告訴你,他喜歡你,之後你們之間要做的,是讓時間淡化這個尷尬,以前該是什麽朋友的樣子,將來同樣。”

還得是局外人明眼,梁爾璐恍然大悟:“對啊!”

她終於想起來,梁奕珩四年前便清楚他絕無躋身愛人地位的可能性,永遠只是她的朋友。

“別太信,我現在沒腦子。”鐘敏綺連續刪除幾張設計廢稿,“梁醫生,那你等簽證辦下來的幾周裏,我們去旅游嗎想約你這大忙人可太難了。”

梁爾璐眨巴兩眼,稿圖還怪漂亮的。

“鐘老板娘,我爸說附近好多年輕人點名要我看病,比中醫館裏正兒八經坐診的那些老前輩還熱門。”

“巧了,我也是其中之一,也許是圖我們銀銀這副十裏八鄉聞名的美貌,以及去父留子,事業有成的slay。”

slay不敢當……

她尋思自己純屬被狗男人騙了身心的戀愛腦,謬讚:“儀儀你這個增加我工作量的壞寶,那就勉為其難給你號一下脈吧。”

總結了句倒背如流的“年輕人少熬夜”,她趕回中醫館。

*

目送最後來診的病患離開,梁爾璐沒再精神坐姿,緊了眉伏去桌面,腦袋枕胳膊休息。

沒搭理傳入問診室的腳步聲,直至耳畔出現近在咫尺的指骨叩桌面響。

但凡多看一眼都得瞎。

她短短瞥視坐身前的林瀚睿,佯裝整理醫療用具:“哪兒不舒服需要我給您把脈嗎”

“您”字著重得特別刺撓。

遲遲不聽他動嗓,梁爾璐惱火:“那你不看病就滾啊!”

周邊坐診位的老中醫們齊刷刷轉身,頭一回見後輩用這服務態度。

甚至煩躁抓亂發綹,對沈默的男人冷眼相待,朝他使勁丟去掉在指間的幾根長發。

橫豎不用再接待病人,梁爾璐起身離開,甭管林瀚睿的車貴幾何,她進了後座就摔門。

死都不樂意被拍到和豪門太子爺同框。

他倒也不浪費時間,腔調平靜地直說來意:“你還沒回答我昨天的幾個問題。”

事到如今問她什麽都毫無意義。

雙方之間已隔大段的空,梁爾璐垂眼憋了悶,一再往車門邊挨:“港爺,你看不懂中文還是我當年發錯了漢字沒附帶英文版的,對不起。”

“還有跟我結婚的事。”

“你差不多行了……”男小三游戲真有那麽好玩

二度摔車門,她回中醫館,靠向門沿折進的墻角,招呼前臺的員工:“剛才那個西裝男如果以後再進來,趕出去。”

“先生,請您……”

梁爾璐聞聲轉看,瞧林瀚睿收回了疑惑的臉容,漾一抹淺笑,導致員工楞在原地,說話徹底卡殼。

她感覺頭更暈疼。

“結結結,大哥我結!”喊罷,她直接跪地,低頭前傾身體,“再給您拜個早年,祝您發財樹健康!”

員工見狀,也噗通一聲跟著跪旁邊:“先生,請您不要帶走梁醫生,再寬限一點還債的時間吧!”

“啊”字楞是哽喉口,梁爾璐滯緩擡了睜大的眼,震驚的視線徘徊於員工與林瀚睿之間。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只是趁機在用這個姿勢緩解胃疼

聽清林瀚睿僵硬扯出的“好”,她由員工從地上攙扶:“沒事了沒事了,你還缺多少,我會和老板說自己欠債,預結一波工資。”

站姿令梁爾璐的腦子被疼懵,難以組織語言:“呃,不是,那個……啊就是,對!沒事了,我自己會解決的,謝謝你,中國好同事!千萬不要告訴我爸!”

也不知誰才是債主。

她是,卻只能在員工百般擔心的目光中,硬著頭皮隨林瀚睿再次上車。

“你……”

狹窄空間引發煩悶,坐姿卻使胃好受一些,梁爾璐擰眉瞪他欲言又止的遲疑模樣:“我不跟你結婚。”

“你……”

“我不跟你結婚。”怎麽的她也會重覆強調。

“你哪兒不舒服”

意料之外的字句。

梁爾璐倏地重掀眼簾,打量林瀚睿如釋重負般的不自然神情。

“我只是想問你這個。”

“我哪兒都舒服。”她才想起這家夥剛才第二次走出中醫館,雖處在前方,但腳步確實放慢了挺多的。

林瀚睿垂眸,指尖撫過觸感趁手的衣褶:“首先,脾氣異常暴躁,其次,看我不順眼,上了兩趟車,卻一直是向左邊側靠,面對著我的姿勢,身體舒服就應該朝右,眼不見為凈。”

梁爾璐皮笑肉不笑,將落向他手背傷口的視線撤離:“你想多了。”

“你應該反駁,和人說話面對面才算有禮貌。連這種極致簡單的合理借口也無法現編,你肯定生了病,腦子不清醒。”

怎麽像罵她呢……

“那你明知道我今天很累,還沒怎麽休息過,卻三番五次來煩我”難以否認林瀚睿的邏輯,梁爾璐琢磨著他就患胃病,那肯定知道左側臥位能有效緩解胃痛這一點,“我現在也是腸胃科常客。”

精力不濟,她暫且休戰,竟然遭男人一句“我只有哮喘”打破難得的和諧。

胃似被針紮,強橫得藥都難壓,橫豎便宜車子不蹭白不蹭。

梁爾璐冷哼回應這欠揍玩意兒:“死騙子,去醫院。”

等她出聲,林瀚睿才讓司機動身,梁爾璐斜睨他半眼。

騙子就是騙子,再怎麽端這尊重她的卑微樣兒,也沒用。

她閉目忍疼:“等簽證的幾周裏,你滾遠點。”

“你這兩天都有些太兇了,尤其昨晚吃烤菠蘿的時候,想咬死菠蘿。”

每每想到四年前真心給林瀚睿買烤菠蘿那晚,他正行欺騙的壞事,梁爾璐便怒火中燒。

“對,昨兒白天怎麽就沒咬死你呢!”防止失誤,她怨懟睜眼,抓出大把衣服口袋內用作哄小孩病人的糖果,力氣軟乎乎地精準砸男人身上。

攻擊性為負,林瀚睿順勢剝糖吃:“第四次了,和你老公吵架的時候也喜歡扔東西”

“我也喜歡潑冷水。”

“小三,你千萬不要認為自己有希望了。”

梁爾璐揉揉胃,續聲:“是這樣,昨天照顧你吃飯的同時,我正和你主治醫生聊天,因為實在太好奇你的哮喘病因了,但醫生不能隨意洩露患者信息,那就只能先告訴他,我願意當你的私人中醫。”

“是我誤會了,以為你當時像四年前天橋和昨天酒店那樣,哪怕只是隔著一間病房門也要和梁奕珩聊天,* 吐槽我這個討人厭的前男友。”

“你和老公情比金堅,平時你一定經常跟老公遠程聯系,我好羨慕,但他很忙吧不像我,管理的公司加班少,我有特別多的時間回家陪老婆。”

梁爾璐實在懶得搭理。

難怪發瘋強吻,眼下這綠茶味兒也別太濃……

她咋舌閉眼,眼不見為凈。

卻沒能遂意,林瀚睿捏來臉頰,輕巧餵進了顆糖,極不安分的指腹戳按她唇瓣:“四年,梁奕珩第一次吻你”

甜,但胃又不是餓疼的。

半個眼神未給予,梁爾璐使勁拍掉他作亂的手,掌心觸感分明,是道淺顯愈合的傷口。

活該,只被劃一條已經算是撿了大便宜。

因此意外得了持續夠久的沈默氛圍,她第一時間下車,車子也並不停留。

胃痙攣得狠,壓根無法多走幾步,梁爾璐捂著上腹,半道險些撞個醫生。

對方蹲下攙扶:“A702姐你是怎麽個不舒服為什麽有無既往病史”

她沒閑心搭理醫生話裏前五個奇怪的字,思緒混亂,急迫想說是胃炎但發不了聲。

“你堅持一下!”

周圍的動靜嘈雜又渺遠,梁爾璐暈暈乎乎地躺急救推床閉眼緩勁,等被安置進病床,驚覺居然是熟悉的住院部A區VIP病房。

所以醫生剛才叫她什麽A702什麽

傻楞間,已被一圈醫護人員包圍。

帶頭的醫生出聲交代:“再催催王護士長,林先生指名要她。”

以及一些細碎的議論聲。

“原來梁醫生就是A702姐啊。”

“以前都是聽的八卦,今天可算是近距離見到漂亮姐姐了。”

“對,林先生那位!”

A702……姐

在醫院任職多時,梁爾璐倒還是頭回聽見這貼切瓜主身份的綽號:“情緒性胃痛。”

早知如此,她四年前就該多待醫院幾天社牛地吃瓜,否則也不至於到現在才知曉林瀚睿的太子爺身價。

梁爾璐縮回手,不肯給護士長紮:“我血管很細。”

“梁醫生可能不清楚,王護士長是主任護師,盡管放心。”

那她的確只安靜待骨傷科那一畝三分地,鮮少擱職場多社交。

“血管是挺細,但你皮膚白,它就夠明顯,別怕,就一瞬間的事。”

血管細這話題,梁爾璐記得當初只在林瀚睿上班之後,她才與家庭醫生提過。

所以連這種細枝末節都不曾忘卻的人,肯定是裝失憶。

狗東西!

估計醫護人員們已走遠,梁爾璐下床,帶走移動輸液架。

急診室橫豎都比這VIP病房順眼太多。

偏生開門之際,與拎著餐廳外帶晚飯的林瀚睿誤打誤撞相對。

既是面對面的情形,梁爾璐擡手打了他一巴掌。

男人顯然是被猝不及防地打偏過臉,側頰浮現的神情尤為怔忡,卻只楞少數幾秒,眸光旋即發亮,唇際銜笑著轉視她。

氣氛凝滯一般。

梁爾璐面色沾染慌意地後退,眼看林瀚睿惟獨笑,心情大好似的。

她只用了十五個月就達到博士畢業要求,發瘋地在三十歲之前畢業,已經習慣受刺激,麻木到精神狀態穩得不行,可惜面對林瀚睿時依舊難壓情緒。

此刻忍無可忍了:“你識趣自覺點滾開,行嗎”

胃疼激得生理性眼淚不受控制流,梁爾璐繞道。

男聲緊隨其後,絲毫不含挨了輦的狼狽:“在你老公面前也這麽嬌氣愛哭”

“對啊,你想怎樣”

“看來你們夫妻感情不錯。”

她這會兒是真的想哭了,沒成想竟正中林瀚睿設的圈套。

言下之意昭然。

所以她和林瀚睿這“男小三”的感情也不錯。

才不是!

她在漫長的四年裏確實還喜歡著,可自從知道他裝窮謀取自己,心霎時涼了。

梁爾璐第一次切身領略,愛與恨是能頃刻間轉變的。

她咬牙拔出輸液針,取下與之連接而高高懸掛的袋裝生理鹽水。

骨傷科醫生坐診時習慣隨身攜帶用作剪膏藥的剪刀,她面色不豫地和林瀚睿對視,利落剪斷輸液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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