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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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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王順自然是知道皇上心中大半的火氣, 就是因為五皇子而起,若是阮嬈能把五皇子勸住,自然就皆大歡喜, 現在文昌帝還在與徐老爺子談話, 他想了想也就同意。

得了準許, 阮嬈跟著小安子來到了乾清殿的偏殿一角。

遠遠的她就看見趙奕和跪在石階前,明明還是初春,他額頭上卻冒出些冷汗。

“阮姑娘, 義父說了, 讓你去勸勸五皇子,他這樣跪下去也是無濟於事的。”

阮嬈點了點頭,她走到趙奕和面前,神情覆雜的看向他:“五皇子,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你快起來吧, 別跪了。”

趙奕和跪了兩個時辰, 他想到很多關於阮嬈的記憶, 大多數都是他們在徐府中見面的點滴, 她收到他送得的點心蜜餞時,眼眸裏純然的笑意。還有她對著徐紹元的背影偷偷做鬼臉的調皮。還有她提到阮府時一臉的厭惡的表情。

最讓他難以忘記的還是她送給他桃木符時,臉上的真誠與忐忑。

明明有那麽多的真實與鮮活,當初的他卻執著的在意船上的那時初見的別有用心,趙奕和苦澀的笑了笑。

再聽到阮嬈的聲音, 他還以為是跪太久出現的錯覺, 直到他擡眼看到阮嬈熟悉的面容時, 他才用幹啞的嗓音出聲道:“你怎麽來了?”

阮嬈見趙奕和絕口不提起來的事情,她的心情覆雜極了, 不知道該氣趙奕和用這麽蠢的方法來幫她,還是該動容趙奕和竟然冒出觸怒皇帝的風險來幫她。

“你以為你這是在幫我嗎?你是皇子,你替我不滿這樁婚事,落在皇上眼中就是我不滿他的賜婚,五皇子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發現好言好語勸不動趙奕和後,阮嬈的語氣開始冷了下來。

原來的趙奕和是再好看懂的一個人,可是現在她越來越不明白他的想法了。

趙奕和的神情微變,他只想著父皇顧忌著皇t家的威儀,不願意收回把阮嬈賜給三皇子的旨意,那若是他能讓父皇改變心意,把阮嬈嫁給他,他帶著阮嬈離開京城,等過一兩年,三皇子和父皇都把阮嬈淡忘的時候,再借機幫阮嬈脫身,到時候換了身份的阮嬈,自然就能追求她想要的幸福。

阮嬈的話提醒了他,父皇就是再生氣也不會真正把他如何,可是阮嬈卻是不一樣,要是父皇把這件事算在阮嬈身上,要懲治阮嬈的話,他越在這裏跪著就越是火上澆油。

“你是怎麽進宮來的?”趙奕和的神情有些著急,他出聲問道。

阮嬈把大致的事情一說,趙奕和神情大變。

他想站起來,卻因為跪的太久,腿部的血脈不暢,他起身時,踉蹌了一下,膝蓋又重重的磕在堅硬的石板上。

一旁的小安子聽著都覺得疼,他趕緊把趙奕和扶了起來,趙奕和啞聲說道:“安公公,勞煩你去通傳一下,我要去見父皇。”

正在這時,趙奕雲不緊不慢的帶著宮人走了過來,他看著趙奕和扶著安公公站了起來,原本他是想要過來提醒一下趙奕和,現在看來不用了。

趙奕雲意味深長的一笑:“看來五弟你是想通了。”

趙奕和一聽趙奕雲的語氣,頓時明白過來,從一開始趙奕雲就明白,他要是一直跪在這裏肯定是要牽連到阮嬈,可是他卻一直閉口不言。

就是要在他意識到後果,然後主動放棄。這樣趙奕雲自然就能得償所願了。

趙奕和看著趙奕雲眼中都是難以置信:“三皇兄,你可知曉父皇已經派福公公去徐府宣旨了?”福公公是文昌帝身邊的掌刑太監,專門出處理些陰私。由他去給阮嬈宣旨,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福公公是什麽人?”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阮嬈忽然出聲問道。

趙奕雲才註意到一直低頭一旁的女子,竟然是阮嬈。也是他聽人回報說,阮嬈確實是入宮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跑過來看趙奕和了。

他的桃花眼裏漾起笑意,他對著阮嬈說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只要五弟不再胡攪蠻纏,我保證,福公公只是去下聘禮的。”

趙奕和聽見趙奕雲意有所指的話,臉色氣得鐵青,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趙奕和完全理解不了,趙奕雲怎麽能在刻意把阮嬈放入險境後,還能對著阮嬈談笑風生?

阮嬈察覺到不對,只是她對皇家所知甚少,更不明白皇室的傲慢與視人命為草芥,就算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文昌帝,竟然會把兄弟相爭的事情怪罪在她身上,甚至派了人想要賜死她。

所以她雖然看出了趙奕和的情緒不對,但還是想不透其中的關節。

“怎麽五弟,難不成你又改變主意了?”趙奕雲看了一眼天色,提醒道,“父皇的耐心可不多了。”

趙奕和的性子,他也了解,為了阮嬈的安危,他肯定放手的。

趙奕雲根本就沒把阮嬈的性命放在心上,論心狠,他是怎麽也比不過他的三哥。

“不勞三皇兄提醒,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趙奕和不可能放任皇帝去傷害阮嬈,而且若是阮嬈因為他出了什麽事情他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沒過一會兒,小安子走了回來,他恭敬的對著三人說道:“三皇子、五皇子還有阮姑娘,皇上宣你們一起進殿。”

阮嬈沒想到皇帝竟然要親自召見她,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特別是在聽到三皇子與五皇子說得幾乎是像打啞謎的話之後,她的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了。那可是皇帝,要是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會被殺頭治罪的人。阮嬈深吸一口氣,這時候她又有些想念徐紹元了。

小安子在阮嬈身邊小聲說道:“姑娘放心,是好事。”

好事?那就是關於她嫁到三皇子府的事情了,可這件事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好事。

阮嬈抿著唇,跟著趙奕和他們走進了金碧輝煌的乾清殿,進去之後,她就跟著兩位皇子一同行禮,起身之後,她的眉眼低垂,沒有直視文昌帝的龍顏。

當餘光看到徐老爺子一臉溫和站在一旁,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聽說你要見朕,終於跪夠了?”文昌帝對著趙奕和冷聲說道,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在殿外跪了幾個時辰,文昌帝對趙奕和也有些失望。

趙奕和又重新跪下:“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自己鬼迷心竅,兒臣——兒臣對父皇的旨意沒有異議。”

文昌帝聽到他這一番話,臉上的神情才緩和了下來,看到趙奕和雙.腿發顫的模樣,板著臉說道:“想通了就好,下不為例了!王順你去把禦醫召來,好好的五皇子的膝蓋上上藥。”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文昌帝也沒有再多說趙奕和什麽,只是讓他下去上藥。

趙奕雲適時地出聲道:“兒臣專門帶了一瓶化瘀膏,先拿給五弟用一用吧。”

文昌帝看著趙奕雲,眼裏閃過欣慰。

趙奕和不想接趙奕雲的膏藥,只是文昌帝在金座上看著,他只能把化瘀膏接下:“多謝三皇兄。”

“五弟客氣了,之前的事情我也有錯,語氣太著急了,我們畢竟是親兄弟。”

文昌帝滿意的頷了頷首:“奕雲,你能在這樣想,自然再好不過。王順等會兒你去朕的私庫中,把書聖的那副字帖拿出來,三皇子喜歡書法,就把這副字賜給三皇子吧。”

趙奕雲還沒有謝恩,就聽見文昌帝繼續說道:“朕聽說,阮家已經有一個姑娘在你府中做侍妾了,再嫁一個是有些不合適了,朕看吳家的姑娘不錯,不若把她賜給你做側妃吧。”

文昌帝的話一出,在屏風後面上藥的趙奕和,眼神猛地一亮,差點想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嚇得太醫差點忘了這裏是乾清殿,差點出聲呵止住趙奕和的行為。

阮嬈聽到這話,心中也是稍稍一動。

“父皇?”趙奕雲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擡頭看向文昌帝,卻聽文昌帝說道,“之前是朕沒有查清楚,若是你不滿意吳家姑娘,那朕再給你物色其他人選。”

趙奕雲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徐老爺子,雖然他不知道徐老爺子是如何說服文昌帝,但他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了。

父皇是不可能把阮嬈嫁給他了,趙奕雲心中不甘,他權衡了一下,只能說道:“兒臣謝過父皇的美意,只是兒臣府中的人已經足夠了,不想再添人了。”他不像趙奕和會為了一個女人失去理智,不僅什麽都得不到,還是失了聖心。

文昌帝擔心趙奕雲依然放不下阮嬈,出聲道:“你現在府中上玉牒的妻妾就只有王氏一人,現在膝下還沒有子嗣,可不能輕忽。”

“若是這樣的話,兒臣鬥膽想父皇求個恩典,兒臣府中阮氏甚合心意,只是出身太低,還望父皇給她提一提分位吧。”趙奕雲想了想回道,一個王氏已經讓他厭煩了,他不想讓他的皇子府後院起火。既然娶不到阮嬈,那還不如維持原狀。

聽說阮氏姐妹都長得如花似玉,看趙奕雲的態度,他應該也只是喜歡阮瑤的美色,沒有了兄弟相爭的刺激,他應該過不久就會丟開手吧。

文昌帝滿意的看了趙奕雲一眼,阮氏是阮嬈的姐姐,要是提她的分位的話,趁知道旨意的人不多,大面上可以把事情圓過去。

他的視線看向收著下巴低垂著頭的阮嬈,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白皙光潔的額頭,看眉眼有些眼熟,依稀看著是美人。

雖說事情算是解決了,文昌帝對阮嬈這個引得趙奕雲他們兄弟不和的禍水還是有些不喜,也沒阮嬈擡頭細看。

他直接讓王順宣讀了賜婚的旨意,就讓其他人都退下了。

阮嬈攙扶著徐老爺子走出乾清宮時,還有些不真實。

“外祖父你到底和皇上說了什麽,竟然他收回了賜婚的旨意?”阮嬈想起趙奕雲一言不發大步離開的場景,有些開心又有些驚訝的問道。

“還叫外祖父已經該叫祖父了。”徐老爺子慈祥的摸了摸阮嬈的發頂,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玉雪可愛的郡主,不僅沒死,她的孩子都長大成人,快要嫁人了。

阮嬈甜甜的叫了徐老爺子一聲祖父,徐老爺子眼睛瞇成一條縫,笑得胡子亂顫。

趙奕和上完藥才出來,慢了阮嬈他們兩步,他看了阮嬈兩眼,什麽t話也沒有說,加快步子走到阮嬈前面。

阮嬈突然出聲道:“五皇子,你為什麽要幫我?”是原諒了她當初對他的做的事情了嗎?

趙奕和聽見這句話,再看著阮嬈一無所知的神情,他心中越發難受,他根本就沒有幫到她,反而差點給阮嬈招來禍事。

“我沒有幫你,也依然不喜歡你,之前我誤會你的事情,現在兩清了。”趙奕和悶聲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的腿很疼,他的腰背卻挺得很直,步子也邁得很大,他不希望留個阮嬈的背影是充滿狼狽的。

奇怪的人,阮嬈嘟噥一句,也沒放在心上,不喜歡就好,她也不想背負莫名其妙的情債了。

現在她也已經是名花有主,只需要她未來的夫君喜歡她就好,經過趙奕雲的事情,她發現其他人的喜歡對她都只是負擔了。

——

出宮後,徐老爺子就一個人呆在他的書房裏,他聽到門窗響動的聲音,蒼老的聲音在空蕩的書房中響起。

“你來了。”徐老爺子沒擡頭也能猜到來的人是徐紹元。他坐在書房最裏面的躺椅上,手裏捏著一個掉了漆的撥浪鼓,輕輕的搖晃著。

徐紹元,或者說是蘇觀晏,他闔上門,慢慢的走到徐老爺子面前。

“你坐吧,”徐老爺子指著一個凳子讓蘇觀晏坐下,“這個撥浪鼓是元哥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那時恒鈺因為蘇家的事情,執意要去蘇州教書,他怕他母親寂寞,就把剛剛才一歲的紹元留下來。那時候家裏的人都在怨我怪我,只有他那個小家夥什麽都不懂,只喜歡粘著我這個祖父。我處理公文的時候,他就坐在榻上,一個人玩著他的撥浪鼓,也不哭鬧,只要我一抱他,他就會沖我笑。”

徐老爺子說到一半,仰著頭眨了眨眼。

“元哥最開始叫的人是我,第一個會寫的字,是我親手教的。我在他身上投註的心血比對恒鈺還要多,他從小身子就不好,大夫也說過他的壽數不長,所以我沒想過要讓元哥科舉為官,也再清楚不過,他的怎樣的性子。你們差了這麽多,我早都知道你不是他。”

說道後面徐老爺子的聲音的生意哽了哽,蒼老嘶啞的聲音帶著沈痛:“元哥是在我懷裏斷得氣,只是第二天你又醒了,明知這是不可能,只是我不信命呀。元哥他才剛剛及冠,那麽好一個孩子,他怎麽舍得就這麽離開了。”

蘇觀晏就是裝得再像,也瞞不過一手把徐紹元帶大的徐老爺子,只是他不肯接受徐紹元已經離世的事實,強迫自己接受他的孫兒只是在大病之後,經歷了生死,性情變了,他還沒有離開。

慢慢地,他自己都要相信了,蘇觀晏就是他的孫兒,只是他長大了,學問長進了,有心術謀略了。

直到他拿出了蘇家的玉佩,徐老爺子想要維持的虛幻才徹底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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