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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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戰後
莉亞娜的視線緩緩從亞瑟的臉龐移開, 逐漸下移，最終定格在他的胸口。她輕輕地踮起腳尖, 用腳尖輕觸亞瑟胸口上的那株嫩綠的小芽，使得那片小小的葉片也隨之輕輕擺動。
“莉亞娜……”亞瑟的臉頰貼緊莉亞娜的腳尖，小聲哀求著。
莉亞娜身軀一顫，目光游離，收回了腳，問道：“你怎麽做到的？”
亞瑟順著莉亞娜的方向看去，是莊園方向。
亞瑟的眼神閃過一絲自豪, 聲量也提高了幾分：“一開始，我也覺得讓迷霧森林飛上天這個想法過於癡人說夢。但當我真正嘗試時，我驚訝地發現，整個過程異常輕松, 甚至比我預期的魔力消耗要少得多。”
“為什麽？”莉亞娜眉頭微微蹙起, 追問到
“因為迷霧森林本就與彌撒大陸相互排斥。”亞瑟解釋道, “我原本以為我需要承受托舉整個迷霧森林的魔力消耗。結果沒想到, 我付出的代價，只是一個逆風大陣。風一吹，迷霧森林就整個連土拔起。我剛才能讓浮島下沈，就是關掉了大陣, 浮島就能靠著自身的重力下沈到了這裏。”
“那你現在還能啟動嗎？”
“不能，這大陣一次性的。”亞瑟尷尬說道。
但亞瑟心裏卻很是驕傲，就是因為這是一次性的, 才可以說明他想要找到莉亞娜的決心。要知道這一路上，他耗費了無數心力掌控風的方向, 一旦跑偏了，那就徹底完蛋了。
“哦, 好吧。那就算了。”莉亞娜冷淡地回應著，轉身打算離開迷霧森林的範圍。
“哎！”亞瑟急忙伸出手，大聲挽留：“莉亞娜，你先說說你想要幹什麽。或許我能做到呀！”
“我給你一個等花開的機會。不過，在花開前，都得看你的表現。”莉亞娜頓步，回頭說道，“現在，你想個辦法，去把艾爾文小鎮的麥克一家接過來，越快越好。這就是我的第一個要求。”
說完，莉亞娜就朝著康賽小鎮的方向走去。
康賽小鎮距離南境裂谷入口處，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迷霧森林又直接將入口位置堵得死死的，現在這兩家，真成對門的鄰居了。
亞瑟目送著莉亞娜決絕離去的背影，內心不禁湧起一絲幽怨，他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被遺棄在深宮中的妃子，默默期待著君王哪天心情好轉，能夠屈尊臨幸他一次。
“你搞這些一共花了多少？”一道男人特有的沙啞嗓音響起。
亞瑟沒好氣地說道：“兩千萬的樣子。”
亞瑟和霍斯所討論的，是陣法所需的材料費。
霍斯滿臉驚訝，用看敗家子的眼神看向亞瑟，語氣僵硬地發問：“你哪來的這麽多錢？”自從他看到那座島嶼懸浮在空中，這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迷霧森林占地五千畝，要覆蓋這樣一片廣闊的土地，需要多麽龐大的陣法？
這材料費，誰又能承擔得起？
霍斯現在進不去迷霧森林，如果可以，他早就沖回莊園查看情況了。他是真怕這錢是亞瑟把墻皮都給扣了、把家底全給賣了，才湊出的錢。
早知道會這樣，他說什麽也不會給亞瑟傳消息。他原本還在懸崖邊等回信呢，誰曾想這個楞頭青一天之內就把家都給搬過來了！
“你去把艾爾文小鎮的麥克一家接過來，我就告訴你。”亞瑟賣著關子，實際上是把主意打在了霍斯身上。
“哼。”霍斯輕蔑看向亞瑟，手中出現了一塊石頭，神色十分欠打。
“剛才某人可是哭著跪著求原諒呢……”
“去你的！”亞瑟一把伸出手，想要按住霍斯。
霍斯早有準備，靈活地扭動身體避開了突然的攻擊，同時面對著亞瑟一邊後退一邊挑釁，手裏玩弄著那枚留影石，挑釁道：
“想要？你出來拿呀！”
說罷，霍斯像是扳回了一局，瀟灑大笑著跑開。
“霍斯，你最好也永遠沒有今天！”亞瑟憤怒地吼道，試圖追趕，卻被一道無形的空氣墻阻擋在了迷霧森林的邊界上，只能無奈放出毫無威懾力的狠話。
“對了，老亞當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老亞當去哪了！”亞瑟想起了許久不見的老人，高聲問道。
無奈霍斯早已跑遠，根本沒有聽到最後的問題。
老亞當站在懸崖之上，伸出腦袋朝下望去，可剛一伸出，還沒看清，就見到了天旋地轉，兩只腳瞬間就軟了，直感覺就快摔下去了。
老亞當立刻遠離了懸崖邊緣，抱著樹幹，跪坐在了樹下，過了許久，才平定了瘋狂跳動的心臟。
上來的時候是霍斯帶他上來的，可是下去該怎麽辦？
“霍斯，你到底去哪了——”
老亞當欲哭無淚地發問道。他這麽一把老骨頭，跟著東走西奔的，容易嗎！
莉亞娜步入了康賽小鎮，小鎮所有人此刻正有條不紊地清理著戰後的狼藉。
夜幕低垂，莉亞娜順手施展了一個火焰之術，照亮了四周。
莉亞娜突然擡起腳，發現地上黏糊糊的，仔細一聞，是血液的味道。
一個個身材消瘦的女人們正在拖著什麽東西，像是一具屍體，可那些東西被蓋著白布，著實讓莉亞娜疑惑。
這麽心善嗎？連敵人的遺體都得妥善安置？
莉亞娜覺得，自己還是小心眼的。畢竟剛才，那些敵軍，差點要了她的命。
莉亞娜大步走去，一手直接掀開了一具屍體的白布，那搬著屍體的兩個小鎮居民正想要阻止，可一看到了是莉亞娜，怒火瞬間平息，轉而沈默地看向莉亞娜。
莉亞娜一掃那具屍體，拿起白布的手也頓住了，歉意地看向兩人，一時有些無措，但還是迅速反應了過了，動作輕柔地重新將白布再次為死去的女人蓋好。
整個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可一聲尖叫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微妙。
一個頭發稀松、瘦小、臟兮兮的小女孩突然擁入了莉亞娜的懷中，不是祈求安慰，而是不斷地用她那只有莉亞娜手腕一半細的雙手，擊打著莉亞娜。
莉亞娜控制住突然崩潰的孩子，將那孩子的手緊緊鉗制住，看著那不斷嘶吼、高聲哭泣的孩子，她真的很抱歉。
“你為什麽要揭開！你為什麽！阿婆說了，揭開了布，阿媽就去不了天堂了！阿媽去不了！我不管，我要阿媽去！”孩子的情緒萬分激動，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了一樣，被逼到了臨界點，只剩下崩潰地嚎啕大哭。
孩子不知道莉亞娜的身份，她只知道這是個掀開阿媽白布的壞人，就算雙手被鉗制住，那兩只腳也不老實，一直在空中不斷地踢踹著莉亞娜。
莉亞娜毫不在意孩子的踢打，她看著小鎮居民搬運著的屍體，大致上恐怕有幾百具。
“怎麽會這樣？她們不是在小鎮裏呆的好好的嗎？防禦大陣不是沒破嗎？”莉亞娜也不知道是在問誰，只顧著提問，嗓音顫抖道。
“若是五千騎兵一起上，是能破的。”一聲稚嫩的嗓音想起。
莉亞娜低頭看去，是莉莉絲，少掉了一只胳膊的莉莉絲。
莉莉絲露出一道燦爛的笑容：“騎兵闖過來的時候，我估計他們要不了一個鐘頭就能破。於是我就帶著阿丫一起出去拖延他們的時間。可是她們說，讓我一個小孩子保護不光彩，要出去就一起出去。”
“莉亞娜，你是在外面生活的。你說，外面的男人都這麽討厭嗎？”莉莉絲依舊保持著笑容，眼珠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止不住地流下：“他們真的好討厭。我看到很多姐姐被他們追逐，戲弄。那些坐在馬背上的騎兵，七八個的圍在一起，追著一個姐姐，他們笑得可真惡心。先是把她衣服一點點劃破，看著她跑，然後再是胸部，然後再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莉亞娜緊緊抱住莉莉絲，看著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露著不正常的笑容，心如刀絞。
“阿丫也沒了。真可惜，阿丫還沒吃晚飯呢。你說，我把飯塞進它的肚子裏，它能吃飽嗎？”莉莉絲繼續說道。
莉亞娜低頭一看，莉莉絲僅剩的左手上正拿著一只刀子，刀刃上是深綠色的血液。
莉亞娜看著那把刀子，吐出了一口濁氣，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其實，也有人逃走了。她們以為我沒看見，我心裏門清呢。一共逃了三百一十二個，都是騎兵一到，就偷偷從地道跑走了。我都記著呢，梅格拉婆婆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原本可以做到，但是現在，我做不到了，因為梅格拉婆婆也沒了。那三百一十二個人，我看到一個，我就會弄死一個，我說到做到。”莉莉絲沒有說的是，同她一起出戰的，是四百五十二個大姐姐，有一百三十多個活了下來，其他的都死了，這件事她也記住了，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梅格拉也沒了，那其他巫師婆婆呢？”莉亞娜皺眉問道。
莉莉絲搖著頭，說道：“都沒了。”
莉莉絲看著莉亞娜，眼中竟流露出一絲羨慕：“莉亞娜姐姐，你好強呀。你能教教我嗎？我也想像你這麽強。”
莉亞娜還沈浸在死了那麽多人的悲痛中，一聽這話，她看著情緒和性格明顯大變樣的莉莉絲，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只因為她想起了她看到過的精神科書籍，其中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該死的、突如其來的理性，讓莉亞娜一時之間感覺自己才像是個變態！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莉亞娜？”又是一聲呼喚。
莉亞娜轉頭看去，是瑞亞。
瑞亞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堅定而沈默地看著莉亞娜，也不說話。
可莉亞娜覺得這種氣氛她好像很是熟悉。
果然，噗通一聲，瑞亞也雙膝跪地。
作為康賽小鎮的領主，瑞亞鄭重地承諾：“我以在此發誓，康賽小鎮永遠是我姐姐莉亞娜的避風港，她將永遠擁有自由進出的權利，不受任何束縛。在這片土地上，莉亞娜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她的權利等同於我的權利，她的指令就是我的指令。”她一邊說著，一邊跪在地上，用羽毛筆在一張羊皮紙上慎重地寫下自己的誓言，以此作為永不可違背的契約。
這就是在定契了。這張羊皮紙是用一種罕見的能夠口吐人言的羚羊皮做成。一旦契約的條款被謄寫於其上，契約雙方用不得違背，否則就會被詛咒變成一只羚羊。
莉亞娜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集中在瑞亞和莉亞娜身上，讓莉亞娜感到了莫名的不自在。
她不太習慣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並且，現在所有人心裏都不太好受。
“塔拉呢？那心核種子不是她找回來的嗎？怎麽不見她的影子？”莉亞娜四處張望著，試圖轉移眾人的註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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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娜的視線緩緩從亞瑟的臉龐移開, 逐漸下移，最終定格在他的胸口。她輕輕地踮起腳尖, 用腳尖輕觸亞瑟胸口上的那株嫩綠的小芽，使得那片小小的葉片也隨之輕輕擺動。
“莉亞娜……”亞瑟的臉頰貼緊莉亞娜的腳尖，小聲哀求著。
莉亞娜身軀一顫，目光游離，收回了腳，問道：“你怎麽做到的？”
亞瑟順著莉亞娜的方向看去，是莊園方向。
亞瑟的眼神閃過一絲自豪, 聲量也提高了幾分：“一開始，我也覺得讓迷霧森林飛上天這個想法過於癡人說夢。但當我真正嘗試時，我驚訝地發現，整個過程異常輕松, 甚至比我預期的魔力消耗要少得多。”
“為什麽？”莉亞娜眉頭微微蹙起, 追問到
“因為迷霧森林本就與彌撒大陸相互排斥。”亞瑟解釋道, “我原本以為我需要承受托舉整個迷霧森林的魔力消耗。結果沒想到, 我付出的代價，只是一個逆風大陣。風一吹，迷霧森林就整個連土拔起。我剛才能讓浮島下沈，就是關掉了大陣, 浮島就能靠著自身的重力下沈到了這裏。”
“那你現在還能啟動嗎？”
“不能，這大陣一次性的。”亞瑟尷尬說道。
但亞瑟心裏卻很是驕傲，就是因為這是一次性的, 才可以說明他想要找到莉亞娜的決心。要知道這一路上，他耗費了無數心力掌控風的方向, 一旦跑偏了，那就徹底完蛋了。
“哦, 好吧。那就算了。”莉亞娜冷淡地回應著，轉身打算離開迷霧森林的範圍。
“哎！”亞瑟急忙伸出手，大聲挽留：“莉亞娜，你先說說你想要幹什麽。或許我能做到呀！”
“我給你一個等花開的機會。不過，在花開前，都得看你的表現。”莉亞娜頓步，回頭說道，“現在，你想個辦法，去把艾爾文小鎮的麥克一家接過來，越快越好。這就是我的第一個要求。”
說完，莉亞娜就朝著康賽小鎮的方向走去。
康賽小鎮距離南境裂谷入口處，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迷霧森林又直接將入口位置堵得死死的，現在這兩家，真成對門的鄰居了。
亞瑟目送著莉亞娜決絕離去的背影，內心不禁湧起一絲幽怨，他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被遺棄在深宮中的妃子，默默期待著君王哪天心情好轉，能夠屈尊臨幸他一次。
“你搞這些一共花了多少？”一道男人特有的沙啞嗓音響起。
亞瑟沒好氣地說道：“兩千萬的樣子。”
亞瑟和霍斯所討論的，是陣法所需的材料費。
霍斯滿臉驚訝，用看敗家子的眼神看向亞瑟，語氣僵硬地發問：“你哪來的這麽多錢？”自從他看到那座島嶼懸浮在空中，這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迷霧森林占地五千畝，要覆蓋這樣一片廣闊的土地，需要多麽龐大的陣法？
這材料費，誰又能承擔得起？
霍斯現在進不去迷霧森林，如果可以，他早就沖回莊園查看情況了。他是真怕這錢是亞瑟把墻皮都給扣了、把家底全給賣了，才湊出的錢。
早知道會這樣，他說什麽也不會給亞瑟傳消息。他原本還在懸崖邊等回信呢，誰曾想這個楞頭青一天之內就把家都給搬過來了！
“你去把艾爾文小鎮的麥克一家接過來，我就告訴你。”亞瑟賣著關子，實際上是把主意打在了霍斯身上。
“哼。”霍斯輕蔑看向亞瑟，手中出現了一塊石頭，神色十分欠打。
“剛才某人可是哭著跪著求原諒呢……”
“去你的！”亞瑟一把伸出手，想要按住霍斯。
霍斯早有準備，靈活地扭動身體避開了突然的攻擊，同時面對著亞瑟一邊後退一邊挑釁，手裏玩弄著那枚留影石，挑釁道：
“想要？你出來拿呀！”
說罷，霍斯像是扳回了一局，瀟灑大笑著跑開。
“霍斯，你最好也永遠沒有今天！”亞瑟憤怒地吼道，試圖追趕，卻被一道無形的空氣墻阻擋在了迷霧森林的邊界上，只能無奈放出毫無威懾力的狠話。
“對了，老亞當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老亞當去哪了！”亞瑟想起了許久不見的老人，高聲問道。
無奈霍斯早已跑遠，根本沒有聽到最後的問題。
老亞當站在懸崖之上，伸出腦袋朝下望去，可剛一伸出，還沒看清，就見到了天旋地轉，兩只腳瞬間就軟了，直感覺就快摔下去了。
老亞當立刻遠離了懸崖邊緣，抱著樹幹，跪坐在了樹下，過了許久，才平定了瘋狂跳動的心臟。
上來的時候是霍斯帶他上來的，可是下去該怎麽辦？
“霍斯，你到底去哪了——”
老亞當欲哭無淚地發問道。他這麽一把老骨頭，跟著東走西奔的，容易嗎！
莉亞娜步入了康賽小鎮，小鎮所有人此刻正有條不紊地清理著戰後的狼藉。
夜幕低垂，莉亞娜順手施展了一個火焰之術，照亮了四周。
莉亞娜突然擡起腳，發現地上黏糊糊的，仔細一聞，是血液的味道。
一個個身材消瘦的女人們正在拖著什麽東西，像是一具屍體，可那些東西被蓋著白布，著實讓莉亞娜疑惑。
這麽心善嗎？連敵人的遺體都得妥善安置？
莉亞娜覺得，自己還是小心眼的。畢竟剛才，那些敵軍，差點要了她的命。
莉亞娜大步走去，一手直接掀開了一具屍體的白布，那搬著屍體的兩個小鎮居民正想要阻止，可一看到了是莉亞娜，怒火瞬間平息，轉而沈默地看向莉亞娜。
莉亞娜一掃那具屍體，拿起白布的手也頓住了，歉意地看向兩人，一時有些無措，但還是迅速反應了過了，動作輕柔地重新將白布再次為死去的女人蓋好。
整個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可一聲尖叫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微妙。
一個頭發稀松、瘦小、臟兮兮的小女孩突然擁入了莉亞娜的懷中，不是祈求安慰，而是不斷地用她那只有莉亞娜手腕一半細的雙手，擊打著莉亞娜。
莉亞娜控制住突然崩潰的孩子，將那孩子的手緊緊鉗制住，看著那不斷嘶吼、高聲哭泣的孩子，她真的很抱歉。
“你為什麽要揭開！你為什麽！阿婆說了，揭開了布，阿媽就去不了天堂了！阿媽去不了！我不管，我要阿媽去！”孩子的情緒萬分激動，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了一樣，被逼到了臨界點，只剩下崩潰地嚎啕大哭。
孩子不知道莉亞娜的身份，她只知道這是個掀開阿媽白布的壞人，就算雙手被鉗制住，那兩只腳也不老實，一直在空中不斷地踢踹著莉亞娜。
莉亞娜毫不在意孩子的踢打，她看著小鎮居民搬運著的屍體，大致上恐怕有幾百具。
“怎麽會這樣？她們不是在小鎮裏呆的好好的嗎？防禦大陣不是沒破嗎？”莉亞娜也不知道是在問誰，只顧著提問，嗓音顫抖道。
“若是五千騎兵一起上，是能破的。”一聲稚嫩的嗓音想起。
莉亞娜低頭看去，是莉莉絲，少掉了一只胳膊的莉莉絲。
莉莉絲露出一道燦爛的笑容：“騎兵闖過來的時候，我估計他們要不了一個鐘頭就能破。於是我就帶著阿丫一起出去拖延他們的時間。可是她們說，讓我一個小孩子保護不光彩，要出去就一起出去。”
“莉亞娜，你是在外面生活的。你說，外面的男人都這麽討厭嗎？”莉莉絲依舊保持著笑容，眼珠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止不住地流下：“他們真的好討厭。我看到很多姐姐被他們追逐，戲弄。那些坐在馬背上的騎兵，七八個的圍在一起，追著一個姐姐，他們笑得可真惡心。先是把她衣服一點點劃破，看著她跑，然後再是胸部，然後再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莉亞娜緊緊抱住莉莉絲，看著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露著不正常的笑容，心如刀絞。
“阿丫也沒了。真可惜，阿丫還沒吃晚飯呢。你說，我把飯塞進它的肚子裏，它能吃飽嗎？”莉莉絲繼續說道。
莉亞娜低頭一看，莉莉絲僅剩的左手上正拿著一只刀子，刀刃上是深綠色的血液。
莉亞娜看著那把刀子，吐出了一口濁氣，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其實，也有人逃走了。她們以為我沒看見，我心裏門清呢。一共逃了三百一十二個，都是騎兵一到，就偷偷從地道跑走了。我都記著呢，梅格拉婆婆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原本可以做到，但是現在，我做不到了，因為梅格拉婆婆也沒了。那三百一十二個人，我看到一個，我就會弄死一個，我說到做到。”莉莉絲沒有說的是，同她一起出戰的，是四百五十二個大姐姐，有一百三十多個活了下來，其他的都死了，這件事她也記住了，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梅格拉也沒了，那其他巫師婆婆呢？”莉亞娜皺眉問道。
莉莉絲搖著頭，說道：“都沒了。”
莉莉絲看著莉亞娜，眼中竟流露出一絲羨慕：“莉亞娜姐姐，你好強呀。你能教教我嗎？我也想像你這麽強。”
莉亞娜還沈浸在死了那麽多人的悲痛中，一聽這話，她看著情緒和性格明顯大變樣的莉莉絲，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只因為她想起了她看到過的精神科書籍，其中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該死的、突如其來的理性，讓莉亞娜一時之間感覺自己才像是個變態！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莉亞娜？”又是一聲呼喚。
莉亞娜轉頭看去，是瑞亞。
瑞亞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堅定而沈默地看著莉亞娜，也不說話。
可莉亞娜覺得這種氣氛她好像很是熟悉。
果然，噗通一聲，瑞亞也雙膝跪地。
作為康賽小鎮的領主，瑞亞鄭重地承諾：“我以在此發誓，康賽小鎮永遠是我姐姐莉亞娜的避風港，她將永遠擁有自由進出的權利，不受任何束縛。在這片土地上，莉亞娜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她的權利等同於我的權利，她的指令就是我的指令。”她一邊說著，一邊跪在地上，用羽毛筆在一張羊皮紙上慎重地寫下自己的誓言，以此作為永不可違背的契約。
這就是在定契了。這張羊皮紙是用一種罕見的能夠口吐人言的羚羊皮做成。一旦契約的條款被謄寫於其上，契約雙方用不得違背，否則就會被詛咒變成一只羚羊。
莉亞娜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集中在瑞亞和莉亞娜身上，讓莉亞娜感到了莫名的不自在。
她不太習慣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並且，現在所有人心裏都不太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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