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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 020騎犬(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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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020騎犬(捉蟲)

◎goodboy◎

薛靈跟浮青一同出了報告廳, 碰見了另一位向導導師。

浮青跟她兩人寒暄時,薛靈退到了一旁靜靜等待。

天氣更冷了,室外溫度驟降, 薛靈忘了加衣服。

她朝手心哈口氣,趕緊將手踹進兜裏,在原地小幅度踱步增加身體熱量。

動作間,正好看見了剛從另一個報告廳出來的雪萊。

雪萊的著裝很好認。

少將穿著符合身份的制服, 黑色款,合身又收腰, 顯得人不僅高大,而且肩寬腰窄,比例迷人。

他帶著帽子, 帽檐齊眉骨處, 行走間他冷峻精致的眉眼若隱若現,讓人的註意力都放在了他那兩條踩著黑靴的大長腿上。

這是一個被埋在人群中她也能立馬找到的男人。

薛靈眼睛亮了亮, 將手掏出口袋跟他打招呼,對方立馬穿越人群向她走了過來。

薛靈:“好久不見, 少將您是剛回來嗎?”

雪萊見到她沒有驚訝,仿佛早就看見了她。

他點點頭,張了張嘴,插在褲子口袋裏的手也猶豫動了動,卻一直沒有下文。

薛靈在他身上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她詢問:“少將, 您是不是受傷了?有去治療嗎?”

雪萊:“嗯, 一點小傷,不要緊。”

薛靈:“辛苦了, 要好好上藥, 註意休息啊!”

“嗯。”

周圍有些擠, 兩人說話間,不少人往他們這邊看。

薛靈便牽著雪萊的衣袖,將他拉到了人少的地方,這裏既方便講話又能及時獲取浮青那邊的動向。

薛靈牽雪萊時,“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手,後者立馬似觸電般將手抽出了口袋。

“咦?少將您手裏拿的是什麽?”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薛靈昂起來朝他笑。

雪萊默了默,將手拿起攤開,遞向薛靈,平靜道:“出差的時候順路看見了一條手鏈,覺得很配你,送給你。”

雪萊出差是被叫去各個基地解決異種,薛靈還真不知道他原來還會順路去市區購物。

薛靈接過,拿起一看,是一條銀色手鏈,上面有兩個鑲鉆的字母形狀的銀質裝飾——「X·L」。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類似尾巴的小配飾,很特別,而且做工精細,拿起時一晃一晃的,真像手鏈長了一條小尾巴。

薛靈第一時間想到了「雪萊」,轉念一想,是雪萊送她的,應該是「薛靈」。

不過,正好他們兩人名字的縮寫一模一樣,是誰都可以。

“謝謝少將!我很喜歡!”

薛靈眼睛亮晶晶的。

女人就跟龍一樣,熱衷收集漂亮珍貴的寶物。

“不用,上次你也送了我一條項鏈,我沒有回禮。”

“這手鏈看上去很貴啊,少將您喜歡什麽?我也要得回您個像樣的才行。”

“……不值錢的,你別太在意。錢你留著自己花,我不缺什麽。”

明視要是知道,全世界有且僅此一條,價值高到能換一顆小行星的高定手工手鏈被雪萊當作批發小商品來形容,估計會氣到神智不清。

薛靈點點頭:“那麻煩少將幫我戴上吧。”

她迫不及待伸出手,將項鏈放進雪萊手裏,後者從容不迫替她戴上,無意間碰到她手腕的皮膚,手指卻微不可察發抖了幾下。

戴好後,薛靈晃了晃手,手鏈在這種慘淡的光線下也散發著閃耀的光輝,漂亮極了。

手鏈應該有些貴,說不貴只是雪萊想讓她心安理得接受的借口。

薛靈道:“少將,實不相瞞,我有事還需要再麻煩您一下。今天下午您有空來97層嗎?您幫幫我好不好。”

女人輕輕將頭發別在耳後,期待地擡眼看他。

浮青回了97層,卻一直沒有提要輔導薛靈關於精神安撫的事。

他的光腦似乎無時無刻都在響,薛靈想不到他到底有多少工作。

因為今天開會占用了體能訓練的時間,浮青抱歉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將她放養,於是薛靈變相得了一天假期。

但體能考核的日子就快到了,為了能拿個漂亮的分數,薛靈把自己關進了健身房。

而不遠處的辦公室裏,浮青動動手指,整個97層的監控出現在顯示屏上,包括薛靈的辦公室,也包括精神安撫室。

她一切的動向,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他快速瀏覽,點進了健身房的攝像頭畫面。

監控畫面裏,薛靈換了運動服,正在跑步機上揮灑汗水,束高的馬尾在空中不停擺動。

浮青抽空看了眼捷克匯報給他的薛靈近況。

這一個月,她的體能訓練成績從剛開始的吊車尾往前進了幾名。

但在浮青眼裏,其實跟吊車尾沒有任何區別。

療養部那邊,有三個人寫了投訴信。

信的內容言辭激昂,說她精神安撫不認真,還出現虐待情況,要麽換人要麽讓她滾。

浮青靠在轉椅上,把信多看了兩眼,取下眼鏡,捧腹大笑。

連精神體都沒有的家夥,怎麽給人精神安撫?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嘖嘖——”

旁若無人,浮青也不用再維持人設,兩只腿毫無形象地翹在桌上,笑得眼淚水都溢了出來。

“本來還準備先放你一馬陪你演幾天玩玩,現在看來......”

浮青想到了剛才薛靈的請求。

她說,她想觀摩他精神安撫。

——這就觸到他的底線了。

“呵,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還是別有目的?”

浮青變臉飛快,前一秒還在笑,後一秒瞇起眼,神情高深莫測,盯著監控,似在對其中的人說話,又似自言自語。

從同意雪萊將把她放進基地那天開始,浮青就沒想過這人真是個蠢貨。

她很聰明,沒有交出一瓶向導素就見到了他過了檢測關卡,在水牢喝了幾口水就又找到了靠山。

甚至他還以為自己是遇上對手——她演小白兔還挺像的。

但她其他的操作弄得他是真有些不確定了,投訴信交出去她就能滾了,那她這麽費盡心思做了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她到底是演的,還是真蠢?又或者......

真的自信到以為雪萊那條死狗能護她一輩子?

浮青哂笑。

到了中午休息的點,薛靈才收拾好從健身房出來。

一出來嚇了一跳。

只有她一人在時的97層空空蕩蕩,除了她就是清潔機器人,像是一座空城。

而現在,電梯不斷地在97層響鈴停下,一個又一個哨兵從裏頭出來。

他們臉色疲憊,身姿緊繃呈防禦狀態,腳步沈重拖沓,看上去痛苦又壓抑。

看見薛靈,露出的驚訝神色都帶著些可憐兮兮的味道。

薛靈一下子就想到了雪萊。

那條匿名視頻裏,多日不見的他失魂落魄跟在她身後,頗有些被拋棄的感覺。

早上見到雪萊,他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此。

她聽見了他的心跳聲,也感受到了他的疲憊和難受。

但他掩飾得很好,要不是因為精神安撫之後能夠感受到他的身體狀況,薛靈會覺得他一點問題也沒有。

匿名視頻裏的他就像個童話故事裏默默無聞守在暗處的騎士。

薛靈已經不是個懵懂無知羞於表達的小女生,她明白雪萊對她是什麽感覺。

或許得益於迷宮中相互扶持的吊橋效應,又或許是他真的有點喜歡她。

總之,跟雪萊待在一處,就算不說話,她也能感受到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渴望。

這些天她忙昏了頭,要是沒有那條匿名視頻,要是他不主動出現,不主動說明,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在想什麽。

總是小心翼翼是得不到什麽的,那些敢於嘗試抓住機會的人,總是會優先得到更好的。

雖然主動權掌握在她手裏,但他要是想靠近她,起碼要先學會主動。

如果是雪萊,她甚至允許他過分一點。

她想上去打招呼,但哨兵們自覺進入了無人的安撫室,沒有再看薛靈一眼。

唯獨一個年輕一點的哨兵,拄著拐杖艱難地朝前走,一不小心滑了下,眼看就要摔倒,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扶穩。

薛靈憂心忡忡問:“還好嗎?”

薛靈扶上哨兵的那一瞬,數條紅線像節日放的彩炮,猛地從她的指尖處迸發出來,又像是海嘯,一瞬間不由分說地穿進他的身體裏,讓他的靈魂為之一顫。

“謝——”

哨兵呼吸一滯,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渾身一陣抽搐倒在薛靈身上。

不僅是她身旁的哨兵,就連走在他身前的幾個哨兵也感受到了揭頂一般的壓力,心臟猛地收縮,壓力感在呼吸間蹦出閾值,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走道上的哨兵就像是薛靈手中的多米諾骨牌,她輕輕一動,所有人為她傾倒。

一次性連根拔出精神領域裏的舊疾暗瘡讓人猝不及防——包括薛靈在內,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是一場另類但有奇效的精神安撫。

所有人的精神領域就像席卷過一場暴風雨,因為能量太過於強大,他們的精神領域無法承受,所以超過了承受的最高峰。

但很快,暴風雨就好像對他們的閾值了如指掌,就在他們即將受不了要迸發的那刻,收了動作,一切偃旗息鼓。

他們痛並快樂著,好像得到了什麽,又好像失去了什麽。

腿在發抖。

腦袋一片空白......

什麽也不想去思考......

他們一個個都跪在地上,一手支撐自己,一手捂著胸口,一個個失魂落魄,苦不堪言。

甚至控制不住身體,內分泌系統跟呼吸系統都不停使喚,涎水從張大的口中溢出,砸到潔凈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地板映出他們的身影,看起來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毆打了摧殘至這幅可憐狼狽的模樣。

他們的臉潮紅,四肢不停顫抖,看上去痛苦萬分,連試圖站起身子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不知是被眼前突如其來的這一幕嚇到,還是肩上的哨兵過於沈重,薛靈的腿也有軟,意識飄忽片刻,甚至感到身體有些發虛。

但僅僅過了幾秒鐘,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她又重新恢覆了精神。

薛靈沒懷疑,她猜是剛剛運動過度了。

哨兵們卻遲遲沒站起來。

她將他們一一扶起來,他們被她觸碰到時,卻一臉驚恐,仿佛她是什麽怪物。

接著,幾人似乎恢覆了正常,比起來時健步如飛,旋風一般逃走了。

薛靈有些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的手,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但她又想不出來。

他們初次見面,她只是在心裏覺得他們可憐,想要幫幫他們。

她什麽都沒做,他們卻對她避之不及。

難不成哨兵們的精神已經草木皆兵到這種程度了?

薛靈心想,希望浮青能幫到他們。

去找浮青還要經過她的辦公室,有些遠,她也怕打擾到他的工作,便發光腦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等了一會兒,那邊回覆:【抱歉啦,我還有些哨兵沒安撫完,你先去吃吧。】

薛靈:【需要我幫你帶點什麽嗎?】

浮青又發來:【吃飽飽的。】

對方收到了,似乎在忙沒空回覆。

沒等到下文,薛靈回了個表情包,自己去吃飯了。

浮青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回到辦公桌前,連光腦看也沒看一眼,就丟在了一旁。

吃飽飽的,才有力氣收拾東西,滾蛋。

浮青除了是Zoe基地的向導,還是各基地的異種顧問。

表面上,浮青出生於一個古老隱世的世家,他們在藍星出現生態異變時就一直在星央工作,一直到現在,每次都只派一名成員出世幫忙。

實際上,浮青的家人,只有他自己。

或者說,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精神體蛻皮一次,他也重生一次,現在有多少年了?

從大異變開始,已經三百多年了啊……

生態異變後,藍星的地形和生態發生了劇變,好多事情已經不可考據。

而浮家對於這方面有詳細的資料和豐富的經驗,他們一家人甚至可以根據生態細微的變化推算出可能出現的異種從而防患未然,從而給基地減輕了不少負擔。

——這是目前任何技術都做不到的一點。

這種特技常人學不會,但浮家人靠直覺跟眼睛就能做到。

上次伴隨037號迷宮出現的新型異種,浮青未能提前預判,這讓人很不可思議。

在各地出現新型異種前,浮青從未出過差錯,次次都能提前發布預警,還能比各種精確的儀器先準確定位到迷宮出現的位置。

浮青這一次的差錯需要向星央匯報原因,他這次出差有幾項任務,其中一項便是回037號異種出現的地方查漏補缺。

他在那救了一個剛覺醒沒多久的哨兵男人,巧的是,他正好認識。

有關薛靈來基地之前的事,捷克都事無巨細寫了文件交給他,有圖有配文。

捷克雖然有時腦子不太靈光,但浮青願意用他的一個點就是,他很會收集整理信息,讓人一目了然。

比如只看一遍文件,他就知道了,薛靈之前沒少利用自己的皮相騙男人,利用他們,蹭吃蹭喝。

她借了高利貸後跑路,這個男人正是追著她一路到了這裏。

男人在天上飛著,突然掉下來栽進了湖裏,是浮青叫人將奄奄一息的他打撈上來。

他說他在那裏找一個人。

他給他看了照片,問浮青有沒有看見過。

浮青全副武裝,戴著防汙染面罩,搖搖頭,說:“但是我感覺基地有個人跟她長得很像。”

薛靈沒死而是活著回了基地!他怎麽沒往這邊想!

男人一拍腦袋,黯淡的眼神立馬變得鋥亮。在浮青的角度看,那就是撿到錢的眼神。

浮青朝他一笑。

自認為是個好心人的浮青,這次回來就順便將他帶回來了。

這人現在躺在97層的安撫室裏,就在薛靈隔壁。

一不小心就能遇見。

電梯門打開,薛靈瀏覽著光腦思考今天中午吃什麽,一扇安撫室的門被急匆匆地打開,一個寸頭男人光著腳慌張沖到走廊上,像是被神明召喚而感知到神秘力量的信徒,又像是察覺到什麽,不停四處尋找。

是薛靈的味道。

薛靈在這裏!

蕭尼奧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薛靈!薛靈!”

薛靈在飛快下行的電梯裏似有所感有人在叫她,凝神聽了片刻,又消失了。

-

雪萊出差回來後,上面給他批了幾天假期。

這種小假期每年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個月長,但他從來就沒有給自己放過假。

可以說,雪萊幾乎全年無休,還是主動上班。

但今天,雪萊決定放自己一個假。

薛靈需要幫忙,他怎麽也要抽出時間去幫她。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雪萊將自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確認自己看上去得體無誤。

他在房間不停踱步,剛放下手表就又擡起確認時間。

明明時間綽綽有餘,但雪萊生怕自己遲到了,決定早點去97層等著。

這樣說不定也能早點見到她。

雪萊出了公寓,下電梯時雪萊碰見了熟人。

小亞看到嘴角含笑的雪萊,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少將,是您啊!您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這是要去見誰?”

雪萊看上去居然有些……害羞?

“有情況啊,難不成少將您...談對象?能不能透露一下?”

小亞一臉八卦。

雪萊立馬恢覆往常的冷漠臉。

“什麽嘛......少將你居然這麽不好意思,餵,少將,慢點走,偷偷告訴我嘛!”

跟小亞道別後,雪萊到了97層。

薛靈剛好出了辦公室,見到雪萊,立馬小跑過去,拉著他進了一處安撫室。

“少將,您怎麽來這麽早。請坐,要喝點什麽嗎?”

雪萊:“不用了。你需要我做些什麽?”

他開門見山,想快點幫她解決問題。

但話一說出口,又覺得自己的說話方式是不是太冷了?聽上去好像是想趕快弄完好快點走的意思。

薛靈噢一聲:“那咱們就直接進入今天的重點吧!少將請您快進來。”

安撫室由兩部分組成,有點像審訊室,外面是調試操控設備,裏面有沙發跟桌子櫃子,兩部分又由小門和一大塊單向玻璃組成。

玻璃由一種特殊的材質制作,非常堅硬牢固,能有效防止哨兵破防。

另外,這樣的構造能從外面看到裏面,裏面卻無法看到外面。

雪萊進了裏面,這才反應過來薛靈要做什麽。

薛靈:“少將,您老實回答我,您的身體各項指標都還好嗎?”

“......很好。”

他說完,又加一句:“都很正常,多謝關心。”

“那您回來之後,有找過向導精神安撫嗎?”

雪萊默了默:“......沒有。”

薛靈:“那您要不要找我嘗試一下?是這樣的,我都聽見了。”

雪萊擡頭看她,身體肉眼可見緊繃起來。

“跟我講話的時候,您的心跳似乎總是跳得很快,精神領域也很活躍。”

她停頓一下,開玩笑般說:“如果您不是因為看見我而造成的,那就說明您應該進行精神安撫了。”

她說完,目光澄澈看著雪萊,等待後者的回應。

後者果然沒讓她失望,騰一下站起,火急火燎就要朝外走去,但走到一半又轉回來坐回了原地。

“我……我……”

他的耳根通紅,微微側著身子避開與薛靈的眼神接觸,不知在想什麽,尾巴也變了出來,直直挺在身後,就差腦袋冒煙了。

她都聽見了。

她是一直沒有屏蔽掉他,還是......

不管是哪種,都代表著她在意他,她想知道他的身體狀況。

雪萊此刻內心掀起一波巨浪,又羞恥又興奮,都不知道要做什麽好。

他想逃,卻又覺得不妥,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都聽見了。”

“嗯,都聽見了。”

薛靈看著他這幅樣子感到好笑。

尾巴不安地擺動,薛靈被它吸引了註意力。

好奇他的尾巴是從哪伸出來的?難不成褲子上有個洞?

如果這個時候,薛靈提出對這個問題一探究竟的請求,他也只會溫馴地仍她上下其手。

但這不禮貌。

而且,現在也不是逗他的時候。

於是薛靈也選擇開門見山:“少將,麻煩你讓我替你進行精神安撫吧!”

這個時候,薛靈已經不管雪萊如何看待她的秘密了。

薛靈的直覺告訴她:只要她不直說,他就不會主動提起,更別說會問她。

除此之外,他更不會拒絕她。

雪萊果然嗯聲。

安撫室裏的櫃子裏放著應對哨兵暴走的道具,有束縛帶、粗鏈子、手腳銬、止咬器......

若是進行精神安撫期間,哨兵不可制止地進入暴走狀態,以防被傷到,向導們會立刻將櫃子打開,將這些東西全都用在哨兵身上。

若是這些都阻止不了哨兵暴走,則需立馬按下桌上紅色的報警鈴鍵,收到報警的護衛隊們便會立馬過來支援。

薛靈很認真地將他們一一拿出來放在面前,往前邁了一步,兩人的距離立馬拉近。

這一步讓雪萊往後縮了縮腿,臉上有一瞬迷茫。

浮青給薛靈發的資料中,寫到將這些道具用到哨兵身上。

上次去療養部她準備了一份給阿波羅,但他沒有用上也成功進行了精神安撫。

精神安撫卻沒什麽太大作用,阿波羅基本上跟從前無異,薛靈還在懷疑是不是沒有用道具的原因。

迷宮裏雪萊身上鐵鏈,而她對金良人用了手銬,都起了作用。

“啪嗒。”

“啪嗒。”

於是,幾聲清脆的輕響,雪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雙腳被牢牢扣在沙發上,眼前的女人彎下腰來跟他對視,溫柔地將發絲挽在耳後。

兩人的距離陡然拉近,她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更清晰了。

雪萊的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平緩下來。

“少將,我們要開始精神安撫了,準備好了嗎?”

雪萊有些遲疑地提醒它:“精神安撫需要用到這些嗎......會不會哪裏搞錯了?”

“是嗎?”薛靈沈思片刻,確認資料上是這麽寫的,“沒錯,少將,別害怕,我會溫柔一些的。”

雪萊:“......”

怎麽看都是她在害怕他。

雪萊想摸摸鼻子,手伸到一半卻被鏈子扯住,只好放棄。

雪萊的尾巴耷拉下來。

他心想,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給她造成了不好的印象,需要她還沒開始就如此防備他?

他局促收起四肢:“......嗯,好的,謝謝你。”

薛靈眼睛亮晶晶的:“那麽我們就開始了。”

就在兩人準備開始時,安撫室的大門從外被人輕輕推開。

穿著西褲的一截直挺小腿邁入門內,又用皮鞋頂著將門掩上。

從頭至尾都無聲無息,像蛇滑過樹葉,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玻璃內的兩人也就更不會察覺到他。

來人端著一杯熱咖啡,環著胳膊倚在墻上,神色輕浮又明目張膽盯著裏面的兩人。

以防鏡片上霧影響看好戲,他還特意取了眼鏡,一邊品著咖啡,另一只手還掏出光腦點開了相機。

薛靈看了眼沙發,雪萊坐在沙發中央,一人就占據了一大半的位置,她坐哪邊都擠。

待會兒失去意識她可不想摔跤。想了想,薛靈說:“少將,借您的腿一用,很快就好。”

雪萊大腿落上重量,還沒反應過來時,眼前的女人突然變高了。

他趕緊擡眼,確保視線能一直落她身上。

薛靈卻張開雙臂將他一把抱緊了懷裏,用手輕輕拍拍他的背,又上移拍拍他的肩。

她的聲音空靈純凈,像一滴水的聲音砸在耳邊:“閉上眼,這下真的開始啦。”

兩人一閉眼,同時軟倒在沙發上。

薛靈倚在雪萊的肩上,像是睡著了。

而雪萊在失去意識前,似乎是擔心女人不小心從他的身上摔下去,兩只大手下意識握住她的一截小腿,掐出一圈雪白的腿肚。

在他們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自薛靈的身體裏長出紅線,圈圈疊疊地落在雪萊的身上。

更令人驚奇的是,相同的紅線也從雪萊的身體裏、心臟處、手指間等各個地方鉆出來回應另一方的紅線。

兩方紅線一接觸就像十指交握般交纏在一起,默契系成結後,連成一整條線,彼此密不可分。

門外的浮青不知何時沒了懶散的姿勢,瞬間移動到操作臺前。

他一向瞇起的眼睛瞪大,豎瞳立起,試圖將紅線盡收眼底,又或許是將兩人擁抱的畫面刻在腦海裏。

實在是太像* 了。

薛靈拍背哄人的動作,簡直跟姐姐一模一樣。

浮青眼裏閃過一絲像小孩一般茫然和委屈的情緒,攥緊了拳頭。

她不可能是姐姐,姐姐早就死了。

_

不知過了多久,薛靈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在空白處飄了好久,直到耳邊傳來水聲。

她被什麽東西拽出水面,如第一次出生在這個世界般猛吸一口氣。

“......咳咳!”

她將口腔裏的水咳出,有什麽濕熱的東西正在一下又一下焦急地舔著她的臉頰。

薛靈看清眼前,驚喜道:“雪萊少將!”

那小狼見她醒來,鼻間嚶嗚聲不斷,薛靈一把將它抱進懷裏,狠狠揉上它的腦袋:“太好了!又見到您了,上次您逃出泥潭了吧!”

薛靈抱著它起身,打量起周圍。

雪萊精神領域的景象變了,不再是上次那處充滿死寂的泥潭,而是一處小水潭,她剛剛正是被小狼從這裏給救了上來。

她上次明明掉進的是一處泥潭,怎麽醒來卻是在水潭裏?

她在岸上走動,左看右看一番,這才發現——這是同一個地方,只不過時間流動起來了,之前枯萎的植被也重新煥發了生機。

小狼從她懷裏跳下來,咬著她的褲腳往前走。

“您要帶我去哪?”

薛靈跟在小狼身後,一人一狼每走過一個地方,那裏被暫停的昏黃景象就立馬流動了起來,漸漸蔓延上綠色。

鼻間幹涸的泥土味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鼻的新鮮空氣。

薛靈驚訝著這一變化。原來這就是精神安撫嗎?

她的步子越來越快,周圍的景象變化也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她身後就長滿了翠色密林,到處都流經透亮的溪水。

“再跑快些!少將!我要追上您了!”

薛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的老家,她想念那裏每一塊土地,每一棵樹木,每一條小溪。

她撒開腿,赤腳朝著前方的太陽飛奔,感覺身體輕盈到快要飛起來。她奔跑的速度一下超過了小狼,小狼追在她身後跑呀跑。

女人和小狼從樹林裏穿梭而出,鉆進一大片田野裏,又穿過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

漿果染透了薛靈的白裙,給她的身上增添了一抹色彩,而野花似乎也被她身上蓬勃的香味給吸引,粘上她的頭發,比發卡還好看。

薛靈一不留神,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倒在草叢中。

小狼立馬跑過去,卻見薛靈飛快地爬起來又朝前跑去。

女人輕快愉悅的笑聲被前方迎面出來的風送出好遠,這裏每一處角落都能聽到女人快樂的心情。

小狼被她感染,也不再故意壓慢速度,跟薛靈並肩而行。

但薛靈卻跑得越來越快。

前方的草叢長得有人高,鉆進去,除了草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薛靈卻絲毫不減慢速度:“快跑,少將!再快些,不用等我,朝前跑,不要回頭!看不見我的話,說不定我在你的前面,當然也可能在你身後,但我們一定會在前面遇見的!放心跑吧,我是您的朋友,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

這句話比雪萊聽過得任何一句話都鼓舞人心。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只要他向前跑,她就會一直陪著他。

從小到大,別人說他聰明、獨立、自覺、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他是雪家的天之驕子,沒有其他的孩子能比得上他。

因此,不管發生什麽,家人都放心地讓他一個人去。

一個人訓練、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任何事,從來都是一個人。

他並不是生下來就什麽都會,只是因為只有一個人,所以他什麽都得學會。

他也想和別人一樣,跟朋友一起做很多事情。

但卻因為家世的傲慢,他不允許跟其他普通孩子交往,只能跟同樣家庭背景的孩子們做朋友。

普通孩子因為他過於耀眼的優秀而敬而遠之,家世顯赫的孩子和他表面親近,暗地裏卻將他視作競爭對手。

沒有人真心想和他成為朋友。

到了基地,成了少將,即使想跟他打成一片的哨兵也會因為他的身份多了一份恭維。

他是第一次從別人那裏感受到平等的交流,和一種平靜的愛意。

她的話聽上去發自肺腑又自然,就好像無論他做什麽,她都會像她說的一樣。

——要麽他就拼命追上她,要麽他們就在頂峰相見。她不會因為他放慢腳步,而他也不應該因為她現在的能力而看低她。

這樣看上去像是在謙讓,實則是在瞧不起她。這是不平等的。

她輕松就將他從泥潭救出,又輕易將他枯澀而僵化的精神領域喚來春天。

她不是脆弱的,而是充滿生命力的女人。

他一開始就錯了。

小狼嗷嗚一聲,似在回應薛靈,它最後深深地看她一眼,飛快朝著太陽追趕去。

久旱逢甘霖,一陣細雨密密落下來,將所有生物都澆灌上一層薄薄的水,打濕了小狼的毛發,也打濕了薛靈的衣裙。

涼快、清爽、久違的喜悅自雪萊胸膛中升起,在太陽落下前,小狼跑到了山頂,朝著最後的光輝呼喚一聲。

他沒打算休息,山頂沒有薛靈的身影,他在原地等待。

等太陽落下,四周漸漸黑下來,除了蟲鳴跟風聲,卻一直沒有白裙子的出現。

小狼有些著急,盡管夜色對他視物沒有任何影響,但對於薛靈來說,她看不清,很容易迷失方向。

它四處嗅著,試圖尋找到薛靈。

突然,它被人從身後撲倒在地,它飛快翻了個轉,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雪萊撲倒過很多人,很多異種,很多智慧體,但還是第一次被人撲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靈毫不客氣撲進它的懷裏,埋進它的胸膛,又滾到地上,咯咯笑個不停,雪萊半跪著替她擋著雨。

“咦?少將,您好像變大了。”

她這時才發現,小狼變成大狼了,自己跟他比起來,仿佛一個玩偶。

“真的誒!您好大!”

她在說他大......

雪萊的耳尖動動,眼神有些害羞地向旁邊挪開。

此時此刻,在精神領域裏,薛靈不僅能感受到身下大狼強有力的心跳,還能感受到,精神領域之外,男人在她肩頭的喉結滾動,和因為快速升溫導致的手心出汗。

“少將,您還不起來嗎?您現在這麽大只我可抱不動了。”

薛靈站起,腳有些一瘸一拐,雪萊立馬擋住了她的去路,一雙漂亮的眸子盯著她。

是問她怎麽回事的意思。

薛靈說:“剛剛跑太快不小心摔了,沒事,我們走吧。”

沒等薛靈邁出一步,雪萊拿尾巴一掃她的腿窩,人就倒在了他的背上。

它安撫地用尾巴拍拍她的背,在夜色裏跑起來。

薛靈也沒不好意思,笑道:“哎呀,現在變成您背我了呢。謝謝您。”

螢火蟲跟星星都亮了,薛靈抱著雪萊的脖子靜靜欣賞著夜晚的美麗。

“少將,您看見了嗎?真好看呀,就跟您一樣。”

清澈的小溪在叮咚歌唱,薛靈的聲音卻更動聽。

“少將,您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樣美。”

“少將,這裏會下雪嗎?我不是想看啦,只是覺得好像連雪也比不上您的毛發,又白又軟。”

“少將,您就是這裏最漂亮的。我從來沒見過像您這麽好看這麽大的銀狼。”

“少將,您聽過小紅帽跟大灰狼的故事嗎?沒有嗎?那我講給你聽好了,從前......”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這塊煥然一新的精神領域行走,雪萊安靜地聽著薛靈講話,時不時用搖尾巴來回應她的問題。

對於那些誇讚的話,他聽見了沒好意思回應,但薛靈的小嘴卻一直滔滔不絕。

他想,他除了長得大一點,哪裏有她說的那麽好?

薛靈講完了故事,湊在它耳邊問:“少將,這裏沒有吃的,您應該不會吃掉我吧?”

雪萊擺擺尾巴。

它喜歡她還來不及,怎麽會吃掉她?

薛靈說:“但是我有些餓了,想吃掉您怎麽辦?您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才是披著狼皮的壞蛋?”

她接著又問:“您就不好奇我的精神體嗎?”

雪萊目光閃爍一下,又擺擺尾巴。

“其實我的精神體很大,但你看不見,也摸不著,除非被我吃掉的時候才能感受到!”

她說著虛張聲勢,抱著雪萊的脖子作勢要啃它一口,但雪萊卻一點兒也沒有要躲的意思,它甚至還歪了脖子好讓她下嘴。

單純的小狗,好像並沒有聽懂她的言外之意。

薛靈咂咂嘴,可惜道:“好吧,騙您的,我只是個小向導。”

薛靈以上對雪萊的誇讚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他簡直太可愛了,哪裏像是狼?

她都提醒他,她不是一個好人了,他卻還傻乎乎地相信她。

親愛的少將,該拿您怎麽辦才好?

您分明就是條大狗狗。

大狗狗,好狗狗,可愛溫順的乖狗狗。

雪萊醒來時,眼前就是薛靈恬靜的睡相。

他情不自禁在她的臉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筆尖全是女人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香氣,讓他還想往下繼續。

他盯著薛靈粉嫩的嘴唇。

偷偷親一口,就一口……

在觸及到那片柔軟時害羞,他的睫毛微顫,表情有些羞澀。

第一次偷親,他毫無章法,不受控制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好喜歡……好喜歡……

根本不夠。

薛靈醒來時,嘴唇有些濕潤。

雪萊還沒醒,她靜靜地靠在他身上打量起他的五官。

睫毛好長,像小寶寶一樣,難怪性子也像小孩子一樣單純。

她朝下一瞥,在他的衣領裏發現了她送他的那串項鏈。

不是很貴的東西,而且款式大眾,但一看就能發現主人很珍惜地將它戴著脖子上。

薛靈有些煩躁。

被太忠誠的人對待,也會被忠誠感染,她真想一股腦子把自己的秘密都向他交代了,而不是這麽不停試探他。

倒顯得她真像個壞人了。

她簡直就像個陷入了戀愛中的女人,丟掉了大腦。

丟掉腦子跟丟掉工作,哪個都不可以。

平民的世界是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痛苦,她要是不當向導,只能去當平民。

不是看不起平民,而是人都會傾向選擇更好的生活。

要是丟了生存的能力,原來的薛靈不會甘心,現在的她也不會。

她只是沒有精神體,但是擁有向導的能力,並且她還樂意為之。

她冷靜下來,心想,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會有一天,不會太久,她會告訴他的。

希望他能等她到那天。

雪萊“醒”的時候,他身上的鎖鏈都被解開了,薛靈替他倒了杯水:“少將,你醒啦?感覺怎麽樣?”

“感覺很好,謝謝你。”

雪萊從未感受過這麽痛快的精神安撫,醒來後,沒有任何精神印記的後遺癥,他就像重生了一般。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裏缺少幹涸的某一處被填滿了。

而且,他感覺...他跟靈靈在某個方面的距離好像更近了些。

“那就好,少將您也幫了我個大忙呢!”

眼前的女人神采飛揚,剛喝過水的唇瀲灩泛光,正充滿感激地看著他,就好像他幫了她什麽天大的忙。

雪萊臉上雖不顯,但心裏很不好意思。

精神領域裏的他們,分明是那麽親近,但眼下卻是格外的客氣。

他更希望她像是對待小狼那樣對待他。

於是他鼓起勇氣,說:“......靈靈,我以後可以這麽叫你嗎?”

“當然可以!少將你怎麽喊我都行。”薛靈笑。

“那平等起見,靈靈你以後也怎麽喊我都行,別再喊我少將和您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好的,小雪,我可以這麽喊嗎?”

“小雪......”雪萊嗯聲,不自覺動動身子。

怎麽感覺像是給家裏養得小寵物取的名字,不過只要是她取的,怎麽樣都好聽......

門外的浮青黑著臉。

她叫他小雪,快土死了。

給家裏的狗都不會取這麽難聽的名字。

看著玻璃室內的兩人要出來,浮青勾起一抹冷笑,悄無聲息退到門外。

雪萊一出玻璃室,就聞到了一股嘲諷的味道,還帶著寒意。

明明來的時候都沒有的,難道有人趁他們在裏面精神安撫時進來偷看了?

他警覺掃一眼操作臺,打量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人闖入的蹤跡。

薛靈察覺到他的緊張:“怎麽了?”

“......沒什麽,我正好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好的,那小雪你路上小心哦。”

雪萊一出門,拿起光腦,給人發了條通訊。

那味道他很熟悉,是他的多年同事。

浮青的通訊響了。

【作者有話說】

狼:好耶,今天我是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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