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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陳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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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陳事(2)

沈知梨在牢獄中待了沒一個時辰, 不愛守規矩的人就出現了。

鶴承淵站在牢門外,一刀劈了鐵鎖,長腿一跨走進來。

“鶴承淵......”

這近乎是她意料之中, 只是沒想到他來的這麽快,想必是把宋安甩脫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鶴承淵進來第一件事便是將她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

“用刑了?”

沈知梨被他抱起身, 二人坐在簡陋的床榻上, 她低笑道:“你檢查半天,沒查出來嗎?”

鶴承淵不語,卻是又將目光放在陰濕的地牢中。

“李相國就給你安排在這?”

沈知梨扯扯他的衣角, “行了行了,李相國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經給我安排最好的一間了。”

她窩在他懷裏,修長的手指推起他緊抿的嘴角, 做了個笑臉,“如今的仙首大人很是厲害呢, 眾人瞧見了都要敬上三分。”

鶴承淵別過頭去, “阿梨別鬧......若是沒有不適, 和我走吧。”

“那可不行,我要是出去了, 李相國話鋒一轉, 我就變成畏罪潛逃了。”沈知梨正要從他身上起來, 腳才沾地,身後的人環住她的腰一把撈了回來。

鶴承淵下巴枕在她的肩膀, 視線掃過地上臟兮兮的泥巴, 又瞧了眼她一身幹凈的衣裳, “我才買的......”

沈知梨噗嗤笑道:“沒搞臟,我小心著呢。”

她安撫拍了拍他的腦袋, “你把宋安怎麽了?”

“......”

沈知梨心裏咯噔一下,擡起頭來,註視他,“殺了?!”

鶴承淵把她的頭摁回來,繼續枕她肩上,“敲暈了,老攔我,很煩。”

“......他是讓你不要沖動。”

“我沒沖動......”

“沒沖動你怎麽出現在這?”

“我來接你回家,有什麽錯。”

沈知梨嘆息,“沒錯沒錯。”

大魔頭現在喜歡耍無賴了......

“鶴承淵......”

“嗯?”

沈知梨掰開他一個勁往她頸窩鉆的腦袋,發現這人來一趟,兩手空空。

“你空著手來啊?”

這話說的,像登門拜訪似得。

沒等他說話,她回過神來,“忘記了,你是來劫獄的。”

“阿梨餓了還是渴了?我帶你出去吃,吃完再送你回來。”

這自然的語氣,和說送她回家一模一樣,大魔頭的行事作風,全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然而他們兩個半斤八兩。

沈知梨:“不太對,你怎麽進來的,沒殺人吧。”

她覺得大魔頭隨時隨地都會暴怒,殺人那也只是刀在指間瞬間轉動的事。

“......”鶴承淵移開與她對視的目光。

沈知梨一眼捕捉到他眼底的心虛,縮起眼眸道:“老實交代。”

“......沒殺......”

沈知梨半信半疑,掐住他的下巴,掰過臉來,讓他註視著她,“沒殺你心虛什麽?看著我。”

“......”

沈知梨瞧他不說話,分析道:“宋安絕對攔不住你,放倒他不過眨眼功夫,一個時辰沒有你就出現在了這裏。你說,是不是大鬧了地牢一場?那些人呢?”

鶴承淵見隱瞞不下去,只能如實道:“......下巴卸了......怕吵著你。”

“然後呢?敲暈了?”

“......我以為......他們打你了。”

“所以?”

“手腳也卸了......”

“弄暈了嗎?”

“沒有......暈了就沒痛覺了,所以我......”

讓人清醒著,折磨人啊。

“......”

那他們豈不是像蛆一樣在地上蠕動......

他還真是來劫獄的,怪不得現在一點不心慌有人打攪他,一點也不怕人醒來,因為本來就是醒著的。

沈知梨再次從他身上起來,鶴承淵仍然扣住她的腰,不許她動。

他問道:“你生氣了?”

她語氣平靜,並無責怪之意,“你這般......我規規矩矩進來豈不是沒有意義?”

“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規矩進來,李相國也沒打算把扣下來的鍋收走。”鶴承淵推開她的發,在她脖頸留下痕跡,“既然如此,和我走吧,這地方骯臟濕.潮,不方便伺候沈大小姐。”

“......”沈知梨制止不了他作惡,“你來時見到凝香了嗎?他們恐怕對她用了刑。”

“沒有,我直接問了你的位置。”

獄廊上傳來一道緩慢沈穩的腳步聲,鶴承淵驟然一楞,把她扯松的領口理好,緊扣沈知梨的後腦埋與自己頸窩,握起刀警惕著牢門。

“沈大小姐的侍從?果然來的夠快啊,是吧,仙首大人。”楊邶一手提食籃,一手握著新鐵鏈,在牢門前站住了腳。

沈知梨側過頭來,“楊邶?你怎麽在這?”

楊邶推開牢門,“聽說,仙首大人身份不凡,外頭是人人都要尊敬之人,可私底下是郡主的貼身侍從。”

“只是這所謂的貼身侍從,貼到何等程度還真是......不一般啊,郡主。”

他自然而然走進來,把食籃放置在桌子上,又回身把關牢門的鐵鏈與鑰匙丟到他們旁邊。

“仙首大人甘願自降身份,成沈大小姐的小郎君,以身服侍,一般人還真是做不到。”

沈知梨聽得不悅,她當即說道:“與你有何幹系,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你憑什麽能說他的不是。”

“是我服侍他還是他服侍我,是我郡主府的事,是我與未來夫君婚內之事。若是謝故白讓你來的,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他,這沒你評頭論足說話的份。”

楊邶找了個椅子坐下,凝了桌上白水一眼,揮手掃到地上。

“郡主出去一趟,這是把我也忘了。”

沈知梨明顯感覺到鶴承淵身子僵硬,她忙勾住他的脖子,和楊邶撇清關系,道:“你還入不了我的眼。”

楊邶嗤笑,把飯菜一一擺出來,“郡主還真是忘恩負義的很,怎麽說我那天還扶了你。”

他話音剛落,一把刃刀直楞楞飛去,紮在他面前。

“怎麽?仙首大人莫不是沒帶吃的,難不成讓沈大小姐在裏面餓肚子嗎?”

楊邶掃了眼寒光直冒的刃刀,可鶴承淵的刀不光認主,還鋒利無比,雙頭為刃,刀柄都沒有,楊邶才握上手心的血便往外溢出,瀉上桌面。

他眉心微顫,再用些力,刃能剜入手骨。他強忍著不露神色,將刀拔出擱置在桌面。

“仙首大人,大鬧牢獄,斷人手腳,放心,我已經為您善後,敲暈了。”

沈知梨:“楊邶,你與謝故白是好友,來此是為他打抱不平,我與他已是陳年往事,別無可能。如今眾人皆知我與仙首私定終身,若是有人不知,我也會昭告天下,你走吧。”

鶴承淵心跳如鼓,一雙星目直勾勾鎖在她身上。

雖知她往事風流,此話也不知真假,但至少她在幫他出頭,不知是否長久,一刻足以失神心動。

這一世他的眼中納入萬般色彩,唯她最為耀眼奪目。

他默默低頭,靠在她的肩頭,指骨收緊她的腰肢,擁她更緊。

沈知梨:“......”

這副嬌俏模樣是怎麽回事......

大魔頭還是原來那個大魔頭嗎......

她倒是不知,此時的大魔頭在心裏暗暗發了何誓,若是知曉才叫令人震驚。

沈大小姐需要有人伺候,那就伺候到她腦海裏僅他一人,讓她再沒精力去找別人......

他要與所有郎君搶個位置,要將所有郎君逐出門外。

楊邶簡單扯下衣布包紮掌心,“我受謝公子之意,來給小姐送吃的,都是你愛吃的,過來吃了吧。李相國針對王府,若是出去指不定又扣上什麽罪名。”

“公子在外人面前已逝,他不便露面,托我前來。”

“郡主若是要等永寧王與景宣王相助,怕是要等明日了,一日不出飯可不行。”

沈知梨顰眉,“明日?”

楊邶:“聽說幾日前,陛下舉辦登基大典,傳命把各位大臣都召了去,結果怎麽著。陛下前不久新納了個美人,傳言美人婀娜多姿,美艷動人,才選入宮沒兩日,就得了陛下喜愛,有了身孕。”

“登基大典,要賜她為皇後,結果!死在了房中!死的離奇啊,入宮大臣被扣下徹查,這麽些日子也該查出個所以然了。”

沈知梨:“你怎麽知道那麽清楚?”

楊邶給她倒了杯茶,訕笑道:“我怎麽不知。郡主吃飯吧,公子已經離京,也給你留不下什麽東西,難道你連一頓飯都不願吃了?”

“多年情意,而今說變就變。”

“今早仙首大人當眾說到‘吾妻’二字,現在外頭的百姓早將謝家與郡主傳言忘了幹凈,都在相傳你們二人的婚事。”

楊邶起身對鶴承淵作揖道:“我先走了,飯不吃就涼了。”

他說罷起身離開,順手撿起鶴承淵破壞掉的牢門鏈。

沈知梨肚子咕嚕一叫,鶴承淵怔了下神,很是不悅盯著那桌子香味四溢的菜。

“我……餓了……”

鶴承淵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抱著她放置在了桌前,他拿起筷子把每道菜都嘗了一口。

沈知梨樂壞了,彎起眉眼托腮望著他,笑道:“仙首大人身份高貴,是在幫我試毒嗎?”

心思遭揭穿,鶴承淵塞滿的腮幫子鼓起一團,咀嚼頓住,定定註視著她,耳尖爬起淡淡的粉。

沈知梨指尖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幫子,“大人吃這麽著急,能試出來嗎?”

他怕她餓著,於是夾起一筷子就往嘴裏塞,將臉頰塞得滿滿當當。

“……”他別過頭,把筷子碗遞回給她。

“大人試完了?”

鶴承淵點點頭,目光還是一動不動鎖在她身上。

“我可以吃了?”

他再點點頭。

沈知梨邊吃邊與他道那店小二的事,“方才店小二指認,凝香殺了人,說凝香叫他把圍欄割裂,雅座也是故意不垂簾,包括酒中的迷魂藥也是他的傑作……”

她掀起眼皮,對面的人單手摸刀,單手托腮,看著她望眼欲穿,怕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我在和你說事呢,你聽進去什麽了?”

鶴承淵默然片刻,“……阿梨,我的眼睛能辨色了。”

沈知梨:“………………”

不是早就能辯色了嗎……又是一句沒聽進去。

沈知長嘆一聲,埋頭填飽肚子。

突然,她怔住,這些菜式與陳常山的怎麽似曾相識……

半晌她又覺得是她想多了,京城最大的酒樓什麽菜式沒有。

她眼眸一垂,盯住那盤金燦燦的金酥餅,其中盤邊有塊咬了一半……裏面的豆沙流淌而出……

留給她的?

正帶著疑惑擡眸就正巧撞進了他泛著光芒渴望的眸子。

好了……知道了……留給她的……

她默默放下夾起的排骨,移動筷子夾起他留下的半塊金酥餅,筷子在酥皮外擠壓,金酥飄落,豆沙流在筷子上。

他忽然道:“餵我。”

“…………”沈知梨剛觸到唇的金酥餅默默遞到對面,他滿含笑意,咬下一口。

沈知梨洞察出他的心思,對著他吃過的地方下口,將整個餅吞入腹。

“鶴承淵……”

“嗯?”

“你還不走嗎?”

鶴承淵臉色冷下去,“你在趕我走?”

沈知梨心中一悸,慌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沒趕你走。”

她瞧著他目光盯著菜式,於是邊給他餵吃的,邊解析道:“破酒家生意火爆,又有說書人講故事,這位置就得早定。”

“也就是說,有人提前知道了你所定的位置與李公子的位置,於是便想了這出栽贓陷害。”

“他們想害的根本不是王府而是你!仙首!”

鶴承淵神色淡定,並未對此感到半分驚訝。

沈知梨:“你猜到了?”

“不是針對你便是針對君辭……你有所預感……那君辭是不是也猜到了……”

鶴承淵邪挑起眼,“阿梨好聰明。”

沈知梨:“…………”

這破酒家與阿紫的事,一連將國師與凝香都炸了出來……偷雞不成蝕把米?

只是這李公子的死,確實棘手,但因凝香的事,反倒把它從王府摘了出去。

“刑衛下手兇狠,凝香會被嚴刑逼供。”

鶴承淵:“哪怕把這事甩王府頭上,李相國也不敢明面針對,來時我聽聞永寧王比先皇更能坐穩江山,百姓皆知。李相國只是要個態度,再要一個為子嘗命之人,心裏才能舒坦。”

“但那些酷刑,豈不折磨人,凝香就算身份有假,可怎麽說也是個女子……”

“阿梨,不該心慈手軟,當時在村裏她的出現就很可疑,如若不是她意外與阿紫兩人同闖影場,又如何會出現當年的那一幕,害她身份暴露,很顯然,她的任務是追殺趙小姐與消失的婆婆。”

他說的不無道理……當初在陳常山的紅桃林中,除了有幻霧作祟,還有便是傀儡師的影場,這種不確定性,讓她與鶴承淵同時墜入上一世的記憶之中。

鶴承淵將她遞過來的排骨含進嘴中,“阿梨,你真的信得過她嗎?她說的話,是真是假,阿梨全信嗎?”

他現在很是了解她,心中搖擺不定所想之事,他幾乎都知道。

沈知梨低眸沒有說話。

鶴承淵輕笑道:“我是不會傷害阿梨的。”

沈知梨:“原來把刀架我脖子上,口口聲聲說要殺我的是誰?”

鶴承淵的笑容一瞬僵在臉上,他面色陰沈認真問道:“阿梨會離開我嗎?”

沈知梨脊背發涼,聽出言中蘊含的森冷與威脅之意,上一世那些灰暗又血猩的畫面突然沖進腦海,她指間失力,筷子“啪嗒”一下,掉到桌上。

“你為何這麽問......”

“阿梨不回答?還是猶豫了?”

大魔頭始終是那個大魔頭,他只是如今喜歡上了她,卻不代表他內核的殘暴一同消失了。

她不想激怒他,也不敢刺激他,畢竟上一世的回憶並不美好......甚至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哪怕選擇重新與他開始,仍然無法全心愛上,下意識的有所保留,給自己留條後路。

鶴承淵半瞇眸子,眼尾發紅,“沈知梨。”

他直呼她的大名,冰冷吐氣。

“你不打算回答我嗎?”

沈知梨:“我......”

鶴承淵臉上籠罩一層幽雲,拾起筷子用茶水沖洗,塞回她的手中,近乎忍耐著咬牙切齒道:“戲耍我,是會付出代價的。”

沈知梨:“我沒說我要離開你。”

他語氣“輕柔”因克制而顫抖說:“阿梨,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但你最好把那些過往的小郎君都忘個幹凈,我與他們不同,無論是你心裏、眼裏、身體裏都不同!”

“如果你是消遣我,我會把你鎖起來......所以......你在消遣我嗎?”

沈知梨:“沒有。”

鶴承淵:“最好如此。”

兩人靜靜地吃了一頓飯,氣氛微妙,陰霾密布,他的眼睛沒有半刻離開過她。

沈知梨吃飽飯,放下碗筷,“你......還不走嗎?”

“不想走。”

“我不會離開你的,但店小二的事許徹查......鶴承淵......我會等你回來接我的。”

鶴承淵依舊一動不動。

沈知梨:“鶴承淵......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我也沒有要放棄你,但是從除邪到回京都有人在針對你......”

鶴承淵:“阿梨不是查出來了?是國師所為?”

“這才更奇怪,如果陳常山放火的真是凝香......這一切又是國師的陰謀,那為何現在又把凝香推了出來?!”

鶴承淵:“要麽,她身份暴露成了棄子。要麽,她在演戲給你看。”

沈知梨握住他撫刀的手,“所以才更該查不是嗎,你好不容易才走到現在......”

仙首之位,至高無上。

“我不在乎。”

沈知梨指腹撫摩,眼珠清亮,笑道:“別說氣話,我會等你回來,既然選擇了你,那你與別人都不同。我不是說了,我會把你的名字親自寫在人丁冊上,還說要成婚不是嗎?”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挑就勾起了他的下顎,俯身對他繃緊的唇溫柔吻了下去,“仙首大人不要生氣,娃娃親早沒人議論了,現在論的都是大人與我的婚事。”

鶴承淵冷哼一聲,轉過眸子,不去看她,但方才的烏雲壓城徹底消散無蹤。

沈知梨指腹從他唇上碾過,彎起嘴角,“大人也很甜。”

此話一出,鶴承淵的耳朵霎時紅彤彤的像抹了胭脂。

她指尖暧昧挑逗他的下顎,“大人別生氣了,快去吧。”

鶴承淵傲著張臉,氣鼓鼓的模樣,抓住她的手,裝模作樣甩開前還用拇指撫摸兩下。

他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大人,順便把鏈子栓回去......”她指向床上的鐵鏈子,輕笑道:“......把我鎖起來,別叫人發現你來過。”

鶴承淵真像被灌藥了似的,她說什麽他做什麽,只是將鑰匙放置在了她的手中,“若是遇到危險,自己逃出去,我會盡快查完趕來。”

沈知梨:“知道了。”

他走出牢房,將鏈子系在門上,落鎖前望著牢中的人。

“阿梨......”

沈知梨神態自若,悠閑坐回床上,“行了,我又跑不了,整得像生離死別做什麽?沒什麽不放心的,快去吧。”

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鐵鎖在猶豫後才“哢嚓”合上。

鶴承淵:“要是遇到......”

“我知道,我會第一時間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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