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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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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 42 章

◎“橋脈脈,你完了。”◎

婚書易寫, 玉佩難雕。

那塊玉資質上乘,不敢輕易下刀,沈寄時來來回回琢磨了許久, 等終於雕好那日,正逢冬至。

冷玉上雕琢的圖案與上一塊別無二致,沈寄時看了許久,方才起身將玉佩拿給正在暖閣中躲寒的少女。

“玉佩雕刻好了。”他道。

少女昏昏欲睡,聞言伸手去要,等了許久,掌心依舊空一物。

她擡頭,對上他視線, 溫聲問:“玉呢?”

沈寄時目光落在她掌心淺淡的紋路上,盯了好一會兒,輕輕將玉放上去。

橋妧枝細指摩挲著白玉上的花紋, 眉眼一彎,小心將新玉掛在腰間, 又將之前那塊滿是裂紋的玉收進錦盒裏放好, 方才滿意。

沈寄時目光落在她腰間搖晃的玉佩上,問:“不是要送我的嗎,怎麽又掛在你腰間。”

橋妧枝便擡眼,一本正經,“是送給平州沈郎君的, 你是沈郎君嗎?”

明明被戳短處,沈寄時卻低笑出聲。

暖閣很靜, 他笑聲清越又好聽, 橋妧枝整理裙擺的手一頓, 忍不住擡頭。

他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初回長安那兩年,他桀驁偏執,臉上總帶著懾人的冷肅,極少笑,長安的小娘子們都很怕他。只有她不怕。而現在,他好像回到了還在蜀州的時候,身上那股偏執與戾氣不見了。

她看得出神,輕聲道:“沈寄時。”

清俊臉上笑意未消,他揚眉,一如既往,“嗯?”

橋妧枝心突然便靜了,就算沈寄時無法往生也沒關系,等她百年之後,她們一起做鬼也沒關系,她也不往生,那時間比做人可長多了。

郁荷立在門外喚她,“女郎,夫人叫您去吃餃耳。”

橋妧枝立即道:“這就來。”

她說著,擡步往外走,卻在經過沈寄時時腳步一停,墊腳親在他耳側。

沈寄時沒動,眸光一暗,多了幾分苦澀。

門開了又合,一縷寒意鉆進暖閣,又很快消散。

膳房內熱氣騰騰,橋妧枝行至門前,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醋香。

橋大人小酌溫酒,見她過來,率先看到她腰間懸掛的玉佩,問:“脈脈何時買的新玉,成色不錯。”

橋夫人跟著看過去,目光微頓,又很快移開。

“就是......”

橋大人遲疑道:“上面的花紋好似在哪裏見過,你拿過來,我細看看。”

自然是見過的,與當年沈家送來的定親玉佩一模一樣。

橋妧枝有些心虛,當作沒聽見,敷衍地嗯了一聲,便埋頭吃飯。

橋夫人看了她一眼,給還在思索的橋大人端了一碗餃耳,低聲道:“吃東西也堵不上你的嘴,看什麽看。”

說完,又看向快將臉埋進碗中的橋妧枝,輕聲道:“一會兒給沈寄時拿些餃耳去。”

舀蝦羹的手一頓,橋妧枝眼皮重重跳了幾下,指尖都白了,卻聽橋夫人若無其事道:“他是男子,貢品要多放些,免得在九泉之下還吃不飽。”

劇烈跳動的心終於慢了下來,少女吞下口中肉羹,輕輕嗯了一聲,飛快完吃飯,就說自己要去放貢品,匆匆離開。

“夫人今日怎麽說這事?”

橋大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語氣也多了幾分惆悵,“你知曉的,提起沈危止,脈脈又要難過。”

橋夫人收回目光,臉上沒什麽情緒,“怕是不會了。”

杜康酒烈,橋大人上了年紀,溫酒下肚,沒喝多少便開始臉頰發紅,“夫人說什麽?”

“沒說什麽,少喝些酒。”

橋夫人神情懨懨,撂下筷子,起身走了。

已有半醉的橋大人微微瞇眼,覺得自家夫人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橋妧枝跑回了暖閣,她氣喘籲籲立在門口,問:“沈寄時,你要不要吃餃耳?”

寒熱交替,她說話時哈出幾口白氣,明亮的眸子目不轉睛看著他。

沈寄時沒說話,走到她身邊,一把將人抱進懷裏,鼻尖埋進她頸側發間。

有些癢,橋妧枝沒躲,伸手環住他脖頸,“你吃不吃餃耳,是牛肉餡的,很好吃。”

話音落下,她便被抱得更緊,兩人相擁,卻只能聽到一人心跳。

莫名的,橋妧枝眼底有些發熱,她覺得他身上可真冷,比冬日的風還冷,明明以前,是那樣熾熱滾燙。

“橋脈脈。”

他說,“你完了,你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誰說的,長安好多郎君都想娶我,我們退婚第二日,求親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是有這回事的,她們退婚第二日,便有郎君托媒人前來提親。

那日沈寄時原本應當在城內當值,聞言當即冷了臉,直接告假,提著銀槍往橋府大門前一站,生生嚇退了一眾前來提親的郎君。

他從白日站到晚上,等到再無媒人敢踏進橋府半步,方才走人。

橋妧枝直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的心情,大概是既松了口氣,又有些憤恨。

明明是他做錯了事,卻連句軟話都不肯說。明明與她退了婚,還不許別人來提親,當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渾人

似是也想到了這件事,沈寄時埋在她頸間哼笑出聲,沒再說話,只將懷中少女抱得更緊。

那日的餃耳沈寄時沒吃,他說:“橋脈脈,你陪我回一趟家吧。”

暖閣太熱,橋妧枝被抱得太久,只覺頭腦有些昏沈,她知道,他的家,在興寧坊最深處。沈螢走後,偌大的沈府就只剩下一個日常掃打的奴仆。



沈寄時跪在沈家祠堂裏沒有擡頭,或者說,他不敢擡頭。

世代金戈鐵馬的將門世家,祖輩皆曾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一點一點將沈家軍壯大,可這些卻都在他手上葬送,八萬將士,他沒有將他們好好的帶回來。

誰能想到,生前封狼居胥,十七歲便被封長寧侯的沈寄時,到頭來,卻無顏再見沈家列祖列宗。

橋妧枝立在他身邊沒有動,她知他的心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裏陪他。

她看著那些林立的牌位,眼眶發酸,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裏的人,有的早早戰死沙場,有的鞠躬盡瘁英年早逝,只有寥寥幾個善始善終。

沈寄時是戰死沙場的其中一個。

目光落在寫有他名字的牌位上,橋妧枝沈默看了良久。

“橋脈脈。”他沒擡頭,低聲問:“我死後,可有謚號?”

她眸中水光攢動,低低吐出兩字:“忠烈。”

沈寄時一默,“我不配。”

他不配統率三軍,更不配做沈家人,他應當被萬千人唾棄,被世人咒罵。

“我不配”這三個字如同一把劍不斷翻攪她的胸口,她太想說些什麽,可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聽到遠處傳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

如同他們一樣,在冬至傍晚,來到幾乎成為一座空宅的沈府。

【作者有話說】

不肯過江東的人一直是沈寄時。

——

有點短小

這個故事最開始在我腦子裏的時候是甜文的,男主其實沒有死,他被救下,一直以生魂形式走完這個故事。但是後來,它成了不那麽甜的文,男主也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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