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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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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第 145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侯景當然想要跟著賀蘭定幹。整個懷朔, 誰不想跟著賀蘭定幹?待遇好、權利大,當人不要做狗。這樣的生活,誰不喜歡?

因此當賀蘭定詢問侯景的未來打算時候, 侯景非常不羞澀地表示:要是能跟著賀蘭首領您,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啦!

賀蘭定被侯景的直白不做作給逗笑了, 又道, “我看你行軍打仗很有天賦, 就怕跟著我浪費了。”目前看來,賀蘭部落不會和其他勢力會有上升到戰爭的矛盾。

聞言,侯景也猶豫了。他是真的很想跟著賀蘭幹的, 但他也真的是喜歡那種運籌帷幄、掌握生死的感覺。

“不著急, 你好好想想。”從朔州進懷朔還有一段路程, 賀蘭定讓侯景慎重考慮,“如果你想跟著我,我便去向阿翁討你過來,日後你負責領一隊商隊。”

“如果你更期望在行伍間有所建樹, 我會將你推薦給阿翁,做個幢主還是沒問題的。”軍中的提拔可不是賀蘭定一句話的事情。

個人能力、資歷、背景、軍功缺一不可。如侯景這種出生平民的小子, 倘若一切按部就班的來, 即便天賦超絕,熬一輩子熬到個幢主已經是頂天了。

賀蘭定話音剛落,侯景已然有了決定,毫不猶豫道,“我想跟著賀蘭首領!”

——跟著賀蘭定, 有無限可能的未來。重新回到軍隊做回戍兵, 自己這種沒家族背景的小子, 一個幢主之位可能就是自己的人生盡頭了。侯景想得清楚。

“行!”賀蘭定自覺麾下有添一名猛將。

過朔州, 穿長城,走過殺虎口,陰山便近在眼前了。

“回家了!”看著熟悉的山脈,賀蘭定心中激蕩——短短四年的時間,賀蘭定已經將懷朔當做自己的家和歸屬了。

賀蘭定帶隊離家之日還是冰天雪地的四月,歸來時,當初的銀白草原已然綠意盎然。

冬日的大雪給草原人民帶來滅頂之災的同時,也帶來了無盡的希望。

充沛的雪量讓大地極其濕潤,幹硬的土壤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粘稠而富有營養。牧草長勢洶湧,宛若前赴後繼的浪濤。就連懷朔城南一塊寸草不生的戈壁灘都成了豐茂的盈綠草地。

“阿兄!”大半年未見,阿昭長高了,也更瘦了,臉上全然沒了嬰兒肥,成了大姑娘的模樣。

“阿兄.....”阿暄也長大了,唇邊甚至鉆出了幾根潦草的胡須。

“沒事,沒事,阿兄回來了。”賀蘭定伸手想擁住兩小孩兒,手到了半道上卻頓住了,轉而拍拍兩人的肩膀——都是大孩子了,親親抱抱已經不合適了。

“你們等會兒,阿兄把手頭上的事情交接好,和你們一道吃晚膳。”

大半年不在家,要處理的事情實在不少。好在大家都很靠得住,一切都井井有條,沒有出大簍子。

當得知阿史那虎頭在五月頭上運回一批糧食解了懷朔的糧食危機,賀蘭定松了一口氣。又嘆自己要是慢上一步,就不用著急跑一趟東清河了,白白送了許多兒郎的性命。

“那些沒回來的弟兄,撫恤金要送到位。”賀蘭定叮囑阿鶴。

“明白。”阿鶴擔憂地看著面色蒼白的賀蘭定,輕聲建議,“師父,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眼下並沒有什麽著急要命的事情。”

“聯盟怎麽說?今年還能出貨嗎?”一場雪災,牛羊死傷無數,今年懷朔的羊毛生意可能要完了。一方面羊毛原料數量不足,另一方面羊毛的質量也不行,可能無法完成訂貨訂單。

“還行。”阿鶴道,“今年的訂單雖然只有去年的一半,但是原料還是不夠。本來還要去遠處買羊毛的,但是上上個月來了一群野人送了許多活羊過來。應付這些訂單足夠了。”

“郁都甄、越勒部落?”賀蘭定沒想到前些年的一時好心,竟然在此時回饋到了自己的身上。

阿鶴點頭,“去年大雪,他們將牛羊領到了烏孫那邊去了。說是那邊竟是沒怎麽下雪。”

賀蘭定緩緩點頭,心裏放下了顆大石頭。只要羊毛生意還能支楞著運轉下去,情況就不算太糟糕。今年好好經營運轉,一切就還有好轉的可能。

“雍州那邊,糖送過去了嗎?”去年,賀蘭定為了釣童長史故意將糖在手裏壓了一壓。

如今崔家手裏的糖要是流到世面上去,雍州童長史那邊可就不好交代了。因此,賀蘭定在出發東清河的同時,讓人送了兩盒子糖果去雍州。

“都安排妥當了。師父您就放心吧。”阿鶴看著賀蘭定慘白發青的臉色再度開口勸說。

“嗯。”賀蘭定忍不住扶額,他是感覺有些不舒服,頭昏昏的。

其實,自打進了朔州,他便越發不舒坦了。可能越靠近懷朔,越覺得安全,身上繃著的那根弦松了,身體就繃不住了。

“去找孫良醫.....”交代完最後一句話,賀蘭定徹底撐不住了,一頭栽倒在了書案上。

“師父!”阿鶴疾呼,一邊去扶賀蘭定,一邊大聲呼喚外頭的護衛。

賀蘭定暈過去後並沒失去意識,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旋轉,像是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一般。身上則像是壓了一床濕棉被,悶得胸口無法呼吸。

他還聽到了慌亂的腳步聲,小孩的哭泣聲。

“瘡瘍....潰爛....發熱......”孫良醫撕開賀蘭定的外衣,那些橫七豎八尚未愈合的傷口暴露於空氣,有的傷口泛白,顯然已經是死肉了;有的地方則淌著膿水,散發著淡淡的惡臭。

“這些都要割掉。”孫良醫取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銀色小刀,過火消毒後準備動手。

“等等!”阿昭喊住,“不能這個樣子直接用,必須要消毒!”阿昭眼睛通紅,腦子卻很清明。阿兄平日講給她的點滴知識她都牢牢記著。

“阿暄,去後院取阿兄的藏酒。”阿昭囑咐。

見孫良醫擰著眉,阿昭好言解釋,“阿兄在一本古籍上看過,說世間萬物,比如我的手,比如我的衣服,上頭都沾染著各種邪菌。”

“邪菌入體會引起高熱、嘔吐、腹瀉,甚至死亡。”阿昭指著賀蘭定傷口的膿水,道,“這就是邪教菌引起的。”

“沸水、烈酒可以殺死這些邪菌。”

孫良醫原本還有些不愉,但聽阿昭說得邏輯自洽,又說是賀蘭定從古籍上看到的,頓時信了七八分。

銀刀過酒消毒,輕輕滑過肌膚皮肉,一片腐肉落入盆中,頓時鮮血直流。孫良醫立馬施針止血,又令徒弟用烈酒將新鮮的傷口消毒,再用針線縫合起來。

“阿兄....”看著賀蘭定昏躺著任割□□線的樣子,阿昭緊咬牙關讓自己堅強,不能哭。

忙活了快兩個時辰,孫良醫終於處理好了賀蘭定身上的刀傷、箭傷。但是,這還不算結束。

“抓了藥,給賀蘭首領餵下。”孫良醫開了一副方子,落筆後想了想,又添了一劑藥材,囑咐徒弟,“快去把老夫珍藏的那副龍骨取來!”

所謂龍骨其實是千年龜殼,有鎮定止血的奇效。孫良醫手中有一副千年龜殼,上頭還刻著上古文字,乃是孫良醫家的傳家之寶。如今為了救賀蘭定,被貢獻出來了。

“晚上一定要看顧好了,要是實在燒得燙,可用溫水擦拭其額頭、腋下、腹股.....”對阿昭細細交代到一半,孫良醫覺得不對勁,自己跟個小姑娘說些幹嘛,她能懂?能做主?

這般想著,孫良醫的目光落在一旁垂手立著的阿鶴身上,問,“剛剛老夫講的,你都明白了?”

阿鶴忙道,“明白!”說完他又指向一旁的阿昭,嚴肅道,“這位是師父的妹妹,她的話就是師父的意思。”透著為阿昭撐腰的意思。

阿昭顯然也發覺自己被輕視了,然而哪裏顧上惱火。阿昭鄭重向孫良醫作揖一拜,“多謝良醫相救。”

孫良醫有些尷尬,擺擺手道,“危險且沒有過去,要是今晚發了汗,燒退了,約莫就沒有大問題了。”換而言之,要是今夜高燒不退,那可就危險了。

在這古代,既沒有退燒藥,也沒有抗生素。傷口感染引發高燒的賀蘭定只能靠著自己的身體素質硬扛過這一關。

看嘴角都咬出血的阿昭,阿鶴安慰道,“師父功德在身,老天爺不會讓他出事的。”

在這一瞬,從不信佛的阿昭信了——按照佛家說法,好人該有好報,如他阿兄這般活萬人命的好人,不該薄命。

“嗯。”阿昭輕應一聲,不在說話,倚靠著床邊腳踏坐下。她準備守夜。

“阿昭,你先睡,我守上半夜,下半夜換你。”阿暄輕輕拍拍阿昭的肩膀,提議兩人輪換著來。

阿昭正要搖頭拒絕,外頭通傳,大將軍府來人了。

“我去前面看看。”阿昭起身,捋捋蓬亂的頭發,叮囑阿暄和阿鶴,“你們看顧著阿兄,每隔一刻鐘摸摸阿兄的額頭、手腳。”

剛剛孫良醫交代了,倘若額頭發燙,手腳卻冰涼,那說明還會再燒,必須將手腳搓熱。倘若手腳滾燙,則要敞開衣被降溫,不能捂著。

交代好的阿昭匆忙往前廳去,結果一腳跨出門檻,迎頭就撞上了一個匆忙的高大人影。小個子的阿昭被撞倒摔了個屁股蹲。

“沒長眼嗎?”那人咒罵一聲,瞧也不瞧摔倒的阿昭,大跨步往裏屋去。

阿昭卻認出了來人,正是舅舅段寧。

阿昭顧不上尾椎骨的痛感,一個翻身爬起,連身上的灰土都來不及拍,拔腳小跑跟上舅舅的步子。

“把這個給阿定餵下去。”段寧將一個瓷瓶塞到阿暄的手裏,著急道,“這可是宮廷禦醫的救命寶藥。”

阿暄接過藥瓶,掰開賀蘭定的嘴巴,將金色的藥液體倒進去。無奈賀蘭定雖然張嘴了,卻無法吞咽,金色的藥汁從賀蘭定的嘴角流出,急得阿暄滿頭大汗。

“阿鶴哥,你把阿兄扶坐起來。”不知何時回來的阿昭上前,用手兜住賀蘭定的下巴,指揮力氣大的阿鶴將賀蘭定上半身扶起直立,再一拍後心。

“咕嚕”一聲,一口藥液終於落進了賀蘭定的肚子裏。

藥汁進肚,阿昭卻不讓阿鶴松手,“再扶一會兒,不然會倒流。”

做完一切,阿昭向段寧行禮道謝。

段寧這才認出,這剛剛被自己罵的瞎眼貨是自家外甥女。

段寧有些訕訕,阿昭卻不在乎。眼下,除了阿兄的生死,沒有人和事能領她動容。

這一夜格外漫長。又餵了三次藥,當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一直昏迷的賀蘭定終於發了一身汗,退燒睜眼了。

一睜眼,對上的就是三雙熬得通紅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眾人(激動):睜眼了!睜眼了!

賀蘭定:禦醫?!活的禦醫?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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