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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 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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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   故

“她都這把年紀了,再折騰還能翻出花來不成?隨她去吧。”鹿盼知道宓二和宓夫人素來不算和睦,她熱衷插手子女的個人問題,卻頻頻偷雞不成蝕把米,令宓如許很是頭疼。

宓二撇撇嘴,“你可萬不要輕視了她,我這些年在她那裏吃的虧可是罄竹難書。”

“宓老太太還能比宓如岳更不如?”鹿盼聞言倒有些奇也怪哉。

“硬要我選,我情願跟我大哥打交道。宓如岳極少主動來討我嫌,除非是為了女人或者自己那點好處。我雖看不慣他,但他好歹在外邊胡鬧不怎麽來我跟前兒蹦跳,我老娘恰恰相反,整日待在內宅第一個便要拿我開刀。”

“拿你開刀做甚?你們不是一家人嗎,你不好對她有什麽好處。”鹿盼本想說一根繩上的螞蚱,但話到嘴邊覺得太難聽換了副說辭。宓夫人這樣的人實在太過難以捉摸,只能敬而遠之。

“內宅裏困久了的人早就病得不輕了。”宓二所謂的“病”大抵是一種心理上的扭曲。她扯動嘴角,擠出一個略嫌尷尬的苦笑,“一輩子別沾染才是好事。”

鹿盼走出去老遠,仍在回想剛才宓如許的那番話,直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忍不住把鬥篷裹緊一些,她看到街邊有人在賣酒釀蛋花湯,便雙手捧著碗坐在條凳上一邊輕輕吹著一邊吃,順便去去掌心的寒氣。

背後居然坐著一桌倭人,鹿盼學過他們的語言,因此大致能聽明白。

她假裝專心喝湯跟其他客人表情別無二致,以免引起對方的警覺。

聽這些人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是在幫紅蕖坊的大主顧做事。

鹿盼心中暗叫不好,難怪游蕊絲有恃無恐敢和宓府、近月樓還有萬通鏢局叫板,想不到背後原來還有這層關系在。

那夥倭人自詡隱蔽,高談闊論,完全沒顧忌到一步之遙的地方,早已洩了密。

鹿盼故意喝得特別慢,直到這桌人走了她才站起身。此時暖湯下肚已不覺寒冷,“想不到存了借刀殺人的心,當真是小看她了。”她暗暗念叨,朝近月樓方向去了。

“誰惹你不痛快啦?我這近月樓可不興讓客人耷拉著臉。”秦晚綿接過面泥,趕緊洗了臉就往臉上抹。

鹿盼心想看來自己城府還是太淺,這麽容易就被看破了,“秦娘子,若是有人要對近月樓動手,你們可有足夠的把握不讓奸人得逞?”

秦晚綿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但她見慣了大風大浪緊接著又不動聲色塗抹起來,只是面上隱去了笑意,“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拿近月樓開刀?”

想來也是,近月樓開業至今,還從未聽說哪個沒眼色的來這裏找麻煩,“那如果對方是倭人呢?”

“倭人?!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秦娘子難得的緊繃起來。

鹿盼便把剛才在小吃攤上的見聞與她說道了一遍。

“紅蕖坊居然和倭人勾結,真是翻了天了,也不怕砸自己招牌。”秦晚綿臉上浮起一層罕見的怒色,聲調也比平時高出一截,“你放心,等老夏在的時候我會提醒他多加防範的。倭人行事不按常理、古怪鬼祟,還是提防些個為好。”

“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有需要石府幫忙的地方,盡管吩咐。”畢竟敵在暗我在明,明槍易躲暗箭卻難防。

“你說這倭人到底是替紅蕖坊賣命,還是替游蕊絲賣命?”秦晚綿仍是困惑。

“不管他們聽命於誰,於你總是大大的不利。但若是連宓府都要針對,我總覺得這夥人和游蕊絲合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是,紅蕖坊針對近月樓還有些道理,波及萬通鏢局和宓府完全是畫蛇添足了。”

本以為自從宓如岳和游蕊絲重修舊好,這攤子陳年舊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誰承想還開始鬼打墻了。

鹿盼禁不住蹙了蹙眉頭,呷了口糯米香茶。

秦晚綿已經讓小童接了水來,把臉上的面泥洗幹凈了,從未見她這般素著一張臉,倒也新鮮。

“你這化與不化有何區別?化了個寂寞。”鹿盼見她膚色通透純凈,半點瑕疵都無,出言調侃起來。

“化了個寂寞是什麽?”秦晚綿不解。

“就是說你天然去雕飾,脂粉太俗反倒是汙你顏色。”鹿盼見她沒聽懂,又給這古代人解釋了一番。

“你們這些讀過書的誇人都誇得別出心裁。”秦晚綿笑得花枝亂顫,“老夏那個粗人翻來覆去只會一句好看。”

“他混江湖的哪來那麽多嘴皮子功夫,自是要給我們這些百無一用的書生留條活路。”氣氛突然轉瞬間輕松了不少。

“那我還偏要哄他多讀幾本書,學得嘴巴甜一些好讓我耳朵受用。”秦晚綿掏出口脂,拿指尖沾了少許往嘴唇上鋪開。

又揀了根畫眉毛用的螺子黛淡淡掃了幾下眉尾,僅僅這樣而已就艷若桃李讓人不敢逼視。

“既你說我化了個寂寞,那我今日便聽你的不往臉上抹粉了。看看旁人能不能察覺有何不同。”她很是有些小得意,整個人相比平時顯得天真活潑了許多。

“你倒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半點不受影響。”鹿盼覺得這樣的性格相處起來確實格外輕松些。

“便是明日要殞命於此又如何,難道今日還要死要活演給別人看笑話遂了她的願?記得讓那收屍匠把我打扮得漂亮一些。下了地府也好繼續做花魁。”

“你自己跟他說去。”鹿盼真是服了,這花魁娘子的神經怕是比夏萬通還要粗糙一些。

“我都香消玉殞了還怎麽跟他說,你幫我去說。”怎麽還耍起無賴了。

秦晚綿這人,要不是清楚她向來如此,恐怕會以為是喝多了在借酒裝瘋。

但也無人會忍心苛責這樣一個可愛又迷人的“醉鬼”。

“咦,宓二你怎麽來了。”鹿盼剛進府就看見宓二和孫易喬坐在客堂裏還覺得有些奇怪,宓如許自從和她表露過心跡後便刻意避開孫易喬。此刻看他二人面色凝重,暗道要遭,“可是出什麽事了?”

“宓夫人不見了。”孫易喬忍不住先開口道,宓二聞言再也按耐不住,兩行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看她眼皮腫腫的,想來剛才對著孫易喬已經哭過一回了。

“石先生派人去尋了。”鹿盼松了一口氣,孫易喬果然知道她想問什麽。

“怪我在近月樓磨蹭得久了些,應該早點回來的,白天還好好的,怎麽突然人就不見了呢。”

“娘說有個城郊的郭家小姐,和我們家門當戶對非要拉著大哥去做客,結果路上遇到了劫匪。他們在半道上設下埋伏,馬車翻了,仆從被殺了,那夥人說讓大哥一個人帶足800兩銀子去寨子裏贖人,若是不依從就別想再見到我娘了。”

宓二哭哭啼啼,上氣不接下氣地把事情交代了一番。

“宓大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不怪鹿盼有此一問,怎麽看,綁架宓大都更有可能要來贖金。

宓夫人無論如何是不舍得放著宓如岳不管的,但宓大是不是一定會管宓夫人死活可就沒人敢拍板了。

宓如許茫然地擡起頭,臉上濕漉漉滿是水漬,她看看鹿盼又看看小喬,“你也覺得這事情有古怪嗎?”

“……”鹿盼和孫易喬雙雙沈默,但其意思不言自明。

“大哥當真如此狠心,他是貪圖那800兩銀子嗎……可是他不是才還清欠石府的錢嗎?”

宓二不相信也不是全無道理,宓如岳要是缺錢肯定會先想辦法去找游蕊絲張這個口。

但如果這事情是游蕊絲授意他做的又當如何呢?

畢竟游蕊絲對宓夫人可是狠得牙癢癢,當初宓老太太差點取了她性命,她肯定不會甘心白送宓如岳銀錢揮霍,要是她授意宓大設計一出苦肉計綁走宓夫人,那就不好說了。

但畢竟都是猜測而已。一時之間,鹿盼不曉得該如何跟宓如許開這個口。

“宓二小姐,你要是累了先去客房歇一歇吧,有消息我們自會通知你。”孫易喬知道宓二在這裏,鹿盼很多話不好當她的面講,只得想法子支開她。

“我……睡不著,宓府的人聽說我們這支出了事,肯定幸災樂禍都來不及。父親也不知道肯不肯掏錢贖我娘,我現在亂得很。”鹿盼感激孫易喬好心,但宓二此刻已是繃得像一根要折斷的柳枝一般,“我有些害怕。”

她往鹿盼身邊靠了靠,整個人一刻不停地發著抖,鹿盼不住地拍她肩膀以示安撫。

想到早上她還在跟自己有說有笑,鬧著要吃丸藥,此刻卻是這副光景,真是半點不由人。

“小喬,你陪她坐一會兒,我去想想對策。若是覺得餓了就讓廚房端宵夜進來。我會派影衛在門口盯著,你累了便回去躺著,別硬撐。”也顧不得什麽避不避諱了,宓二現在渾渾噩噩的,她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小喬說的話或許她還能聽得進一些。

鹿盼只得先犧牲孫易喬照顧一下宓如許了,哎,想來也是有些對不住小糖,待事情解決了,再想辦法補償那丫頭幾件稀罕的玩意兒吧,是她這個做主人的不夠地道。

鹿盼此刻恨不得跑去佛堂裏狠狠懺悔一番,但她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去辦,故而懺悔之心也只能先往後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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