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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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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蕖坊

那蓮花血鴨後勁好足越品越辣,額角鬢邊都沁出汗來,嘴唇周圍麻辣辣的燒灼感,鹿盼自知已到極限當下就不敢再動筷了。

“可是辣著了?”宓如許見她臉色不對,關切地詢問道。

鹿盼嗆得嗓子都啞火了,只能沈默地點點頭,灌了些冰鎮的米漿下去方才覺得回過神來。

但仍不住地拿手掌撫著脖子,試圖緩解那種痛癢的感受。

“要不我讓他們再去重新做幾道清淡的菜色吧。”宓二擔心招待不周,鹿盼卻搖搖頭,“其實我也不怎麽餓,再點就浪費了。方才貪圖它味道好所以吃得急了些。”

宓二不再堅持,兩人用過飯後話別各奔東西去了。

鹿盼走在街上,看到一處賣鮮榨甘蔗梨汁的攤子,攤主接過錢給她盛了一竹筒。

旁邊擺著幾張空的桌椅是和隔壁餛飩店合用的,她便尋了其中一張坐下慢慢用麥稈飲她的梨汁。

另外幾張桌椅也陸續坐滿了客人,他們大部分都是來吃餛飩的,也有覺得口渴順便點了梨汁讓攤主榨好後給端過去的。

桌子都挨得很近,所以隔壁桌在談論什麽都能被迫聽個一清二楚。

她瞥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兩個人,一個黑黑壯壯的大胡子和一個瘦不拉幾的矮小漢子,兩人正熱火朝天地討論紅蕖坊和近月樓誰才是明州第一。

“你可知紅蕖坊來了一位新花魁坐鎮,據說還是個外鄉人,風頭正盛呢。”

“再盛還能壓了秦晚綿一頭不成?”

“哎,你可別不信,據說不輸給那如雷貫耳的秦娘子呢。”

“真的假的,你可別框我花冤枉錢。”

“框你做什麽,你以為花魁那麽容易見到啊,就你兜裏那三瓜倆棗還是省省吧。”

“嘿,別瞧不起人,等老子哪天發達了定要去松快松快。”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正起勁,鹿盼在一邊豎起耳朵聽著,突然旁邊又有一個不認識的哥們兒也自說自話插了進來。

“二位可是在討論那姓游的小娘子?”鹿盼聞言擡起頭,在說話之人臉上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覺面目狡黠,不甚雅觀。

等等,他剛才說姓游?!難道……鹿盼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們口中描述的這位花魁娘子就是游蕊絲。

“正是,正是!”

“吃你的餛飩吧,吃飽了還要去幹活呢。”

後面的對話沒什麽價值,也不能再提取到更多有效的信息了。

鹿盼見好就收,將竹筒還給攤主,徑直往石府方向趕去。

她將自己的推測說與石蕪存聽了,“這位游娘子登場的時間太過巧合,恰好就是游蕊絲失蹤後不久。”

“我會派影衛去核實消息。想不到是紅蕖坊在背後搗鬼,難怪消失得那麽徹底。”

石蕪存拿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如果證實游娘子就是游蕊絲,你有何打算?”

游蕊絲既然去了紅蕖坊,那便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斬斷過去,而且紅蕖坊也是決計不可能放人的,“摸清楚對方意欲何為之前不如就作壁上觀吧。”

她不可能只是為了解決生存和溫飽而加入紅蕖坊,畢竟這些待在石府便可以實現。

鹿盼只是擔心那個更加隱秘而幽深的目的一旦捅破,後面等著的將會是險象環生的天羅地網。

“我以為你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呢。”石蕪存看鹿盼輕微鞠著眉頭,擠壓出一個細小的褶子。

“算不得一點準備都沒有。”只記得最後一次和她開誠布公地聊天時,她似乎鐵了心要和秦晚綿較勁。

“既然大家都還在明州城,早晚是要打交道的,想必她也不會太排斥見到故人。”

鹿盼也考量過,當初把游蕊絲留在石府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就算避得了宓如岳,還會有章如岳、關如岳、馬如岳……拖延只會讓事情進展的速度變慢,但最後還是無可救藥地朝那個既定的結局狂奔。

只是這個消息一旦被坐實,必然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不出所料,這個見面的機會比想象中來得更快,幾日後紅蕖坊的人親自找上門,說他們想訂一批石府出品的肥皂供坊內眾人使用。

開門做生意,沒有拒絕的道理,鹿盼很爽快地答應了對方。

待到結尾款的日子,她更是親自陪同萬通鏢局的趟子手去交的貨。

對方的態度也挺和氣,沒有出現原本擔心的刁難等情況,小童讓鹿盼留下,說是有人在等她。她便讓趟子手先走了。

自己則跟隨小童往裏走,這紅蕖坊的豪華程度的確和近月樓不相伯仲。

繞了好長一段路,就在鹿盼懷疑自己一介路癡等會兒還能不能自己走出去的當口,終於站定在雅間門前。

移門推開,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子背對著坐在窗邊,聽到有動靜站起身轉了過來。

果然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她語氣甚是隨意,“鹿姑娘,別來無恙啊。”

“游娘子,久別重逢,你身體可好透了?”乍聽上去,這對話甚至有幾分噓寒問暖的溫情。鹿盼在腦內預想過可能的各種狗血場景,不過萬幸都沒有發生。沒有哭天搶地,沒有互相指責,沒有陰陽怪氣。正常到她幾乎懷疑面前站著的只是一個體貌相同的陌生人。

“勞您掛心,紅蕖坊好吃好喝地供著我,還給找來最好的大夫醫治,早已無礙了。”從前見她都是素衣淡妝,今日才知游蕊絲打扮起來絲毫不亞於秦晚綿。

甚至她的妝面比秦娘子更加服帖淡雅,衣著配飾也很有自己的審美和巧思。

“想來紅蕖坊也不敢不盡心,是小可多慮了。”鹿盼暗暗腹誹,其實是謝忘憂比較掛心,畢竟是他的病人,才治了一半就不辭而別,作為醫者實在有些不能與自己和解。

“紅蕖坊自然是很好的,不過石府也待我不薄,我自是知恩圖報的。”游蕊絲淺笑盈盈,不知道來龍去脈的人,定會以為她深情款款在和老東家敘舊情呢,但鹿盼聽來卻有些毛骨悚然,知恩圖報的反面就是睚眥必報。

雖然聽游蕊絲的意思,並沒有要與石府為難,但她入紅蕖坊肯定不會是因為一時興起或者貪圖富貴那麽簡單,鹿盼尋思她特地把自己叫來是為了警告自己不要壞了她的事嗎?

游蕊絲似乎是看出來她滿臉狐疑,給她遞了一杯茶過來,“是我怠慢了,竟然連口茶水都還沒給你倒上。”

鹿盼接了過來,只覺人變得真快,短短半個多月未見,她仿佛已經重新活了一遭。

想來這背後定是經歷了一番痛徹骨髓的磋磨。

“游娘子可需要我帶什麽話回去?”既然摸不清楚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鹿盼索性也懶得去探究了。

“誒,我便不能只是單純想會會故人?難道在鹿姑娘心中蕊絲竟如此居心叵測?”她語氣輕軟,但用詞卻略嫌尖銳。

鹿盼聞言泛起輕微的不悅,游蕊絲的所作所為確有諸多不妥之處,可她此刻反而倒打一耙,顯得像鹿盼小人之心,“既然如此,鹿某今日您也見過了,日後若是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不妨直說,先告辭了。”

說完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你去近月樓的時候也是這般著急要回家嗎?”果然,游蕊絲的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鹿盼明白她就是想要和秦晚綿過不去,“我見你往日都是用過飯才回石府的,想來是那近月樓的菜色更對你的胃口。”

鹿盼不想再多作糾纏,看游蕊絲的意思,自己說再多恐怕也是對牛彈琴,“游娘子我是真的很忙,如今又多了兩間客棧要管,實是分身乏術。鹿某不過是一介布衣,僥幸得石府賞識做了個門客,無意介入你與任何人的紛爭。”

“我十分羨慕鹿姑娘,不會感情用事,可惜我就是這麽愛鉆牛角尖,鉆進去了就出不來了,萬望做了什麽上不得臺面的事情你日後不要介意。”

“既自知是上不得臺面的事情,為何還要去做?好自為之方是正途。”鹿盼不想再等她回覆了,直接推開移門大步朝外面走去。

只聽游蕊絲在身後嘟囔了一句:“我心思陰暗,手段低賤,為人所不齒,但我不在乎。”伴隨著幾聲淒厲古怪的笑聲,在空蕩蕩的游廊裏聽的人頭皮發麻,鹿盼逃也似地一路狂奔。

仿佛有鬼魅在身後追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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